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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格瑪小隊》──第一章 鐵路,10

[db:作者] 2025-08-13 13:56 5hhhhh 1570 ℃

  什麼叫做,路瑟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路瑟自身的價值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

  破碎的時空中,我感覺到一絲冰涼感自臉頰滑落,但我不知道自己是為了誰而落淚,又是為了什麼而悲傷。

  我的視線早已模糊不清,支撐著我不要轉開目光的,或許只是我的倔強,這是對殘酷現實的唯一抗爭手段。

  我很確定,自己隨時都會像是陳腐的枯木一樣倒下,因為內心早已經什麼都不剩了。顯然,我高估了自己,伊恩至少還有自知之明。

  出乎意料之外,荷西的手掌握了上來,支撐住我。

  此時湧上鼻頭的酸楚已經無法再壓抑,我顫抖著哭了出來。

  那個卑微啜泣著的樣子想必很難看吧?但我一點點也不在乎,我是為了我的朋友們、為了所有我只能看著卻無能為力的暴行,還有,為了我自己哀悼。

  所以我揉了揉眼睛,把滿溢而出的淚水全都擦在毛皮上,決定要堅定的看著,見證接下來的每一刻。

  路瑟的狀態一點點也沒有好轉,還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裡那樣。或許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至少沒有更差了。即使當套索被放到自己的脖子上了,路瑟還是眼神抽離的看著某個地方。

  我差一點又將頭撇開了。看他那個樣子,實在是……太痛苦了!

  但是,我能感覺到荷西站在我身旁,他也在顫抖著,而且呼吸紊亂,站姿搖晃,好像就要倒下那般。

  就和我一樣。

  這,給了我力量。

  脆弱又殘破的我們,因為聚集在一起,所以,能夠撐住彼此,使我們不要倒下。

  我往郊狼站近了一步,讓我們肩並肩的相互倚靠著。

  法官又說了些什麼,但我沒有放心思聽。我看著路瑟的棕色眼睛,想要讓他知道,我在這裡──我們在這裡──而他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

  突然間,路瑟笑了。

  上揚的嘴角,讓白色的獠牙自黑色毛皮中顯露,異常的明顯。他的身體垮了下來,雙眼中盡是疲憊的神情,但至少有了焦點。接著,雜種狗抬起頭,和我對上了視線。那虛弱但真誠的笑容,好像是在安撫我,讓我不要擔心那樣。

  可能只是我的過度解讀,但那個瞬間,我清楚的感受到,奇蹟是存在的。

  再次抹掉了湧上來的淚水,只見到路瑟高高仰起吻端,展現桀驁不馴的身姿,不向任何壓迫屈服,以最驕傲的氣度,迎來終結。

  不……不僅僅是驕傲,那是……注視著什麼的樣子,是……知曉與看見希望的神情。就和……那時一樣。

  接著,一聲轟然巨響,雷鳴般撕裂空氣的怒吼和震波,宣告了他的到來。

  「這是在做什麼?」如同無盡的暴風本身在咆哮著。「博勒加德,你最好開始解釋!」

  仔細想想,好像從來沒有人宣稱過,自己看過司令發怒的樣子。但我光聽那個聲音就知道,自己正在目睹這個滅絕災害等級的事件。

  地面隨著他的話語震動著,許多拳頭大小的碎石都飄了起來,如同重力不存在一般。那陣持續吹拂的狂暴風壓,讓我幾乎連張開眼睛都有點困難,但還是想盡辦法從地上將自己撐了起來,以跪坐的姿態迎著風。

  我看到荷西還趴在地上,死命的抓著一道裂縫,試著穩住自己不要被颳走。但郊狼的表情,是狂喜的咧嘴大笑。

  鼓起勇氣,我往打定主意要將一切事物碾碎的暴風中心看去,努力抬起手臂擋在眼睛前方,試圖以肉眼見證這毀滅性的力量。

  「……執行死刑,帝國法庭的判決結果。」幻影貴賓犬法官依然站著,好像不受到持續輻射而出的氣流影響。但他的肢體語言很明確的表示,如果有那個機會,他一定會立刻轉身跑掉。

  我大致掃視了一下廣場,確認包含黃金公爵在內,還有一些人能夠維持站姿,但剩餘尚未被狂風吹走的人,全部都動彈不得。

  「罪名是?」僅僅是吐出一個詞,就像是落雷般讓我耳膜發疼。

  司令全身赤裸的站在一個淺淺的坑洞中央,精瘦見骨的軀幹上可以看出糾結到極致的肌肉線條,緊繃得好像要斷裂那樣。而全身短短的白色毛髮都豎了起來,最末端瘋狂的隨風擺動著。時不時,甚至會有一束藍白色的電子流噴射而出,濺起一攤攤的火花。

  我的鼻頭不由自主的抽動了兩下,空氣中滿是臭氧的味道。

  「謀殺艦隊指揮……」法官說道,神情更猶豫了。

  「我看起來像是死了嗎?」司令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念著。而如同要強調這問題那樣,一道閃電劈了下來──或是自司令身上往天空射去──我分不出來。

  「沒有。」法官這次回答的很乾脆,不帶一絲猶豫。即使我的視野還在因為剛剛的強光發白,依然看得清楚貴賓犬縮在兩腿間的尾巴。

  「那這案子是不是就結了?」司令以非常緩慢的動作歪著頭,折下右邊耳朵。我只能說,看起來居然更可怕了。

  「對。」法官瞥了眼刑架上的路瑟。雜種狗一副已經完全虛脫的表情,就跟先前的情況相同,好像不知道自己周圍發生了什麼事,套索仍掛在他的脖子上。接著貴賓犬迅速比出了幾個手勢,我不太懂是什麼意思。「結案。」

  下一個瞬間,絞刑架化作煙塵分解,然後立刻被狂風吹走。路瑟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托住那樣,緩緩的降下來。

  我想要衝上前去,確認他的狀態,但現在還是處在那種光要穩住自己都必須竭盡全力的情況,根本沒有任何餘裕移動。試著發出聲音讓司令注意到我,但風勢實在是太強了,張開嘴巴只會被奔騰而過的氣流塞滿。

  不過因為某種我無法確定的原因,司令確實注意到我了。他緩緩的側過頭,看了我一眼。

  我被那全然鮮紅色的眼睛給嚇了一跳。

  當我回過神來以後,司令已經轉身,繼續朝路瑟走過去了。但至少風勢變小很多,我能夠不費力的站起來。

  但是當我打算跟上司令之前,一隻堅定的手掌搭上了我的肩膀。

  「你是里希特的護衛之一對吧?」我將頭轉向聲音來源處,見到一匹棕黑色的哈士奇。「去把他的私人飛艇開過來,愈快愈好。」

  我對他投去困惑的神情,希望得到更多解釋。西伯利亞公爵和站在他身邊的異色眼護衛對看了一眼,後者輕輕點了點頭。

  「這種程度的排場,就讓里希特進入紅眼狀態。」哈士奇擔憂的看著司令。「他現在如果現在立刻倒下,然後一命嗚呼,我都不會感到奇怪。」

  西伯利亞公爵對他的護衛下了和我們待在一起的命令以後,自己朝司令走了過去。

  我有點不太確定哈士奇的判斷有多高的參考價值,但我依稀記得,他和司令是朋友。所以向荷西要了他的終端,啟動司令的飛艇,並將它召喚過來。

  等候皇宮空域管制的授權時,我看見哈士奇已經走到司令身邊,將自己的鮮藍色大衣披在白狼身上,靠近他的耳邊低聲說著什麼。

  隨著撤離工具的到來,我們所有人和西伯利亞公爵一起上了飛艇。

  我很希望,這混亂的紛擾,可以就此畫下句點,讓我們能夠檢查彼此的狀況,並開始療傷。但是直到進入機艙以前,我的背上都能感受到那滿是憤恨的視線。不需要任何確認,絕對是來自黃金公爵。

  不過……去他的品種狗,我很清楚,自己不用怕他。

  所以我驕傲的挺起了身子,繼續向前走去,決定把心思花在值得我關注的朋友們身上。

  自從著陸儀式後那接二連三的意外,已經過了將近一年。

  但我們的小小冒險經歷,仍然沒有絲毫退燒的跡象,總是能吸引大批好奇的聽眾。即使嚴格來說,我們基本上沒有出上什麼力,但仍然阻止不了想要聽見第一手故事的艦隊組員。

  然後理性在上,我從來沒有仔細想過,帝國之心上有這麼多人。

  「好、好,我再從頭說一次。就從……嗝……」荷西站在餐廳中央的一張方桌上,腳步有點不穩的大聲嚷嚷著。他一手還抓著某個士官賄賂他的大酒杯,但微醺的表情明白顯示他已經喝太多了。

  「嘿,」我低聲說道,用手肘輕輕抵了抵伊恩的腰。「你沒事吧?」

  即使大黃狗好像回復到了平常的樣子,也會繼續和我們笑鬧,但偶爾從他突然消失的笑容還有抽離的表情,我懷疑伊恩並沒有真的走出來。

  「沒事。」他甩甩頭,給了我一個安撫的微笑。「我只是需要更多一點時間。」

  我點頭回應,深知有些時候,唯獨時間可以讓我們再次振作。

  餐廳裡一雙雙豎起的耳朵,專心致志的聽著荷西講述每一次都有點不太相同的情節,但是顯然所有人的心思都更著重在精彩的故事上。

  如果路瑟也有聽見,自己是怎麼被英勇的郊狼,單槍匹馬衝進禁衛軍之中給救出來的,應該會覺得很有趣吧?只可惜,今天他又被「使命召喚」走了。

  司令和直屬侍從兵有著過於特殊關係的謠言甚囂塵上,愈來愈多人推論出事實是什麼了。但目前為止,絕大多數人都保持沉默,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我不太確定,這究竟是不是好現象。不過我想,無論如何,路瑟和司令都能處理的。

  群眾爆出一團笑聲,並且毫不吝嗇的鼓掌。荷西笨拙的鞠躬,介於似乎要直接以站姿睡著,或從桌子上跌下來之間。

  「這不是我們的大英雄嗎?」我戲謔似的嘲弄道,郊狼癱坐在我右邊的位置上。

  「狐狸,管好你……你……你的……」不管荷西想要我管好什麼東西,我大概是沒有機會知道了。砰的一聲,是郊狼面朝下,把自己摔上桌面的聲音。在接下來的喃喃自語和打呼聲中,偶爾,他會露出安心的笑容。

  我注意到,不管哪個版本的故事,荷西總把自己在法庭上的表現給抹去。或許,是某種維持形象的因素?又或許,他也還需要更多時間呢?

  我碰了碰脖子上沒有毛髮的那圈皮膚,一邊思索著。

  但是無論如何,我想我們都有權利,暫時滿足於這個很普通的當下。

  所以,在周圍友善和略帶醉意的談話之間,我們笑著,真誠的回應每一雙拍了拍肩膀的手,還有各種表示支持的友善碰觸。一個個如此簡單的瞬間,都是歷經那些不為人知的艱辛旅途、負重行過千山萬水,最終才得以見到的彼方景色。

  我看向觀景窗,無盡延伸的黑暗中甚至沒有幾顆星星。但是我能清晰的看見,一匹望回來了的紅狐。他深知如何呼吸,因為自由就像是空氣一樣,是再習慣也不過了的事情。

  我一如往常檢查著工作站的終端,維護運行程式和各種數據。伊恩和荷西則在旁邊,用各式零件玩著某種他們發明桌上球類遊戲。

  「讓自己有點用好嗎,兩位。」我知道他們只會幫倒忙,但還是忍不住抱怨了一下。

  「吃、我、的、屌、啦,狐狸!」荷西根本沒有聽見我在說什麼,只是單純的想要表達自己有多齷齪而已。所以我也懶得裡他,繼續處理手邊的事情。

  一陣激烈的金屬碰撞聲之後,郊狼高舉雙手歡呼著,而伊恩嘖了聲,有些懊惱的抓了抓頭。

  我偶爾會懷疑,法庭上見到荷西的那個樣子,到底是不是我的幻覺。

  不管怎麼說,我都很開心知道,他們恢復得都還不錯。

  看著郊狼和大黃狗再次重賽,專心投注在自己的遊戲上,讓我有股想要衝上去擁抱他們的衝動。但我想,前陣子在皇宮,我可能用掉了太多額度了,暫時不要繼續測試他們的接受範圍比較好。

  我著手接續先前處理到一半的工作,而嘴角無法控制的揚起。

  「一級紅色警報,一級紅色警報!」廣播的機械音大作,艙內閃爍著刺眼的紅光。

  在我來得及把目光從終端上移開之前,一陣劇烈的晃動將我震倒在地。

  「全艦一級紅色警報,歐米茄級幽影!」廣播持續重複著,尖銳的聲響刺痛著我的鼓膜。

  「以前有過一級警報的狀況嗎?」我有點狼狽的爬起來問道。

  「沒有。」伊恩把依然跌坐在地的郊狼給拉了起來。「甚至連阿爾發級幽影都沒有遭遇過了……」大黃狗看起來依然鎮定,但語氣中還是透露出了些許擔憂。「我是說整個帝國歷史上。」

  「全艦組員,迴避以下區域!」司令的聲音傳來,我們的終端上都顯示出了指令和封閉區域的詳細說明。「還在該區域的組員,立刻撤離,盡可能避免交火!路瑟會協助你們撤離,我再強調一次,不要嘗試支援他!在區域外的組員,禁止進入區域!」

  幾聲爆炸之後,終端傳來的是一連串的靜電雜音,聽起來不是非常讓人安心。

  「這好像……」郊狼依序看過我們兩個,神情似乎有點緊張,尾巴捲在兩腿之間。「不是很妙。」

  我必須同意荷西,司令從來都沒有聽起來這麼慌張。那匹精瘦的白狼並不擅長掩飾,但我認為真誠反而是他身為指揮者的優點,即使恐怕會有很多人對我持相反意見。

  「司令會處理好的。」伊恩開口,檢視著終端。「我們在撤離區域內,最好立刻移動。」

  我看不出來任何反對的理由,所以跟著大黃狗,離開了艙房,進入走廊

  命令是優先撤離,和每次帝國之心遭遇幽影的處理程序一樣。所以我們沒有去找尋武器,而是循最短路徑離開撤離區域,同時確保沒有其他人被落下。就是因為這樣,基本上整個艦隊沒有人親眼看過幽影到底是什麼東西。

  伊恩說過,帝國之心是唯一這麼做的艦隊,其他家族運氣足夠不好的船員,都需要和那東西戰鬥。

  我有聽過傳聞,幽影是某種詭異的機械,以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殺戮,高效率又危險,是很可怕的敵人。

  但那些真正遇過幽影的組員,在避而不談的沉默間,偶爾會否認,幽影並不是那種東西。

  不管怎樣,我很確定自己並沒有想要知道幽影到底是什麼。

  只是,我的意見恐怕並沒有很重要。

  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是士兵,所有親身參與的戰鬥,都是以船艦為單位的超長距離按鈕戰。但我也不是沒有經歷過那些生死一瞬間的驚險關頭,因此從來沒有想過,原來自己在這種情況下居然會僵住。

  或許,是那不可名狀的形體,觸發了某種生理機制。

  閃爍著無數紅點軀殼,像是某種自噩夢最深處竄出的怪物。當那扭曲的身形,揮舞帶有尖爪的觸手朝我衝過來時,我彷彿被定住了一般無法動彈。

  是最原始的本能接管了身體。當知道沒有任何機會逃跑時,只希望不出聲、不行動,那麼對方或許就有那麼一絲的可能不會注意到你。

  有著冰冷寒光的利刃直直朝我招呼過來,甚至可以看清楚其上連結著的每一個細緻金屬關節。

  我聽見伊恩大聲吼,拉扯著我的衣服。但是我的腳就像是生根了似的,拒絕移動分毫。真是諷刺啊,我的結局,居然是這樣嗎?

  直到夢靨般的形體崩解,化成無數個細小部件落到甲板上,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時,我才回過神來。

  抬起視線,勉強在那道一閃而過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轉角之前,我看見了──是路瑟。他以不符合物理法則的方式沿著牆面疾馳,流暢到像是時間本身無法觸及他那樣舞動著手中的長劍。

  雜種狗沒有為我們慢下來,或是做出任何表示──帝國之心是一艘非常大的船,他還有很多地方要去。

  伊恩抓起我的領子大幅度的晃著,又張口吼了些什麼,噴了我滿臉的口水,成功將我的注意力喚回。

  用力甩甩頭,我按上他的手背,向大黃狗表示自己已經清醒過來,剛剛只是一時太過震驚所以失神了。伊恩眉頭深鎖,緊盯我的雙眼好一段時間,最後終於點了點頭,決定放開我並且繼續移動。

我們最終有驚無險的離開了撤離區域,在滑門的後方遇上一支全副武裝的隊伍。伊恩上前交談,迅速比畫著戰術暗語的動作。我好像又感覺到帝國之心在微微的震動,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接著,船艦上的廣播,還有所有人的終端再次同時收到命令。

  「這裡是亞瑟‧德意志,」艦長的頭像出現在畫面上,他看起來有些狼狽,幾道口子劃開了他的衣服,袖口也沾了些血跡。「指令代號:零零零。」

  我感覺到全身的毛髮收豎了起來,附近的其他人也做出了相似的反應。

  「我重複一次,」好像要消除我們的疑慮一樣,亞瑟再次說道,但這次並無法掩飾住語氣中的疲憊。「全員棄船。」

  帝國之心本身就是一台超級大的中樞型母艦,雖然真正的戰力是那上億台的無人機,但還是確保了有足夠供所有船員搭乘的艦載機。

  絕大多數的艦載機都是非交戰功能機種,比如說各種精密儀器搭載的探測艇,或是速度上特化的穿梭艇。

  當棄船指令被啟動以後,我們依照演習過的方案,前往了自己被分配的艦載機,在確定滿員之後立刻脫離母艦。

  也就當這個時候,我才看到,外面的情況有多麼混亂。

  帝國之心的無人機全數出動了,讓整個應該是空無一物的太空中,像是籠罩在一場無聲的金屬風暴之中。我能看出有幾台無人機跟著我們,緩緩的在艦艇的周圍繞行著。

  「巡洋艦群,展開德意志之盾,裝載精金彈頭。」亞瑟的頭像出現在小隊長們的終端上頭,伊恩面色凝重的看著自己手中的螢幕。「不要省,全部用掉!」

  我以眼角餘光,看見終端上顯示著巡洋艦群,將衛哨全部放了出來,圍繞著帝國之心形成包圍網。這就是俗稱的德意志之盾,每一座衛哨都是柱狀的構造物,其上有機槍和雷射砲塔,能夠藉著不斷旋轉,全方位毫無停歇的開火射擊,是全太陽系最高效的點防禦系統。但是我不太懂,為什麼是包圍著旗艦?

  當機槍塔和雷射開始如雨點般噴灑緻密的火力以後,我得到了我的答案。

  帝國之心,有兩艘。

  這是什麼情況?

  先前被密密麻麻的無人機群給遮住了,所以我沒有看出來,兩艘巨大的船艦,撞在一起。我只能懷疑是某種複製品的東西,以艦艏硬生生的插進了帝國之心的艦橋。

  而且,在四周狂亂飛舞的,是相互切割撕扯著彼此的無數台無人機。

  這個景象,讓我理解過來,另一台複製品,也有自己的無人機。

  鋒利且帶有銳利稜角、或是扭曲的金屬碎片四處飛散著。懸浮在我們四周的無人機以某種看不見的立場,替我們阻隔開各種直直衝過來的巨大威脅。但偶爾,那立場會被突破,造成無人機本身被擊毀。

  照這個趨勢看起來,我們在脫離這絞肉機之前,保護我們的無人機就會全數被擊落。

  「不知道路瑟狀況怎麼樣……」我喃喃的說道,腦中回想起雜種狗那一閃而過的身影。

  「大概比我們好多了吧?」荷西嘗試以諷刺的態度緩解氣氛,故作無所謂的比了比窗外。只是他聲音中的緊張太明顯了,所以效果並沒有非常好,但我依然非常感激他的努力。

  「他跟司令在一起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伊恩說道,檢視著自己終端上其他小隊長的報告。

  「伊恩……」我輕聲喚道,看了荷西一眼想要尋求支援。但郊狼垂下耳朵,羞愧的轉開視線。我只好暗自嘆了口氣,知道只能靠自己了。「艦長發號施令的時候,你有看見了吧?」

  我知道他有看見,只是拒絕承認而已。伊恩低頭在終端上輸入些什麼,沒有回應我。

  我能看到終端上艦長亞瑟的畫面,還有,他穿著的那襲鮮紅色大衣──整件都像像血一樣紅,邊緣滾著黃色線條的長大衣──而不是旗艦艦長的制服,內襯鮮紅的黑色大衣。

  現在,是司令亞瑟了。

  「司令還活著。」伊恩說道,抬起頭,望向窗外。「他還在戰鬥。」

  我順著大黃狗的目光,看著那幾乎填滿所有視角的金屬風暴,還有依然緩緩在我們四周繞行的無人機。

  是的,毫無疑問,司令依然在戰鬥著。

  親身在這麼近的距離,被狂暴無人機群給淹沒,和當初中途島之役時,遠遠看著傳輸畫面,有著截然不同的感受。

  這就是暴風之狼戰鬥的姿態。

  暴虐強大,以至於無法靠近。但是,其中心的和煦藍天,也是如此確切的。

  繞行我們的無人機,擋下了太多碎片,讓那立場的輪廓都能被清楚看出來。

  偶爾,點防禦系統的子彈軌跡會進入我們的視線,形成一道道閃光,然後打穿無人機裝甲的時候,再噴濺出更耀眼的火星。

  這麼震撼的景象,卻沒有任何一點聲音,感覺很奇怪。

  下一個瞬間,我們被捲進了兩團相互輾壓的暴風之中,只能看見無數金屬彼此碰撞、聚合,然後最終又分離。由於立場的保護,我們乘坐的運輸艇好像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但是當終於自無人機海中脫出以後,我發現原先跟著我們的無人機已經全數消失了。

  現在,我們沒有任何保護,不需要被任何武器擊中,只要一個稍微大一點的碎片,都能讓我們的載具變成棺材。

  「搭乘本航班的旅客們請注意,這裡是機長哈德遜。接下來我們將會在不穩定的氣流中──抱歉容我更正──在死亡金屬風暴般的無人機海以超高速飛行,可能會有一些顛簸,請確認你的安全帶有繫好!」運輸艇駕駛說笑似的聲音自廣播中傳來。他或許是想要舒緩一下氣氛,又或者只是和大家總在謠傳的一樣──飛行員的腦子總是有點不正常──太常處在高g力之下,會讓人變的怪怪的。「請收起餐桌,豎直椅背,然後,享受這段旅程吧!」

  和駕駛宣稱的不太相符,椅背向去,以額外的束縛將我固定,然後扶手邊的暗格彈出了一隻大容量的血氧劑。接著,我的靴子啟動磁吸功能吸住了地板,靴筒緊束,擠壓著小腿。

  哈德遜拿走了我們靴子的控制權。

  「理性見證,我最討厭這部份了!」伊恩啐道,將終端放回手臂上,抓起血氧劑插進自己的大腿。

  我沒來得及理解那是什麼意思,也抓起血氧劑,替自己注射。我一直以為,這和脫離速度應該是差不多的東西。但我很快發現我錯了,錯得離譜。

  有人會說,脫離速度就像是要被捏扁一樣。那我得說,太空中的超高速飛行,就是把你捏扁以後,又鏟起來揉成球,然後拍著玩。

  「真是夠嗆的啊。」不知道為什麼,郊狼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像天使。

  我眨了眨眼睛,確認自己還活著。座位是普通狀態,所以我解開安全帶起身,試著活動一下痠麻的雙腳。

  伊恩已經坐起身,讀著終端上的訊息,同時輸入回覆。大黃狗的眉頭深鎖,臉頰偶爾會抽動幾下。

  我不想打擾他,所以將注意力轉向窗外,想要多少了解一點現在的狀況。

  德意志之盾片刻不間斷的傾瀉著彈藥,形成密集的火網攔截任何嘗試突破包圍的無人機,並且掩護其他自交火區域撤離的小型船艦。

  我想我大概知道,為什麼德意志之盾會用足以攔截帝國之心全數無人機的強度去設計了──司令知道總有一天,這件事情會發生。

  但是我從這個距離,都能看到巡洋艦群和衛哨砲塔的槍管已經燒紅,恐怕沒辦法繼續維持這種開火頻率太久。而高能雷射的點防禦系統,對抗這種極度靈巧和迅速的目標可能不是最佳的選擇。

  希望隨著艦載機的撤離,能讓司令專心在和對方的戰鬥上,而不需要分心保護其他人。

  不過說到這個,另一台帝國之心,這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幽影的真面目……」伊恩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我身邊低聲說道,和我一起看著戰場。「我們自身的倒影。」

  親眼目睹這兩團猛烈碰撞的金屬風暴,我想我稍微能理解伊恩的意思。即使我們對宇宙的了解不斷的告訴我們,這應該是不可能的才對。但應該是不可能的東西就被搬到你面前了,這個時候大概還是得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想要瘋掉的話。

  「但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疑惑。這更像是發洩,而不是真的發問,我非常懷疑有人能夠回答我。「為什麼兩艘帝國之心在相互對抗?」

  「不知道。」一匹土狼說道,我好像有在餐廳看過他幾次。「另一艘船突然就冒了出來。」他抓了抓自己帶有深色條紋的手臂,看起來有些不自在的說道。「除非某種全然隱形,能夠遮蔽所有輻射的技術實際存在,不然那台幽影母艦真的是憑空出現的。」

  「相對於有另一艘帝國之心,我一點也不覺得物體能夠憑空出現有什麼好奇怪。」荷西加入我們,看向觀景窗外說道。「我以為帝國之心是獨一無二的。」

  「是這樣的沒錯,帝國之心是獨一無二的。」伊恩用有些抽離的語氣說道,好像忘記自己在哪裡了那般。「那兩艘……都是帝國之心。」

  我想,這可能涉及了某種形而上學了,所以沒有多問,只是盯著激烈膠著的戰場。

  我沒有開啟自己的終端,很確定這種有著好幾億個高速飛行單元的情況,即使有戰術模擬圖都看不出來任何頭緒。但是伊恩不時就會低頭確認一下狀況,好像真的能理解這瘋狂又混亂的態勢一樣。

  「感覺真怪對吧?」哈德遜的聲音再次自廣播中傳來。我探出身子,往駕駛艙看去,只能看見他毛色斑雜的手,不確定他的種族。「不過除了驅逐艦群之外,所有人都被命令不得交火,包含成功撤離的艦載機編隊。」我聽見那語氣中的失落感,得出他想要再次衝進去那團風暴之中的結論。「所以……我們就待命吧。」

  我注意到也有幾台小艇停在德意志之盾的衛哨附近,一副就按捺不住的樣子。帝國之心艦隊雖然稱不上有多紀律嚴明,但應該不至於有人會做出違反直接命令的事情來。一段時間之後,所有帝國之心的艦載機都離開包圍網,原本不願意退下的小艇也都後撤到安全距離之外。

  剩下的時間,我們所有人都盯著帝國之心和它的複製品。

  兩艘船基本上一模一樣,我其實也分不出來那些無人機是我們的,而哪些是對方的。至少,巡洋艦群能分出來就好。

  而司令又是在和誰交戰呢?據說,帝國之心艦隊在他的控制之下,擁有足以徹底摧毀任何一個太陽系中的主要政治集團的能力。如果,幽影的帝國之心也是這種程度,那麼,我們是不是需要擔心某天,這些無法被理解的東西不再只滿足於在太陽系邊界晃來晃去嗎?說到這個,我們離星系邊界非常遠啊,為什麼會遇上幽影?

  我覺得自己就好像螻蟻,看著兩個巨人因為遠超過我所能理解的原由在拚死搏鬥。光是不要被波及就已經是萬幸了,根本不會產生絲毫自己能夠幫上忙的錯覺。我都不知道該是敬佩,還是要同情那些居然想要衝進去交戰區域的人了。

  即使如此,我還是很擔心路瑟,甚至是司令的狀況。路瑟也是異能者的話,是不是有足夠的能力應付這種場面呢?或許他那一閃而過的身影給了我答案。至於司令,據說他其實差點死在中途島之役,他點燃帝國之心的反應爐以後昏迷了十幾天。而現在這場戰鬥,激烈程度只怕不下中途島之役。

  螻蟻替巨人擔心好像有點不自量力,但是……

  我嘆了口氣,認清自己的位置,繼續看著戰場,即使這毫無幫助。

  衛哨終於因為過熱,紛紛停止了運作,好在無人機群的交戰範圍也沒有繼續擴大。即使偶爾會像是被擠壓了一樣膨脹湧升,但很快就會收縮回差不多原先的大小。看起來少了需要掩護的對象,司令的確能更專心在戰鬥上。

  突然間,我好像從眼前的這一團混亂中,看出了模式。

  就像是,暴風雪。

  每一台無人機都是飛舞著的雪花,聚集成更大的冰晶,或拆解各自散落,但無數片細小的個體仍然依循著相同的頻率脈動,最終以萬鈞之勢崩落,將一切淹沒在無盡的銀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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