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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孤院:死,1

[db:作者] 2025-08-11 13:21 5hhhhh 5490 ℃

梅梅等人被困在顶楼冻了一整夜,获救时已是又累又冷又饿。更糟糕的是,其中一名女孩突遭症状发作,发着高烧、浑身疼痛、意识模糊。缺乏医疗经验的女孩儿们只得围在她身边加以言语安慰,但这对深至骨髓的疼痛而言并没有什么作用。直到第二天她们获救,女孩才终于得到药物治疗;她的身体因双重折磨而虚弱至极,不得不回到宿舍在朋友看护下休息。

先知因为没有见到梅梅而急得大哭,她那如婴儿一般的智力根本不理解外面正在发生的混乱,只是一个劲儿地嚎叫,直到教师因为不堪忍受吵闹喂她服下安眠药为止。几名女孩负责照顾她,她们虽不情愿,但还是遵守了要求——常年严格落实的友爱教育再次发挥作用,教师们甚是欣慰。

协议签署后的四十小时内,院长从未合眼。医生、护士乃至非医疗系统职工都被动员起来,告知、劝说病人离开医院,并向他们许诺正在进行的疗程不会中断。下达该命令处于一个非常理想化、也非常脆弱的假设:侵略军不会过度关注医院外居民的健康状况——虽然他们大多是健康人,但其中不乏绝症患者。反正留在医院是死路一条,她不如搏一把,把人都放出去、混在本地居民中,万一侵略者真的会因为工作量过于庞大而放弃逐一排查呢?但是这一希望未免过于渺茫,连院长自己也没有把握。

仍有不少人选择留在医院等待自己的结局,也许对这些老人来说,折腾比死亡更难以忍受。院长只能以向逝者告别的心态允许他们留下,她亲手送上象征永恒的淡色花束,然后将他们集中到病房的中部区域,方便留守医生护士管理——对他们而言,这同样是凶多吉少的任务。

成年人尚且可以接受必死的命运,但孩子们怎么办?将近两天时间里,院长一直没敢现身福利院:她怕看到女孩们的眼睛。十二年来,她首次被迫承认:她们眼中有着比成年病人更旺盛的求生欲。是啊,她们还未曾体验完整的人生,甚至因为政策和身体原因,从未欣赏过外边的世界。她们从记事起就被囚禁在这一方小天地,那道高墙便是难以逾越的世界边缘;她们中的大部分终其一生没有任何机会去探索高墙之后的世间百态。

院长呆坐在办公室里,这是她两天以来第一次休息。长时间缺乏睡眠令她感到浑身疼痛无力,她知道自己不复年轻,如此剧烈地透支体力对身体的消耗恐怕是不可恢复的。她真怕自己永远睡过去,再也见不到可爱的孩子,怕她们被侵略者的医生抓去强制安乐死,在绝望中辞别人世。不,她不能就此放弃,她要送完孩子们最后一程,并且在那之前,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工作。

“通知全体教师,今晚召开教师大会,商量结业事宜”

院长对着电话说。电话挂断,教师们已经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没错,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见到的最坏情况:福利院被强制解散,教学活动提前结束。预案的核心是一场让孩子们难忘的结业仪式——这并不难,各个节目早已安排好,照本宣科而已;但到目前为止,教师们还不明确孩子们将去向何处:转移至其他孤儿院,或者分散至寄养家庭?

……

“同事们,这是一个悲伤的决定”

在她从老院长手中接过医院钥匙的大厅里,院长站在那个她曾受万众瞩目的位置上发表讲话。

“由于侵略者的胁迫以及我个人的无能和妥协,福利院将被强制解散,我想你们对此预案都清楚。

“敌人给出的窗口非常紧迫,我们没有时间布置活动场地和彩排。但我仍希望各位能尽职尽责,给孩子们上好最后一课……”

台下响起细碎的交谈,院长举手示意安静。

“……以及送好孩子们的最后一程。……是的,最后一程。很遗憾,他们只给了我这个选项:福利院的所有孩童将被强制安乐死,然后交给侵略军处置,我知道……”

“福利院有执行安乐死的条件吗?!”嘈杂之中,一句质问脱颖而出。

“很遗憾,有;但是他们也有。为了避免孩子们遭受不必要的痛苦,我想由我们自己执行安乐死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嘈杂变成喧哗,院长无奈地看着台下的人们,像是个接受公开审判的罪犯。

“那福利院曾对未成年人执行过安乐死吗?”

“……有过。对于处在极度痛苦之中的病患儿童,我的选择并不多——请安静!听我说!所有安乐死都是在……”

一名坐在前排的教师站起身:“你甚至没有提出任何条件——那些健康的孩子本有机会活下去!”

“按现在的情况,也许让她们平静死去不是最坏的选择……”

“你简直是在和他们共谋杀人!”嘘声从角落传来,整个大厅充斥着叫喊与谩骂。

“你有罪!我以与你共伍为耻!”另一个人尖叫完便哭着跑出大厅,不顾院长和身边同事的挽留。

“是的,我有罪”院长深深低下头,“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而且不可能奢求获得你们的原谅。但是由我方执行安乐死是唯一能最小化女孩们痛苦的方法……”

“自欺欺人!”又一个人站起身,她怒发冲冠,神情像是要把院长撕碎,“你肯定是在给自己留后路,你……勾结侵略者,为了一官半职把我们的家、女孩们的未来都毁了!”

“我真的没有……”

“我死了变成鬼都不会原谅你!”那人说罢,将手中文件丢向院长、夺门而出;文件在半空中散开,漫天飞舞,就像这两天持续不断的大雪一般。

世界在大雪中变成银白色,但院长的心却灰蒙蒙的。

“如果……我,我该怎么让你们相信……”院长无助的快要哭出来;但是还是有更多人转身离去。院长无法阻拦她们,连她们身边的人也不再挽留。

“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同意!”一个人冷冷地说。

“是的,我负完全责任……但我仍需要你们的帮助”院长无奈地说;短短几分钟,大厅里只剩下三分之二的人。

“怎么帮你,把她们打晕、安乐死前绑在床上吗?哦不,让我做这种事还不如杀了我。说实话,知道这里允许实施安乐死以后,我就已经对这个机构失去信任了——谁知道那些死去的女孩是不是在胁迫下结束生命的!就这点而言,你和入侵者并无区别!”

“不,我们不一样;请听我说:本院所有安乐死行为,都是在绝症少女的同意下进行的……”

“空口无凭!反正我们又不能向死去的孩子求证!”

“您完全可以信任我,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和侵略者合作的绥靖分子还有什么人格信誉可言”

说罢,她快步离场,带动第二次离场浪潮——如此便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教职员工愿意倾听院长的声音。

院长脑袋发晕;她靠在讲台上,眼睑低垂,努力不去想象那些离场的人将如何唾骂她。

许久,一阵脚步声缓慢逼近。那是来殴打自己的吗?算了……院长不准备反抗。无论她要做什么……

但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她。她抬眼望去,正是医院里唯一一名男护士——他曾是这里收养的孤儿,成年后又回到此处任职;孩子们都很喜欢他,对他留着山羊胡子的下巴很感兴趣。

“我会帮您为她们做心理疏导”男护士说。

“但……等这一切结束之后,我想我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所以,到时候可以帮我收尸吗?”

院长无声点头;面前年龄只有她一半年轻人惨惨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院长这才注意到台下已经不剩几个人;她们或作沉思状,或正在收拾东西。

“你们……”

“我要辞职”其中一人将一份文件扔到院长脚边:“在你们这个秘密刑场工作这么久,真是瞎了我的眼睛!”

“我们不是……”女人并没有听院长说完话便已扬长而去。

“……你们可以离开,我不会追究”院长缓慢而悲伤地说;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感觉到疲惫。不是那种连轴转几天过后的劳累,而是从内而外、将整个人彻底抽空的乏力。她靠着讲台坐下,直到大厅里的最后一名听众离开。那个女人离开前只问了一句是否要关灯,得到否定回答后便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院长知道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现在的拖延只会导致女孩们在不远的将来遭受不必要的痛苦,可她真的找不到继续做下去的理由:她为之奋斗十多年的事业在短短一刻钟之内崩塌、溃散、众叛亲离。好吧,她没有在世血亲,只有如家人一般团结在事业周围的教师和女孩们,她们共同构成了福利院这个温馨的大家庭。可如今,自己要亲手终结它……院长看看自己的双手,总觉得手掌心散发出一股血腥味。

“院长……院长!”门外传来女孩的惊叫声。

“我在这”院长懒洋洋地抬起一只手:提前离场的教师们肯定已经把消息泄露出去,不知那些女孩儿知道自己将被强制处死会作何反应。恐惧,抑或愤怒?无论怎样,她都能理解,哪怕她们现在想要勒杀她,恐怕自己也只有接受……

“院长,出事儿了!”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

“什么呀?我是说前两天和梅梅一起被困在天台上犯病那个女孩,她……她死了!”

“什么?!”

院长惊愕地抬起头来,看见眼前的女孩儿眼中满是悲伤。她站起身,与女孩共同前往宿舍。一路见不到人影,也不知那些提前离场的教师们都去了哪里。老远便能听到几个女孩的哭喊,靠近了更是愈发感受到哭声之中的悲伤;走进卧房,院长拨开层层叠叠的女孩们,走到那具小小身躯躺着的床边。死去的女孩身穿睡衣,双手捂在胸口,令人不免猜测她是否死于心脏疾病;她的身体冰凉、僵硬,暴露在外的皮肤毫无血色,但她的表情却十分平静——这让院长多少放下心来:也许她死去之前没有遭受太多痛苦。

她双手紧握女孩冰冷的手指,闭眼、口中念念有词,是为死去的女孩祈祷。其他女孩也都学着院长的样子,双手在胸前合十,低下头去。一时间房间里无比寂静,只能偶尔听到几声抽泣。

院长甚至有点羡慕这个女孩:她不用经历等待必死的绝望,也不用承担任何错误决策的后果,更重要的是,还有人愿意为她送行。但这些孩子——数十小时后必死的孩子,又有谁会怜惜她们曾经存在的痕迹?

“……院长?”身边一位女孩轻轻拉动院长的衣襟。

“她……好像尿床了”

童言无忌,但是无法抹去事实的尴尬。此前院长一直忽视着房间里飘散的味道,但现在她再也无法回避:女孩的裆部湿了一块,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请稍等,我马上就处理”院长安抚好女孩们,找到就近的电话机,拨通男护士的电话:“喂?你过来下,有件事麻烦你”

院长推着女孩的遗体走到太平间外,在那里与男护士会合。见到孩子尸体的瞬间,男护士先是惊恐,随即又切换成悲伤;他的眼神分明在询问:她是第一个受害者吗?安乐死已经开始实施了吗?

“不,她只是一个突发急病去世的可怜女孩儿。你接受过整理遗容的训练吧?”

男护士点头。

“那就好……送她进去,清理干净她的身体;我会准备一套衣服让她穿上。这大概会是我们埋葬的最后一个孩子了”

“明白”男护士看向女孩的身体,吞了口口水:“但是我来做这件事不太合适吧……”

“我还有谁能依靠呢?”院长苦笑着反问。“去做吧,务必保持最大的尊重”

男护士推着女孩的尸体进入太平间,将她放在用于清洁尸体的金属桌上,缓慢地拉直她的手臂、解开她的衣扣,露出其下的洁白肉体。少女的身体还没呈现出女性应有的曲线便停止生长,何能不令人感到遗憾。男子用颤抖的双手脱下少女身上有些潮湿的衣服、折叠整齐放在一边;这期间他看到少女的背部,才明白原来她并非完美无暇:血液停止流动,淤积在背部形成大面积的尸斑,像是受伤造成的淤青。男子不忍多看,将她的身体再度放平,准备下一步行动。

清洗尸体的工作从为她整理头发开始。不知是否因为少女已经死去,她的头发显得干枯脆弱,轻轻一碰便掉落几根。他不得不以非常谨慎的手法将其包裹在发套中,花了不少时间。接着,他用纱布清理女孩的面部和颈部,擦去口水和眼泪的痕迹。期间他不小心拨开少女的眼睑,那纯黑、呆滞而无神的眼眸吓了他一跳,赶紧将其合上、整理成无事发生的样子。

诚惶诚恐的男子选择先清理少女的双臂,这样便可以规避与少女私处亲密接触的敏感问题。但在将少女的双臂反复擦拭两三遍以后,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少女的躯干。少女尚未发育的胸脯那么诱人,不断吸引着年轻男子的目光。但最终,他还是以极高的敬业精神驱逐了心中的一切邪念,为少女擦干净胸腹部,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他如此存粹地清理着孩童的身体,不带有任何淫秽的想法,好像他面对的并非异性之裸体,而是一座洁白的石雕——他要让她以最优美、最洁净的姿态出现在展台上,不带有一丝尘埃。

接下来是小腹和胯部;这是个比较棘手的部位:从刚刚整理她的衣服时他就发现了。少女身上恶臭气味的主要来源便是死后发生的失禁,此刻她的下体沾满尿渍和粪便。这否决了他快速掠过该部位的想法:院长的指示是,让她干干静静地下葬。男子感到头皮发麻,却不是因为要接触排泄物——那种事他在医院里照顾老人时可做过不止一次——而是要触碰一个未成年女性的私密部位。

这个女孩简直太像自己多年前在福利院谈的女朋友了,无论长相还是身材。事实上当他第一眼看到她就有这种感觉:自己的女朋友返老还童,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但那是不可能的,男子努力说服自己:她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需要他帮助的陌生人;他不能辜负这种期待。

清理女尸的私处是个繁琐的工作,需要用棉球反复擦拭各个孔洞和缝隙,去除残留于身体内外的污秽。他用尽可能轻柔的动作避免女孩感到疼痛,尽管这样会耗费长的多的时间。当手指轻轻划过少女的阴唇,他感觉自己简直在拨开一只贝壳——如此荒唐的想法很快便被打消,他愧于自己竟会产生这般念头。不知过去多久,最困难的部分终于宣告结束,男子长吁一口气,将用过的棉球和纱布全部推进废弃桶。剩下的部分容易得多:腿和脚而已。虽然少女修长的小腿和脚趾非常优美,但他对女人的脚可没什么兴趣,再加上少女的下肢实际上很干净,他很快便结束了收尾工作。

最后一遍遍历女孩的身体,不是为了淫荡的欣赏,只是例行检查;少女还没到青春期的年岁,胸部平坦,乳晕颜色很淡;腋下、阴部都没有生长出毛发。男子轻抚女孩的眉毛,让她的神态看上去更自然些。有那么一瞬间,他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怀疑自己是否也死了,和她一同被埋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等待昆虫啃食身体。

任由女孩的裸体暴露着肯定不算什么尊重的行为,于是他抽过一张白色薄布覆盖在女孩身上,然后向她鞠躬以示告别。这一切都完成后,他熄灭太平间的灯光,到门外去等候院长。

时间已经来到晚上,院长和男护士抬着一副担架,借着月色来到院子里;担架上放着死去女孩的尸体,她穿着漂亮的礼服长裙,用一块白布裹住身体——在无法购得棺木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出此下策。

两人将女孩轻轻放进已经准备好的土坑里——只是浅浅的一个土坑,没有墓碑,也没有任何标识,是院长花了一下午一铲一铲挖出来的。好在土地还没冻硬,要是气温再低一些,就算男护士来帮忙也不可能挖动了。

院长手中拿着一株白色的花朵。她蹲下身,将花朵放在女孩胸前的位置上。

“勇敢的女孩啊,请走好。世界对你有太多不公,但你依旧热爱生活,这是多么可贵的精神。那天夜里,你见识了小镇最美的风景,相信你一定很喜欢这个美丽的世界吧。也许以后还来看看?要是你能答应就太好了。愿你的来世沐浴在父母的宠爱里,并且永远免受疾病、饥饿和恐惧的困扰。”

男子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院长说完悼词,问道:“我……也要说一段吗?”

“请便。但这毕竟是你最后一次参加别人的葬礼……”

“那好吧……嗯……你好,英年早逝的小可怜……实在抱歉,没办法为你准备一块更正规的墓地,唉……反正都……你让我想起那分别多年的女朋友。她……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呢,也不知道她找到真爱没有……不好意思跑题了;如果有下辈子,希望你在一个健康的家庭里茁壮成长,嗯……也许吃胖一点儿,从事喜欢的工作,找到自己的爱情。呃,也许,和他白头偕老?呵……”

“开始吧”院长递给他一柄铲子,两人填起土来快很多,不多时便将女孩的身体掩埋。浓密的大雪很快在小土包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但相比于四周已经没过膝盖的积雪而言,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开始。

“你提及你曾经谈过女朋友?”回去的路上,院长按耐不住好奇心。

“啊……是的,那时你还没来福利院呢。而且对我俩当时的年纪而言,那段恋情发生的太早了”

“席琳是怎么处理的?”

“你说老院长?她啊……”男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拿着戒尺追我满院子跑,说要打断我的腿……哈哈哈,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她追上了吗?”

“当然没有!但是后来我被要求向那个女孩道歉,保证不再耽误她学习来着……”

“那个女生后来怎么样了?”

“她早早被领养走了,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估计……过得很幸福吧,都把这里忘掉了”

“你在这里觉得不幸福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只是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以后,确实会觉得这里狭窄……”

“是啊,好狭窄”走进建筑前,院长最后看了一眼院子:活动器械、桌椅、树木,一切都被白雪所掩埋。等到来年春天,不知这里要变成什么样子呢……

“所有同学请注意,所有同学请注意”喇叭里传来院长的声音;正在自习课上小声交谈的女孩们纷纷安静下来,倾听院长的讲话。

“晚餐后活动取消;请同学们前往礼堂参加结业仪式……”

“这么说传言是真的?”一个女孩小声说,“学期要提前结束了?那我们接下来的大半个学期岂不是可以……”

“说不定我们可以出去玩儿了呢!”另一个女孩接过话茬;此刻她手中正抱着从梅梅那借来的平板电脑;她对此爱不释手,反复欣赏其中图片:“你看这个,还有这个!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到处去看看!”

“想多了吧你”第三个女孩接话:“去满世界地玩儿,你得有很多钱才行!”

“我有积蓄的!我的零钱罐里攒了二百多块钱,还不止咱们国家的货币呢”

……

今日的晚餐格外寡淡,好像所有厨师都变得懒洋洋而不负责任。不,这种变化可不只出现在厨房;个别机敏的女孩已经注意到:从昨天下午开始,似乎所有教师都处在魂不守舍的状态,绝大部分课程都改为自习不说,一些教师甚至被发现躲在洗手间里偷偷哭泣。提前放假有这么悲伤吗?女孩们觉得真相并不如此。但她们向教师提问时,却只得到后者的守口如瓶:没错,没有哪怕一个教师将迫在眉睫的死亡告知女孩们——这是她们的最后一份敬业与爱幼之心。

“听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一个女孩故作神秘地说。

“我知道!一定是有好心人要收养我们!”

“但那样我们就要分开了呀……”

“可以留联系方式,嗯……我们好像没有联系方式……”

“就用暗号吧!你看这个如何?”

吃完晚餐,女孩们半是欢喜、半是忧愁地走进礼堂。她们注意到其中的不寻常:连那几个行动不便的女孩也坐着轮椅或者躺在轮床上被送到这里,而以往她们极少离开限定活动范围。其中还有些女孩们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大多是些重度残疾、感官障碍或智力低下者,和她们的交流简直是一场灾难,因此在最初的好奇退却后,她们很自觉地和那些畸形儿保持距离。

院长走进大厅;她一反常态地一身黑色着装,让女孩们不禁担心她是否要说些什么沉重的话题——比如说昨天去世的女孩。长久以来,福利院以最高效率处理着与死亡有关的一切:治疗无望的孩子临终前会被带到隔离病房单独照顾,如此做是为了将目睹死亡造成的心理冲击减至最小;但那个死在宿舍里女孩的痛苦哀鸣显然吓坏了不少人,她们渴望院长给出解释。

“同学们晚上好。今天我们共同参加结业仪式,这也象征着我们在福利院这个大家庭的最后一天。这么多年来,感谢大家的理解与配合、支持与付出。为了维持这个家,我们每个人都承受了许多。

“本来的预案呢,是活动结束后各奔东西;但是很遗憾,我们的处境没有那么乐观。

“福利院的宗旨是帮助与扶持因各种原因被遗弃的孩子,你们不应在无人关照的角落里无声消逝,而是应该和普通的儿童一样接受教育、学习技术、健康成长、回归社会,靠劳动养活自己;即使因病不能劳动,你们也理应享有有活着的权利。十多年来,我一直坚信如此。

“但是时局在发生变化。我想你们也从各处听说过,我们的祖国陷入一场失败的战争,这场战争影响了她的方方面面,这里也不例外。我的懦弱纵容自己与侵略者签署协议换取苟活,协议的内容是结束你们的生命。是的,一切到此结束了。我知道这对你们而言并不公平:生活本应继续下去,没有人想在生命刚刚绽放的年纪结束呼吸。我也不会用疾病的痛苦去恐吓你们,强迫你们放弃生的念头,但是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克服……“

台下的少女已经讨论开来,恐惧掺杂着愤怒和不解;很快,她们的想法形成一个合力,扑向院长:一名坐在前排的女孩高举右手示意请求发言。

“请问,我们会以何种方式死去?”

“安乐死。就和那天你们送别的女人一样,具体原理是……”

“安乐死会痛吗?”

“不会。安乐死中含有的镇静剂成分能让你们陷入深度睡眠,不会感受到任何疼痛和情绪”

“谁会来执行安乐死?”

“我和教师们。但是出于一些观点上的分歧,部分教师可能无法接受到场与你们告别,也请你们体谅她们的选择”

“我们会死在一个个隔间里吗?我不想孤零零地死掉”

“请放心,不是。隔壁的室内活动馆已经准备就绪,你们会在那里入眠;我和教师会陪伴你们到最后一刻,帮助你们克服恐惧;再说,你们还有彼此呢”

女孩放下手,提问告一段落;但是女孩们的讨论并没有结束。

“我不想死,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体验过……”角落里的女孩哭着说。

“如果死掉就不会再痛了,我倒觉得还好”一名双腿截肢、坐在轮椅上的女孩说。

“死去就感受不到悲伤或快乐了吧?”另一个女孩提问。

“死亡决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但我希望你们能以平静乐观的态度接受它——也许它的模样没那么受人欢迎,但是不要忘了你们的礼仪课:友善对待所有朋友,无论美丑”院长说。

“死掉……以后……是不是……就能……见到……爸爸……妈妈惹?”先知一字一顿地说。

“也许会在‘先祖之地’见到他们吧”一旁的女孩儿拉着她的手:“还有离开我们的好朋友,她们也都在那儿等着我们呢!到那边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

“但是……那里……不会……很……黑吗?就……就像……熄灯……以偶……”

“有长明灯呢,能把整个世界照得很——亮很亮”女孩连忙安慰她;众所周知,先知怕黑,因此她身边的人多少都会提供些照顾。

“但死亡是单程票”一个戴眼镜的女孩抹着眼泪:“以后我们都回不来了……”

“来世尚未被证伪;”院长安慰众女孩道,“若轮回真的存在,你们还愿意回到人世间吗?”

“想!——”孩子们异口同声。她们很快便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来:若人生真能重置,她们会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大多是生在父母健全的家庭里,或者到世界的别处去看看;个别女孩想体验一把男孩的生活,但绝少有人想要回到福利院。

院长清清嗓子,双手下压示意安静:“……我知道各位对自己的下一世充满向往,但那毕竟是死后才需要考虑的事。也许,注重当下是我们争取幸福的最佳途径,所以,同学们,你们想不想尽情挥霍人生的最后时刻呀?”

“想!——”孩子们再次异口同声。她们激动地站起又坐下,眺望着礼堂的各个角落,期望找到躲藏在幕布之后的表演者——以往每次大型活动,教师们都会出场;但今天她们却没有看到哪怕一个教师现身于此。

“很遗憾,教师们……可能不会参加这场活动。请诸位同学理解她们的选择:离别总是艰难的,没有人乐于看到自己亲手栽培的花朵被埋葬。但没有组织活动并不意味着我们只能消沉地度过这段时间——梅梅同学!”

梅梅仿佛从梦中惊醒,飞速站起身,呆滞地看向院长。

“可以借用一下你的平板电脑吗?”

对院长而言,平板电脑学起来并不难。她很快便掌握其操作,打开音乐应用,把声音调到最大。

“同学们,请起立;找到自己最好的朋友作舞伴,让我们跳一支舞~”

介于梅梅糟糕的精神状况,院长叫另一位年龄稍大的女孩上台与她做演示;在两人有些笨拙的配合下,台下孩子们的积极情绪也被调动起来,她们纷纷找朋友或者就近拉来另一个人与之伴着音乐起舞,一时间整个礼堂好不热闹。坐轮椅和卧床的女孩也忍不住拍起手,或者哼哼着音调;院长从她们脸上看到难得的笑容。

还有更多女孩没有参加跳舞;她们聚集成或大或小的群体,讲故事、玩游戏,整理妆容,分享女孩之间的秘密;一些小团体不时爆发出大笑,她们正尝试分散注意力,用欢笑掩盖自己对死亡的恐惧。院长还注意到个别女孩在进行大胆而禁忌的游戏——她们两两相拥,热吻着,将手伸进对方的衣服。已经这个时候了,院长不想打破她们的兴致;但若放在以往,这可是会被严厉批评的行为。

只有梅梅一人坐在自己的位置里一动不动,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射出两道泪痕:她在哭。院长从讲台上走下来——那里已经挤满疯狂舞动的女孩们——坐在梅梅身边,轻抚她的肩膀。

“院长,您不是说我不会被安乐死吗?”

“梅梅啊,形势有变……”

“你一直都在撒谎!你从来就没想过让我出去!”梅梅缩成一团痛哭,身体一抽一抽。院长只得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尝试舒缓她的情绪。但是女孩的精神已然被对死亡的恐惧所击垮,她无声的颤抖、冰凉的双手都证实了这点——除此之外,她无所在乎,也无所顾忌。

“还有什么话想说,就对我说吧;有脾气要发泄,也对着我来”

话音刚落,梅梅的拳头便已落在身上;绵软无力,院长却觉得如千刀万剐般疼痛。她知道自己对女孩犯下了最为深恶的罪孽:违背誓言。福利院一直将撒谎当作需要严肃处理的错误,可就在不久前,她对女孩撒下弥天大谎,无论女孩想要如何惩罚她,她都没有理由反驳。

梅梅掐了一会儿院长的胳膊,终于再也无心行使暴力;她蜷缩成更小的一团,像是化蛹的昆虫,企图将自己从世界的喧嚣中隔离出来。院长知道,女孩需要心理疏导,而眼下只有自己有这个能力:自己的一纸文书和一个签名自私而草率地敲定她的结局,强行熄灭了她那有着无限可能的未来——她的父母没有离世,她的身体条件尚为健康,脱离福利院的庇佑也能凭借一己之力过上尚可的生活……

想听个故事吗?院长问。梅梅没有作答,但院长依旧自顾自地讲下去。

从前有个人,他立誓与大海搏斗。多年以来,他专门挑选风浪天出门,在最剧烈的风雨中徜徉海面,无情嘲讽无法摧毁他的巨浪。终于有一天,大海吞没了他,他下沉又下沉,来到一处海底宫殿。海底公主看上了他的勇气,决定要和他在一起。但是海洋的主人——公主的父亲并不同意女儿与异族的婚姻,因此掀起滔天巨浪企图阻止二人。但男子早已熟悉水性,他灵巧地躲过阵阵浪涌,带着海底公主返回陆地。村民们赞叹他的勇气,也真诚祝福两位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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