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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梦(1~64)郭则 - 5,2

[db:作者] 2025-08-13 08:22 5hhhhh 6460 ℃

  宝钗向她打量一回,笑道:「平嫂子,你这件衣服怎么腰身做得这么紧,要放出些才合适呢。」平儿道:「这还是穿旧了的,也不值得再改了。」宝钗道:「别处都还好,单是腰身粗了,许有了喜信儿吧。」平儿听了,顿时脸上发红,说道:「没有的事。」宝钗笑道:「大喜!大喜!这可该保重点。从前凤姐姐、尤二姐姐有了,都没落住,太太正替你们盼望着呢。」平儿笑道:「我是丫头的命,哪里像奶奶们那么娇嫩。宝二奶奶,你有了哥儿,倒该拿我们来打趣了。」宝钗道:「这不是玩话,我要早知道,今儿也不请你来了。」二人又说了一回话各散。

  此时已近晚秋,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渐渐的入了冬令。一日,宝钗从议事厅下来,想起秋爽斋地炕坏了,前天吩咐管事们修理,不知修理好了没有,便亲自至秋爽斋看视一番。探春出迎,同至屋内闲话。见几上放着花觚,还插着几枝白菊,笑道:「你这里菊花真开得长久。」探春道:「这是后开的。屋里不很暖,例和花儿合适。」宝钗道:「这屋里地炕多年没生火了,乍一生总不大暖。」探春道:「我许久没在园子里过冬,今年难得在这里,要好好赏两回雪了。只可惜诗社凑不起来。」宝钗问:「得到家信没有?」探春道:「他哪有工夫写信呢?

  倒是衙门里来的信,说是大兵到了那里,连打了两个胜杖,把荆门镇克复了。他们和珍大哥也都在一起哪。「宝钗道:「亲家老爷带的都是久练的精兵,这些毛贼哪禁得一打呢?「莺儿跟宝钗来的,正和翠墨靠着玻璃窗向外闲看,忽向宝钗道:「姑娘,外头下雪珠儿了。「宝钗、探春俯窗一看,果然阴云密布,微霰纷纷。宝钗道:「都是三妹要赏雪,那滕六君赶来凑趣的。「探春道:「这还是头场雪,只怕下不多大。「一会儿雪点渐密,那梧桐树下山石隐隐有些积雪,却斑驳不匀。

  宝钗见探春意兴比往日都好,便道:「这雪可要下大了,咱们两个人也太少,还是寻云儿去罢。带着瞧瞧那梅花开了没有。」探春道:「到那里也好,我好两天没见他们了。」莺儿听了,连忙回怡红院去取雪衣。

  一时雪花更大,一片片似搓绵舞絮,只是下在地上半已融化。莺儿取了一件紫陀罗呢的外套来,服侍宝钗被上。探春也披了一件大红猩猩呢的斗篷,又都带了观音兜。莺儿、翠墨各打一柄青油伞,一路向拢翠庵而来。只见重林叠嶂,缭白萦青。那池中枯寥寒芦难些雪团,更压得欹斜有致。过了蜂腰桥,只见一人披氅拥盖,迎面行来。探春道:「什么人居然和咱们同趣呢?」

  渐行渐近,那人见了宝钗,忙道:「姐姐,你往哪里去?」原来是邢岫烟。

  宝钗道:「邢妹妹,你怎么有此闲情,赶来赏雪。」岫烟道:「我哪配赏雪呢?

  妈妈有两句话,叫我来和姐姐说的。刚好在这里遇着了。」说着又和探春见礼。

  探春邀她同往拢翠庵去,宝钗道:「咱们有话,到庵里也好说的。」三人就此同行。

  走到庵门,湘云正在门外看雪,笑道:「我正想着,这么好雪怎没人踏雪寻梅,可巧你们就来了。」探春道:「这里红梅开了么?」湘云道:「你看那树上刚有骨朵呢,再有十天半个月也要开了。」宝钗道:「梅花没开,咱们围炉清话也好。四妹妹呢?」湘云道:「在屋里哪,我拉她出来瞧瞧,她走到廊子上打一寒噤,就缩回去了。」探春道:「这雪地里也是冷,咱们屋里暖和暖和去吧。」大家进了庵堂。

  惜春闻声出迎,同至湘云房里。探春正和惜春、湘云说话,宝钗悄拉岫烟一把,二人同往佛堂。岫烟悄悄的说道:「这两天畿东有点小事,大哥哥要和柳芳同去,妈妈不肯放他,娘儿俩正在争执。妈妈叫我来告诉你。」宝钗问道:「哪个柳芳?」岫烟道:「就是那理国公的孙子,现充龙武中军统带的。」宝钗道:「哥哥既在营里,这种事怎能不去呢?我听三妹妹说,南阳那里连打了胜仗,这点闹不起来的,让他去混个保举吧。」岫烟便要披斗篷,宝钗道:「你难得有空,赏赏雪再去,天还早呢。」岫烟道:「妈妈等我回信哪!」说着,披上斗篷,便向宝钗告辞。

  宝钗看她出了庵门,方回至湘云处。探春道:「二嫂子,刚才我们商量如何赏雪,史妹妹说芦雪亭那些地方都在低处,看得不远,今天要换个眼界,一直上凸碧山庄看整个的园景,你能走那段山路么?」宝钗道:「那山路也很平的,你能去我就能去。难道像老太太似的,必得用竹轿子抬去么?」湘云道:「要去得多加点衣服,还要预备茶炉茶具,和笔墨纸张,那里都没有现成的。」少时预备齐了,惜春道:「这就去吧,天晚了可不好走。」于是宝钗、湘云、探春、惜春披了衣套,带着手炉怀炉,各扶侍婢,从嘉荫堂那路上去。一带萦纡山径都铺着三尺方砖,旁衬五色石子,漫成花样。积雪半融,却不甚滑。一层一折,直到峰脊,便是那座敞厅。大家随意散坐。丫头们支起茶炉,一时茶煨熟了,又温了一壶珠兰酿,各人喝了几口。凭高下望,只见寒树重重,夹着许多亭台楼阁。树梢瓦面,一片白茫茫的,宛似瑶树琪花,琼楼玉宇。

  大家指点。看去那一条黑曲曲的是沁芳闸、一块黑汪汪的是荇叶渚,黄澄澄的是省亲别墅的瓦,绿沉沉的是潇湘馆的竹子,红稀稀的是拢翠庵的梅花,在雪光云影、上下一日中瞧得更真。宝钗道:「这真是个奇景,向来没领略过。」探春道:「亏史妹妹怎么想到的。」惜春道:「这也是空中楼阁,杲日一出,万象俱空,只争一时幻眼罢了。」

  湘云只顾凭栏眺望,他们的话都没有听见。忽然大笑道:「我得了一句了,谁接下去。」便朗吟道:「拍手栏杆俯大荒,」宝钗笑道:「你们看这诗疯子,今儿又发疯了。」探春道:「她这诗句倒很好,不仅涵盖一切,而且颇有仙气。

  七言联句咱们还没做过,今儿何妨试试呢!「宝钗道:「我也效颦吧。「就吟道:「人间真有白云乡,四周萝翠疑沉影。「探春道:「此刻就写景未免太早,好在是混拈的,还不要紧。「也接着吟道:「一镜梨云看斗妆,树拥蒙茸遮密磴。「湘云道:「好个一镜梨云看斗妆!这梨云不是兰哥儿心爱的丫头么?幸亏他们到江西去了,不然还以为有心打趣他呢。「宝钗道:「上句很好,那下句可不切雪景。「湘云道:「即是长排,哪能句句写雪呢?我也只好泛写雪景了。「随又吟道:「径穿革确到虚堂,重檐迭迭楼台合。「宝钮道:「这句颇似昌黎,倒不好对呢。

  想了一会儿,方吟道:「积雳蒙蒙竹柏长,山骨初妍如削玉。」湘云道:「第二句更好,确是传神之笔。」宝或正倚着栏杆看雪景,说道:「咱们从拢翠庵来,那梅花还没哪嘴呢。这里看下去,倒是一片红的。」探春笑道:「我正对不上来,你倒帮了我啦。」便吟道:「梅魂微醒已含香,」尚未念出下句,湘云已抢着接吟道:「湿云连水寒鸥没。』,探春只得接对一句道:「冻液衔林暗鹤藏。

  「湘云又抢着接道:「琼馆风使事雾慢。「宝初笑道:「云妹妹又把吃鹿肉的本领拿出来了,我可没有那捷才。「慢慢的吟道:「瑶宫天女舞霓裳,俯临万象归虚旷。「探春道:「到底蘅芜君口气大,这句倒要用心对她。「惜春在那里做誊录,他们每念一句,惜春便写一句。渐渐冥色沉昏,写的字都是模模糊糊的。笑道:「你们只顾抢着做诗,天黑了也不知道。「宝钗道:「真个不早了,你们看那边都上灯了,带回去再续吧。「探春道:「兴致最怕打断,再续了也没意思。

  云妹妹余才未尽,不如交给她胡乱凑上就算了。「说罢,大家忙着下山。

  到了山下天已曛黑,探春、宝钗各自分路回去,惜春、湘云同回至拢翠庵,用了晚饭。惜春自去讽经晚课,湘云便就灯下将日间联句诗稿重抄了一遍。数来不到八韵,却还衔接一气,自己便接续凑成,共得十二韵。那凑的诗是:「直立孤襟接混茫。叉手余寒随炼水,振衣有兴共凌霜。裁琼狡狯龙公戏,散锦缤纷鹿女装。坐久茶烟沉石鼎,归来花雨想经床。始知羔酒人间贱,曾控飞鸾到上方。

  「写完时夜已深。开窗一看,雪花还在飞舞,夜气甚寒,忙收拾睡下。

  次日,湘云早起,雪势已止,地上积得更厚,天还是阴沉沉的。问知惜春早课未完,自己梳洗了走至廊下,看了一回梅花。那梅花已开了一二分,破工艺品深红,幽香更细。想到探春「梅魂微醒已含香」的诗句,仿佛替这花写照,便携了诗稿来寻宝钗。二人批评一番,又互相赞美。宝钗道:「联句都是急就成章,就偶有佳句,也不能句句都好。所以韩孟之外,古人集中颇不多见,像这首也就算不离了。」湘云道:「只我们这几人,便不负园林佳景。那稻香老农虽然得意,未必有此清福吧。」正说着,秋纹送进一封信来,乃是李纨寄给宝钗的,却从南昌信局寄来。湘云道:「他们如何会在南昌呢?」宝钗道:「或许另有升调吧。」及到拆开细看,不免吃了一惊,又是欢喜。

  原来那回南阳构乱,有些小头目也想在九江起事,只因贾兰深得民心,不敢轻发,贾兰听见风声,便存个拼死报国之念,先将李纨送至南昌,暂赁公馆居住。

  自己和梅氏誓同生死,梅氏从妆奁中取出一对金药指,各带一只,说是万一乱世起来,未必能同在一处,只听到城池失了便吞下药指,准备地下相见。

  那时九江绅民一体爱戴贾兰,官绅开了几次会议,贾兰激励忠义,誓共祸福,大家莫不感动。说道:「我们只听大公祖的话,赴汤蹈火,决无二心。」那节度使招安了寇新一军,要拨到九江来助防守,也是贾兰和绅士们拼命合力挡回去的。

  若是寇新来了,把号褂子一反穿,变成被毛龀牙的狼虎,那九江早已吃光了。

  不料人心甫定,刚好廉访司出缺,节度使又下了公事,命贾兰升署。也是因他官声甚好,格外借重,又命将道印交郡守暂护,即日赴省。贾兰只得遵文交卸,九江绅民听说道爷升了,大众都慌了,纷纷聚议。当天便发了无数呈禀,都是请留贾道宪的。又怕贾兰一时就走,都来衙门里攀留宪驾。一天都有几十起,还有些对着贾兰流泪的,因此贾兰将行装收拾好了,却不忍离开。

  那小匪目见有机可乘,赶即布散谣言,多方恫吓。贾兰是不怕的,只郡守李湘,还是贾兰看他居官清慎,从州县中提拔上来的,这回偏生不做脸,他一听风声不好,悄悄的雇了一只小船,带着家眷连夜走了。那些匪徒便煽惑地方闲民,说是府官走了,衙门里丢下许多好东西,你们白看着还不检么?本地闲民还不敢动,后来又说是贾大人都走了,你们还靠什么?这才大家一哄,登时聚了一二千人,拥进府衙,将李湘所遗细软珍宝抢得一空,便要起事。贾兰在衙门里闻知此事,立刻传同知通判,同知也走了,只剩得一个通判,便带同通判文钟秀、弁目李占奎,至府衙前劝谕解散。

  本地闲民听见道辕三声炮响,贾兰出来了,都道:「道爷在这里呢,谁说道爷走了?」一见贾兰,纷纷跪下。贾兰吩咐他们速速散归本业,有本道替你们做主。大家欢声雷动,陆续散去。那天晚上,贾兰和通判遍走四城,巡逻一夜,地方安静如常,即委文通判暂署郡守。这么大的乱子,如何不见知县出马?原来那县缺被节度使裁了,新民的父母官岂可裁撤,这也可笑。当下贾兰连夜发了文书,报知节度使。又过了十多天,省城委的新道台来了,贾兰才得赴省。李纨恐家中闻信惊慌,所以写信单给宝钗,叫她委婉回明贾政、王夫人,不要挂念。

  宝钗看完那封信,又递给湘云看了。湘云道:「外官真是不容易做的,怪不得老爷那么担心。」宝钗道:「兰小子虽然年轻不阅历,这也很亏了他了。若不是平时民情爱戴,那天夜里出去弹压,还不定出什么岔子呢。」湘云道:「你上去只管回吧,别叫太太吓着。」宝钗道:「咱们何妨一同上去呢。」刚好王夫人打发绣凤来寻宝钗,宝钗便和湘云同往上房。见王夫人面有怒容,正和探春说话。见宝钗上来,便丢下探春,向宝钗说道:「你们没见过的吧,这上房里都出了贼啦,我那些头面首饰向来不大管的,这一向又不大出门,今天开箱子无意中检点,少了一个拜匣。那里头首饰还有限,你老爷收的外官冰炭敬、门生年节敬,因为用不着,都放在那里,聚起也很不少了。问这几个丫头,你推我,我推你的,也查问不出,你们看该怎么办?」宝钗道:「太太上房里别人不大到的。这些都是丫头们经手,如今也没法子了,只可把他们交下去细细讯问。

  好的呢,借此洗明心迹,那偷东西的还有什么顾惜?该打该罚再请太太的示下。

  「王夫人道:「也只可如此。若究出来,可别替他们瞒着。我最恨的是这些事,重重的办一两个,也好做个榜样。「探春道:「太太且平平气,容我和二嫂子办去。「王夫人又对湘云道:「大姑娘叫你笑话,什么事都闹出来了。「湘云笑道:「谁家没有偷鸡摸狗的事,这算不了什么。

  宝钗见王夫人怒气稍平,方将李纨信上的话大概回了一遍。王夫人乍听,不免惊慌,听说都到了平安地方,才写传来的,也便念了几声佛。又道:「前两天姨太太还说,等下了雪,要借我们园子,大家玩一天。家里闹得这么乱,外头的又是那么风险,可叫我有什么心肠赏雪呢?」宝钗道:「我妈妈因为我哥哥要出差去,也在家里呕气,今儿恐怕未必来了。」又陪着说了一回话,方同探春、湘云退下。

  湘云自回拢翠庵。宝钗、探春同至议事厅,立时传了林之孝家的,告诉她上房受了拜匣,即命她将王夫人房下大小丫头和婆子们分传起来,仔细盘问一番。

  有无着落,即来回话。这里仍旧办事。那些家人媳妇们,领对牌的,递账贴子的,络绎不绝。一时尚未办完,林之孝有的已上来等候,看宝钗、探春处置事毕,方上前回道:「刚才先传了玉钏儿、彩云,她们两个是贴身服侍太太的。彩云不等问便先自承认,说是她偷了去供给环哥儿的,该杀该罚她一个人承当,不要冤枉别的好人。奴才要传别个丫头质问,彩云倒拦住,说不用问她们,他们也不会知道的。宝钗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偷去的?是她亲手交给环哥儿,还是有人从中传递?你问明白了再来。「林之孝家的答应退下。

  去了有一顿饭的工夫,又上来回道:「奴才问过彩云,她说是新近偷的。环哥走了许久,分明有人替他们来往带信。只是问她总不肯说。只说什么罪过她一个人挡去就完了。据奴才看,若究那带信传递的人,除了大门上的周贵,没有第二个,奴才常见彩云和那周贵背着人说话,见了我们就闪开了。」探春道:「那周贵胆子也太大,我们不便讯问,请琏二爷查究吧。」又吩咐林之孝家的将彩云好好看管,要防她寻死。一面将讯问周贵之事说与平儿。

  过了两天,平儿来寻宝钗,说道:「二爷问了周贵,他先不肯认。后来骗他是彩云供出来的,他无可推了,才说出环哥儿走时,如何重托他。如今环哥儿在外,把骗来的钱都用光了,又想到家里来搬运,问他环哥儿的踪迹,他说在陶什哈尔专人来的。」宝钗道:「彩云和环儿不知是什么缘法?她平时还明白,在太太身边多少年,从不曾指着太太的名儿,撞这个骗那个的。怎么这回如此糊涂?

  「平儿道:「宝二奶奶,你哪里知道,上回太太丢了茯苓霜,查出来就是这蹄子偷给环老三的。宝二爷脸面软,替他认了账。那环儿还疑心和他呕气。这是发觉出来的,平常偷的还不知有多少呢?「宝钗道:「从来说家贼难防,太太哪里知道?这回索性撵了出去,倒干净。

  那周贵怎么办呢?「平儿道:「周贵也是周瑞的儿子,是什么好东西?依我早就该撵的。「二人又同至探春处说明此事,探春道:「也没有像环兄弟这么下作的,依我早就要把他圈起来,偏被他跑掉了。「宝钗道:「龙生九种,皇上家的宗室还有不像人样的,何况咱们家里呢。这也是没法子的。「那天宝钗便和探春、平儿同上去,回复了王夫人。王夫人更为诧异,道:「想不到彩云会变得这么坏。「玉钏儿从旁说道:「她早就坏了。那年太太因为我姐姐和宝二爷说几句笑话,就把我姐姐撵了。哪知道那天彩云正和环二爷在耳房里,不知干什么呢?太太没瞧见罢了。「王夫人听了,想起金钏儿来,更痛恨彩云。便吩咐将彩云重责四十棍子,发回她家里择配。周贵也杖责革除了事。宝钗、探春陪着王夫人说话。

  平儿因有事先自回房,见贾琏正忙着和几个小丫头在那里寻东西,急得满头是汗。平儿问道:「你找什么哟?翻得一屋子乱腾腾的。什么东西这么要紧?」

  贾琏道:「我还有什么好东西?就是二姐儿留下那条汗巾,我托你好好收着的。

  今天要用着他,尽等你不下来,我可不自己找么?「平儿道:「那东西丢不了,我收着呢。「贾琏道:「不是怕你弄丢了,为的今儿是她生日,这一向赶碌那府里的事,连十月初一那天也没得到坟上去送寒衣。趁今儿,我叫小厮们预备些祭品,带着汗巾,到那里哭她一场,也算尽了我们的情分。「平儿道:「这么大冷天,你要祭她何必坟上呢?奶奶没了,咱们还有什么忌讳的?在家里上个祭,也是一样。

  「贾琏道:「上头太太们知道了也不好,还是在外头吧。「平儿叹道:「一个人何苦那么斗心眼呢?奶奶从前对待二姐儿脸上是蜜,心里是刀,恨不能谁吃了谁。我看不过,背地里照应点二姐儿,被秋桐那蹄子挑拨的,还挨了两顿好骂。到如今他两个人谁还在呢?苦是阴间遇着了,只怕脸上也有点难过吧。「贾琏正要接着说话,小丫头回道:「东府里小蔷二爷在外书房等着爷呢。「贾琏道:「请他坐一坐,我就出去。「一面仍催着平儿将那汗巾寻出来,自己系在身上。方才去见贾蔷。

  不知贾蔷来此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长安宫同日拜丹纶清虚殿双飞五彩笔

  话说贾琏来至外书房,贾蔷正在坐候,忙站起请安,道:「二叔大喜。」贾琏不解,问有何喜事?贾蔷道:「刚才朝里苏拉们来送信,说南阳那边有八百里排单赶到,奏报统制周琼连打几次胜仗,一直攻到南阳。那驻守南阳的小匪目江魁,一听官兵到了,吓得魂飞魄散,躲在床底下混身发颤。一般喽罗们寻不着头目,各自四散逃生,一、两个胆子稍大的,到节度使衙门去掠取财物,见那床帐颤摇不定,心想这里白天闹鬼不成,乍着胆子往前一看,方见床底有人,正是他的头目,便保着江魁弃城逃命去了。那天便由周琼的队伍首先进城,收复了南阳。

  今天有旨意封周琼一等子,赏珍大叔尚书衔,署理襄南节度使,也用八百里的廷寄发去了。我刚才给大婶娘道了喜,叫我来通知二叔,就请您替回明这边老爷、太太,这是一件事。」

  贾琏大喜道:「这一件已经够喜的了,还有第二件么?」贾蔷道:「那苏拉又说起,今天江西节度使也有奏本到了,正本是奏保兰兄弟保守九江的政绩。皇上降旨赏给头品冠服。附本奏报学政出缺,请旨简放,奉旨即着贾兰署理。历来各司道没有署学政的,也是破格的恩典,刚好又和珍大叔的恩旨同日下来。二叔你道可喜不可喜呢?」贾琏道:「虽是意外之喜,也还在意中。只难得凑在一天上,我还要给你道喜呢。你这回替珍大爷看家,很出力,如今大爷做了封疆,那龄官的事还不好办么?」贾蔷道:「蔷儿算得什么出力,可是这件事总要求二叔成全,若不成,我也要做和尚去了。」贾琏笑道:「你倒象你宝二叔的儿子,这点小事也值得去做和尚么?」贾蔷道:「新近还有人编了一部书,说二叔您也做了和尚,不知是宝二叔做和尚传错了呢,还是那位编书的瞧您哪一点像个和尚,我就猜不到了。」说罢,二人相顾大笑。贾蔷道:「我还要到那府里,对付那些报喜的呢。二叔去不去?」贾琏道:「我有点小事要出城一趟,明儿一准在那边见。你先替我给大奶奶报喜吧。」贾蔷去了。

  贾琏便上去回明了贾赦、贾政。贾政心中也自欢喜,却因门户太盛,转怀忧惧。贾赦说道:「珍阿哥倒也亏他,那兰小子到底年轻胆小,抢衙门那些人为什么不杀了呢。他们弟兄各有各的偏见,这也是说不明白了。」随后贾琏又向王夫人道喜。王夫人正和宝钗说彩云之事,恐怕贾环在外头惹祸,不免焦心。听贾琏说到贾兰署理学政,便说道:「我整天替他们提心吊胆的,做个学政也好,到底是一条边的事,没有多大责任。」又对宝钗道:「这一来珍阿哥也阔了,你大嫂子不用操那些闲心了。你得空到那府里,替我给她道喜,请她定个日子,来咱们这里乐一天吧。宝钗答应了。贾琏见王夫人无话,退下来便自往城外去奠尤二姐。

  不必细表。

  却说贾母至赤霞宫就养,每日宝玉、黛玉夫妇陪着说笑,又有鸳鸯贴身服侍,凤姐跟在身边随时凑趣取乐,空的时候把迎春、香菱接来,凑上凤姐、鸳鸯或是尤氏姐妹,也尽够斗纸牌的了。元妃闻知贾母到了,亲自来赤霞宫问安。免了国礼,还要行家礼。贾母连忙拦住,那天坐谈甚久,又送了许多上用的东西。警幻和众仙女也都来拜见,大家口口声声捧着老祖宗,还似荣国府中情境。这几天在酆都府里做儿媳妇的闷气都融化至爪洼国去了。

  一日,凤姐在贾母处陪着说话,黛玉带了一个女子进来,看去颇有几分姿色,却是面黄饥瘦,鬓发也参差不齐,好象刚留未久的。近前细看,有些面熟。见了贾母,便磕下头去。黛玉笑道:「老祖宗认得这个人么?她也常到咱们府里去的。

  「凤姐打量了好一会儿,笑道:「咱们家里常来的人化了灰我也认得,怎么这个人总想不起,倒有点像馒头庵的智能儿。「黛玉笑道:「偏不是智能儿,是秦大奶奶。「原来,智能因污秽佛地,判定在血污池受罪。判官受了秦钟之托,将她归入轻罪减免的册子里。阎王又得了宝玉的信,自然不再挑剔,等到案子定了,秦钟将智能领出,便带到太虚幻境来寻宝玉。刚好赤霞宫旁院,尚有几间空房,即拨与他二人居住。这天来见黛玉,黛玉因要赚老人家笑笑,特地带智能同见贾母。

  贾母闻说是秦大奶奶,忙问那个秦家,黛玉道:「老太太忘了么?就是东府里小蓉大奶奶的兄弟,从前在家学里陪宝二爷念书的秦钟。」贾母道:「如今秦钟那小子在哪里呢?」黛玉道:「他前天来找二爷,就住在这前院了。」凤姐笑道:「啊!我明白了,那回我们住在馒头庵,我就瞧出秦钟和能儿有点眉来眼去的,我心里想这点点的小秧子会出什么坏呢?哪知道他们俩真串上了。

  「智能儿听得不免羞红满面。贾母拉着她的手问道:「你那年跟师父到府里来支月钱,那是多大年纪?「智能儿道:「那年十三。「贾母道:「今年呢?「智能儿道:「今年二十了。「贾母笑道:「日子真快,她们都成了人,又另换了一身打扮,可叫我怎么认呢?「大家都笑了。

  鸳鸯走进来道:「老太太,那屋里牌桌摆好了,二姑娘、菱姑娘都在那里侯着呢。」贾母道:「我这几年眼更花了,连牌都瞧不准。鸳鸯你替我看着点,别让他们给赚了。」凤姐笑道:「老祖宗尽说人家赚了,可没瞧见你老人家输出钱来。没上场先搭上联手,不知道谁赚谁呢?」贾母道:「今儿咱们赌个东道?谁输了晚上弄点吃喝,可不许赖的。」凤姐拉着黛玉笑道:「林妹妹,你听听,老祖宗吃定了我啦。你就替我预备去吧,不要等回来费事。」贾母笑道:「凤丫头这张嘴真是至死不变的。」一面说着,便扶着鸳鸯到西屋里。凤姐跟了过去,和迎春、香菱见了。这就洗牌告么,大家斗起牌来。

  一会儿尤二姐来了,见人手已够,只坐在凤姐旁边,帮着她看牌。一眼瞧见贾母的牌快圆了,只短一纸八索,她便给凤姐一个暗号,凤姐已把八索打出了,又要收回。贾母已将牌放下,凤姐道:「你瞧我这牌,这八索怎么能斗呢?分明是斗错了。」鸳鸯道:「错了就得认,那许收回去的。」正在呕笑,黛玉送了智能,也到这屋里来,说道:「老太太,咱们晚上的饭别管谁做东道,横竖是要吃的,我想弄个新样儿,各人一份。各自把爱吃的点上,不要那些照例的菜,老太太看可好。」贾母正拿一张五万,要斗出去,口中说道:「这个怕人家要吃吧?」凤姐笑道:「林妹妹她不为人家要吃还不预备呢?」贾母方才觉悟,笑道:「什么新样儿,旧样儿,这还是我那年想出来的法子呢。」

  凤姐笑道:「任谁聪明都斗不过老太太,见的世面又多,又会想法子玩,我们要改个新样儿就改不出来。」

  说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泛出红云,便不说了。黛玉瞧出,笑道:「凤姐姐在哪里喝了酒来的?」凤姐道:「我自从那回做生日闹了笑话,总也没有举杯子。这是哪里来的话?」黛玉笑道:「若没喝酒,怎么脸上有红似白的?」凤姐笑道:「你现在什么都懂得啦,可记得那时候拉着手儿对哭,老太太叫我去劝架,那两只眼就象乌眼鸡似的。」说得众人都笑了。

  黛玉也不好意思,说道:「你这贫嘴。『正笑着,宝玉从警幻处回来。晴雯、麝月替他换了衣裳,便来见贾母。因她们正在说话,只站在黛玉身后。贾母一眼瞧见,道:「那位又是谁家的姑娘?「凤姐笑道:「可不是么,那是宝姑娘。

  宝玉走上前叫声「老太太」,贾母才看出来。笑道:「我这眼睛越发不中用了,那年雪里他和琴丫头在一块儿,我就看错过,那到底还是远处。这才多么远哟。

  「黛玉问道:「你去了这半天,有什么事?「宝玉道:「目下玉京清虚殿落成,要一个好手笔的做篇记。那些有名的重仙都不敢下笔,所以玉帝下诏,招揽普天下的散仙,同去考试,这里也有文书来了。警幻问我去不去?好据实上奏。「迎春道:「宝兄弟,你白中了一名举人。这回也应该去露露脸,把天下群仙都压下去,比中进士、点翰林又强得多了。「宝玉笑道:「这些全是虚名,我们世外之人,若还为名心歆动,也与禄蠹何异?只是那回玉旨赐婚,还没得上去叩谢,这回怎好再不去呢?「尤二姐道:「人家都说天宫怎么好法,谁也没见过,到那里开开眼也是好的。

  「宝玉道:「我那年跟师父骑龙上天,也曾在天门外晃晃,天苑边伸伸头,究竟那里头不能随便进去,也如同白去一趟。「贾母笑道:「我在世上,皇宫里也常去的。黄的是瓦,红的是墙,看不出怎么稀罕。这几年在酆都城,听他们提起天宫来,仿佛有多么富丽,多么高贵,我都恨不能去瞧瞧。宝玉,你有这个机会还不去么?「凤姐笑道:「女仙许考不许呢?若许考,你和林妹妹同去,岂不更好?这里我给你看家,伺侯老太太,也是我的事。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宝玉道:「凤姐姐肯替我分心,我就决计去一趟。考不考到那里再说吧。「又悄拉黛玉的衣袖,黛玉会意,二人同至内室。宝玉道:「妹妹,你去不去?「黛玉道:「你去你的,何必强拉上我呢?「宝玉笑道:「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好妹妹同我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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