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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梦(1~64)郭则 - 5,3

[db:作者] 2025-08-13 08:22 5hhhhh 3700 ℃

  我多多地谢你。「黛玉道:「你谢我什么,我倒要问问?「宝玉眼瞧着她不敢答词,又再三地央求她,黛玉才点了头。又道:「去是去,我不和你在一起,怪没意思的。「宝玉这:「人家在一块儿的多得很呢,单你这么撇清。「正说着,金钏儿进来道:「老太太那里摆饭了。「宝玉二人又同至贾母处,见室内安设长案,上铺紫凤绒毯,酒浮琥珀,花缀琼瑶。仍是贾母上坐,香菱、迎春等依次坐定。每次上莱,各人只练爱吃的,随意留下。宝玉却只吃些时果,席间凤姐笑道:「咱们今天到了红毛国了。琴妹妹送我那张红毛国的画,一张长桌子,聚了好些人,不就是这个样儿?可没这么精致。亏林妹妹怎么想出来的!「黛玉道:「那回怡红院夜宴,大家围着一张大炕桌子,也是这样摆法。不过那是圆的,这是长的,形式不同罢了。「鸳鸯道:「老太太行个令吧。「贾母道:「咱们人不多,你想个热闹的。「鸳鸯取过两颗骰子道:「咱们掷牌,长牌管短牌,短牌管杂牌,若同是长牌按天地人和,以次递管。这个令又热闹,又不费心。「于是从贾母掷起,一掷是个红九。香菱接着,刚好掷个么四,只得喝了。迎春、凤姐等依次掷过,互有胜负。底下宝玉掷的是双红,正在高兴,却被黛玉掷个地牌。凤姐笑道:「这还不是正管么。别看她点子小,可是非管你不可,趁早乖乖地喝了吧。「众人都笑了。

  又掷了两轮方罢。一时席散,迎春、香菱各要回去,贾母道:「迎丫头,你回去也怪冷情的,还是住在这儿吧。」迎春只得住下。一宿晚景不提。

  次日,宝玉上去,先给贾母请个安,便去寻警幻,将黛玉同去的话说与她。

  即日申奏天阙,回来又有一番料理。到了考期将近,警幻亲自送宝、黛二人上至兜率宫。那里住的都是一班散仙,琼楼连苑,瑶树当阶,重重金粉栏杆,处处碧云庭户,真是仙乡福地。那些散仙有的控鸾引凤,有的驾鲤骖鸾,游戏其间,往来不绝。当晚,兜率大会,群仙来的更多,老少妍媸,其状不一。更有奇奇怪怪的。或体生绿毛,或肋出赤翅,或两耳生于顶上,或一眼出于脐间。

  宝、黛二人真是见所未见。那晚上众仙各显神通,又变了许多戏法。一个仙官脱了青袍,挂在树技之上,霎时变成了一条苍龙,鳞爪闪动,向空飞去。一个仙女脱下翠裘,向空际一掷,变来两只青鸟,来回飞舞,啁啾有声。又有八个仙翁,摇身一变,成了十三四岁的童子,面如桃花,向人含笑。有人想要玩月,只剪一张圆纸,贴在墙上即刻发出银光,照成一片月地。有人想起赏梅,只拾一根树枝,插在阶下,立时长成大树,开了一座花山。他们只顾斗法,宝玉却和黛玉连袂游行,随意看看风景。遥见有人倚着玉栏,在那里看花,十分面熟。黛玉道:「那不是小蓉大奶奶么?」

  那人闻言,回头一看,说:「敢则是林姑娘!」忙即过来相见。秦氏笑道:「如今称呼林姑娘不大合适,要叫你二婶子了。那回临别,掷了两个全红,我说再见着可要吃你的喜酒,如今真吃着了。」黛玉两颊微红,半晌方说道:「这可碰巧了,你也是应考来的么?」秦氏道:「我能认识几个字,怎么考去?今儿是来赴会,刚好和你们碰着。你们也住在这里么?」黛玉道:「就住在前边楼上。

  「秦氏道:「我也住在前边,咱们相离不远。刚才看了一会变戏法,没多大意思,正要回去。若回去,咱们就见不着了。「宝、黛二人便和秦氏一起闲逛,一路仍旧说笑。黛玉道:「蓉大奶奶,你在情天上也没什么事,为何不回到太虚幻境去玩玩。我们那里又来了好些人,连老太太都接来的了,比先热闹的多呢!「秦氏道:「到了那里哪能由着我呢,倒不如你们散仙,无拘无束,受哪里就到哪里。「一时又向宝玉道:「宝二叔,你还想兼美妹妹不想,我们在情天上时常见面,她还问起你呢。「宝玉触起前情,不免怅惘,却怕黛玉瞧出,忙拿话岔她道:「鲸卿兄弟如今也在我们那里,你有什么话,我们给你捎了去。「秦氏诧异道:「他如何到了那里?「宝玉便将在的酆都遇见了秦钟,以及营救智能,同来幻境都告诉了秦氏。

  秦氏道:「宝二叔疼你侄儿,真是没得说的。这孩子也没出息,正正经经娶一个不好,为什么单要那能儿呢?」宝玉道:「这也是情之所钟,你是情天中人,怎么倒说这话。」三人正走着,见一颗琼花开得正好,便在花下留连。遇见一个垂髫少女,眉目如画,宛转依人。黛玉问她名字,才知是杜兰香。她见了黛玉分外有情,相随不舍,秦氏笑道:「二婶子,这位倒像是你的小姑娘。」黛玉道:「谁若有个好儿子,把她娶回去,配成仙耦,那才有趣呢。」秦氏笑道:「给你们蕙哥儿说了吧,那不是如同你的哥儿一样么?」黛玉笑问兰香道:「你愿意么?」兰香只是微笑。

  便有一个白发老人走过来,瞧瞧宝、黛二人,又瞧瞧兰香,对他们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拿起随身玉管笔,不知写些什么。写完含笑而去。宝玉笑道:「你这一句话,又种下宿因了。」黛玉只顾和兰香说话,也没有听见。那晚大会,直到斗转参横方散。宝、黛和秦氏却已先回去歇息。

  次日一早,有仙官至兜率宫,传述玉旨,召神瑛、绛珠进见。宝、黛二人随那仙官进了天阙,这番所见,比宝玉前次骑龙来此却又不同。只见绛宇嵯峨,紫都迢递,一派宫廷阊阖,都列着钩陈天仗。那七城九阶二十七位,到处都有仙官守着。天钟一动,天乐齐鸣,便有一位天君下来,领着宝、黛二人历九层门,走过天庭。方至阶下,遥望斗座上冕旒巍坐,气象清严,知是昭明显融昊天上帝,忙即肃跪九拜。笙簧歇,又有仙官传述真诰。诰曰:「咨尔木石,既合允谐,惟尔之体,其益斡玄化,时补天功,勿替朕之庥命。」

  宝、黛二人敬谨听受。又复九拜,肃谢而退。当下赐他二人遍游天苑、天池、彩栋、连虹、宝舟、迷渚、万劫长生之树、千年不落之花。种种珍奇,不能尽述。

  又赐坐翠羽华盖车,周游了太微四门、上清九陌,方回到兜率宫来。又有众仙迎着道贺,周旋了好一会儿。随后秦氏来了,一见宝、黛,也是殷勤道贺,陪着说说笑笑,又同出去看看那天都的壮丽、天市的繁华,真觉得目眩神迷,应接不暇。

  秦氏赴了兜率大会,本就要回情天去的,因宝、黛二人在此,又多住了两日。

  转眼便到含元殿集试之期,宝玉、黛玉到了殿前,即有仙官问过姓名,颁给黄栌宝简,引他们入殿就坐。见殿上已有许多人,随后来的尚络绎不绝。不一时许,方才到齐。共有一千九百多人,同做那篇清虚殿记。其中夫妇同考的却只有宝、黛二人。

  黛玉向来才思敏捷,宝玉到了临场应制,不免矜持艰涩。那含元殿在九天高处,时有天风往来,宝玉怕卷页吹动,忙将通灵宝玉摘下,暂且做个镇纸。顿觉灵机触发,落笔如飞。到了日华晌午,天官又须下流露仙浆,玉杯深柱,色胜桃花。大家饮了,如琼浆甘露一般,更觉精神焕发。他们二人平日都写的钟王小楷,那文章也做得堂皇典丽,真是行行锦绣,字字珠玑。宝玉自己细校一番,又替黛玉校对无讹,方一同交卷退出。那些散仙,都是曾经得道的,那似世间举子,把浮名得失挂在心上。出场之后,便仍旧携偶嬉邀,结俦游骋。因此,宝、黛二人倒认识了许多真仙。

  只有仙女贾佩兰,因是同宗,往还较密。她也是来此应试的,时常谈些汉宫旧事。黛玉听了,只当解闷。宝玉素喜姐妹,也看他同喜鸾、四姐儿一样。那天试卷,经玉帝亲自校阅,男女两班各选了十卷,命刊在清虚殿壁。宝、黛二人和佩兰都在选内,又下了一道玉旨,宝玉授为碧落侍郎司文院待制,黛玉授为绛珠宫真妃,佩兰也授为珠宫近传。那些赐宴紫宫,谢恩玉阙,一切繁文无庸细表。

  那天宝玉到司文院,本是他旧游之地。绕过松荫,便是玉砌,一直走进那座秘阁。一般供奉仙官都来款接,一一通了名姓。才辩纵横的是班、杨、枚、马,丰神潇洒的是庚、鲍、沈、谢,又有王、杨、李、杜、韩、柳、欧、苏许多先辈。

  最后见一人口操京音,也是姓贾,心中不免一动,及叙起名字籍贯,原来正是贾珠。贾球也晓得有个落草衔玉的兄弟,彼此相抱大哭。欧久先生忙来相劝道:「此间兄弟同班的只有子瞻同叔,前有二苏,后有二贾,正是佳话,何必作此无益之悲。」又有一位姓贾的,年纪也很轻,说道:「我向来好痛哭流涕的,到了此间都收泪不哭了,你们未免比我还痴。」问他名字,原来便是长沙太傅。大家闲谈一阵。又有上回见过的王翰林,他不认得贾珠,却和宝玉颇熟,忙来见礼。

  宝玉又替贾珠介绍道:「这就是大家兄。」王翰林向来倚老卖老的,说道:「你们府上从国公爷以下我都见过,赦老,政老我们如同兄弟一样,更不用说了。

  就只珠世兄早年玉折,没得亲近。如今又和贤昆仲又成了同衙门,这也是想不到的。」说罢大笑。珠、宝二人敬重父执,不免一番周旋,倒把他们弟兄一段伤心给搅过去了。宝玉听到阁前鹤唳,想起那回随渺渺真人到此,预告他异日此中有望,可见万事前定,便是神仙成就也有个定数的。再取那些书册翻看,谁知都是六籍群经,和历代的高文典册并没有什么奇奥。心想:前次来时何以一字不识,好生奇怪。

  贾珠问知宝玉住在兜率宫,便和他一同回来。宝玉引黛玉见礼,贾珠向未见面,不免客气几句。又向宝玉道:「我上回见到玉旨,知道宝兄弟赐婚之事,很替你喜欢。只自恨无从相见,今儿若非同在院中,几乎又错过了。」宝玉道:「我自从出了大荒山,只住在太虚幻境。新近到酆都去一趟,把老太太也接来了。

  珠大哥在此也是闲着,何妨同去一聚呢!「贾珠道:「老太太我是要见的,只是见了家里人未免又牵动尘念,不如不见的干净。「宝玉道:「我们修道的,如水无留影,镜无留形,难道珠大哥多年的道力还自信不过么?「贾珠道:「我入道已久,岂有看不透的。这只是个理,若说起情来,上对父母,下对妻子,一点责任也没尽,怎能够不疚心呢?「宝玉道:「你还是为天年所限,像我丢下家里出来,更说不过去。那回到酆都见着祖爷爷、爷爷,想起上辈那么期望,实在万分抱槐。比不得大哥哥有个好儿子,重兴门户,比我又强得多了。「贾珠道:「儿子是儿子的事,也与我们无涉。你那哥儿安知不强似兰儿呢?「随后又细问酆都两府及太虚幻境的情形,宝玉都说了。

  贾珠又要看宝玉那篇场作,宝玉只得取出稿子,和贾珠同看。那篇清虚殿记是:「冲乎廓乎大园之运也,漠乎闵乎大昭之神也。宅一元于太虚,总六极以成始。隆施无际,至微不名。溯赤明之斡旋,是握道枢;冒黄灵以苞涵,用宣物化。

  盖惟清靡翳,洞乎雾霭之微,亦推虚乃神。周乎窈冥之表,九鸿所括,宗于一尊;

  八极之维,斯为上质。玉衡穆穆,出阳衍生气之源;珠斗辉辉,居显肇文明之祖。

  是则建紫宫以临下象,勰盖茎规青宇以至崇。绩孚旭卉,诚百神之景域,上昊之元观也。

  若乃三阶既平,九层重拓,揆乾灵之正位,垂泰紫之茂型。承虹接纬之规,抗辉东曲;揆日考星之制,俪景中霄。玉砌金铺,神光表瑞。电窗云栋,赫象昭模。合万寓以监观,廓乎无外;浑四游以布矩,炳矣至元。固宜取则极枢,示规浩荡。仰穹隆而俯旁泊,纳气象而出神明。汇众有于玉台,积精集丽;着五常于丹地,受道敛华。十香芬郁而朝薰,五音繁訇而书绕。电红扬翠,何妨宸路之严。

  霞彩流金,亦表天阊之壮。

  然而熙熙旷旷者,苍穹之所隆也;渺渺芒芒者,紫皇之所钟也。致简致刚,则凝德于清粹。无容无则,乃导化于虚灵。云波不滓于青衢,阳华胥涵于藻府。

  大哉,万物之郭。节厥章光,澄乎大国之渊,资其逍遥。霞墉九色,深浅成文。

  火藻六层,是非疑幻。总众枝于一本,觇百派之真源。揭诸璇榜,与桂府而齐辉。

  惟此金题,若高官之恒拱。珠巾玉桉,就瞻即霄度之台。员学如井渊,才能胜输寥之馆。玉也虚参丹诀,及拜彤阳。仰正霄穹,抱惭流连。顾眄九天之上,叨许抠衣,趋跄五佐之间。谬承授简,宜懿文于大赤。形以无形,阐冲蕴于正青。极乎太极。奉题字于烟霄之列。刻上梁于月殿之文,张弓取喻知有涤瑕汤垢之期。

  炼璞输功,徒托说有谈空之目。不辞佝陋,辄效淡揄颂曰:恢恢乾德,如矩如轮。

  无为而胜,立极惟真。旋枢斡纽,道在天人。孰云倚杵,视此嶙峋。浩浩怀襄,匪天斯从。庶萌云浦,闵嘿滋痛。懿纳不颓,实系德栋。庶几重阊,一廓氛壅。

  清以铲垢,虚以循机。票障庙合,灵光巍巍。陶甄万汇,复睹雍熙。无分无际,元漠与期。紫场亭亭,丹廷肃肃。穹运星回,神威霆伏。含清为锋,报虚为鹄。

  玉棱璧门,俯临万族。尊纡射彩,寓照霜文。圆青缥缈,太素氤氲。上灵允穆,浑元不纷。亿万斯载,神化所根。「贾珠细看一遍,赞美不止。又要看黛玉的场稿,宝玉笑道:「她是不给人瞧的,珠大哥若是到了清虚殿,也许见得着。「贾珠又坐了一会儿方去。临去,宝玉又再三央及他同往太虚幻境,贾珠手足情重,只得应允,却还是勉勉强强的。

  不知他们果否同行,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千里相逢序联征雁双星好合兆应祥麟

  话说赤霞宫中自从宝、黛二人走后,贾母不免挂念。迎春、凤姐、尤二姐、香菱诸人时常陪着说笑,每天仍旧斗牌。其中迎春是口拙的,尤二姐见了贾母不大敢说话,香菱究竟是客,还有几分客气,全亏凤姐和鸳鸯想法子替贾母解闷。

  晴雯、紫鹃本是贾母旧婢,也和鸳鸯替换着在身边服侍,因此并不觉得寂寞。警幻得知宝、黛二人试文入选,授了仙官、仙妃,忙来此报与贾母。还说起这回就考的如何之多,入选如何之难,以及玉帝对于他们又如何隆重。

  贾母和众人听了,自是欢喜。却因他们考试竣事,算计着不久便可回来,盼望之心更切。那日凤姐、尤二姐同至贾母处闲谈。鸳鸯在一旁替贾母捶背。贾母想起宝玉来,说道:「宝玉这两天也该回来了,怎么还没信呢?」凤姐道:「他们若没取中,早就来到啦。既取中了,还得领宴谢恩,又得到衙门拜客,哪能说走就走呢?」贾母道:「宝玉只去了几天,咱们惦记着,总放不下。他从家里出来了这些年,你太太不知怎么难过呢?」鸳鸯道:「我听说太太和宝姑娘都哭了好几场,提起来就掉泪,日子多了,才慢慢地好点。」贾母道:「你们说宝姑娘到这里来过,她还是那个样么?到底怎么来的?」

  鸳鸯道:「宝姑娘还是那样,只是瘦点。先是林姑娘去看她,给她留下的什么香,只要一点香,这里知道了,就去接她。她来了,和宝二爷还说了半天话呢。」凤姐道:「我也想家去瞧瞧,我们糊涂爷未必还想着我,我只不放心姐儿。」鸳鸯道:「你没听香菱说么,姐儿差点没被环三爷、王舅爷给卖了,亏得平儿和刘姥姥商量,送姐儿到乡下躲着。不然早到什么王府里了。」凤姐听了,又是心疼,又是恨,只感激刘姥姥和平儿。

  一时又想起贾琏,说到:「难道糊涂二爷也不管,由着他们卖么?」鸳鸯道:「那时候正赶上二爷到台站上,看大老爷去了。都是大太太拿的主意。」凤姐道:「后来二爷回来了,怎么说呢?」鸳鸯道:「等到二爷回来,刘姥姥就把姐儿送回府里,还给做媒,嫁了一个乡下财主。姑爷还是秀才哪!」凤姐道:「那三块料本不是东西,我早就瞧出来了。大太太也太糊涂,别管怎么样,总算是你的孙女,就是不待敬我,跟姐儿可有什么仇?就忍心下这种毒手。」鸳鸯道:「不是我批评主子,那大老爷和大太太真是一对儿,一个半斤,一个八两,都够糊涂的了。」晴雯此时正端上燕窝汤来,贾母喝过,听她们说话也听住了。忽听一帮人往外跑,有紫鹃、金钏儿的话声,晴雯忙问:「你们上哪里去?」麝月说道:「二爷、二奶奶家来了。」晴雯便也同迎出去。少时搀了黛玉进来,贾母大喜。

  刚问了两句话,又见宝玉同着一个人进来。贾母不大认识,说道:「这又是哪位?」还是鸳鸯瞧出来道:「这不是珠大爷么?」贾母方才想起,拉着贾珠的手,哭道:「珠儿,想不到你还能回来。」贾珠也不禁落泪,直至鸳鸯上前劝住贾母,然后方得拜见。贾母又道:「珠儿,你这一向在哪儿啊?我到了你祖爷爷那里,你爷爷问起你来,我说你早已过来了。你爷爷不放心,把地府的册子都查了,也没有你的名字。后来有人说你在林姑老爷衙门里当内僚少爷呢,我又打发人去问过,哪里有这回事啊!」贾珠道:「孙子本由中清谪降,幸亏生前无过,不得归位。后来又迁到司文院,刚好遇着宝兄弟。他说起老太太也在这里,拉着我同来的。」贾母叹道:「咳!自从你走了,家里出了不少的事。那回动了产,连祖宗的官也丢了。这几年刚转过运来,你老爷是不会做事的。宝玉又出来了,如今全靠着兰儿。听说他也做了官,放了外任了。你那媳妇苦守了多少年,也应该有这么一天。」贾珠听到此,也觉伤感,连忙用道心制住,说道:「这是老太太的庇荫。那外官岂是容易做的,并且容易造孽。兰儿年纪太轻,未必做得好吧。」贾母又瞧着宝玉道:「你们这回可开眼了,有什么新鲜的没有?」宝玉便将兜率宫大会,众仙如何变戏法,并如何见着秦氏,以及谒见玉帝,遍游了天苑、天池各处,都说给贾母听。贾母道:「我正疑惑,你们都到了这里,怎么单没见蓉哥儿媳妇,原来她到天上去了。她那个人原像个天上仙女。」宝玉又道:「我们给蕙哥儿定下个仙女做媳妇呢。」贾母笑道:「天上定的,可怎么到人世上去。」贾珠道:「人间一念,便可升天,天上一念之差,便可坠地。可有什么准呢?」贾母又吩咐鸳鸯,给贾珠安排住处。宝玉道:「我和珠大哥亲自看去,老太太别操心了。」便引贾珠至前院东耳房。那里也是明窗净几,布置周备。贾珠甚为合意,即就此暂住。宝玉又和他去见元妃,元妃见他弟兄同列清班,自甚欢喜,却因贾珠是长兄,不似对宝玉那样亲切。

  这里贾珠来到太虚幻境之日,便是李纨母子移居南昌学署之时。原来贾兰自从新任九江道后,赶即起程赴省。那天同梅氏从道署坐绿呢大轿出来,用的全份执事衔牌,一切鸣锣执扇,令箭提炉,红黑帽的喝道,红衣服的刽子手,还有武巡捕和道辕亲兵,直摆了半里多长。那些农学书院、敷政书院、工艺局、济贫院俱是贾兰捐廉办的,一般诸生艺徒都步行恭送。又有绅衿民庶,感激贾兰德政,送了许多万民感德政牌。每人都手执高香,一路送至城外,共有两千人之多。江右文风本盛,许多举贡生临,又都做诗文送别,亲自携来面呈。累得贾兰步步停留,人人慰劳,直到了官船上,那送诗的尚络绎不绝。后来妙成一大厚册。这也算空前绝后的盛举了。

  到了省城,贾兰即至节度衙门禀见,节度使当面着实奖励一番。说起省城也几乎肇乱,就是寇新一军起事,要烧节度衙门,亏得巡防营给剿散了,更佩服贾兰先见。贾兰下来便至臬署接印。那些皂役排衙,属员堂参,也忙了好一会儿。

  梅氏已绕道至公馆,接了李纨,同到衙门。母子相见,不免悲喜交集。李纨对贾兰道:「你这番徼天之幸,转祸为福,并不是你的才力办得到的,此后更要时儆畏,不可自满。」贾兰领命。此番从九江上路,梅氏身怀六甲,已到足月,生怕在船上添养,幸亏江程平稳,直到搬进衙门第三天,方才分娩,生下一个哥儿。

  落草的时候,刚好南昌郡守吴权上来回事,因此便命名贾权。

  正在贾兰接任之初,忙着督饬府县及发文局,清结省控案件。一月之内,结了二百余起。每天判阅公事,必至三四更方罢。又因桌司专管刑狱,就各监牢都设了工艺所,教临犯学习手艺。那时新建县唐镛,是个巧宦,贾兰命他分担些工艺所的费用,唐镛总推缺分瘠苦,丝毫都不肯出。及至权哥儿满月,他却孝敬了一份重礼,赤金首饰之外,还有些红绿货。贾兰一概不收。

  次日新建县上来禀见,回完了公事,说道:「哥儿满月,卑职一点小意思,大人都不赏脸。」贾兰冷笑道:「老兄不是缺苦么,一二十两的事都那么艰难,怎倒要破费这份重礼。果然为公事亏累了那还可说,若为应酬上司添了赔累,兄弟怎么对得起呢?」唐镛听了,面红过耳,连忙引罪。贾兰道:「兄弟是京官出身,只知道公事,不知道什么叫做应酬,老兄不必介意。」又说些别的公事,方端茶送客。唐镛退下,深知这位上司太古板,不好伺候。

  过了几时,便申文告病去了。有一天,贾兰正在判事厅看公事。这判事厅也是贾兰手创,就着园子里大厅客改的,自己和一般文案及收发临印诸人同在一处办事,公事随到随办。一个文案委员文彦桂上来书稿,忽向贾兰道喜,说道:「大人额有黄气,主有升迁之喜,只在这两三天里头。』贾兰笑道:「如今升官必得走门路,哪有自己先不知道的。「又一个文案姓邵的说道:「文委员懂得奇门,他向来看气色看得很准,倒不是轻易乱说的。「贾兰只微笑不信。

  隔了一天,果然邵委员拿着节度使的公文上来道喜。原来便是赏给头品冠服,和升署学政的行知。在贾兰真是出于意料之外,连忙至上房回明李纨。李纨更见欢喜道:「你爷爷并非科甲出身,那年点派学政,是皇上的特恩。你虽是翰林,眼下正做着司道,此番也算是破格的了。我喜欢的是学政事简,专管考核士子,或许不至贻误,我也可少操些心。」一时,贾兰换了冠服,向李纨磕了头,便传伺假,去见节度使,进去时仍按属员体制,在司适官厅等候。节度使璧还手本,立时开门放入,接了进去。贾兰见节度使,先谢了保举。节度使又向他道喜,说道:「老兄才猷远大,学政清简,倒抱屈了。所喜此番简派,出自特思,圣眷方隆,不久当有后命。」贾兰又谦谢一番。节度使说起此间有傅笑雪、陈近槎,都是令祖大人学政任内旧人,若幕下需才,正可借助。贾兰也深知博,陈二人各有所长,当下便答应了。随后又闲谈一会儿,告辞而退。

  过一天接了学政印务,即搬入学署。署中也有一座花园,名为简园,虽不如大观园之大,也有好几处座落。花畦竹迳,结构幽雅。中间一片荷池,颇似荇叶渚。池中有六角亭子,从竹桥通过去,正在荷花多处。那匾额是「静芳」二字,相传是前任袁文通公遗下的名笔,此时岁试考齐,科试尚早,是清闲时候。贾兰初到,也忙了好些天。先到各生院传见生徒,亲自训讲,又评阅几次观风的试卷。

  因江西地方向来不甚讲究蚕业,赶着创办一个蚕学馆,研求养蚕及机织之法,每日公事余暇,只在亭子上把卷吟诗。池中遍种着白莲,暑雨初晴,花香最胜。自己题了一副对联是:「梅花涨方池便准备新诗安排画舸,花香闻小榭要满斟芳醑亲举荷觞。」

  原来那亭外柳阴下也系着小艇,贾兰有时和两三个幕僚泛舟赏月。有时请出李纨带着梅氏,坐在那小艇上,叫丫鬟们随意撑去。船上也携着笔床茶灶,仿佛浮家泛宅似的。幕客中有一位王亦梅,善画人物,替贾兰画了一幅全家乐,又另画一幅莲波一舸图。只贾兰坐在舟中,侍婢怜云跟随打桨。那怜云在四云中生得最好,眉眼有几分颇似黛玉,原来是贾兰平时最宠爱的。贾兰担了许多风险,受了许多辛苦,才得至此番乐趣。却因节度使分外器重,有什么重要的事都要请他去商量筹画,明是学台,暗中却做了节度的幕府,所以也难得空闲。

  那天正在亭内观书,小厮们回道:「荣大爷来了。」贾兰甚为诧异,即令快请。少时,即见贾蓉戎装佩剑,面有风尘之色,从竹桥上走了过来。贾兰忙起迎见礼道:「蓉大哥不是跟大爷到南阳去了么?如何得来此地?」贾蓉道:「咱们也两年不见了,这些时一直在兵窟窿里混,总算军务顺手,把南阳乱事平了。我跟爷到那里接了印,办完了善后,因为首要在逃,上头叫周统制跟踪追剿。我跟着办粮台来的。知道你在这儿,咱们弟兄们抽空见见面,明天就往南去了。」

  贾兰问目下军务如何,贾蓉道:「你们只知道大头儿是那姓江的,其实他也是临时凑合,要说那大头儿,得数一声雷武大松。他底下还有好些小头目,有名的是赛白起白胜、送命鬼卢学义,那江魁简直数不着的,他丢了南阳,便寻了那一帮去。都啸聚在江西闽广交界的地方。我们大兵眼下分两路进攻,一路往广信玉山搜捕散匪,一路走大庚岭直捣他们巢穴。只别放头目跑掉,这大功便算成了。

  「贾兰道:「这么说还得些日子?蓉大哥你在家里舒服惯了的,如何能受这苦呢?

  「贾蓉道:「卖什么得吆喝什么,还能说苦不苦么。我自己回想从先做的事,真正不象人,趁这机会挣个功名,也是正理。「又问贾兰如何升调到此。贾兰将九江至南昌前后情事都说了,贾蓉笑道:「我一向笑你是书呆子,想不到你倒也有两手。「一时贾蓉又要上去给李纨请安,贾兰便领他至上房拜见。李纨问道:「珍大爷都好吧!大嫂子去了没有。「贾蓉道:「我父亲身子倒比先强了,那里刚平定不久,时常还有些谣言,仗着甄应贵的军队,都是老营头,镇压得住,怎么放心就接家眷呢?「李纨笑道:「蓉哥儿,你脸上都晒黑了,又穿了这一身衣服,若在别处遇着,还许不认识呢。「贾蓉笑道:「一天到晚在野地里跑,风吹日晒的,就是石头也改了样儿,别说是人啦。「李纨道:「若再往南去,可更苦了,又热又潮湿,就连蚊子也比北方大得多。蓉哥儿,你住得惯么?「贾蓉道:「什么惯不惯的,既在营里也就说不得了,好在我倒练疲了。从家里出来一直没有病过,那些跟来的小厮们水土不服,这个闹湿气,那个腿肿,倒比我们娇嫩。「贾兰笑道:「都是这样的,我们初到九江那年,带来的幕友没一个不患病的,床帐上都贴个黄纸条,写『姜太公在此』。你若见了,更可笑呢。「又说了一回,蓉、兰二人方同出去。贾兰留蓉在园中缉雅堂小饮。

  席间,贾兰说道:「那回芝二爷、萍三爷到九江衙里,我们在浣绿轩凭栏夜话,说起时局来,就愁到不久有事。不料闹到这么快,就是咱们家里人出来收拾。

  「贾蓉道:「如今的人都像多浑虫一样,混天黑地跟着风儿就倒,哪里去找这几个傻子呢?「贾兰道:「就是宝二叔那样聪明,也是乐一天是一天的。若见我们拼命图功,未免也要暗笑,不知批评些什么?「正说着,新来的小厮来喜,拿了两盒点心,两篓小菜,说道:「这是老太太送给大老爷路上吃的。「贾蓉站起答应了,叫来喜上去替道谢。那晚上贾兰要留贾蓉在衙门里住下,贾蓉道:「我明天一早就走,那里还有事等我回去呢!「只坐到二更,便回行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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