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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金花開》,2

[db:作者] 2025-08-11 13:21 5hhhhh 7970 ℃

「『魈』...」

「——那麼,再見了。」

再次抬眼,那抹身影已經化為一縷清風,消失在四起的宵燈之間,小女孩捧著光點,它們逐漸消散,化為仙人贈予孩童的護佑。

「就連名字唸起來都很溫柔呢。」小女孩看著風消散的方向微笑說道。

***

04

「哼哼~♪~哼哼哼~♪~♪」

望舒客棧的頂層,風色的詩人翹著腿、心情極佳的哼著不知名的曲調,他往手中的酒杯又斟上幾許甘釀,輕輕搖晃著那映著月色的芬芳,香氣撲鼻而來,尚未入喉就已經能讓思緒染上沁人肺腑的朦朧醉意。

「哼~♪」

縈繞在這酒香間的溫迪滿足的舒嘆一聲,正欲將酒杯遞近唇邊細細品嚐,視線一角卻飄舞起淡淡的風元素粒子,它們匯聚成純淨的點點光芒,片刻後帶來了身著雲衫的少年身影。

——回來了啊。

將這句話放在心底,溫迪揚起酒杯、笑著出聲招呼。

「喲,朋友!這麼好的日子,不來喝一杯麼?...哦?」他輕輕嗅了嗅。「好像你身上,已經有一點點酒氣了...」

少年仙人聞言抬臉,眉眼平靜,似乎對於溫迪的到來並不意外,彷彿這幅場景對他而言並不是第一次——也的確不是第一次。

過去,七神往往會在璃月舉辦酒會相聚,有時也會帶上眷屬同歡,魈便是在某次岩神帶著夜叉們赴宴時見到這位自由灑脫的風神,但他的性子本就不擅交際,從來都只是和同樣喜靜的伐難在一旁默默喝酒,不像浮舍那樣和風神喝得上勁、勾肩搭背的高唱不曉得是哪個國家的調子。

——兩人真正的交集,始自某一夜的荻花州。

那一晚,徹夜的戰鬥讓魈精疲力竭,魔神之怨趁隙衝擊他的心智,眼見就要被邪念給吞噬,一股清麗的笛聲卻掠過碧山重水,乘著風來到此地,為他平撫心神、爭取片刻安寧。

他隱約知曉演奏者是誰,但不願深究,他理解這份來自神明的溫柔就如同明月一般,在這片大地平等的灑下光輝、沐浴每一位感到迷茫的生靈——自己不過是剛好抬起臉,瞧見了那抹月色罷了。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位風神才會在偶爾來到客棧碰見他時,帶著與老友相聚般不羈的笑容,並非以神明的姿態、而是以一身大概是蒙德的凡人打扮邀請他共飲,就像此刻。

「...不必了。」

酒氣...大概是酒釀圓子的香氣吧,魈垂眸想道,邁步走向客棧內。

「今晚...我想休息一下。」

並非清冷的氣息、也並非殺戮的氣味,拂過少年仙人身旁的風是帶著暖意的酒香、是人間的煙火氣,溫迪挑起眉梢,並沒有因他的拒絕而露出惋惜之色,反而勾起了唇角。

「呵呵...真是不錯。」他喃喃自語著搖晃酒杯。「唉...一晚也好,偶爾就把面具摘掉吧。」

——不然就枉費我特別送來旅行者的那一縷風喚醒你啦。

「哼~哼~♪」

風色的詩人飲下美酒,再一次哼起不知名的曲調。

***

05

暖暖的、甜甜的,帶著微醺的淡淡清香。

思緒仍在睡夢中的熒感覺到自己被橫抱在誰的懷裡,對方動作緩慢而輕柔,像是呵護珍貴寶物似的小心翼翼,也讓迷迷糊糊的熒感到一絲勝於躺在自己被窩裡的安心。

對方熟悉的氣息清楚地說明了身份,熒知道自己等會大概又要成為自家戀人的抱枕了,可窗外的夜色正濃,記憶中自己也才睡下不久,怎麼想都對不上平日被魈抱回房裡的時間點。

還是說...

「...降魔大聖夜襲熟睡少女...」

「...醒了就別說夢話。」

頭頂傳來一聲無奈的嘆息,接著身體被溫柔地放在了床鋪上,一下子脫離暖意的熒打了個顫,伸手就要勾住魈的脖頸以回到那溫暖的懷抱,魈翻身躺下一撈,不僅將熒摟回胸前,順帶也將她整個人裹進被窩,緊緊實實。

熒又嗅見了那股暖暖甜甜的味道,大多時候她在魈身上聞到的是更加清冷、像夜晚幽靜的森林那樣的淡香,可每當只有他們兩人獨處時,她總是能夠嗅見這樣坦率,甚至能夠稱之為赤,裸的甜味,舒舒服服,像是柔軟的鳥羽,熒還記得上一次把臉埋進恢復金鵬原身的魈胸前時就是這樣溫暖而平靜的感受。

她親暱地將小腿向魈纏過去,在腳趾不經意相碰時輕輕「嘶」了一聲。

「唔、腳好涼...」

整個人被涼得醒了大半,熒放棄用小腿撒嬌的念頭,腳掌貼著魈的腳背開始努力摩擦生熱,一張嘴也隨著清醒過來的腦迴路開始滔滔不絕。

「怪了,你不是鳥麼?鳥類的體溫應該比人來得高吧...聽說小鳥生病時體溫會降低,我是不是該去打聽一下這璃月港有沒有專治鳥類的地方?如此名貴的金翅鵬鳥肯定得請最好的大夫——」

「...胡鬧。」

嘴上輕斥,可寬大的手掌卻溫柔梳理著自己的頭髮,熒忍不住又朝魈的懷裡鑽了鑽,用力吸一大口戀人身上的味道,發出滿足的喟嘆。

「話說...你怎麼會在這個時間過來?」

「今夜的風很平靜,想休息一會。」

「難得可以聽到降魔大聖說要休息呢...」熒輕輕一笑。「話說回來,你身上好像有淡淡的酒氣啊。」

「稍早吃了碗酒釀圓子,若味道還有殘留,我再去洗一次澡。」

魈才說完就要起身,熒趕緊伸手把他拐回床上。

「我不在意那個酒味啦...還有,你果然又是在望舒客棧洗過澡才來的嗎?下次直接回來家裡洗就好啦。」

她鼓著臉頰戳戳魈的胸膛,「回來家裡」四個字講得理所當然,可聽在魈的耳裡卻帶著些許曖昧,他無法阻止自己去猜想凡人的夫妻間是否也會出現這般對話,緋紅順著心思悄悄攀上他的耳根,讓魈忍不住輕咳幾聲以掩飾尷尬。

「...不只是酒氣而已,今晚途經了宵市,我不想將那些混雜的氣味帶進這裡。」

「酒釀圓子和宵市...你去了璃月港?」

「嗯,這事說來話長,改日再與妳聊吧。」

雖說提起失去意識一事大概會讓熒擔心,但魈並不打算隱瞞,只是夜色已深,他清楚明日就是海燈節,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而壞了她一整天遊玩的興致和精神。

「不過,今夜遇到了一個孩子,她說...」魈頓了頓。「她說,長大後想要成為像夜叉們一樣溫柔的人。」

他一邊繼續撫摸那頭金髮,另一手輕拍熒的背部。

「...我從未想過,『溫柔』這一詞彙,也能被用以形容夜叉。」

「嗯~那麼你覺得人們應該如何形容夜叉?」

魈垂下睫羽,認真的想了會。

「古人皆說夜叉生性凶悍善戰,淨做些殺戮之事...」

聽見他的答案,熒忍不住露出細微的苦笑。

「可是你現在知道這個時代的人們並不那麼想了吧?況且真正凶悍好殺之人,是不會這樣默默背負灼心蝕骨的苦行、無私的守護璃月上千年的喔?」

「......」

魈沉默下來,平靜的目光似是在思考些什麼,熒將掌心貼上他的胸口,感受著底下沈穩而堅定的心跳。

這顆心已經跳動了千年,而堅韌不屈的血脈也在其中流淌了數不清的歲月,它們承載著或許是註定悲戚的天命,卻也同樣承載著無懼的意志。

「要我說啊...」輕快的聲音自她的唇間揚起。「夜叉一族擅長的並不是戰鬥,夜叉一族擅長的——是守護喔,你們的存在從來都不是為了殺戮,而是為了守護這片土地、給人們前進的力量,讓更多人將這份信念傳承下去。」

熒抬起臉,窗外透進的月光灑在唇角甜美的弧度上。

「...夜叉的存在,是為了給璃月向前邁步的勇氣啊。」

那個瞬間,魈彷彿看見了五彩的風在流動。

它們帶起春雨,落在擁花的綠潭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月下搖曳的荻花襯著夜色悠悠歌唱,迴響在他的此時此刻,而熒也在那一刻看見了深邃而透明的鎏金上,有什麼凝結的東西開始在流動。

他們沉默的相視,半晌以後,魈率先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

「...唉,為何妳總是...」

帶著讓熒感到困惑的憋屈語氣,他將臉埋進少女的肩窩而後再度不語,熒不解的戳戳那顆綠色腦袋,也只換來一陣不明所以的輕蹭。

「怎、怎麼...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不是那樣...不如說,這些話和今夜遇到的那個孩子說得很是相似,若浮舍他們聽見了,定會感到高興的吧。」

「欸、這樣啊,呃、那你為什麼...」

「...熒。」

「嗯?」

「熒...」

「在...?」

熒迷迷糊糊的應聲,突然想起在這個世界會叫自己本名的人其實不多,不談一般民眾,其實多數認識的人都是稱自己為旅行者的。

她不是那麼在意稱呼,倒不如說「旅行者」更符合熒給予自己的定位,可每次聽見有人喊起自己的本名時,她的心裡總會泛起一絲特別的情感,尤其當這聲呼喚來自魈的時候。

這個輕快圓潤的讀音在那沈穩而清朗的低嗓下總會特別綿長,起音帶著慎重和珍惜,尾音則曖昧地含在嘴裡溫存,捨不得似地牽出一縷情絲連於舌尖,再輕零零地彈跳進熒的耳裡、心裡,勾起她一抹悸動的餘響。

就像現在,明明只是喚著名字,就能讓熒感到臉有些燙。

「所、所以,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想喊一會。」

「噢、嗯...」

房裏沒有再響起其他聲音,只有溫熱的氣息靜靜灑在頸邊的肌膚上,熒忍不住想起上次魈恢復鵬鳥原身時也是像這樣把整顆腦袋窩在她的脖頸旁。

所以、現在的情況可以理解為一種撒嬌嗎...?

她眨眨眼睛,逕自整理出一個勉強合理的答案。

於是熒伸手繞過魈的身體去輕撫他的蝴蝶骨,她曉得這個位置對應著鵬鳥原身的雙翼根部,是魈最為敏感的幾處肌膚之一,經不起任何挑逗。可相對的,只要以掌心而非纖細的指尖去碰觸,且撫摸的手法得當,就能帶來很好的放鬆和安撫效果。

只是在一陣溫柔而平緩的來回撫摸後,極近的距離下那熟悉的氣味與體溫反倒讓熒昏昏欲睡,她感覺到兩人交疊的腳掌已經溫暖起來,遂抬起小腿纏上魈的身體,雖然這個睡姿極不文雅,但魈卻配合的挪動身子讓她跨得更舒服些,一時間也分不清究竟是誰在同誰撒嬌、又是誰在作誰的抱枕了。

撫摸的動作隨著愈來愈濃的睏意而漸漸停擺,熒恍惚間聽見頸邊傳來問句。

「妳睏了嗎?」

「嗯...早......甘雨......有約...」

她的聲音已經明顯被睏意混成漿糊,字句黏在一起全然聽不清,魈靠著過往經驗辨清了內容,隨後將臉自熒的頸窩移開,將她重新摟回懷裡,輕輕拍拍她的背。

「睡吧。」

這兩個字像是某種仙法,一下子如羽毛般包裹起熒的意識,她在一片朦朧間聽見有誰在哼唱溫柔的曲調,還有什麼輕輕柔柔的觸感落在了額前。

她無意識的揚起嘴角,安心地在戀人的懷裡沉沉睡去。

***

06

起床的時候,熒的身旁已經空無一人,取而代之的是餐桌上以仙法保溫好的早餐,以及一朵尚沾著晨露的清心。

雖然派蒙嘟噥著許久未見、魈為何不乾脆留下來一起吃早餐,但熒大致能料到魈會說出節慶期間更要嚴防妖魔侵擾、這般閒暇時光不可貪圖之類的話,因此她也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無論是海燈節的今日、抑或接下來仍屬節慶期間的幾天估計都不會再見到戀人——

明明應該要是這樣的,她卻在幾個時辰後被魈從水裡給撈了起來。

熒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為了替德沙沃克尋找那名仙人,姑且試了試派蒙所謂「落水引仙」的餿主意,結果確實引來了仙人,只不過那個仙人是自家男朋友。

雖然魈當下沒有說什麼,但熒很清楚若非甘雨和申鶴在場,他肯定是會留下來為她這般胡鬧行為叨唸上一個時辰的,偏偏接下來的兩天都沒碰上對方,用杏仁豆腐向上仙撒嬌賠罪的計畫還沒能實行,就在胡桃的飯局上直接面對了面。

先認錯能不能減去半個時辰的叨唸?

此刻熒的小腦袋瓜裡正轉著這樣的念頭,但她眼角一瞥,卻發現魈壓根沒心思去惦記那日的胡鬧行為,剛在隔壁位置坐下的他直直瞪著桌面,彷彿要用眼神在那上頭灼出一個洞似的,同時兩手放在腿上,姿勢端正得很。

或許在他人眼裏的金鵬上仙此時平靜的面色可謂風範十足,頗有仙人的儀態,可作為伴侶的熒卻很明白那張平靜的表情實際上叫作緊張到沒辦法做出其他反應,雖然不曉得胡桃究竟是如何成功邀請到魈的,但肯定沒告訴他當天參加飯局的人有那麼多。

佳餚陸續上桌,眾人也開始邊夾菜邊悄聲交談,熒想了想,偷偷伸過腳戳了戳魈。

「...?」

正在埋頭嚼著菜葉的魈困惑抬臉,迎上熒投過來的關心眼神。

還好嗎——

他從嘴型讀出了她的用意,輕輕點頭,同樣以嘴型回應。

無礙...

熒微揚起嘴角表示瞭解,腳尖蹭了蹭他的鞋側作為鼓勵。

雖說這些眼神交流近乎不露聲色,可還是被鄰座鬼靈精怪的胡桃給看在了眼裡,讓她忍不住起了些淘氣心思。

「——大聖,今日的菜可還合您胃口?」

她笑吟吟地拋出問句,而被點名的魈立刻轉向胡桃、謹慎的斟酌起字句。

「...嗯,不錯。」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聽說大聖口味清淡,我還特地叮囑新月軒的招待轉達大廚調味下手輕些呢。」

「妳有心了。」

「話說回來——」胡桃的唇角倏然勾起別有意味的弧度。「大聖一直往這道滿足沙拉夾菜,好像很是喜愛這道料理?」

「...唔。」聞言的魈頓了頓。「這道菜的味道...很好。」

「哦~實不相瞞!這滿足沙拉啊,可是熒幫忙點的,說是餐點口味偏重,所以提議了道去油解膩的涼菜。今個兒看來,這菜點得可真是又好又妙,連大聖都賞識呢。」

「啊、嗯...」

「只是這滿足沙拉分明是蒙德菜,又不像冷肉拼盤那樣瞧來富有氣勢而盛傳於各國,新月軒的廚師又怎麼會做呢?」說到這裡,胡桃的視線慢悠悠地飄向了熒。「招待告訴我啊,這是掌廚前些時日同望舒客棧的言笑大廚交流,在對方的推薦下學得的。而至於望舒客棧那廚師又怎麼會做滿足沙拉,據說...是旅、行、者教他的喔。」

明明不是什麼重要的內容,卻偏偏在旅行者三個字加了重音,熒被那富含深意的眼神打量得渾身不自在,也隱隱察覺到胡桃似乎在打什麼主意。

可當她正想出聲把這話題帶開,單純的香菱卻一腳踩進了胡桃挖好的坑。

「啊,這件事我知道!前年的逐月節,言笑為了要給一個人準備滿足沙拉,所以請熒示範了一次作法...欸、等等,我記得那個人好像就是魈上仙?」

香菱...!熒欲哭無淚的在心裡大喊,一回頭果然看見胡桃兩眼發光,像看到了七七似的。

「哦?那麼這道菜的口味肯定就是從旅行者那兒傳來的了,大聖又說這菜味道好...哎呀?哎呀呀?」

見胡桃怪裡怪氣的一個人掩嘴笑了起來,單純的香菱和重雲面面相覷、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而行秋則在沉思半晌後露出頓悟的表情,至於鍾離,正泰然自若的微笑夾菜呢。

雖說平時傻乎乎的,但知道熒和魈伴侶關係的派蒙也多少意識到胡桃話中有話,她轉頭去看兩位當事人,果然魈的耳根已經透出淺淺的紅,熒的目光也有些閃爍。身為唯一的知情者,派蒙突然產生自己必須得拯救場面的使命感,勇敢的一肩扛起這個帶開話題的責任。

「說起來可真沒想到,胡桃去接的客人竟然是魈...」

「我也第一次知道,原來旅行者和派蒙是降魔大聖的好朋友。」

一提起魈,和除妖驅邪同樣有些淵源的重雲便接上了話,派蒙眼明手快,趕緊把話題扔了過去。

「重雲也認識魈?」

「說認識也不大準確,應當說久聞大名。派蒙可能不知,我們方士一派...」

見重雲等人帶開了話題,胡桃也夾起菜來不再使壞心思,熒悄悄地鬆了口氣,想著總算能夠安心的享用菜餚...

卻沒想到驚喜不止一件。

「我果然沒看錯,這位溫迪小哥好有眼光!握手握手!」

「握手握手!」

十幾分鐘後,看著和整桌人聊得滔滔不絕、甚至和胡桃一搭一唱起來的蒙德風神,熒和派蒙相視無言,突然覺得下次在須彌街頭碰見溫迪彈琴賣唱也不奇怪了。

她轉頭去看鄰座的魈,果然少年仙人的眼裡已經略顯疲態,先後在飯局上見到岩神與風神本就給他帶來不小衝擊,方才胡桃又拿「鍾離有沒有可能是哪位仙人微服私訪」去逗弄了他好一陣子,魈秉性耿直,感到心力交瘁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偏偏下一秒兩位神明竟然接連起身敬起茶水來。

對其他人而言這般敬茶的舉動確實符合禮數、並無不妥,可對於知曉二人身份的魈就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了,只見他對於此刻的場面手足無措、頻頻向熒投來求助的眼神,讓熒覺得自己要是再不做些什麼,這個人很有可能當場風輪兩立不見蹤影。

為了避免那樣尷尬的場面,她趕緊出聲。

「魈!」

「何事慌張!?」

呃,好像你比較慌張。

熒把這句內心話壓到心底,在桌底下用腳尖戳戳他。

「我吃太多了,要陪我出去走走嗎?」

「...可以。」

尾音都還沒落,魈已經急著站起來要往外走,胡桃聽見兩人的動靜,轉過來朝熒點點頭。

「二位已經吃好了嗎?出去透透氣,消消食也不錯。」

「那我們稍後就回來...」

熒邊說邊起身,卻被小精靈輕輕捏住了飄帶。

「哎、哎,那我也...」

「派蒙還沒吃飽吧?」

「呃,其實...」

雖然熒有些驚訝派蒙難得願意放下滿桌美食,但以她對魈的了解,如果帶著派蒙,他肯定是沒有辦法完全放鬆下來的。

「別擔心,我們去去就回。」

「好吧...一定要回來哦!」

見沒有轉圜的餘地,小精靈只好聽話的鬆開飄帶。

「...記得快點回來哦!老實說,我怕我說錯話...」

「好、好,我知道。」

熒摸摸她的頭輕聲安撫,隨後趕緊向已經在門邊等待的魈快步走去,而看著兩人關上門離去的重雲忍不住羨慕的感嘆了一句。

「旅行者和降魔大聖的交情真好啊,有機會的話,我也想要和他說說話、交流驅邪的術法。」

「他倆的交情恐怕不僅僅是好啊。」

「這話是什麼意思?」重雲聞言看向笑得微妙的胡桃。

「哎呀呀...天機不可外洩啊。」

對方的模糊帶過讓重雲愈發困惑,見香菱也是一臉不解,遂轉頭試圖從行秋那得到答案,而行秋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左耳。

「你剛才有看見嗎?降魔大聖左耳的耳墜?」

「耳墜?我沒有特別注意,不過耳墜怎麼了嗎?」

「那個耳墜上的天藍色羽毛...是旅行者曾經的耳飾喔。」行秋笑著說。

「對喔!」香菱敲了一下掌心。「最早認識熒的時候,她的確戴著羽毛的耳飾,但後來就換成了一對岩晶蝶翼,好像說...是別人送給她的禮物呢。」

「咦?是這樣嗎?我從來沒留意過。但為什麼魈上仙的耳墜上會有旅行者的羽毛呢?」

「對啊,這是為什麼呢?而且熒那對岩晶蝶翼又是誰送給她的呢~」

胡桃邊說邊將目光轉向坐立難安的派蒙,小精靈一陣惡寒,嘴裡的食物都快沒了味,而重雲尚處於困惑之中,惹得行秋和已經瞭解情況的香菱都搖了搖頭。

在一夥人聊得盡興時,溫迪也將這一幕全看在了眼裏,興味盎然的喝了口茶。

「嗯~他們聊的內容可真有意思呢~鍾離先生,您怎麼看?」

「年輕人聊得高興是好事,也算是達成堂主想圖個熱鬧的目的了。」

「欸~您這是真不清楚還是裝不知情啊。」溫迪用手肘輕輕頂了頂鍾離,稍稍壓低聲音。「好歹人家也是你的下屬,不關心一下麼?」

「這種事情干涉多了反而適得其反,既然橫豎都是樁美事,不如順其自然。」

「什麼嘛,這不是很明白嗎...」

見老友眉眼間透著柔和的悅色,溫迪也不再追問下去,他看著眼前小輩們聊得不亦樂乎,手中的茶杯晃了幾許。

「哼哼~真是不錯~♪」

***

07

「呼哇,吃得好——飽!」

仰躺在沙發上的派蒙滿足地拍拍肚子,打了一聲又大又響的飽嗝。

「剛吃飽就躺著會消化不良喔。」熒戳戳她的肚子苦笑著提醒道。

在與大夥道別後,她和派蒙又在璃月港隨意逛了會,期間派蒙看上了好幾樣小吃,小肚子吃得圓滾滾的,一回到塵歌壺就賴在沙發上發懶不肯起來。

「妳剛才在新月軒沒有吃飽嗎?怎麼還裝得下那麼多小吃...」

「還不是因為妳和魈跑出去說悄悄話...」說起這個,小精靈瞬間爬了起來,沖著熒鼓起臉頰。「胡桃一直追著我問東問西的,光是應付她都來不及了,哪能好好吃飯啊!」

「胡桃?她問了妳什麼?」

「就是關於妳的岩晶蝶翼耳飾是誰送的,還有魈的耳墜為什麼會是妳之前戴著的天藍色羽毛...」

「呃...」

看著小精靈委屈的神情,熒突然理解了香菱出來找他們時為什麼會說派蒙著急到點心都吃不出甜鹹了...

「但是!我很有道義的沒有說出你們倆在交往喔!雖然我總覺得胡桃肯定猜到了...」

「肯定猜到了吧...」

熒想起飯局上胡桃頻頻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那模樣明顯是已經猜出一二,只是鑒於在場還有其他人在所以不道破而已。

「不過讓胡桃知道了也不要緊,她不是那種愛八卦的人,會追著妳問東問西大概也是單純想逗著妳玩吧。」

「什麼啦!我又不是什麼小貓小狗!」

看著派蒙氣呼呼地拍起抱枕,熒笑了笑,戳戳她鼓起的腮幫子。

「好啦,我還要去一趟望舒客棧,就不跟妳繼續聊了。妳等等躺過癮了記得起來動一動、消消食,不然晚上會睡不好的。」

「欸?客棧...妳是要去找魈嗎?可是這個時間點,他會不會去荻花州巡邏了?」

「嗯...怎麼說呢,今天晚上的風很平靜,我總覺得他應該會留守客棧。」

「風很平靜是什麼意思啊...」派蒙托著臉,似乎不太相信這個毫無根據的說法,但隨即擺了擺手。「算了,你們之間經常有些我看不懂的默契...不過都那麼晚了,妳找他是有什麼急事嗎?」

「上次假裝落水的事還沒跟他道歉,我不想拖太久。」熒露出苦笑。「雖然他方才都沒有提起,但我想飯局那種場面下,他的確也沒有心思去惦記其他事情。」

「哎,那我是不是也一起...」

想起「落水引仙」終究是自己的餿主意,小精靈忍不住感到些許不安,她可不想因此而被仙人怪罪導致以後寶箱都只開得出高麗菜,但熒只是捏了捏她的臉頰。

「沒關係啦,妳今天替我擋了不少回胡桃的追問,肯定也累了吧,所以魈那邊由我來應對就好——反正他也捨不得兇我,哼哼。」

「他的確是捨不得兇妳沒錯啦...」

派蒙看著熒那副得意的神情,一時之間不曉得該說些什麼,只能在心裡安慰自己:反正也不是第一天被他倆的粉紅泡泡攻擊了。

「那我就出門啦,妳可千萬要記得起來動一動啊。」

「知道啦。」

小精靈埋在一堆抱枕裏向熒揮揮手,聽著那逐漸遠去的雀躍腳步和大門關上的聲音,雖然毫無根據——

但她覺得今晚熒大概是不會回來了。

***

08

魈坐在桌前看著上頭擺著的兩盤杏仁豆腐,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自新月軒回來客棧不久後,言笑便端了一盤杏仁豆腐上來樓頂,說難得過節,這幾日便多備了些吃食、添點節日氣氛。

念在對方一心好意,魈也不好拒絕,只是才用過餐、手上也提著香菱送的杏仁豆腐,他的食量本就不大,就算再怎麼中意這項甜品,今晚也吃不下如此多的份量,而他也的確在吃了一半香菱的那份後便感到些許飽意,頓時對於該如何處理剩下的另一盤感到為難。

「要不...讓熒和那只小精靈一起來分享...可這個時間...」

「你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些什麼啊?」

苦思之時,魈的頭頂突然傳來了重量,接著一縷奶金色的髮絲垂了下來在他眼前晃啊晃。

「...熒?」

「一來就看你坐在這兒對著杏仁豆腐說話,真不曉得是這杏仁豆腐成了精,還是你學會了胡桃自娛自樂的本領。」將下頷抵在魈頭頂上的熒環住他的脖頸輕笑道。

「這時間,妳怎麼來了。」

「如果我說是想你了呢?」

「...妳怎麼總說這些害臊的話。」

「裝什麼清冷仙人,你明明就聽得很高興。」熒得意的哼哼兩聲,手指不安份的往少年臉上戳了幾下。「話說回來,這兩盤杏仁豆腐是怎麼回事?」

「方才言笑又送了杏仁豆腐來,可是...香菱送的還沒吃完...」魈任著女朋友在自己臉頰又戳又捏,手裏把玩著她那縷垂下來的金髮。「妳也嚐嚐吧。我品鑑力不如妳,吃不出其中區別。」

「那麼好,一來就有點心可以吃,那我就不客氣啦。」

熒樂得一屁股坐下,方才在璃月港的閒逛替她消化了不少晚餐,此刻再來些甜品絲毫不是問題,只見她接過勺匙就挖一口杏仁豆腐往嘴裡送,滿足地瞇起了眼睛。

「嗯~真好吃!這一份應該是香菱做的吧,口感和平常吃的杏仁豆腐不太一樣呢,雖然有些好奇加了什麼材料,但如果是香菱的話...嗯,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熒努力壓抑下好奇心,又往另一盤挖了一匙塞進嘴裡,順便也給魈餵了一口。

「至於言笑的這一份嘛...」她認真的闔上眼睛品嚐,用心感受著舌尖上的滋味。「這一份的口感雖然不如香菱那樣,讓人第一口就感到驚喜,但滑順的清甜感卻延長了尾韻,嚐起來特別回味。」

「的確如此。」魈一邊聽著熒的見解,一邊點頭贊同。「香菱的這一份以『妙』帶來驚豔的滋味,言笑的這一份則以『靜』帶來綿長的餘韻,明明是同一道菜,卻能有如此不同、卻一樣充實心靈的風味...」

他靜心品嚐著,微揚起嘴角。

「...人間的煙火,一定也各不相同。以後,妳可以多說,我可以聽。」

「哎呀,魈上仙怎麼突然感性了起來?」聽見魈的話裏帶著笑意,熒忍不住又戳戳他的臉頰。

「妳還記得前幾日我去了璃月港的事情麼?」

「記得,你那天說了這事說來話長,改日再和我聊。」

「嗯,這得從我為何會在璃月港說起...其實,我那日是由於在野外除魔時失去意識,被不卜廬那位採藥的小姑娘發現後帶回白朮那兒昏睡了一整天。」

「失去意識...?」

熒的神色頓時緊張起來,魈牽過她的手,以眼神示意她不必擔心。

「放心,我沒事,只是我對於失去意識前的記憶很模糊,只記得似乎聽見了一陣笛聲,而它與我過去某一次業障發作時聽見的樂聲很是相似...那一次,我因徹夜戰鬥而耗盡體力,險些就要被魔神邪念奪去自我,而那股笛聲隨風而來,替我安撫心神,讓我得以恢復清明。能夠如此平撫下魔神邪念,想必對方的權能定是在那之上,因此我認為那應該是來自風神的恩惠。」

熒靜靜的聽著,看著魈將兩人指間的縫隙填滿,並將她的拇指和食指圈在他的虎口間。她從不理解魈與自己牽手時為何總堅持最外側的一定得要是他的手指,久了倒也由著他這莫名的習慣。

「那晚去見妳之前,我也在客棧碰見了風神大人。」他繼續說著。「雖然沒有根據,但我猜想自己之所以會失去意識,或許是由於疲倦導致業障發作,而他又一次的送來笛聲為我平撫躁動的邪念,我才會因為身心倏然放鬆而昏睡過去,說不準...那個叫做七七的孩子能夠發現我也是出於他的冥冥指引。」

「如果是溫迪的話...的確很有可能那麼做呢。」

熒回想起過去和溫迪相處的種種經歷,雖然風神的性子確實如風一般自由而隨性,但同樣的,他那清風似的溫柔也總是狀似不經意地拂過、悄悄為人們捎去一縷指引或祝福。

「這幾日在荻花州巡邏,也不時能夠聽見悠揚動聽的樂聲...因此就如我在飯局上同妳所說的,有他的幫忙,我的情況已經穩定許多,妳無需擔心。」

魈輕輕捏著熒的手笑了笑,見他眉眼間並無異狀,熒也稍微放下心來,但仍然嬌氣地念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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