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替他说话，让他自己过来说。”米老四刚踏进屋子一步就听着低头缝补的布莲花说，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语咬碎硬塞回肚子。“姨您说啥呢，我就是来看看您。”米老四嘴硬道，便坐到布莲花身旁，探头探脑看他手里的布料道：“总是做这么伤眼的活，姨丈也是很心疼吧。”

布莲花冷哼道：“他心不心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肯定天天气得肝疼打人打得手疼。”

“咱都知道他不是坏人，也是太心急，您看我也没多大事。”米老四见话题说开了，又好言相劝几句：“姨丈知道自己错了……”

“知道错了让你来说好话不来自己说？”他放下针线，抬头瞪眼道。

这不是过于好面子，拉不下脸嘛……米老四嘴唇微颤想着要怎么回答，余光瞥见窗户那两孩子在外头比手势。“姨你先忙着哈。”他便边打哈边往外走。

“咋咧？”米老四困惑看着两诡异笑着的孩子道，只见艾蓝嘉一脸兴奋地拉着把手机挤到他面前，就差没砸他脸上。

“轻点，那是我的手机！”艾福皱眉。

就不关心关心我的脸嘛？米老四向后缩脑袋，眯着眼定睛一看，是个有着满屏弹幕，点击量超高的视频，有些模糊，像是被人从门外偷拍的：屋里两个男人在打架，倒不如说是一个单方面地在揍另一个，还有一个稍微瘦弱的男人在拉扯两人。

米老四觉得莫名的熟悉，瞄了眼下方的视频进度条，按着拖回开头。

看上去年纪稍长的男人背对着镜头，对另一个裸着上身的健壮男人说：“你最近是不是跟村角那个狐狸精搅和在一起？”健壮男人有些拘束道：“话不能这么说,他不是那种人……”

年长男人提高音量难以置信道：“你别告诉我你还真决定跟他好了？”下一秒，瘦弱男人从窗帘后面走出，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那后面藏着一个人。米老四的心里咯噔一下。

瘦弱男人貌似什么也没说，可怜兮兮地站在那，倒是健壮男人看上去似乎自暴自弃摆手道：“就是你看到……我对你低声下气，今天让你高攀不起！”后面那句话听上去还有些微弱的杂音。年长男人听完赫然暴起，拳头砸向健壮男人吼道：“老子今天教教你什么叫廉耻！！”

然后就是单向打架，第三个在拉架的过程，背景音也是各种嘈杂：有打架肉搏声有劝架声还有隐隐的米老四熟悉的鸡叫声和偷笑声。结尾卡在打架的场面结束，黑屏倒映出米老四目瞪口呆的脸。这极其熟悉的既视感让米老四仿佛当事人一般，不对，他就是当事人哇！

他颤抖着手，无力地按出视频标题：《原配当场捉奸怒打丈夫，小三忙护奸夫为哪般？》。这明显就是前两天在小楼顶上发生的事，米老四不用想也知道这视频是谁拍的，但对方也不至于缺德到剪辑剧情传上网。

他拖回乔茸出现的那一段进度，注意到乔茸站得比较远，拍得很模糊暂且看不出相貌才堪堪放心些。茶哥也是，因为全程背对着，宛如叶问般快速的身影即使在打人的时候转过身也看不清样子。不过对比起这两人来说，米老四的脸稍显清晰，刷过的弹幕也已经有人认出来是谁：

“哇，这不是那个快脚上的土味主播嘛！”

“口区，明明长得一副浓眉大眼的样子居然出轨，取关惹！”

“人心坏啦！”

……

艾福拿回手机，见米老四魂不守舍的样子摇摇头：“节哀啊哥。”

“这视频最近超火的，听说还是我们村里的呢，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事真丢脸啊哈哈哈哈。”艾蓝嘉一脸天真地笑道，回应他的是艾福和米老四难以言喻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熊孩子在讽刺他。

“看这一段贼搞笑！”艾蓝嘉将进度条拖到年长男人动手前一秒。

“我对你低声下气，今天让你高攀不起！”健壮男人装逼道。

“老子今天教教你什么叫廉耻！！”年长男人一拳挥中脸，把健壮男人打得满屋跑。

“哎呀妈忒有意思了。”艾蓝嘉乐得又放了一遍看，“话说这两人声音听起来怪耳熟哈。”

艾福忍着好歹没一巴掌拍向弟弟的后脑勺，没认出亲戚来就算了连自家老爸都没认出来。这么对比，算错乘法数学题的行为看起来也可以稍微可以理解一些。

米老四也不打算纠正他，连忙拿出手机登上许久未开的快脚app，一时间一大堆私信疯狂轰炸，上面无一不例外是臭骂渣男的话，粉丝数也掉了好几万。

对于掉粉的这些事米老四倒是没多大伤感，当土味主播也只是兴趣之一。就算不当主播他最多也是回工地上再干几年，对他来说不算太大损失，而他最在乎的还是乔茸的想法。

那乔茸又是怎么想的？他最在乎的是什么？米老四暗暗在心里分析着。但一想到那天对方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心里头就一阵酸楚，不想失去的念头占据了他所有的想法，现在就是豁出去所有的脸他都不想离开乔茸。

他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对艾福道：“把这个视频转给我，我发给你嫂子让他乐乐。”正低头看视频的两孩子惊讶抬头。“准确说，是你表嫂。”他补充道。

“是村角那个？”艾蓝嘉眨眨眼。

“他叫乔茸，你管叫他嫂子。”米老四纠正道。“你俩得帮我一个忙。”

用各种好处诱惑到两孩子后，米老四便当作没事发生过一般，回屋帮茶哥向布莲花说好处去了。艾福见他随身带上屋子的门，掐了一把艾蓝嘉的腰问道：“你咋知道是村角那个寡妇？”艾蓝嘉是被掐得又痒又疼，还记着米老四贿赂他的好处，忙着躲开道：“我猜的！”

“猜的？还猜得那么准？”艾福自是不信，把艾蓝嘉抓到怀里挠他胳肢窝道：“准是拿了米哥好处了，你说不说！”

“不说就不说！我就是猜的！”在这方面尤为有义气和责任心的艾蓝嘉痒得尖叫挣扎，大力推开艾福，一溜烟跑掉。艾福被推得摔了个屁股墩，气得跳起来紧追其后。

傍晚，茶哥背手躲在大门后，悄咪咪地探出脑袋偷看在院子里盘腿坐着磕瓜子的布莲花。不一会布莲花拍着手起身，倒干净瓜子壳，又进厨房拿了个盆和一袋子菜打算洗菜。

“！！”茶哥觉得是表现的好时候了，冲出来两三步到布莲花跟前抢东西：“我来我来，你去坐着。”

布莲花挑眉，面上看不出啥表情，也不推脱：“行。”便抱着手坐到原来的椅子上，闲情逸致地看着茶哥忙活的身影。等到茶哥洗干净菜甩着手上的水滴，又道：“厨房里还有鱼，记得去鳞掏肚子洗干净咯。”

茶哥一愣，也不磨蹭转身进屋子处理鱼去了。前脚刚踏进厨房，后脚就听着布莲花喊道：“今晚就做番茄蛋花汤，蛋你知道放哪了吧。”

茶哥挠挠头，转了圈他许久都没踏进过的厨房，到处摸摸翻翻才记起蛋应该在冰箱里，打开一看，米老四给的鸡蛋果然都放在冰箱里头。

“再做两个菜，多加小米一张口，菜也得多。”茶哥刮鱼鳞的刀差点没削到手。

布莲花听着厨房乒乒乓乓的声音稍微有些肉疼，但只是皱眉头不说什么。他窝在躺椅上，拿出手机偷摸摸拍了张茶哥忙活的背影。抓了把瓜子，把茶哥在厨房里哼哧哼哧的样子当作电视节目，悠哉游哉地边磕瓜子边看着。

不久后，一阵跑步又是叽叽喳喳话语吵闹声响起，靠近艾家的大门。

布莲花侧头看了一眼，见是两孩子和米老四回来，起身笑道：“回来啦，差不多该吃饭啦，快去洗手坐着，你爸你姨丈难得下一回厨。”

“哇！那我有口福啦。”米老四高声道。

茶哥听着外头响声，探出头，见三人都全身脏兮兮地，吹胡子瞪眼道：“怎么脏得跟棚子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回眼望过来的布莲花瞪得缩回头：“成成成，去洗个手，待会吃饭！”

米老四凑到茶哥旁看了眼，乐呵道：“这么多菜呐。”他自顾自说：“这个时间点茸茸也没吃饭吧，要不姨丈你装两人的量，我带去跟茸茸一块吃好了。”

“臭小子，你姨还想着你会饿要我多做几个菜，你倒好，光想着自己相好。”茶哥哼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个保温饭盒塞到米老四手里道：“撒了可没多一份，你两就等着挨饿吧！”

活脱脱刀子嘴豆腐心的典型例子，米老四偷偷在心里窃笑，面上又是强装冷静努着嘴道：“撒了就让我姨逼你再多做一份不就行了嘛。”

茶哥抬手就想给米老四头上来一锅铲，还是忍住了。他这老是想动手的脾气是得练练控制，但威胁一下还是可以的。只见他拎起菜刀一把砍到剁菜墩子上，威胁的话还没出口，米老四就缩着脖子，扯着嘴角道：“茸茸饿了我去给他送饭！”转身就跑不见踪影。

茶哥叫两孩子将饭菜都端出去，自己拿了块抹布将煮好汤的锅子小心翼翼地端到饭桌上。

“小米呢？”布莲花没见米老四的身影问道。

“他装了饭菜去跟他那相好的吃了。”茶哥回答。

“下次可以叫乔茸来咱家一起吃。”布莲花点头道，抬眼发现茶哥没什么反对的情绪有些诧异。

“我以为你会生气呢……谢谢。”布莲花接过艾福盛好的饭碗。

“……比起那个，我更在乎你。”茶哥慢吞吞道。而在一旁偷听的艾福起了身鸡皮疙瘩。

早就开吃的艾蓝嘉夹了几块肉塞到布莲花碗里道：“妈你快吃啊，爸做得可好吃了。”他的脸上还沾着几颗米粒，扬起笑脸对茶哥说：“爸我明天也想吃你做的菜。对吧！”他努嘴示意艾福。后者点头，附和道：“好吃。”

“你爸在结婚前就天天变着法地做饭，特别勤快，结婚后就只在我怀孕或者生病的时候才会做饭。”布莲花有些埋怨，他尝了一勺汤，扬起嘴角道：“真是怀念的味道啊。”

嘴上总是说爱，在乎什么的，平常生活却显有表现。汤面上浮现的油光飘动，茶哥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感慨，他动容道：“你要是想吃，我天天做给你吃。”

“嗯，我想吃。”布莲花毫不客气道，果不其然看到茶哥皱着脸，为难的样子。他暗自叹了口气，刚想说自己只是开玩笑就听见茶哥道：“好，你明天想吃什么？”

卡在喉咙里的叹气出口时却变成了笑声，布莲花难以置信，扬眉笑道：“你确定之后都是你做饭？”

“是是是。”仿佛布莲花再说一句他就要改变主意似的，茶哥抬手摸鼻子想盖住害羞的脸，耐心再问一遍：“你明天想吃什么？”

“我要吃意大利面！”艾蓝嘉兴奋叫道。

“我要吃牛排！”艾福自随其后大声道。

“去！有你俩什么事！”茶哥怒喝。

一家人吵吵闹闹的场景让这几天针锋相对的气氛像高温下的冰块一样化开，布莲花忍俊不禁：“那明儿去城里看看吃什么吧，一家人好久没上城里吃饭了。”

城里有平常人家各种不常见的好吃的，两孩子虽然在城里上学，但几乎没怎么去比较高档的餐厅吃饭。听到这话两孩子跳起来欢呼。

“坐下坐下！不然就不去了！”茶哥拍桌子吓唬道，但全家人欢乐融融的氛围让他脸上不自觉地露出许久未见的笑容。

看到那条道歉信息时，乔茸面上皱眉，心中却有几分柔软。他踌躇了会，还是没有回应米老四，起身进了里屋开始收拾行李，明天帽子男律师就会来接他离开这个村子。米老四给他买的东西他都没怎么动，只是收好自己来时的随身衣物放到袋子里。

虽然要带的东西很少，但乔茸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收拾屋子上，主要整理好新办置的东西，等到他走后，米老四来这个屋子就方便把东西都带走。

忙活了一下午，手机中途响了好几声乔茸也只是瞥了几眼没去看，等到忙活完了才放轻松打开手机看信息。

米老四匆匆赶到乔茸的小破屋时，天色已经变暗了许多。小破屋的木板门紧闭着，屋内的小白炽灯透过半掩的玻璃窗和门下的缝隙映到院子水泥地上，米老四透过那干净的玻璃看到乔茸在低头忙活什么，心里有几分惊讶，本以为会看乔茸垂头忧郁或者生气不满的样子，却发现对方好像没多大事还有精力打扫了卫生。

他偷偷摸摸靠近门口，稍微向窗户探头想观察时，“啪”的清脆一声，屋子唯一的灯灭了，将米老四吓了老大一跳。又觉得自己不是做贼有什么好心虚的，挺直了身板翻窗直接进了屋子。

屋内乔茸也被吓得一抖，倏然起身却不小心让手机啪嗒掉地上。光源突然熄灭，让乔茸的眼镜不适应变化一下子陷入黑暗，他隐约看见有个男人的身影翻了窗户进屋子，脑子里的警铃瞬间大响。他猛地退后半步，顺手拿了个重物大声道：“谁！”

米老四好笑地看着乔茸的警惕身影，轻轻地将保温盒放到了桌上，却也不回答他，反而帮他捡起手机。乔茸大骇，趁着黑影弯腰捡手机之时立马大步上前，抡起重物就砸向黑影，后者“嗷”了一声捂头倒地。

乔茸听着熟悉的惨叫声，一愣，歪头不确定地问道：“米斯？”他拿过手机，照到黑影的脸上，大惊道：“你咋不说话呢？！”

“疼死我了，茸茸，你力气也忒大了吧。”米老四捂着头泪眼惨兮兮道。

“快让我看看。”乔茸拉开米老四捂着伤口的手，心疼地看到那里青了一块地方。又想到这家伙偷偷摸摸装小偷一样翻窗进来吓唬人，他心一狠，按了下伤口，听到惨叫声却又不自觉心软轻声道：“让你好好有门不进偏要翻窗。”

对方反身倒在乔茸的怀中，鼻翼间皆是怀念的，对方独有的肥皂味，忍不住撒娇：“你给我揉揉，可疼了。”米老四有些小心翼翼，担心乔茸会把他推开，指着门请他离开，如果真推开他，他至少也要得看着乔茸把饭吃完再走。

头上传来了手掌温暖的触觉，轻柔地按摩着伤口，他低着头垂下的发丝散落在米老四的脸上，痒痒地挠着。月光透进窗户映在米老四的脸上，而乔茸背着光，眼睛里印着米老四被月光照着宛如发光的脸庞。米老四也看见了，他看到乔茸眼里只有他。

他扬起下颌，伸手将乔茸的颈部按向他。后者顺从地俯下身，吻在他的嘴唇上，仍然没有消散的爱意让乔茸的内心剧烈的跳动。乔茸将自己更靠向米老四，他暗自在心里壮胆，尝试性地微启嘴唇，探出小巧地舌尖。

米老四被乔茸突然的热情引得一阵狂喜，手更是大胆地往下摸去。

“咕噜噜噜……”米老四耳边传来某人饿肚子的响声。

乔茸：“……”

米老四：“……”

没想到乔茸个子小，饿肚子的声音却这么大。米老四翻身拉起坐在地上的乔茸，笑道：“肚子饿了吧，我姨丈给你做了晚餐。”乔茸见他将保温盒拆开，里面的饭菜还热乎着，闻见那饭菜香味也忍不住脑海里的馋虫翻腾，道：“我去厨房拿两碗筷。”

乔茸进了厨房，见下午刚洗好的碗筷还滴落着一两滴水珠，便顺手拿起甩了两下。他忽然一愣，记不起下午收拾好的行李袋放在哪了，没有放在客厅里吧……要是被米老四看见了，要怎么回答他？

他边想边往回走。此时屋子那颗灯泡又重新亮起，乔茸垂着头踏进屋子，眼睛四处瞟着行李袋的位置，然后，视线被人挡住了，他抬头，米老四看起来没什么异样，笑眯眯地望着他。

米老四拿过那碗筷，拉他坐到椅子上，还热切地给他夹了些菜：“姨丈的手艺很好，快尝尝吧。”乔茸见他这样子心绪紊乱，吃不出那菜的滋味，只能是敷衍地点头称赞，又道：“茶哥他不是反对咱俩吗？”

“没有没有，他那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不放心而已。”米老四连忙道，“你看他不都还给你做了好吃的吗？”说完，又让乔茸尝尝那汤的味道如何。

乔茸有些不好意思，也学着夹菜给对方吃：“那他其实还是很关心你的。”

“.......我也很关心你。”

乔茸勾勾嘴角，眉头舒展：“我知道。”

“但你想走。”

乔茸身体一僵，意料之中道：“你看见了？”

米老四咽了口唾沫道：“袋子我给你放到里屋去了。”乔茸沉默着放下碗筷，饭菜的冒着热腾腾的香气居然有些熏鼻。

“为什么？”米老四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我离婚的手续办妥了，这个屋子的归属权不在我这，我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乔茸不敢看米老四的眼睛，垂头道。

“你可以跟我一起住。”米老四红了眼睛，他抓住乔茸的手，“让我成为你留在在这里的理由，好不好？”

“我没有归属，米斯。”乔茸狠下心抽出手。他爱米老四，也相信那天米老四说的那句话不是故意的，但他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抛弃在这里，又被心上人说了这样的话，要说心里悲伤与戒备没有是不可能的。他不敢再去相信了。

米老四手中的温暖强行离开，让他心如刀割一般地痛苦，他暗自咬牙道：“明天什么时候走，至少让我送送你。”

“明天一早我的律师会开车过来。”

乔茸和米老四这最后一顿饭吃得无比安静。

天还没亮，艾蓝嘉和艾福偷偷从家里溜到米老四的小楼顶。

昨天米老四计划着想给乔茸一个烂漫的惊喜，本来想到城里花店买一车的花装饰到乔茸的小破屋的院子里，等到早上对方醒来出门一看，再在惊喜之余米老四带着两小孩上去给他跳最流行的社会摇舞步表达自己的爱意，要是成功的话说不定还能在中午领着乔茸去茶哥家，大家和和睦睦地吃顿午饭。但是当去城里的花店时，米老四就被单支花的价格惊得肉疼，只好忍痛买了一小束玫瑰。于是其余的花，三人就回到村里的山上采了许多，先放到小楼楼顶上暂时搁着。

两小孩推开门，被整个屋子的乱糟糟给吓到，仿佛台风在屋子里刮过一般。两小孩面面相觑，喊了两声米老四。一个人影慢慢挪出来，他带着浓重黑眼圈的脸上胡子拉碴，神情恍惚，见两小孩诧异的样子，倒是喃喃自语：“天亮了。”说罢，便指了指阳台，示意两小孩去拿花。

艾福和艾蓝嘉见他这样子都有些担心，但还是听话到阳台去拿上昨天准备好的花：当时在山上挑的都是最好最漂亮的野花，被摘下来，经过一晚上米老四的细心照看丝毫没有衰损的痕迹。

俩人正忙着，突然扑通一声，赶忙回头，见到的竟是米老四倒在地上的身体。

……

米老四眼前一片模糊，他支起身子揉眼，剧烈的头疼让他不仅捂住脑袋低声呻吟着。

“米哥喝口水吧。”艾蓝嘉递给他一杯水。

后者接过浅浅抿了几口，突然惊起问：“现在啥时间了？！”也不等两孩子回答，他猴急地抓过手机看了眼后骂了一声，从床上跳下匆匆洗了把脸。

他胡乱地将脚塞进鞋子里，夺门而出。又一会儿出现在惊呆的小孩面前拿走桌上的玫瑰花束，瞪着他们道：“还愣着干啥，快走啊！”

俩小孩只好手忙脚乱地各拿一大把花束，匆匆忙忙跟在米老四的后头。

三人忙赶到破屋门口时，正好遇上乔茸提着行李包出来。

乔茸第一次见到米老四这副狼狈的模样，后面还跟着两个气喘吁吁的花童，瞬间惊呆在原地：“你们……这是……”

米老四喘气平复气息，摸了把脸，快步上前，从背后拿出一把花束凑到乔茸面前。乔茸睁大眼睛，懵逼地看着那束被米老四在快速奔跑中摧残得只剩花骨朵的玫瑰花。而后面两花童已经将野花扔到地上，虽然领舞的站那儿毫无反应，但丝毫不影响两人开始自己的舞蹈表演——毫无感情地敷衍扭动四肢。

前头的米老四喘着气提着两花骨朵凹造型，后面两孩子宛若部落萨满作法一样诡异地扭着身子。乔茸看着这三人的哑剧，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无言地退后了两步。

乔茸退后两步的动作让米老四急了眼，慌张道：“茸茸，留下来吧，这里不止我关心你，还有我姨他们一家也很关心你。”说罢还扭头示意两孩子帮衬。俩孩子也聪明，点头附和，还不忘继续舞蹈的本职工作：“昨天我爸还说有机会一起吃饭呐！”

“茸茸，我发誓，只要你愿意，我们永远不会分开。”米老四朝天竖起三根手指，眼见要张嘴发毒誓就被乔茸捂住嘴巴。他拉下乔茸的手，难过道：“你不愿意相信我吗？”

乔茸这会凑近米老四的脸，才发现他狼狈颓废的样子比自己刚刚看的其实还要糟糕，自己心中那个年轻健壮的男子竟然变成这副模样，让乔茸心里尽是愧疚与心疼，又参杂了些道不明的无奈。他情不自禁抚摸着米老四的胡渣脸：“我不知道。”

米老四侧头吻着乔茸的手掌心：“再给我一次机会……”

“吱——”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打断了米老四的话，引得几人扭头看向屋外。一辆黑色的高级小轿车停在院子外，上面下来了两人：其中一个身着风衣身材高大，头上一顶标志性的宽沿帽。这人米老四记得，他是乔茸的律师。然而另外一个从车上下来的金发男人米老四眼生得很又觉得有一丝熟悉。那人身材完全不比帽子男律师的差，相貌邪魅英俊，但上扬而锋利的眼角让他散发着生人莫近的危险气息。

米老四察觉到乔茸在那个金发男人下车的时候身体顿时僵硬，关切问道：“怎么了？你认识他吗？”

“那是我的亲生父亲。”乔茸皱眉回答，见金发男走过来，强忍着不适上前迎道：“您怎么来了？”

金发男仰着头，高傲地眼扫四周，仿佛周围都是些蝼蚁，就连乔茸身后的米老四一个眼光也没给。他最后将目光定在乔茸身上道：“这就是你拖着一直不肯回城里的原因？”

乔茸不回答这个问题，他拎起行李包道：“如果您是来接我的，我们现在就可以上车，如果您是来问问题的，您现在就可以就此打住。”金发男对乔茸的态度“呵”了一声，转身回到车上。帽子男冷冷瞥了眼金发男，对乔茸倒是有些随意的点头打招呼便上了车。

乔茸低下头，没有回头看米老四，咬牙跟着金发男坐上车。

“也不知道你怎么能忍得了这么破的村子。”车内的空间很宽敞，让金发男翘着二郎腿坐的空间都绰绰有余。“你倒是挺有魅力，不过身为我的儿子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乔茸完全不想理会金发男的冷嘲热讽，他侧头看向车上后视镜倒映着车尾小破屋渐行渐远的影子，失望地垂下眼眸，他在期待什么呢？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跟那种乡下人交往简直可笑，我劝你不要丢我们家的脸。”金发男扯起嘴角。

“说得好像你不是村里出身一样。”帽子男嘲讽道。

“别以为，你大哥疼你就可以对我这么说话。”金发男恶狠狠剜了帽子男一眼。

“这话你给你自己留着听。”帽子男不甘示弱。

“啪”车尾发出一声巨响，三人身子一歪，车子更是差点歪出行驶的方向。三人震惊地看向车尾，发现米老四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趴在后备箱上。

米老四撑起身体，艰难地挪向乔茸的窗边敲打着。乔茸被对方冒险的行为吓得花容失色，赶忙按下玻璃窗想让米老四进来时，却被米老四从窗缝探进来的手给抓住。“米斯你疯了吗？！”

米老四大喊的声音在车边呼啸风中显得微弱，但在乔茸看来就尤为清晰：“我不会放开你的！你想离开，我就跟着你，天涯海角我都要缠着你！”

金发男脸色阴沉，命令乔茸：“该死乡下人，乔茸你把他扔下去！听到没有！”

只见乔茸回过头，冷冷道：“抱歉，父亲，我拒绝！”

“你！”

此时帽子男已经招呼让司机停下车，米老四这才颤颤巍巍地从车上爬下来，说不怕那都是骗人的。一踩到地上，他的脚软得跟棉花糖一样，没有乔茸及时下车搀扶怕是要在地上摔个四脚朝天。

金发男此时已经怒发冲冠，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还是冷静厉声道：“乔茸，我以父亲的名义命令你扔下这个乡巴佬。”

“就算他扔下我，我也会一直缠着他不放手！”米老四挺起身子，想与乔茸的父亲面对面交流，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身材，与金发男竟然要差得远了，气势瞬间衰弱不少。

金发男根本不认为米老四有资格和他说话，眼睛死死盯着乔茸。

乔茸将米老四拉到身后，直视金发男道：“父亲……不，我根本从来不认为您的所作所为称得上是一位合格的父亲，我童年的缺失以及将我以嫁的名义卖到山村这种自私自利行为让我难以再叫你一声父亲。我不需要听你的话。”

金发男额头青筋暴起，伸出手上前想抓住乔茸却被帽子男挡住了。

“真是有够麻烦的。”帽子男叹了口气，调整帽子的方向，难得好心情地扬起嘴角道：“我恐怕他说的是真的，根据未成年保护法，政府将会收回你对乔茸的监护权力，并且有权起诉你的所作所为。”

听到有可能要打官司，金发男才安静下来，他冰冷的眼神并未对乔茸造成任何伤害，他冷笑道：“也行，随你的便，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毫不在意得犹如刚刚暴怒的人不是他，失去乔茸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失去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

帽子男与金发男一向不对头，这会让他吃瘪，心情不知道有多畅快，他对乔茸颔首道：“那家伙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来打扰你了。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米老四望着车子渐行渐远的影子有些不真实，乔茸真的就这么留下来了？不对，现在不是开心的时候，他刚刚好像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信息！米老四捂着头苦苦思考回忆了一番。

“对了！我叻个娘亲欸！你居然还未成年？！！”米老四难以置信地尖叫道，那他都做了什么！！这可是违法犯罪啊！“不对，那你这样当时是怎么通过婚办审查的！？！”

“他为了能把我卖出去就做了个假证件虚报了好几岁。”乔茸安慰道：“其实也差不多快成年了，还有两三个月就到了。”

这番话安慰不了米老四，他痛苦得捂着头蹲在地上。乔茸憋着嘴巴，不高兴道：“他们已经不要我了，怎么？你现在也想走？”

“不不不不不！”米老四跳起来抱住乔茸，连连亲吻他：“我不走，死也不走，我对你负责到底了！”

当然是在开玩笑，他相当乐意听到米老四不断表达自己的心意。他推开米老四，看了眼周围杂草丛生，只有一条公路。

乔茸转了转眼珠子，又靠到米老四的身上道：“不是说中午和你姨一起吃饭吗？咱们现在回去说不定能赶上。”

米老四乐呵呵地点头，突然想到那两熊孩子还被自己丢在院子里，连忙道：“那咱们现在就走回去吧。”

乔茸红了耳朵，暗暗在心里给自己壮胆，这可是他第一次尝试。他垫脚凑到米老四的耳边，媚着声道：“你背我回去嘛……”

米老四听得心里酥酥麻麻，全身气血沸腾，脸上的笑容都快要翘到耳根子去了。他傻笑地拉起两边袖子，向乔茸秀了一番肌肉饱满的胳膊，二话不说抬起乔茸的柔软的大腿，将他整个人背到背上。

乔茸心里甜到不行，心满意足地挽着米老四的脖子，头枕在那健壮的背上，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

米老四背着乔茸一步一脚地迈向了回村子的道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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