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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蟹语谭(中),1

[db:作者] 2025-08-13 13:56 5hhhhh 4110 ℃

“哈……秋天的落叶真麻烦啊,每天都要打理很久。”

悠尔塔叹息一声,随即继续专注于清扫家门前飘散的枫叶。夏天过去,秋天已至,若是在悠尔塔往日的住处,还能看见农民集聚在一起收割作物的景象,不过如今的他也逐渐习惯与更多的客人与手工艺者打交道。当然,也不排除某位神秘莫测的领主大人。

文书工作赚到的额外钱财,基本上都被悠尔塔拿去想方设法拿来捐助城下町外的人们——诸如帮忙安排粮仓水道的修缮、接济今年收成不好的家庭。为了满足那份自我感动的快乐,这些金钱基本都是他以其他名义交付给他人去给予。但至少,悠尔塔的确对这样的行为乐在其中。

他是否也成为了更有用的人呢……只要继续下去,就一定可以达成愿望吧。尽管,悠尔塔也并不清楚,那究竟是否是自己的愿望。

“听说最近收成还不错,领主那边也派人去帮忙收割了……看来今年大家都过上不错的日子。”

或许有私心的成分,但想到其他人能够安然无恙地度过冬天,悠尔塔对此也表现出些许欣喜。“好了,地也扫干净了,回去喝点水吧。”

将剩余的落叶全部清理干净后,他少见地感受到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快乐。而后,他转身走进了大堂。

正好看见坐在座位上闭目休憩的身影。

“辛苦了,要不要喝点水。”亚诺向着悠尔塔露出微笑,端起桌案上的茶壶。“你的家里我记得有几个下人吧?今天他们怎么不在。”

“……他们,我最近给他们放了假,毕竟这段时间人手还够。比起这个……”

悠尔塔感觉到自己的双足有些发软。“能不能说明一下,您是从哪里进来的……?”

“窗户没关,我就顺带从这里来了,毕竟这次出来不想被其他人发现。放心,我没打算对你或者你家的东西做什么。”

亚诺抿了一口茶水,依旧是用风轻云淡的语气作答着,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以及悠尔塔身上蔓延来来如坠冰窟的寒意。“吓到你的话,十分抱歉。不过,我的确是有想要和你商议的事情。”

“等到晚上,我去您哪里的时候再聊不好吗……”

悠尔塔连忙去把一侧打开的窗户关上,才站在了亚诺的对面,显得有些无奈。“嗯,不过既然要您亲自来,究竟是什么事情?”

“长话短说吧,我想要稍微借你家用几天,这段时间我会安排你去我的私宅住。”

亚诺将茶杯放下,从袖套中拿出一份地图,向悠尔塔示意。上面简略地记载了一条出城的路线,目的地是在离城下町不远处的郊外一片竹林内。“不过,得辛苦你自己徒步过去了。晚上就先不用过来我这里了,工资我会照常发给你的。还有,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情。”

“我想想,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什么?”

悠尔塔有些疑惑亚诺的要求。况且,比起这个,他更加好奇的是……

……以前他在账本上,没见到跟他说的这所房屋有关的财务信息来着?

“原因的话,你就不要多问了。”

“啊,是!对不起!”

亚诺面色一沉,仿佛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直到此时,向来被领主宽厚对待的悠尔塔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发问有僭越的意头,连忙把剩下的话语吞咽进肚。

“……不,只是这件事我还不能十分确定,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是……算了。”

亚诺叹了一声,烦躁地摇了摇头。悠尔塔还是第一次看见对方流露出来这样明显的疲倦。然后,红眸的白狼接着道:“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今天就出发吧……我来帮你收拾行装。”

“……不用了,我去拿些衣服和盘缠就离开吧。”

微妙的诡异,悠尔塔只能从亚诺身上体会到这种感觉。但无论如何,他也只能先硬着头皮告退。

所幸,悠尔塔也并不是没有独身远行的经历,将必备的东西打包好便能够直接上路。亚诺几乎是目视着他走出房间到厅门前,他又回望了一眼领主与自己的家,在两人良久的一言不发后,悠尔塔才朝出城的方向走去。

“……至少这样,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直至悠尔塔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高大的狼人领主才开始喃喃自语。“该回去了,不然那些人会起疑心的……希望最好不会出什么事吧。”

自从悠尔塔搬到城下町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来到郊外。虽然父亲也有几次回过家,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外行商,打理店铺的事情依旧更多落在悠尔塔头上,加上在领主府的晚班,他的生活基本彻底变成了单调的三点一线。偶尔呼吸一次外界的新鲜空气,确实能让人精气神焕发。

沿着道路走了一段时间后,人工修筑的痕迹愈来愈少,在树影之后能够清晰地看见层叠的农田,以及其中劳作着的农民。

“以前的话,大家也都是这样啊……对比起来,自己还真是已经算清闲了……啊。”

将目光再放远些许,悠尔塔眼尖地瞥到了一片焦黑。更遥远的地方并非是被金黄覆盖,而被不详的漆黑代替,大片的稻田呈现出被烧灼过后,只剩下焦炭色泽的悲惨模样。

“是因为秋天的干燥引起的吗……?之前没在城里听到这回事啊。这下收成会有很大影响吧……希望之前的那些钱财能帮到些什么,领主那边知道这件事的话,也会降低一些税收吧……”

悠尔塔的表情变得有些担忧,但农田的方位距离道路实在过于遥远,加之天色已经不早,他只好强压下心中不知为何涌现的不安,继续赶路。

进入秋季之后,日昼时分相比夏季短促了许多,竹林内部又没有安置什么行灯。所幸,悠尔塔也是抢在了日落之前来到了亚诺所说的私宅。

说是“私宅”,但也已经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程度,只是比起悠尔塔自家要小上一些的程度。走进门厅环顾一圈,基本需要的设备都已齐全,虽然没有家仆帮手,但院落里也存放了足够的木材,无论是烧饭还是洗漱,对悠尔塔一人来说已经是绰绰有余。

“不过,还是很好奇为什么没在账本上见过这屋子……哈,算了。也不是我这个外人需要考虑的事情,希望领主那边早些忙完他的事情吧。”

忙碌了大半天,悠尔塔的疲惫足够将他的身躯压垮。他将行装随手一扔,便径直找到卧室躺在床上。当他入眠之后,他甚至没有做任何一个噩梦,久违感受了一次无梦之夜。

接下来的几天单调而重复,除却吃饭和睡觉,悠尔塔便是待在房屋之中找些法子消遣时光。带来的书本全部看完后,他开始找了些纸笔,写些供自己消遣的读物——虽然他也期望能够写出什么蕴含哲理的文本,但却始终落不下笔。

这样的生活重复了四天。而后在第五天,一些意外中断了他的日常。

“哈欠……在这里待了那么久,人感觉都要有点发霉了啊。领主该不会是把我忘在这里了吧……”

壶中的水已经饮尽,悠尔塔只是坐在桌边,凝视着杯底的水珠打发时间。柴火已经几乎用尽,近些时日的天气又在转寒,他匆忙收拾的衣物显然不足以支撑度日。尽管有着一身厚实的皮毛,当寒风从半开的斜窗吹入厅中,他多少也感到了几分凉意。“没办法了,还好后院还有不少木头,只好再劈一些了……唉,还真不想干体力活。”

他尚未从双眼惺忪的睡意中挣脱开来,步伐摇晃着走去了屋宅的后院——说是后院,也只不过是在屋外收拾出来清理杂草过后的一小片储物区。整齐排列的圆木堆在角落,悠尔塔只要将它们劈开,便能拿来烧火。不得不说,在这种安置上,他向来钦佩这位仿佛在工作中毫无差错的领主。

得益于以往几年在乡下地区的生活,在家仆逐渐接手这些粗活之前,悠尔塔偶尔还是会亲自参与其中。说不上有多擅长,但至少体力不至于比人类农夫差上多少——当然,要以同族而论的话,他的确是比较劣势的那方。

木柴被劈开的声音回荡在清幽的森林间,还能嗅到草木间自然的气味,对白狼来说,劳作本身的辛苦也被这些感触一一抵消了去。在遥远的传说中,兽人最初似乎便是在丛林莽原当中生活,不过如今也只不过是四处稀松平常的存在。

“……唔?”

狼人的嗅觉与听觉都比常人要格外灵敏,无论是草地被踩踏时摩挲的声音,还是异于土壤与木叶的气味,都在挑拨着他的神经。这几天下来,悠尔塔并没有遇见什么会袭击人的野兽,但并不代表丛林之中没有它们的存在。在确认那股气味似乎主要由血腥构成后,他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野兽吗…是受伤还是……去看看好了。”

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白狼的手爪紧握住砍柴斧的柄部,翻身来到栏杆之外。顺着逐渐浓郁的铁锈气味,绕过丛生的树木,他终于是依稀见到了地上滴落的血液——鲜红的痕迹尚未干涸,只要顺着过去,想必能很快找到这些鲜血的主人。

“希望只是什么受伤的动物吧……?!”

悠尔塔抬起了头,然后当即被眼前所见怔住。受伤的人拖拽着他沉重的身体迈开脚步,几乎是挪动着在树林中前进。在他的脚边,渗出的血液几乎是一路流淌进土壤当中。

更重要的是,悠尔塔认得眼前的人。

“亚诺?!”

一时的震慑让他连尊称都忘记用上,而双足也已经比理智更快一步行动,跑到对方身边查看情况。不止是兽爪的抓伤与撕裂伤,明显是人为的刺伤伤口也出现在他的肩膀上,血液让他的毛发焉落,显得无精打采。

“是你啊……咳咳……让你见笑了……”亚诺并没有怎么表露出自己的惊讶,仿佛是早已预料到会见到悠尔塔一般。只不过,他有气无力的声音和身体各处还在渗血的伤痕,属实是让人触目惊心。一道裂痕直接划过他的左眼,只能依靠还没有受伤的右眼辨认面前的情况。“能扶我去屋子那里吗……我实在是没力气了……”

“嘴里都在咳血就先不要说话了!先靠在我身上吧!”

悠尔塔连忙搀扶住摇摇欲坠的亚诺,把他带回房屋之中,让他立马躺在自己的床铺上。亚诺并没有什么异议,又或许是因为已经失血过多,做不出什么表示。找出几件带来的衣装撕扯成布条后,用来扎紧亚诺还在往外漏出血液的身体,这才堪堪算止住了血。

至于亚诺现在的情况,虽说算不上太好,但最起码比悠尔塔的预想要乐观许多。几处明显的伤口显然已经到了致命的程度,然而壮硕的白狼还相当清醒地看着为自己包扎的悠尔塔,仿佛比起身上的伤更关注身侧的狼人。

“到底是怎么伤成这样的……只是止血还不行,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缓解感染的草药……”

而在伤口本身上聚精会神的悠尔塔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丝毫没注意伤者本身的神态。他对医学和人体没有详细研究过,但单凭他之前对几本医书的印象以及生活常识,这种情况显然是凶多吉少。“我…我去外面找找,你可不要睡过去……一定要撑到我回来……”

“如果要找药物的话,二楼杂物室最深处的那个柜子,底下那格应该还有。”

“……你倒是早点说啊!我这就去拿!”

亚诺啼笑皆非地望着悠尔塔急匆匆地跑上楼去翻箱倒柜,又抱着满怀的药冲下来。大概甄别过不同药物的功效后,才手忙脚乱地在伤口上涂抹。新鲜的伤痕不会如此快出现愈合的迹象,但至少目前看来也不会再继续恶化了。

“呼……这样暂时应该没问题了……衣服和床褥都沾满血了啊,等下得拿去洗了……”

悠尔塔擦了一把汗,不知是因为上下跑动所致,还是因为亚诺的惨状引发的惊吓过度。“咳咳……所以,发生什么事情了,领主阁下?”

“……我还是更习惯你直接叫我亚诺。不过,你喜欢就好。”亚诺似乎一直是相当从容的模样,即便他如今看着相当狼狈,也只是毫无波澜地回应着悠尔塔。“我想想,该怎么说起呢……现在城里正发生着叛乱。不,用叛乱这个词是不是也不太好呢……”

“……什么?”

第一感觉是迷惑不解,随即接踵而至的是蔓延至全身的寒意。悠尔塔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亚诺,希望他刚才只是用平淡的表情开着玩笑。

至于亚诺,只是自顾自地将话题继续下去。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是这么一种形式啊……啊,你应该是一头雾水吧。简单来说,因为郊外的农田遭遇大火,今年的收成格外差劲,而城中对外的赋税一如既往沉重,所以他们就攻进来了。”

“可,可是……”悠尔塔已经有些语无伦次。“我之前看账本完全没有提到过这件事……而且再怎么说,城中应该是有守卫……”

“……啊啊,这就是我提前派你来这里的目的。”

亚诺少见地叹了一声。“刚才说的那些,基本都是借口罢了。我想,大概是父亲那个时候,家里就已经有被安插来的人了。这次不过只是个顺理成章的机会,能够给他们里应外合……只是我以为,至少父亲以往留下的几个亲信还是信得过的。”

“……”

悠尔塔回想起不久之前的某个夜晚,面前的领主目露凶光地扣住自己的手爪。如今想来,大抵也是和这件事有关。

“抱歉啊,如今城里的情况,恐怕你是回不去了……我也不知道究竟还有谁可以信得过。”亚诺挺立了些身躯,握住身侧的悠尔塔,表情平淡到自己说的话仿佛只是些家常琐事。“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这栋旧宅是祖辈的时候留下的,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的存在。如果真的被发现了……到时候把我交出去就好。”

“……不会的。”

悠尔塔的心里有种预感,自己之前用钱财去帮助贫民的行为,也在间接促成这次叛乱。无论幕后黑手是什么,被挑拨的灾厄,也是自己一手所促进。只是存在着这种可能性,他心中便愧疚不止。

另外一方面……面前重伤的亚诺,到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了。恐怕不是走投无路的话,也不会来依靠自己吧。但是,他别无选择。

亚诺需要他——这是悠尔塔生命中第一次,殷切地感受到被需要。说不定,从最开始自己决定救下蹒跚的那人时,也不过是在计算这种自我满足。

但那些事情不重要。他是自私的,是虚荣的——所以,他必须要在已经相信这副假面的亚诺面前,继续扮演下去。

“在你完全恢复之前,我一定会照顾好你。尽管依靠我就可以了……亚诺。”

“啊……嗯。那就麻烦你了,悠尔塔。”

似乎是不太习惯悠尔塔突兀变得凝重,甚至有些许狂热的态度,亚诺愣了一会才点下了头。但是……他感觉,相信面前的青年,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

解决了最为迫切的问题之后,悠尔塔还要转而去考虑一些长远的事情。多了一张嘴要吃饭,本来储蓄的物资可就不一定能撑过这个冬天。虽然想试着去其他集市或聚落采购,也不清楚四周聚居地的位置,何况带着一个伤员也不方便行动。虽然有想过去问问亚诺的建议……

“吃的东西不够吗,过几天我出门去四周找找猎物吧。”

“……你还是在家老老实实休息吧。”

最后决定出来的办法是,悠尔塔拿着带来的盘缠去林外找些行商购物——毕竟亚诺的身份敏感,也无法让他在外抛头露面,无论是去其他地方再安置亦或去召集被故意打散的势力与手下,都需要先藏身一段时间。

只是,这顶多也只能解决燃眉之急。再往后的时间……还是要看亚诺了。

摇了摇头,悠尔塔把煮好的米饭从锅里倒入木桶内。再怎么胡思乱想,那也是之后要考虑的事情,至于今天,也还有许多要他操劳的东西。

人不能只靠面包活着,把这句话用在米饭或是面条上也是一个道理。尤其是在身后还有位他平日就不敢怠慢的领主身上,悠尔塔还用尽心思找来一堆配菜。在附近的溪流边涉水进去抓到了两三条鱼,又绕了一大圈找到不少野菜与蘑菇,回去后用盐简单地调了一下味后,悠尔塔终于是端上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

不过,流离的领主阁下似乎并没有对悠尔塔主持的晚宴表现出什么满意的态度。

“……我记得你平时来府邸里,也顶多只会带个饭团当晚餐充饥。”

亚诺赤红的眼眸微微眯起,并没有将目光放在饭食,而是看向桌旁站着的悠尔塔。“不用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家伙……裤腿上全是泥泞和河水,这种天气很容易得病的啊。”

“呃……我也没体弱到那种地步,还请放心。毕竟我病倒的话,也没人可以照顾您。”

悠尔塔似乎并没有预料到亚诺会首先上来对自己一通说教,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立马被泼了一桶冷水,心中也微妙地生出了些闷气。“不喜欢的话,下次还是按我平时吃的粗茶淡饭来招待您好了。”

“……总之,还是多谢你的招待了。像以往一样,我们一起吃吧。”

亚诺大抵也看出了悠尔塔的微妙态度,无奈地叹息一声,主动走近到对方的身边。或许是不大擅长用言语去安慰人,他只是拉住悠尔塔的手爪,把对方带到了座位上。“等我的伤好得差不多,我会想方法在不暴露的情况下联系我几个应当信得过的亲信去调查城内的情况……你也不用太担心。”

“……哦。”

在匆匆几句话后,这顿晚饭基本是在死寂的沉默中度过。悠尔塔收拾好碗筷餐碟后便独自拿走清洗,也没有在意亚诺之后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仔细想想,亚诺他今天才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而自己却丝毫没有体谅过。就是刚才也只是因为不被理解而闹脾气……

果然,自己也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东西。

内疚与罪恶的思想随着水流淌过爪尖的感触生根发芽,悠尔塔闭上眼睛,之前的闷火早已变成了他习以为常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的自卑。

“……之后,还是去赔个礼吧。”

悠尔塔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嫌弃自己麻烦生事,身体与精神的疲惫只想让他好好洗个澡休息。

“嘶,说起来今天柴火劈到一半就走了,得去补上啊……嗯?”

正说着柴火的话题,悠尔塔就看见亚诺抱着一捆劈好的木柴走过,似乎是打算拿去烧火……不对,比起这个!

“等下!你的伤还没好吧!不是说过先让你好好休息吗!”

悠尔塔还是第一次知晓自己能够如此像是一名狼兽人地喊出有气势的话,立即赶过去检查对方的状况……虽然出乎意料地是,除了亚诺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并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异常的情况。

“……啊,我懂了。放心好了,我的体质比一般人要好,伤也恢复得很快……况且现在也不算什么很重的体力活。”

大抵是终于理解了悠尔塔的来意,亚诺苦笑地安抚了几句对方,顺带还展示了自己的手臂:之前还血淋淋的伤口,如今已经基本结痂愈合。“不信的话,我现在正好打算烧洗澡水,一会要一起洗吗?也可以让你看看伤口,这样你就信服一些吧。”

“呃,嗯……也好,这样也能节省些木柴……”

于是,直到稀里糊涂地被亚诺带进浴池里面,感受着扑面的氤氲热气时,悠尔塔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答应了些什么事情。虽说隐隐约约感到有些僭越的意味,但看着身旁亚诺如常的神色……悠尔塔也的确没什么说的出口的勇气。

虽说是偏宅,但浴室容纳二人也是绰绰有余的程度,这一点至少嚷悠尔塔松了口气。况且,毛发被热水浸润的感觉,也足以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不少。

“唔……还真的基本都好得差不多了啊……不过还是休养几天为好。”

悠尔塔偏过头去观察亚诺身上的疤痕,多多少少都已经痊愈结痂,实在是难以想象对方在几个小时前的惨状。不管如何,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已经是万幸的事情。

——……话说回来,领主阁下还真是健壮啊。之前被衣服遮挡看不出来,这身肌肉可不像是常年做文书工作的人能有的……咳。

虽然更偏向于是憧憬的性质,但当悠尔塔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在领主的裸露的上半身停留了太久后,还是连忙将其撤回。“亚诺的身体素质还真好啊,看来很快就能完全没事了。”

“嗯……也就只有这种时候,会觉得这副身体还不错了。”

“……嗯?”

“不,这不是应该叨扰你的事情……先注目于眼下的事情吧。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还是希望你能不会有太重的负担。”

亚诺将这个有些微妙的话题带过,只是仰起头,将视线越过屏风。从半露天的浴室里,向层叠的繁复屏风之外望去,可以看到被月光照耀得绰约摇曳的树影。

“我会想方法把城镇拿回来的……至少是为了你。可不能让你一直连家都回不了啊。”

“……嗯。”

悠尔塔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只能简单地回应亚诺一声。在他心中,那栋被称之为“家”的屋宅与此地并无差别,只是需要操劳的事情多了些。

……但他也总不能不让一个领主去夺回自己的领地。所以,他只能顺着亚诺的话继续说下去。

“……总有一天,一定可以回去的。”

有些令人尴尬的洗漱总算结束——亚诺原本还提出帮忙擦拭悠尔塔的头发,直接被悠尔塔半是惊恐半是羞怯地连声婉拒。不过,终究还是有一件事情要考虑的。

“……只有一张床啊。我睡在地上或者座椅上就好,亚诺阁下睡床吧。”

“这种天气,睡地板的话,以你的身子很容易着凉吧。床铺给你就好。”

“呃,所以说我也没到那种程度……”

两人并立在唯一的床铺前良久,最终还是由亚诺提出了那个中和的方案。

“不过,床的大小够我们两个睡也没问题……我们一起睡吧。”

——……怎么办。和外人一起睡对领主大人来说是很常见的事情吗!虽然也不奇怪……不对不对,全都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悠尔塔的脑海里闪过了那些曾被自己不屑一顾的情爱话本,呼吸也微妙地急促起来。虽然已经成年许久,但对这方面的事情,他也只能算是懵懵懂懂的程度。

并非是没有相关方面的兴致,而是对于雌性……悠尔塔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承担起维持一个家庭的责任。又或者,他只是纯粹想要逃避这份责任。

家里并非是没有过安排他去成亲,只是每一次试着去深入了解其他的异性时,他便会回忆起深入骨髓的恐惧——他已经被自己的母亲抛弃,不想自己与未来的孩子也被妻子抛却。

他其实是相当脆弱的人,不想去承担任何能够想象到的恐惧,于是顺理成章地,这些懵懂暧昧的思想便被寄托在身边的同性上。

“……你应该不大习惯和别人一起睡吧。放心,我会背靠着你睡的。”

看着有些出神的悠尔塔,亚诺似乎是误解了对方的意思,反倒让自己有些局促。大概是亚诺自己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外界的逸事风言,估计是在以为悠尔塔在想着那些事情。“我没有其他领主的……咳,那些传闻的私密兴趣,不用担心。也不会趁着这个时候动手动脚的。”

“没、我没有想这些事情……!总之还是早点休息吧!今天大家都累了!”

趁着话题还能控制在自己掌握的范围,悠尔塔不等亚诺回答,便熄灭灯火滚上了床。

——————————

午夜,屋外下起了阵雨。

雨点从屋檐滑落,落在遍地的枯叶上,发出连绵不断的声响。声音本身并不算吵闹,但悠尔塔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

亚诺的确如他所说一般转过身去背对着悠尔塔,因此悠尔塔自己也无法得知身侧的领主是否入睡。

“……亚诺阁下,你睡着了吗?”

“还没。怎么了,睡不着吗?”

试探性的询问几乎是立即就得到了答复,亚诺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回应着悠尔塔的话。“睡不着的话,也可以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这样也好。”

“不,只是……您也睡不着的话,可以跟我聊一会吗?”

似乎是吹来了窗外的寒风,悠尔塔打了个啰嗦,不自觉地向亚诺的身体贴近了一些。亚诺顿了顿,最终还是转过了身。

在漆黑的夜色中,金黄与赤红的眼眸相视,各自却全然看不透对方此刻的想法。

“……我还是第一次跟人睡一张床上来着,感觉还挺新奇的。”

悠尔塔似乎也是觉察到自己与亚诺之间的距离,有些悻悻地往后挪动着。“其实……好像还很不错。毕竟从小我就一直是一个人睡了,这样的话,天冷也能凑一起取暖吧。”

“很冷吗?”

亚诺的注意力似乎只放在了最后一句话上,又将自己的被褥朝悠尔塔身上分过。“可不要着凉了啊。”

“……嗯。但是,比起寒冷,果然还是……”

全然陌生的感觉。有些单薄的被褥还残存着亚诺的体温,这种依靠着他人的感触,让悠尔塔的大脑有些发麻。“……从小,父亲就常常不在家,一直在外面忙;而母亲……到她过世为止,我都只是在辜负她的期待。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对待。”

“啊……”

亚诺之前也曾调查过悠尔塔,自然多多少少知晓一些对方的身世。如果此刻是白昼,亦或者有灯火点燃,悠尔塔或许就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面上的悲伤。“……抱歉。我其实没有什么理解的实感。我的母亲过世得很早,但她也是一直爱着我的,或许令堂……只是用她的方式表达对你的爱意吧。”

“……如果真的是那样,或许就好了。但是我什么价值都证明不了,就算在那个时候也……”

悠尔塔的声音开始哽咽,心灵的阴影又一次纠缠着现在,但为了不在亚诺面前失态,也只能强忍着哭泣的冲动。“明明,明明我已经这么努力了……”

“……悠尔塔,我可以碰你吗?”

“嗯……?当然——”

话音刚落,亚诺的手臂已经环绕过了悠尔塔的身体,将他在怀中抱拥。先前挥之不去的些许寒意也已经全无,唯有隔着衣物也能感受的温暖。悠尔塔最初几乎完全僵硬着身体,然而在终于习惯这种动作与象征亚诺的气息后,又逐渐在对方的双臂间放松下来。

被人抱住,竟然是如此让人依依不舍的事情。这是悠尔塔脑海里仅剩的想法。

“不要再去想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为什么,亚诺的声音听起来这么温柔。这是在安抚自己吗,为什么要花力气来安抚一个虚伪的家伙呢。

“不用再向别人证明什么了——我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这样就足够了。”

可是,那些明明全都是伪造。全都只是为了让自己更接近母亲心目中的形象,拙劣的伪造。

“我会…我会保护你的。所以不要再担忧那些事情……”

但是……自己只是一个仆从啊。为什么能够得到庇护,为什么能用虚假的表现来换取对方的优待……

……好困啊。

“……你还真是像我啊。”

耳畔不再听到隐约的抽泣,取而代之的是平缓的呼吸声。亚诺望着怀中熟睡的悠尔塔,心中却有种刺痛的感触。

“我也是个……很孤独的家伙啊。

“所以,我不会抛下你的。我不想再看见你那幅哭的样子了,像平时一样笑起来就好,多好看啊。”

“……那你呢,你会抛下我吗?”

睡着的人是无法回答问题的。亚诺像他们最初见面的那天一般,用手爪温柔抚摸着悠尔塔的头顶。

“……我是到底爱着你哪一点,就连我也不知道啊。”

——————————

这一次的梦境,悠尔塔并未觉得冰冷或是炎热,身体也变得如风般轻盈,仿佛能够到达任何地方。这种丝毫没有让人厌恶的要素,令他安心的梦,似乎在他的记忆中从未有过。

他仰起狼首,望见澄澈的夜空与高悬的明月,白芒在身下的湖景与水花一同泛出涟漪,可谓美不胜收。

湖的中央,正有何物在指引着他前去。悠尔塔虽然看不见边际,却莫名明了哪个方向能够抵达水域的最深处。

……但是,似乎还有谁阻止着自己这份缥缈虚无的意欲。

心中在瞬间涌现出奇妙的感情——愧疚、负罪、自责,以及一些难寻踪迹的悲伤。他压抑住心中的负面情绪,只是一味地向前离去。最终,那份阻拦本身也已经烟消云散。

“……”

悠尔塔的足步停滞在水面之上。他并没有听错,身后传来了如释重负般的轻叹——于是,他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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