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里仿佛用尽全力般将头抬起来，满头乌发杂乱地贴在脸上。她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随后又抽泣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明明知道姐姐会被吸引过来的，但还是，还是忍不住在思念姐姐。”雨宫紧紧搂住明里的脖子，在她的脑袋上温柔地抚摸。在这片黑暗中，灵魂仿佛和肉体别无二致。少女的体温依然传到自己身上，如蜜糖般令人流连。

“没关系，明里。如果再也见不到你，那才是真正让我痛苦的事情。”雨宫在妹妹耳边低语，她轻轻将明里放开，目光坚定地看着明里的眼睛，“我要带明里离开这里。”

明里睁大了眼睛，痛苦地摇了摇头。“不行，如果我离开的话，深渊又会爆发的。而且这里的大家……大家都很痛苦，我不能独自一个人离开。”

“大家？难道是历代的巫女们吗？”

“是的，她们受了太多的痛苦……灵魂就快消散了。如果我不在这里帮她们承担的话，她们就会彻底消失的。”明里痛苦地说道。这份撕心裂肺的痛苦，顺着手指传达到雨宫心中。由于明里此刻只有灵魂还存在，所以她的情感对雨宫来说就如耀眼的灯塔一般。对历代巫女的同情，对村子的责任，以及对深红的爱化作遍布荆棘的桎梏，将明里束缚在这里。

“可是……可是我们不是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吗？难道，难道你要再一次将我抛下吗？”雨宫声泪俱下，使劲地摇晃着明里赤裸的肩膀。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我都要带明里离开！她不等对方回答，将半面御神镜牢牢抓在胸前，伸出右手撕扯着纠缠在明里身上的黑暗。漆黑的胶状物如同血管般一阵阵律动，握在手上就像是一根温热的软管。在御神镜的帮助下，雨宫如撕扯藤曼般将明里身上的秽物清理干净。看到明里雪白的肌肤和粉嫩的双乳，雨宫不禁感到一阵脸红，忽然间双腿一阵酸软，几乎跪倒在地上。

“姐姐！你怎么了？”恍惚中，雨宫听到明里焦急的声音，她强忍脑中的晕眩感接着明日的双臂站了起来。这个地方果然不能久留。将御神镜紧紧抱在怀里，雨宫终于驱散了身上的燥热，她一把揪住插入明里下身的黑雾，谨慎小心地拔了出来。这期间明里不时地发出阵阵呻吟，又惹得雨宫春心荡漾，她抬头看到妹妹绯红的脸颊，恨不得一口吻上去。不行我在想什么东西啊！她用力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剧痛扩散到脑部，让人瞬间清醒了不少。“就算你不想走，我也会把你拎回去的！”

搂着明里赤裸的身躯，雨宫艰难地往回走去。“姐姐……如果我们都回不去了呢？”明里没有反抗，安静地靠在雨宫的肩膀上。

“那我会永远在这里陪你。”仿佛理所当然一般，雨宫斩钉截铁地说。

两人一阵沉默，有了明里的陪伴，御神镜的力量仿佛强了不少，在黑暗中散发出太阳般温暖的光芒。“这里的大家……大家都受了很多苦……有的巫女，已经再也不存在了。我的灵力，是历代巫女中最强的，没有我的话……”明里的身体轻轻颤抖着。

雨宫感到一阵悲痛，那些被作为祭品牺牲掉的巫女们，竟然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这种仪式，绝对不能再举行了。在御神镜的庇护下，让人神智不清的黑暗再也无法侵袭雨宫的思维，没多久便回到了原先下来的地方。只是，用来运送祭品的升降梯，已经不在那里了

“升降机被收上去了？”雨宫看着空无一物的平地，不由感到一阵绝望。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姐姐也来到这个地方的。”明里在身旁低声抽泣着，明里透过肢体清晰地感受到妹妹内心的自责。正在她打算出言宽慰的时候，三个忽明忽暗的小光点慢悠悠从四周靠了上来。那是三个穿着白色和服，体态相似的少女。这些灵魂难道是……雨宫抱着明里，讶然看着身前的三个灵魂。

“您是怎么下来这里的呢？深红小姐。”其中一名少女开口问道。

“诶？为什么会知道我……你认识她们吗，明里。”雨宫看向身旁的妹妹。

“她们是被选作祭女的孩子，因为仪式失败被卷入了这里。我和她们说了姐姐的事情。”

难怪之前举行仪式的少女只有一个人，另外三人竟然……“我是被一个和你们样子差不多的女孩子用升降机送下来的。”雨宫如实回答。孤身一人的少女无数次吟唱着寂寥的歌声，纤细的影子随着火把独自摇曳的情景让人心生同情。

“原来是这样。那就让我们来呼唤姐姐把升降梯放下来吧。明里小姐替我们承担了难以想象的痛苦，是时候回报这份恩情了。”三位少女面带笑容，走到原本应停着升降机的空地上，抬头仰望漆黑的天空。

“要怎么做到呢？外面是无法感应到深渊中的灵魂的。”无论是读取思念，或是在梦中的祠堂里，雨宫都已确信思念是无法穿透深渊和外界的隔绝的。

“可是我的思念确确实实传达给姐姐了呢。”明里的脸轻轻地贴了上来，柔软的触感就像是丝绒一样摩擦着自己的脸，“我能深切地感受到她们三个的强大思念。”一切都寄希望于这三名祭女了。雨宫紧紧揣着御神镜，与明里并肩站在一旁。

忽地，清脆的歌声如轻风般飘拂而过，自那和声中传来的，正是三位祭女如海洋一般深沉，又如火焰一般炽烈的思念。雨宫从未听过如此撼人心神的声音，虽然歌词与先前的相同，但是所包含的情感却迥然相异。随着祭女们的歌唱，灵魂之声化作洁白的光束冲破黑色云层，雨宫怀中的御神镜也随之微微颤动。

隆隆声如雷鸣一般响起，被升起的升降机缓缓地落了下来。

“快走吧！明里。”雨宫拉着明里快速跑到升降机上，回头看着三位祭女，“大家，一起离开这里吧。”困在深渊中无法成佛的灵魂，能一起离开的话真是太好了。

远处的黑暗中忽然传出阵阵强烈的震动，翻腾的黑暗仿佛雷雨云一般积蓄着狂暴的能量。烈风裹着沉重的黑暗拍打在身上，雨宫止不住地退后，直到靠在升降机的防护栏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来了！快点上来！”她抬起双臂挡着面部大喊。

“两位快离开吧。邪魔的意志因为失去祭品而苏醒了。我们会在这里为深红小姐和明里小姐阻挡它。”三位祭女纷纷站到升降机前方，两两牵手组成一道屏障，“为了报答明里小姐的恩情，无论如何我们也会让两位平安离开。”从平淡的话语中，雨宫分明感受到一股不容分说的决绝。不仅是面对死亡，甚至是灵魂消灭的绝境，三位少女依然是矗立在自己的身前。

谢谢你们。雨宫咬着嘴唇，毫不迟疑地拉动拉闸，绳索在滑轮间咯咯滚动，这座将无数巫女送入死地的升降机，第一次载着活人往地面升起。

“她们会怎么样？”看着下方沉沉的黑暗将微弱的光芒吞没，雨宫忍不住觉得心头绞痛。

“恐怕会彻底地消失吧。”明里紧紧倚靠着雨宫的身体，神色痛苦地说。尽管她没有放声痛哭和流泪，但透过灵魂，雨宫明显地体会到了妹妹心中不亚于自己的悲痛。从最后一次镇灵仪式算起，到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年了……

升降机在隆隆声中缓缓上行，此刻已经能看到塔楼底部传来的微微光亮。雨宫正感到欣喜，忽然升降机剧烈的晃动起来，她牢牢抓着御神镜防止其跌落，肩膀重重地砸在了护栏的一角。深渊中的黑暗此刻竟像是火山喷发一样从底部喷涌而出，直追着升降机而来。简直就像山洪崩泄……为了保持身体的稳定，雨宫只能跪俯在升降机上。

“姐姐，如果被追上的话，我就下去稳定它的爆发。姐姐快点离开吧。”明里双手扶着防护栏，两眼望着底下不停涌上的黑暗。

“绝对不要！我宁愿和明里一起被带走，也不要再一个人了。”雨宫不顾升降机的颠簸，用膝盖支撑着移动到明里身旁死死抱住她的腰肢。

从深渊喷发而出的黑暗不断撞击着升降梯的底部，甚至有从周围爬上的势头。如果要死，那么就要和明里一起。雨宫回想起自己做为雨宫梨纱的人生，没有任何一个时刻不是冰冷灰暗的，只有在见到明里之后，才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有了光彩。做为上彬深红和明里一起度过的每一分一秒，竟像是绚丽的彩虹那样令人憧憬又回味，如果要再次和明里分别，那么还是在一起终结来得更好。

就在雨宫紧紧抱着明里，眼看漆黑的触须渐渐攀上木板的时候，一个洁白的身影从洞穴上方落下。是她！在和人影擦肩而过的瞬间，雨宫看到了先前为自己指引道路的那位白衣少女的脸。只是此刻她的表情温和平静，带着浅浅的笑意。

谢谢。少女从灵魂深处传来这样的声音。

坠落的少女化为纯白的光芒，她的灵魂像是炽热的光球一样将黑暗驱散，向着深渊的尽头急速下坠。在视线接触的瞬间，雨宫仿佛看到了四名少女围坐在一起的样子，她们齐齐向自己投来温柔的目光，随后又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升降机停了下来，雨宫牵着明里的手踏上了塔楼底层的地面。在升降机上仿佛度过了一生的时间般，雨宫双腿发软地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想到湿滑粘稠的黑色触须，现在仍后怕不已。

“接下来去哪？”明里蹲在一旁轻轻抚摸着雨宫的背脊，这份触感让雨宫回想起修行完毕后在明里怀中的光景。总而言之，要赶紧离开这里。

“我们先离开上彬邸。”雨宫撑着膝盖堪堪站立起来，望了眼一动不动的升降机，拉着明里的手往塔楼的顶部走去。

由于没有火把，雨宫只得一手贴着墙，一步步谨慎行走。明里仿佛浑然不受视线的影响，步态悠然地跟随在旁。

“姐姐，这半面镜子是什么？”

“是御神镜的残片。在母亲的房间里找到的。”回想起血流成河的走廊，雨宫心中默默对这面破损的镜子道谢，“如果不是它的话我肯定见不到明里的吧。”

明里点了点头。“难怪我感觉到上面有很强大的力量呢，就像是太阳一样，不断地散发着。”明里沉默了一阵，雨宫忽然感觉到身后内衣的系带被人勾了起来，不禁尖叫了一声。“姐姐居然只穿着这么短的内衣呢。而且胸部好像也大了不少的样子？”明里的声音幽幽地在耳边响起。系带猛地弹回到背上，一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握在了自己胸上。雨宫顿时感觉面部滚烫，像是发烧了一样。她虽然很想阻止明里的性骚扰，但是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只好不断扭动身体。“别，别这么做啊！在楼梯上很危险的啊！”

令人心跳加速，身体发软的袭击过去之后，雨宫一边喘着气，一边小心翼翼地前进。“明里……我的衣服其实在来的路上被鬼魂们扯坏了。当时实在是很危险。”如果被妹妹认为自己变成了一个暴露狂的那实在是不妙。而且你不也是赤身裸体的样子吗。即使在黑暗中，雨宫依然能感受到明里灵魂的形状，那柔和蜿蜒的身体曲线，令人忍不住想要融化在其上。察觉到自己想法的雨宫猛地摇了摇头，这种事情还是出去再说！

“姐姐的衣服样式好奇怪啊。距离镇灵仪式的举行，已经过去多久了？”

“唔，大概一百五十年吧。”雨宫心算了一下，估摸着是这个数字。

“这样啊……我用了一百五十年的时间，终于又见到姐姐了。”

明里在哭吗？雨宫的心头一阵颤抖，她轻轻地握着明里的手。“我也是……终于又见到明里了。这一次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从塔楼顶部的拱桥来到主宅，一路上由于御神镜的影响，没有任何鬼魂出现在附近。半面镜片在黑夜里闪闪发凉，仿佛一个小型太阳。不愧是当初镇压深渊之物，如果能找到另外一半的话就好了。和明里从这里离开之后，我们就回东京吧。说起来明里一定没有见过现代化的城市。雨宫忽然感觉有些兴奋，一想到带着明里穿行在繁华的街道中，脚步也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姐姐，现在外面还在打仗吗？”

“不在打仗，现在的世界十分和平噢。”

“那真是太好了呢。可以的话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明里双手握在胸前，一脸向往地说道。

“那你也不能这样光着身子吧。会被警察抓起来的噢。”雨宫伸手戳了戳明里微微起伏的胸部。

“反正别人也看不到嘛。而且我的衣服和身体一起在深渊里融化了。”明里轻飘飘地往一旁晃了晃，忽然轻声说：“小心姐姐，前面有非常可怕的恶灵……”

通过主宅的正门与狭长的分叉走廊，雨宫站在前室后门的楼梯上踟蹰不前。周围的空气变得滑腻腥甜，不断有血腥味钻入鼻孔。御神镜反射着阴冷的月光，残破的镜面上映出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身影。他的衣服被血污染得墨黑，脸上的獠牙鬼面散发着森森寒意。男人一手拿着打刀，如迷途的亡灵一般在前厅徘徊。雨宫无从知晓那副面具下的是怎么样的表情，她也无从感知到对方的灵魂，仿佛那只是一具被无数怨念所填充的躯壳一般。

可怕的面具唤醒了上彬深红的记忆，那正是每日都在玄幽之室中负责巫女修行的人，也即上彬家当代家主，她的父亲。他在仪式失败后杀死了无数族人，后又杀害民俗学者宫野怜。雨宫对着男人喊道：“父亲！仪式已经结束了！”她并未期待对方会回应自己，男人手中的刀刃闪耀着瘆人的寒光，即使历经了百余年的岁月，依然如每日打磨般明亮锋利。

“姐姐……父亲他好像根本听不到我们说的话。”明里的身体紧紧挨了过来，灵魂深处的紧张感像是电流一样传到雨宫身上。虽然是血缘上的父亲，但他带给上彬姐妹的无疑只有孤独和悲伤，雨宫丝毫感受不到对眼前这个男人留有任何的亲情。

“为什么……要逃！”男人发出低沉的声音，就像是枯败的树叶堆聚在一起相处摩擦着。或许他听不到，但是应该感觉到我们了。既然他能忽视御神镜的影响站在这里，那正面对抗或许太危险了。躲过攻击后，一口气跑出去吧。“明里，麻烦你稍稍阻碍一下他！”

男人高举手臂，一道白色的剑光忽然出现在眼前。雨宫感觉到冰冷的气息疾速扑来，慌忙后退时竟被自己绊倒在地。她忍着背部的疼痛，在男人第二剑砍来时往侧面滚去。眼角的余光瞥到男人的动作稍稍停滞，雨宫连滚带爬地从他身旁窜过，踏进破木满地的大厅。就在她打算抱着御神镜钻过唯一能通人的小洞时，却听到明里惨叫了一声。雨宫急忙转过身，明里的灵魂忽隐忽现，仿佛是受到不小的冲击。

“明里！没事吧？”雨宫跑到明里身旁，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他的怨念太强了……我没办法干扰他太久。”明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她一边握着雨宫的手，一边站到雨宫身前，“姐姐你快点先出去吧！我随时都可以穿过这里的。”

正犹豫间，男人忽然出手，剑光化作一道白练，闪电般刺来。“明里！”雨宫没有任何思考，用力把妹妹的灵魂拉到身后，将御神镜对着身前的刀尖抵了上去。不行了……一定挡不住的。但是这样的话，就和明里永远在一起了吧。雨宫紧紧闭上眼，浑身颤抖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但是刀刃刺穿身体的感觉并未传来，甚至连和御神镜发出碰撞的声音都没响起。雨宫感到浑身温暖，仿佛沐浴在春日的暖阳中。她睁开眼，男人的刀刃在离御神镜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御神镜那仅剩下一半的镜面闪烁着耀眼的光辉，随即他的身体连同武器便如粉尘般在光芒中凋落飞散。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好像总算活了下来。雨宫欣喜地转身，却发现身后只余下冰冷的木板，明里的身影竟消失不见了。

“明里！明里！你在哪里啊！”一时间，雨宫又像是在烈火中煎熬一样，大声呼喊着明里。拜托了！千万不要再离开我！

“我……我好像在姐姐身体里。”明里的声音出现在脑海中。没一会，她的样子就在眼前浮现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雨宫上下打量着妹妹的灵魂，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地方。难道刚才能消灭怨灵，是因为明里的原因吗。

“我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姐姐，一不注意就进到姐姐身体里了。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明里疑惑地说着，“不过好在我们都平安无事了。”

雨宫看向父亲的怨灵消失的地方，有一个残破的面具静静地躺在地上。那是他留下来的东西吧。走上前去，雨宫蹲下身触碰面具，父亲的思念如河流般沿着指尖流淌出来。

一切都结束了，仪式失败了。明里代替深红成为了贽，深渊爆发了。看着从深渊中冲天而起的黑色瘴气，他绝望地拔出刀来。至少要把瘴气控制在这个宅邸中，不能让它跑到外面去。无尽的鲜血如雨水般洒落到身上，他将目所能及的人尽数杀死。上彬家的人受到瘴气的影响，都仿佛失去了理智，如野兽一般发泄着狂暴的性欲，完全没有抵抗砍下的刀刃。

无数的怨念汇聚到体内，无边的痛苦如蚂蚁般啃食着灵魂。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挥舞手中的武器，斩落一条又一条的性命。借由怨恨的力量，他将所有的瘴气吸收到了自己体内，以这副身躯作为封印瘴气的容器。在灵魂被怨念消灭殆尽之后，这位家主便化作上彬家最后的亡灵，在无数个日夜里徘徊在家中，机械地杀死每一个进入视野的活人。

他就在生命结束的前一刻也没有对女儿们有丝毫的愧疚吗？雨宫感到莫名的悲愤，生在月上村的女孩子们，没有任何对抗命运的权力。在族人和自身性命的天平上，一个十五岁女孩的灵魂仿佛根本不值一提。即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在灭亡之际脑海里所想的居然全是月上村的安危。她拾起布满裂纹的面具，猛地将它投到走廊旁的湖里。

“明里。那真是个悲哀的时代。”雨宫轻轻地搂住明里的肩膀，脑袋贴着妹妹的脸颊，低语道，“人的性命，竟如同草芥一般。”

明里的手轻轻地抚着后脑，一如昔日般温柔。因为失去了形体，那份柔情更是毫无阻隔地传入雨宫的心中。“一百五十年后的现在，大家的生活一定幸福了很多吧。”如果没有明里的话……雨宫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嘴唇，身体几乎贴入明里的胸口。

“好啦。我们快出去吧，好想看看现在的月上村是什么样子的。”

“你一定会吓一跳的。”

雨宫快速穿过狭窄的洞口，横梁上落下的灰尘让她不由咳嗽了几下。她转头看到明里轻飘飘地从木头家具中穿了出来，只觉得肉体原来是这么不方便的东西。

“这里已经荒芜一片了啊。”来到上彬邸的前庭，明里略显伤感地说道。

“幸好这个通道还在，不然可就麻烦了。”雨宫指着那颗枯树。

“通道？什么通道？”明里疑惑地眨了眨眼，她的视线顺着雨宫的手指看去，“那颗大树有什么问题吗？”

莫非是隔的时间太久她忘记了？雨宫解释道：“你忘了吗？我们一起偷偷溜进祠堂里，然后发现里面有一条密道，密道的出口就在这颗大树的树洞里噢。”

“我们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了。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明里的表情越发显得难以置信起来。算了，这种事情无所谓。只要走出这扇门，这些可怕的经历都可以抛诸脑后了。雨宫耸了耸肩，一边调侃明里的记忆力真是下降了，一边拉着对方的手走出上彬邸的大门。一想到今后和明里一起的生活，就让人无论如何都想要露出笑容。明里的样子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见吧，今后也不用再忍受不快去和他人交谈了。等论文完成后，就和明里好好地到处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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