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继续编撰谎言？迎接自己的不是愤怒，不是受骗后的绝望，甚至连一丝埋怨都没有，这对盖亚而言，已经是缪斯无意无形但极其有力的反击。她井不质疑自己的谎言，一旦谎言更为复杂，更为庞大，那么当它被戳破，自己又该何去何从？难道要看着缪斯将自己杀死，或者是自己和神殿开战？盖亚想不下去了。他的内心头一次开始挣扎起来。他的力量并不足以在神界称道，自己虽然能够控制缪斯，但是以此达成的平衡注定不可能长久。

“盖亚，你在想什么？”

“不，小事罢了。

盖亚摇了摇头，脸上的落寞和茫然却是缪斯未曾见过的。面前的堕神已经占有了自己的身体，他看起来是那样可靠。那样令人安心，完全不可能是自己耳濡目染下了解到的那种恶魔。缪斯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有义务去排解他的愁绪，哪怕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自始至终，缪斯都未曾怀疑过盖亚的誓言。正是这样的天真无邪，给原本狠戾无情的盖亚造成了极大的阻碍。一切装腔作势的计划和绝策，全部都是不堪一击的虚妄。就连先前的缔约誓言，也不过是名为虚伪和妄言的不可信赖的狂想。

“你骗了我，你想的根本就不是小事。”

盖亚心头一惊，四肢突然变得无比僵硬。未等他说话时，缪斯双手早已抚上他的面颊。

“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而如此落寞。可是盖亚，我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我活了一千年，我不想像以前一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所以我只能信任你，我也必须帮助你，让你不受其它事情的困扰。你能不能答应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我答应你。”

三

一个星期后。

盖亚站在齐腰深的海水中，听着信使传来的报告。

“最近神殿的动作很大，它们派出了神将。针对神殿的护卫工作也越来越紧，看样子是要把我们在地上一网打尽。我们该怎么做？再这样下去，只怕千辛万苦登上地面的同伴都会和以前一样被赶尽杀绝。”

盖亚不耐烦地冷哼一声。此时此刻，他已经懒得关心这些打打杀杀的俗事。他只在乎缪斯一个人。盖亚手心伸出几道红色的细线，红线浸入水中，连接上黑海的魔族意志，准备搜索缪斯的神识。

“盖亚，来我这里。”

缪斯空灵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盖亚心里一惊，能量顺着红线下渗，转化为携带着信息的意识集合体。黑色的海水泛起波纹，巨兽般焦躁不安地活动着。刹那光景，盖亚被送进了缪断的那片竹林。多亏他一个月来对神力的修炼，现在他已经能够站在缪斯利用神能造出的空间中。

盖亚清楚地看见缪斯正站在潭水的对面，换了一件火红色短裙，束着金色腰带，蹬一双短靴，笑盈盈地看着他。盖亚现出赤红的双翼足以掀起滔天风浪，可是潭水依然平静，竹林也只是惬意地摇摆着，丝毫不为所动。盖亚缓缓落在缪斯身前，堕神印记已经淡化许多，身上的神性愈发浓烈。

“你找我来干什么？”

“神殿的命令不是我下的。自从我找过你之后，那些骑士就变了。它们自发组成团体去征讨魔族，我不知道这是它们自作主张。”

“我知道了。可是我不在乎。我现在唯一在乎的只有你。”

“真的吗？”

缪斯吃吃地笑着，朝着盖亚走了几步。玉手探上盖亚宽厚的胸膛，抬起头直视着他的双眼。盖亚微微一怔，紧接着便被缪斯吻住。缪斯热烈地反应着，尖锐的虎牙甚至咬破了盖亚的嘴唇。想到自己之前假借缔盟的名义吸了缪斯的血，盖亚放弃了报复的念头。但是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机会，缪斯如此主动，想必不会阻止自己。盖亚将左手伸进裙中，向上肆意揉捏着那捧丰润。缪斯果然没有抵抗，只是任由盖亚胡作非为，双唇流出欲求不满而又享受的声音。

等到他们分开的时候，缪斯衣衫不整，但是一双欲火腾升的眸子直勾勾地向着盖亚发出不加掩饰的邀约。盖亚拉起缪斯的手，毫不忌讳地朝竹林中走去。缪斯带着他来到一片空旷的草地。未等盖亚反应过来，缪斯勾住盖亚的脚踝，将他摔倒在地，充满活力的弹性身躯毫不留情地压在他身上，不出片刻就让盖亚起了反应。他们没有说话，仅凭眼神和动作就能知道对方的意图。盖亚看着微微喘息着的缪斯，将缪斯的裙袖由双肩拉下，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白玉般的胸肌。缪斯将手向下伸去，拨弄着盖亚那柄火热的利剑，牙齿轻轻啮着他的耳朵。

“上次我一点都不舒服，这次你必须偿还给我。”

盖亚没有说话，心中却不禁哑然失笑。缪斯不惜动用神力将自己传送到秘境中，居然是为了胡天胡地。他没有多想。心灵早被这片软玉温香彻底占据。他略一翻身便将她压在地上，强而有力的右手将缪斯的双手控制住，左手掀起短裙， 抚弄着玉脂般凝白的身躯。他享受着缪斯动人心魄的躯体，再度吻上那令自己心醉神迷的樱唇。盖亚手上的动作愈发剧烈，最终一路向下，破开了那片衣衫的束缚。精致的布匹在溢出的神力下被彻底粉碎。

一切都顺理成章， 没有受到丝毫阻碍。魔剑再次贯穿了缪斯的娇躯，激起一阵波澜。缪斯紧紧直视着盖亚鲜红的眸子，使劲搂住他的颈项，浑圆的玉腿不知何时缠紧了盖亚，勉力迎合着他势大力沉的冲击，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离开自己。呻吟娇喘之中，她火热的心早已被面前的盖亚熔化，只想抛开所有一切，将自己全身心地送给他。清风从林间穿过，两颗焦躁的心灵早已炽热难耐，无法自拔。这样销魂夺魄的滋味，他们以后还会品尝很多次。

……直到这段关系被神界发现为止。必须做些什么来制止一场背负着耻辱和仇恨的末日审判。

四

缪斯纤细的手腕上套着冰冷的镣铐，铁环锁住她的颈项，由铁索固定在石壁上。眼下的情况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如果盖亚想让缪斯继续活下去，那么他今天就必须在魔族面前，在众神面前，彻底割断神王缪斯和神的关系，将她变成一名堕神。如果想要获得魔族的认同，那么盖亚还要烙上血族的印记，彻底剥夺缪斯身为一名神祇的记忆。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深知，无论是示众还是给予烙印，都是对那次誓言的最为彻底的背叛。如果要缪斯失去所有的记忆，那么不如把他杀了。惊惶不定的神色在盖亚惨白的面颊上来回跳动着，他史无前例地如此憎恨自己的种族，无论是神，还是魔族。它们都是一副循规蹈矩的可憎面孔，一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扼杀新生事物的罪恶的面孔。

在这样的压力下，盖亚完全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它们对敌。他必须把缪斯救出去，现在的缪斯被他用术式暂时剥夺了意识，这样她不会留下任何有关魔族的记忆。可是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魔族虽然势单力薄，可是它们知道自己所有的行踪和底细，自己的那片黑海绝对不是藏身之地即使传送到缪斯的秘境里面， 也会留下术式的残余，招致无数的敌人。此时此刻，盖亚双眸血红，双拳紧握，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任何办法拯救自己唯一在乎的神明。

盖亚解除了缪斯的禁制，看着她火光映照下瘦削的面颊，想到如今的处境，牙关紧咬，始终没让泪水流出眼眶。再过一段时间， 他就要当着魔族的面真正占有缪斯，断了神殿骑士最后的念想，然后顺理成章地和缪斯远走高飞，留下魔族和骑士团对抗。

但是，想要达到这样的结局，自己必须要亲手剥夺缪斯身为神灵的权利，还要将她的自尊在魔族面前践踏得粉碎。想到这里，盖亚的心几乎能滴出鲜血。缪斯初见时懵懂的目光刺入他的心灵。盖亚苦笑一声，双手颤抖着捧起她的面颊，嘴唇动了动，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缪斯，我……我必须把你变成一个堕神。我骗了你，我一直以来都在欺骗你……”

“只要把我骗到最后，假的东西不就是真的吗？”

盖亚终于泣不成声。他紧紧握着缪斯的双手，为自己的无能和虚伪而流泪悔恨。缪斯只是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面前的盖亚。是的，直到盖亚对自己下咒的那一瞬间，自己就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一切的源头不过是盖亚为了夺取自己的力量，回到神殿而已。但是在那之前，自己与他度过的时光并无虚假，他确实竭尽全力地爱护她，尊敬她，给她带来美好的情感。

一切的开始是谎言，可是就在编织这张巨网的过程中，坦诚和真实始终形影不离地追随着他们。在那些日子里，盖亚不曾对缪斯撒过谎。他们已经不再是朋友，也不是敌手，而是攀升到某种境界的新的存在。

正是因此，一切都可以被付出，一切也都可以被谅解，一切也都可以被遗忘。

“盖亚，我愿意做一个堕神，我愿意臣服于你。”

一柄断戟狠狠刺进盖亚的心里。他茫然地看了一眼缪斯，在确认那其中没有半分的虚假和谎言之后，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紧紧地将缪斯搂在怀里，浑身颤抖起来。他闭上眼睛，宽厚的手掌摩挲着缪斯的裸背，心中完全没有半分欲望。几滴热泪从眼角无力地滑下，落在缪斯的肩上。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呢？缪斯因为自己而沦为囚徒，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他用魔力破开令人发指的铁索和铁环，指尖划过勒出血痕的每一寸肌理，就像拂过自己的伤口一般。缪斯看见了他脸上的悲哀，心中暗自叹息一声，玉手轻轻拭去他的泪痕，任由他触碰自己满是痕迹的身躯。

盖亚终究将缪斯带上了石台。台上是至高的神王，台下是蝇营狗苟的令人发指的恶魔和血族。在狂热的气氛中，盖亚释放了所有的魔性，盖过自身最后一抹理性。他夺走了缪斯的意识，向世界高声宣告自己的胜利。猩红的巨翼扇起狂风，飞沙走石遮住了魔族的眼睛。

在密不透风的红翼屏障中，盖亚看着缪斯用一种无比驯服的姿势伏在自己身前。那金瞳中流露出的情感令盖亚心碎：悲悯，无奈，坦然，温柔。恶魔只能听见神王细不可闻的呻吟，等到它们再次看见盖亚和缪斯的时候，缪斯的小腹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扎眼的烙印，而盖亚只是言不发地巡视着台下。

细致入微的声音传入业已失去记忆的缪斯的耳中。

“我爱你。”

……然而这样做只更加剧神界的怒火，魔界也将他的举动视为背叛。盖亚已是天下共击之的孤家寡人了。

五

盖亚彻底陷入了绝境。

他左手将缪斯拥在怀里，右手提着长矛。锋利的矛头释放出烈焰的洪流，将所及之处的一切全部焚烧殆尽。就在他逃离地狱边境时，地狱深处的恶魔火山突然爆发，盖亚和炽热的岩浆一同被送上了地表，接鏈而至的是百万魔兵，它们见血蚊蝇般铺天盖地。为了保护缪斯。他的双翼被滚烫的岩浆彻底熔化，这不仅使他的能力折损大半，更使盖亚体会到了一阵无法忘怀的刻骨铭心的剧痛。这样的痛苦比死更甚，有如一个赤身裸体的凡人在刀山火海间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魔枪魔箭加身锥心的疼痛和血流不止的伤口没能阻止他前行。盖亚无数次提醒过自己，为了缪斯，他愿意忍受一切苦难。火焰长矛荡开一片生机，魔族的宵小之辈皆在他矛下授首。无论劈砍，突刺，抑或加持魔力的斩击，只要能为缪斯杀出条生路，他就定要顶着重负做出选择。盖亚健美的身躯漫透了恶魔的鲜血。谁都知道他已经恢复了神的身份，但有谁敢触怒这样的神祗？事实上，摆脱地狱束缚的那一刻， 盖亚就已经重新成为了那个世间最具战斗力的神祗，没有神明或是恶魔能够成为他的敌手。他是战神，神鬼无前的骁勇的战神，心死如灰的绝望的战神。

在确认没有敌兵敢阻拦自己的道路之后，盖亚首次眨了眨被血液蒙蔽的眼睛，发现自己身处火山地带和沙漠的分界线。换言之，即使他能够离开魔族栖身的死地，自己还要再跨过沙漠，才能抵达神殿。他知道。既然自己已经没有了双翼，那么就是用脚也要走到神殿去。他朝着神殿的方向路狂奔，即将枯蝎的血族魔力进发出最后-点火星。帮助他将那些魔族甩在与火山地带接壤的沙漠之中。伴随着最后一丝魔力的消失，充斥在盖亚全身的只有永不枯竭的神力与斗气。

此时此刻，盖亚无需顾虑追兵。只要他愿意，半个沙漠都会被他轻易粉碎，封印在地底神宫之中的胜利之剑将会为他所用，甚至于要双手才能挥动的圣剑，也不过是 受他神力驱使的一把利器。但是他要怎么做才能拯救缪斯？只要缪斯不能恢复成神王，那么他重登战神之位就没有任何意义。他的征程就像这片沙漠，历尽艰难险阻，不过是越过一个沙头，然后接着在荒芜中徒步。在长途跋涉后，盖亚终于寻到一片绿洲。他没有多想，将缪斯放在绿树下的阴凉处，自己取小潭中的清水净脸，然后落窦无比地注视着缪斯。

缪斯到现在都处于咒术的禁制之下，没有醒来的可能。自从缪斯变成堕神的那一刻起盖亚就给她下了咒术，让她没有丝毫醒转的可能。在盖亚眼中，让缪斯变成堕神，是比自己变成堕神还要可鄙可憎的一件事，正是因此他绝不想让她留下半分令人作呕的记忆。等到自己能够解除缪斯堕神状态的那一天，她才能醒来，即使自己可能要再度变成不堪回首的堕神。

就像做了一个悠长无比，但虚无缥缈的梦。

但是在缪斯梦醒之前，自己还需要保持清醒。盖亚很清楚这一点。 为了缩短这个过程，他需要做的是回到神殿，找到造成这一切对立的根源，找到唤醒缪斯，终结轮回的答案。解决阻碍的方式也很简单：用双手开出道路，哪怕自己要弑神。他是战神，没有太多解决问题的智慧，所能依赖的只有自己的双手和力量。

一念至此，盖亚不禁心生惘然。

自己真的守护不了吗？爱不了吗？难道一切都要用谎言去得到，再失去吗?自己除了死亡和绝望，真的什么都不能握在手中吗？天地星辰，茫茫宇宙，到底有没有属于自己的真理？造成一切苦难和不幸的，又是什么样的恶理？他想不通，也很难想通。想不通的就只能通过力量来解决，为了缪斯，他甘愿摧毁一切。

在这样的复杂心境中，盖亚睡着了。他没有看见，缪斯的金瞳正在绽放无比绚烂的光辉。

缪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醒来之后，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梦中见过什么。事实上，缪斯一直坐在盖亚的那片灰色沙滩上，黑色的海水舔舐着她的双脚，随即向后缓慢退去，周而复始。

海的对面是一颗赤红的星球，它不断地散发着光和热，一半埋在海水下方，令缪斯看不真切。可是就在这样的等待中，缪斯竟没有觉得时间多么漫长。红星的光芒将缪斯赤裸的身躯照得一片通红， 空气中隐约能够听见声音。用心分辨，可以知道那是盖亚在这片空间之外的每一次低语。只要能听见这样的声音，缪斯就会无比安心，并不在意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一成不变的事实，只是怀着满心愿望，期待着那个声音的主人出现。

有时她会打量自己不着片缕的身体，会盯着自己小腹上的那个印记若有所思。她并不讨厌它，只将它当成盖亚和自己缔结誓约的一个证明。盖亚爱着自己，自己也爱着他。每当手指拂过那个印记，自己的全身就会微微发热，仿佛盖亚将自己搂在怀里。偶然想到那些颠鸾倒凤的日子时，缪斯自己也会莞尔一笑。除了盖亚，还有谁能有此殊荣，得到令众生倾倒的神王的身心呢？

缪斯所不知道的是。她的身躯甫一发热，盖亚就会进发出力量，杀散面前的敌人。盖亚是缪斯的矛，负责为她的觉醒扫清一切障碍，甚至包括缪斯本身的软弱。百战之躯固然会疲惫，但是只要想到缪斯，斗志就会一如既往地昂扬。

当她醒来的时候，月光正从窗口洒进来。缪斯环顾四周，只见自己躺在洁白如雪的床上，室内的陈设极为朴素，并无特别之处。谛听之下也并无异样，这里没有杀声。盖亚不在这里，缪斯起身下床，火红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整个人被围在白裙中间。夜风吹进卧室，挂起一张白纸。缪斯定睛发现那上面有字，一把抓住 ，秀气的眉目扫视着内容，心脏却是忽然一紧。

“我很抱歉，缪斯。我一直在欺骗你，纵使你会原谅我。请原谅我不辞而别，我这次一去可能不返，因为那些神明向魔族妥协，愿意合力将我们彻底击杀。你不要出这间房，一旦你出去，你的神识就不能处在我咒术的保护之下，会暴露在神明的意识之中。我宁可死，也不愿意你受到任何威胁。我将会去神殿和众神做最后一搏。”

字迹到这里便戛然而止。缪斯眼角闪烁起来，似要落泪，又被倔强地强抑下去。可是最终两滴清泪打在纸上，晕开一片混沌的墨迹。她体内的神力骤然高涨起来，神识搜索的范围前所未有地广阔。很快，她确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离神殿有百里之远。她不愿意让盖亚为自己承担一切所有。为了盖亚，她意识到自己也应该做些什么。

缪斯毫不犹豫地踏出卧室，藏匿刘海后方千年的金瞳光芒乍现，迸发出无人可抵的神圣力量。橙色的光翼从她背后张开，带她升上高空。金瞳急剧缩放着，大江大河般的力量根据缪斯的意志转化为她所需要的一切:金甲金靴代替了那一袭长裙，手中不知何时出现-柄有形无实的长剑。凭这柄利用神能缔造的神剑，就是身为神殿支柱的四尊神明也难以和自己抵敌。光翼卷起神风，缪斯朝着神殿的方向急行而去。缪斯知道，只要自己再慢一步，盖亚就极有可能身死魂灭，自己将失去所有一切。

神殿上。

盖亚左手握着一柄是沾染冤魂血气的邪刃，右手倒提一柄锋利至极的绝世长刀。魔族无法进入神殿，因此他的敌人只有铸就神殿的四尊神明。只手遮天的神明用通天的巨盾挡住他的去路，而妖刀无论如何也斩不开这由极致神能幻化而成的城墙。战神朝他投来巨大的长枪，落地之处便是一阵爆炸之声。抬眼望去，那里只剩下由天神落雷所毁灭的巨坑。他提起双刀，步伐迅捷如风，试图和强盛自己千百万倍的神明对抗。

盖亚失算了。

他没想到，众神的力量在自己重落的千年中越发强盛。贯注全身力量的一击对于神盾来说并无大碍，但是神枪擦过身躯就有如火烧般疼痛。事实证明，自己仍然不是被神殿承认的神，纵使自己有千钧神力也毫无用武之地。神明只要一挥手，自己就会被轻易置于死地。神盾将自己逼进角落，神雷化作长鞭封锁自己的退路，神枪在屡次寻找将自己击毙的机会，神火要将自己的躯体焚烧殆尽 。

仓促之间，一道惊雷将自己的左手瞬间切断。冷汗顷刻流下，盖亚咬紧牙关，将惨叫的欲望生生压下去单手操住妖力，调动周身蕴藏许久的神力汇聚在刀尖上，三步并作两步，向神盾骤然冲去。只要能够在神盾上破开一处缝隙，那么自己就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他看见神盾后面躲着无数神明，手里紧握着武器，一语不发，面无表情，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他想质问那些神明为什么背叛自己，可是他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

魔力已经耗尽，神力被神盾悉数吸收，自己早已从短暂的攻势进入了长久的守势。自己还能守多久呢?神力全部用在加快速度上也无济于事，以神殿为生的众神能量源源不绝，终究能让自己败下阵来。自己受了伤，神力也仅能阻止血液继续散失，而不能为自己再缔造一条新的手臂。活动的空间愈发狭小，众神的攻势愈发紧迫，自己眼看就要丧命在神明的雷枪之下——

一声娇叱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金色的圣剑破开神力的桎梏，比神明更耀眼的光芒将一切吞没其中。 缪斯的羽翼在发散光芒,在不断燃烧。她的爱，她的情，一切都在贯注神能的斩击中被猛烈地释放出来。坚不可摧的神盾出现了一道裂痕，紧接着那面古旧的棕色盾牌轰然破散，遁入神殿充斥着能量的空气中。她的身躯在三色的神明中显得格外渺小，可是在躺倒在地，不可置信的盖亚眼中，她却显得比任何神衹都更高大。

殷红的身影在蓝色的长枪中来回穿梭，趋避着天神永无止境的落雷。明黄色的剑影在身躯上划过，每一剑都能激起众神无法掩盖的恐惧和怒火。神的怒吼如巨浪滔天，可是这些神能在神王面前终究低下一等，必须屈尊在神王面前，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第二种可能。缪斯眼中绽放的杀意,是比世间万物都要可怕的存在。圣剑在破坏，在毁灭，在自己栖身千年的神殿上演诸神的黄昏。

一旦支撑神殿的神明被消灭，那么神殿也将不复存在。到那时，地狱中的魔族将会肆无忌惮地重返地表，神明这个词则将会被彻底抹去。当然，这些对缪斯而言都不算什么。她只知道，众神想要杀死盖亚，自己要杀死众神。她举起圣剑，身上满是众神金色的血液。战神的长枪已经支离破碎，天神的能量也消耗殆尽。缪斯的光翼依然闪亮如故，金瞳却有些微微发红。

“缪斯……”

盖亚面前的景象模糊起来。他隐约看见缪斯朝自己奔来，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盖亚，我们回家！”

真的吗？

神殿已经倒塌。外面升起了一轮鲜红如血的月亮。在这样诡异的月光下，他们赤身裸体，沾染鲜血的部分漆黑一片，前者双手，睁开自己充斥无穷力量的双眼，共同面对这个行将就木的世界。

红月只为他们而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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