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她叫芷琳

　　白兰送到karina后的第二天，哈德穆特打来电话，领事馆联系上了她的家人，她的母亲和陪同的家属会在明天坐飞机赶到斯坦利港处理后事。

　　第三天一早，克拉娃拉开冰柜，检查了一下白兰遗体的情况。在冰柜中躺了两天两夜的白兰身体还没有出现皮肤脱水等等情况，她的手臂依然交叉在胸前，双手像是一对翅膀又像是屏障遮掩着她曾经坚挺，现在有所缩水的双峰。一张娇俏的鹅蛋脸因为窒息死亡而有些乌青，两条修整精致的一字眉因为不久之前做过纹眉和因为死亡带来的苍白而有些格格不入。淡色的眼影与裸妆粉底因为死前流泪与挣扎而洇湿成晕状，在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看起来也不甚美观。白皙的脖颈上一道刺眼的勒痕令人心生恐惧，大概只有还算平静的遗容能减轻观者的不适。

　　“可怜的小姐，愿你得到安息。”克拉娃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便将白兰的遗体拉出送到操作间解冻，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制订化妆与防腐草案了。她习惯性地将过去常用的几个防腐方案依次作为备选，至于妆面和衣着则放在后面——逝者的家属会有些许意想不到的要求，穷举法也无法完全勾选出正确选项。觉得自己脑子需要放空一下的克拉娃在办公室织起了围巾，她想在秋分之前织好它，送给蔡志明做礼物。

　　内线电话在她拿起毛线不久后响起，是在前台的珊妮打来的，白兰的家属已经到了。等克拉娃收好毛线，正好赶上走廊中有人在哭泣。

　　走廊里一位身穿黑衣，即便是巨大的悲伤也难掩五六十岁的年龄段的女性少有的典雅气质的妇人正坐在停尸间门口的长椅上哭泣，身旁是同样身着黑衣的一对年轻男女坐在她左右安慰着她。男人强忍悲痛，鼻子和眼睛都红红的。女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跟老妇人哭成一团。几个公务员打扮的男女站在他们旁边，和珊妮解释着什么。

　　克拉娃三两步走到珊妮身旁，询问情况。略有些紧张的珊妮和克拉娃汇报，来人正是前天送进殡仪社的白兰的家属，只是现在有一个小小的问题需要修正：白兰其实是她的化名，她的真名叫做陈芷琳。领事馆派来的外交官就是为这个问题而来的。

　　“如果是这样，那稍后先请家属和领馆工作人员前来认尸，确认无误后，我们好进行下一步，尽早送逝者回家。”见多了这种事情的克拉娃的处理很简单，客户是第一位的，赚钱也是必须的。

　　“需要等多久？”一位年轻的女外交官发问。

　　“请给十分钟吧，我需要整理一下逝者的遗容，以便贵方辨认。”克拉娃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闪身进入了操作间。用一次性的毛巾沾满纯净水后细致地擦拭掉陈芷琳脸上的污秽，这样洗净铅华的她才能够体面的面对家人。而后将遗体吊到推车上，再将一张白布单盖在她的身上，然后细致地将边缘掖在她的身下，包裹住她的身体，只露出一张脸。将推车推到操作间外不远处的遗体保存区一角的用于认尸和装殓的小房间，然后才将一行人引到那里。

　　为首的老妇人见到躺在推车上的陈芷琳脚步一下变轻了，她径直走向推车，呼唤女儿的声音清澈温柔：“琳琳，妈来了。”

　　她擦干了眼泪，谢绝了身旁青年男女的搀扶，坚持自己去看女儿。老妇人站到推车旁，伸出手触碰女儿已经冰冷的面庞。“琳琳，你不是告诉妈马上就回来了吗？看一眼妈妈，跟我说说，为什么说话不算话？”年轻男人控制着自己，看到面容沉静的她无声地躺在那里，自己除了静静的流泪再不能做些什么。而后他和同行的年轻女人略一商量，要她带着情绪渐渐激动的芷琳的妈妈和领事馆的其他人到会客厅暂时休息，自己走到了珊妮身边，讨论起一些事情。

　　年轻男人名叫高冠廷，是陈芷琳的前男友，也是她的同事。这次他和局里的法医，也是他的现任女友金欣蓉一道奉命陪同陈母前来斯坦利港来处理陈芷琳的后事。他的嗓音喑哑，悲痛从内而外的发散出来：“珊妮小姐，我们想尽快带芷琳回家。”

　　珊妮恳切的回应：“高先生，请放心，我们会帮助你们的。只是最近的航空物流水平不比疫情爆发之前，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最近一班直飞云港的班机要到五天以后。请问陈小姐的遗体是要火化还是装殓入棺回国？”

　　“我们希望遗体回国安葬，在这里不办葬礼。”高冠廷叹了口气，是愤恨也是痛惜地说：“这里没有她真正的亲友，不是她想要安眠的地方。”

　　“遗体的防腐采取什么方案？需要摘除器官吗？这样保存时间也能长一点。”

　　“现在就需要做决定吗？”因为旅途劳顿和失去曾经的爱人，高冠廷有些烦闷。

　　“如果说实话的话，就是尽快。陈小姐已经过世三天，在冰柜中也待了超过四十八小时，皮肤已经开始脱水。如果不尽快决断，即便我们的工作人员技艺再精湛，也难以保证她的玉体在处理后还能够栩栩如生了。”珊妮没有考虑太多，她必须将实际情况告诉家属。

　　“我们会在15天以内让她入土为安。”高冠廷看似答非所问。

　　珊妮扫了一眼文件夹中的航班时刻表，说：“最近直飞云港的航班是在周六，也就是后天。”

　　高冠廷仰起头，计算了一下时间，问道：“明天晚饭前能够装殓吗？”

　　珊妮点头应是：“可以的。芷琳小姐穿的衣物您有准备吗？如果没有我们这里也可以挑选。”

　　“这个有，她喜欢的衣服我们带来了。”

　　“如果没有问题，我就和化妆师交代工作日程了。您把衣服交给我或者放在前台的自助寄存柜即可。”珊妮低下头，翻看工作日程表，确认克拉娃明日无事，便放心做出了保证。

　　“那拜托你了——陈小姐。”高冠廷瞥到珊妮胸前的胸卡，知道面前的女孩儿也姓陈，随即打开手机，“加个微信吧？也方便跟进情况。”

　　珊妮没法拒绝，谁让自己现在是客服呢。

　　而在深夜到来，睡下之前，克拉娃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完成芷琳的防腐作业。虽然明日没什么预定的工作安排，但克拉娃决定先做完手头的活再说，她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

　　“我们又见面了，先前没有打招呼，失礼了。”克拉娃面向工作台上仰卧的芷琳，像是打招呼，可声音又是只有她能听得到。

　　她不动声色，戴好乳胶手套，眼神始终没有从芷琳暗沉的面容挪开分毫。

　　这是现在她最想解决的问题。

　　克拉娃信步走到工具柜前，柜门是透明的，她眼睛眯了一下，利落的打开柜门，抽出柜中第二层最大的一个注射器和相邻的两套一次性输液器，还有下一层的空输液袋和一个大号的注射器。再拿到工作台边。

　　盖住芷琳身体的白布被揭到下腹部，她肚脐以上的部位也再无遮挡。只见克拉娃先拿起大号的注射器，接上一根又粗又长的针头，毫不犹豫的刺入了芷琳的心脏，抽出了右心房中即将凝固成血块的黑色血液。之后将一组针管接到了她的右颈总动脉，另一组针管接到了颈静脉，两组针管分别和灌注泵和抽血泵相接。一阵稍显吵闹的蜂鸣声后，机器便重归安静，但两组输液管中，都已有液体汩汩流动。无色透明且有轻微松木香气的，是灌注体内的10%甲醛溶液；而红黑色液体自是血液了。

　　克拉娃不时观察着灌注的进度，有选择的自上而下按摩起芷琳的肌体。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职业生涯中，她见惯了浮华都市中的薄命红颜，这一位只是其中最新的一位。可是，她没有视若无睹，她体味着这位年轻小姐的遗体。

　　她的手臂肌肉紧绷，这是长年累月锻炼留下的痕迹。颀长的十指令人过目不忘，想必生前也令她自傲不已。

　　回头看来，她的肩膀是当下流行的一字肩，肩膀线条利落圆滑，皮肤紧致细嫩。顺势而下，掠过玲珑的锁骨，前方便是相依的一对玉乳。85C的尺寸听上去算不得什么大尺寸，看起来是蜜桃似的鼓胀、触碰起来是果冻似的软糯。身体色素沉积较轻的她，乳头乳晕在褪去血色后，仍是诱人的浅粉色。小腹是平坦的，看不出有毫分累赘。轻轻按下坚韧柔滑的肚皮，仍能感觉到内脏的承托与肌肉的弹性。

　　她有一双修长的双腿，线条纤细而诱人。一对小脚恰如扁舟两只，足弓弯成一个上弦月，脚指头珠圆玉润，十指和手指一样整整齐齐，毫不凌乱。

　　3500毫升的防腐液灌入她的躯体之后，暗黑的面色不复存在，通体——也包含面容，尽是宣纸般的白色。

　　克拉娃拿起花洒，细致的水流冲洗着石雕一样凹凸有致的身躯。因为是在死亡现场直接拉来的，她身上的尿液、汗水与淫水都没有洗净，克拉娃不急也不恼，用喷壶在芷琳的身上打满肥皂水，又取来一个新的浴花，将她的整个身体都笼罩在浓密的肥皂泡下，又从容不迫的将身上每一寸肌肤用温水冲净，用澡巾吸干身上的水珠，将肌肤带回细腻有光泽的生前模样。

　　锦缎一样的秀发，是不能用肥皂水洗的，克拉娃换用了惯用的蜂花洗发水，是她在中国留学时就用惯了的牌子，不伤头发，还有若有似无的生姜香气。擦头发的毛巾触碰上去还要要比澡巾软一个度，克拉娃前后用了两条毛巾擦干了头发，方才在芷琳的发梢涂上护发素，静待几分钟后，再洗净，再擦干。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