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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繆主】荒野 ( 下 ),5

[db:作者] 2025-08-13 14:01 5hhhhh 3070 ℃

「你這傢伙…!」卡繆憤怒地回過身,真想一口就把這個忘恩負義的混帳給咬掉,但是想到伊利文費了自己的血才救的,他真咬下去只是白費了他的付出,他一拱,把那個人拱飛到一邊的草裡,便把伊利文背到背上跑開。

「……已經沒辦法了。」本來還想著用卡繆當煙幕多幫一些人,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人戳穿。

「…我們走吧。」卡繆帶著伊利文走到中央廣場,這裡被人點了好幾個篝火,他們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指不定兩邊都有、並正在對恃著,如今一個人騎著巨狼、後面還綴著一群人地貿然插入他們的視線中,不止狼,狼身上坐直的人更成了視線的焦點。

「你們…不要再折騰這個小鎮了……你們只是想找我是吧。」伊利文冷著聲線說著,但是只有他身下的卡繆,才知道他正在微微發抖,他很害怕,因為這是他一直以來的惡夢。

聖都的士兵和叛軍看著他,都是又驚又喜的神色──沒錯,他們確實都是在尋找伊利文而來的。

大概一個多月之前,聖都內流行起一些類似於神子的賜下的神奇藥品,當然價格要比真正的神藥要便宜很多很多,所以一度被瘋搶了。這種會影響神子地位的東西自然會引起古宮教徒的注意,即使那不如正版許多,也是相當嚴重的威脅,特別是他們弄丟了神子的敏感時期。

教徒逮住了那個老商人,這個商人向來商譽不錯的,古宮也不時跟他有不少的貿易,所以他們沒有過多的為難他,最後他們從他口中得知道了這些藥的根源地,說不定這些線索能帶領他們找到神子──或者另一個替代品。

可他們卻疏忽了有心懷不軌的鬣狗對他們虎視耽耽,他們找不出來哪個人被那些意圖染指古宮勢力的叛亂分子所收買,可能根本不止一個,反正他們隱瞞了許久、丟失神子的消息被洩漏了出去,唯一所幸這條消息並沒有被大肆張揚到人所共知,但是要他們跟這些叛軍爭個前後這一點,已經讓他們夠嗆了。

而叛軍一方則沒有太多需要犧牲的成本,就算這條消息是假的,他們要是能找到一個類似於神子的人,捲起的新宗教模式也足以對聖都樹起巨大的陰影──尤其是確定聖都已經失去神子的情形下。

他們此前潛伏於小鎮好一段時間,確實那個神奇的藥這條消息是有根有據,因為鎮上的人在言談之中就不時有所提及,只是他們未探聽出產藥者是誰,就已經被聖都的人開始各種阻撓,然後便爭到現在。現下大家都撕破了臉,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要是無法把這個可能是神子的存在逼出來的,他們不介意先逼走他,讓聖都的人也白費心機。

意想不到的是,他們賭到了真貨,而且他沒有跑掉不止,還為了這個小鎮主動現身,真是走了大運!

「久仰盛名了神子大人,我是──」一個疑似是叛亂份子的領頭人的男人開口說話。

「你是當年夥同魔女攻擊聖都的叛軍頭子沒錯吧?哈哈,你可把我家的神子嚇壞了,我想你不會那麼厚顏無恥說是你們把他救出去的吧?嗯?」這回說話的不是伊利文,而是巨大的灰狼卡繆,卡繆咧嘴笑得就像故事裡可怕的大壞狼一樣,一張嘴就開始嘲諷面前這個男人,還抬起前爪像指著他一般毫無要禮貌的意思,再說,這群人根本不配他以禮相待。

伊利文搞不清楚當年叛軍摻和其中的真相,不代表他想不出來,要不是他現在守著這個人,恐怕伊利文真就被這些狡猾的東西給糊弄,落入另一個地獄裡邊。

被發言噴了一臉的頭子,表情訕然不安,顯然是真的被戳穿了他有這個心態,想要拉攏伊利文到自己這邊,但是魔狼分明就很得神子的歡心,都被說到這個份上了,神子肯定是不會信一個外人的了,這算盤被卡繆徹底打翻在地。

這個空檔聖都軍似乎也想說些什麼,可能是類似神子大人需要正視自己的身份、逃離自己的崗位簡直是羞恥的行為之類的道德綁架發言,但是卡繆沒有要聽他們廢話的意思,對他來說兩邊都一樣是渣子沒有區別,他旋身就直接載著伊利文跳出包圍圈,然後便往山上某一個方向奔走。

他是打算帶著伊利文離開這裡的,現在這個現身,亦只不過是因為他們要把這群人引走,給他們神子將離開小鎮的訊號,就是他們為了小鎮的安全著想、得離開自己的家。

以卡繆的腳程,撇除摻在聖都軍裡的魔法師能對他製造一定麻煩外,其實他能很輕易就能甩掉這些人類,但是他還是小看了這些人的執著心和未雨綢繆的程度。

卡繆當時帶著伊利文回山上,想著最後回一趟他們的家,稍微執拾一點能用上的細軟就趕夜離開,但他們才撿了一點東西,卡繆便整個人毛了起來,是對危險的本能產生出的顫慄。

「先等在這裡,我出去看看。」卡繆讓伊利文留在屋中,他摸出家大門,他聽不見什麼動靜,但他已經看到了,圍繞著小屋這一帶的山巒上,像是被人放了光一樣,亮起一串的火線,是有不少的人舉著火把一點點朝這邊緊迫,他都不知道裡面混著多少麻煩的魔法師,與此同時,也隱約聽到鎮上的追兵趕來的動靜,卡繆看著這些忍不住嘴角扯了一下,難看地笑了一聲。

「哈……我家的那個可真是萬人迷不是嗎?」

事到如今,他肯定無法在魔法師的參與下、毫發無損地帶著伊利文突破這包圍圈了。

卡繆回頭看了一下小屋,從窗戶那看到裡面的伊利文,同樣是有點憂心忡忡的神色,只是他還沒知道外面什麼情形,如果可以的話,他亦不想讓他知道。

沒想到,先前做的準備真的能用上。

卡繆把大門緊緊關上,手掌往門板上一掃,一道被刻在木門上、毫不顯眼的劃痕被卡繆的魔力催動起來,隨著魔力的滲入圖紋亮起寒人的藍芒,光芒一直順著紋路從門往地上傳遞,這才發現屋外的地上,同樣被畫出了一個、將整個小屋圍起來的圓形魔紋,只是因為下雪將它遮掩住了。當整個法陣被催動之後,整個圓陣光芒大盛,一縷縷的冰絲從中長出、蔓生到小屋的身上將其所有出入口封住。

卡繆實在感慨,之前一點點畫著以備不時之需的防禦魔法,沒想到真的用上了。

當伊利文察覺到魔力的波動想推門而出時,所有門窗都封得牢牢的,他只能看到卡繆一夫當關的站在門外,似是等待著什麼,他感到不對勁的急了,不停拉扯著門呼喊著對方的名字。

「聽話,安靜一點。」再度變回巨狼的卡繆,湊到窗前,深深地看著愛人的臉龐,想把對方的臉容刻在自己的心頭之上,「很快會結束的……我希望。」

這時,追兵已然先一步到達,山巒上的封鎖線離這亦不遠,卡繆不能再從容以對,他朝寒夜中長嚎一聲,集中精神催使體內的魔力運轉到極致,把本來的軀體撐得不斷皸裂、逐又有新的骨肉去取替裂縫,不一會,卡繆已不似剛才輕巧的體型,他變得比小屋還要龐大、比附近的樹還要高,灰藍色的皮毛晃眼看起來像一簇簇尖銳的冰柱,在黑夜中飄散著白色寒氣,他半圍著小屋對那些要奪去他珍寶的人們呲牙咧嘴,放在他人眼裡,估計更像是神子被魔狼給囚禁、而人類發揮他們的正義去驅逐邪惡的魔物。

而真相如何,對這些要奪回神子的人來說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情勢,更符合他們要救助神子的正面感,雙方有了卡繆這個共同敵人之下,讓他們暫時停了刀刃雙向,一個個扭曲著臉龐、用自己擅長的伎倆盡情去攻擊這頭魔狼。

因為與伊利文一同生活的日子時,卡繆日日夜夜吸收著他外溢的能量,在今天他決定火力全開的時候,當初默默沉積體內的力量便厚發而出,繼而演化成這種駭人的軀體和醇厚的魔力,所以一開始卡繆對面前的大量敵人還算遊刃有餘,還能保持理智盡量讓那些人失去行動能力而不殺死他們。

作為一個自尊心高、自我規範嚴格的高傲魔物,對過份殺生、殺人而引發的墮落,對他來說是一種恥辱的下場,所以他就算是現在,還是忌憚著地出手,要是自己墮落的話,他很可能會因為殺性大發而影響伊利文。

可是,他的敵人卻是毫無要顧慮的,他們就是要殺死他,然後把困在小屋裡的神子『救』回去,於是,每個士兵或叛軍都殺紅了眼,每一個都認為自己將會是那個殺死魔狼的大英雄,下手得愈來愈無情,終於在人多勢眾的圍剿之下,有人砍中了他後腿上的第一刀,卡繆悶哼一聲,這一聲就像是破冰之音。

這個時候,林中小屋一帶早就失去了自然的風味,整個雪地立滿了卡繆施展魔法而成的冰柱,也有魔法師消融大量冰錐的痕跡,地上倒了不少人,但還是站著很多從山巒上而來的士兵後援,人煙稠密且充滿亂七八糟的殘酷,卻能在這一刻所有人都靜默了下來,心中是難以置信的狂喜──除了被關在屋中的伊利文。

伊利文從一開始就非常擔心,可是無論他怎麼呼喊,巨狼始終背對著他在外奮戰,直到剛剛他親眼目睹卡繆被人所傷,他終於知道什麼是寒冷,是那種從心裡寒出來,令人絕望的寒意。

「卡繆──!!!」伊利文猛錘著玻璃窗,他整個頭皮都發麻了,他感覺到了如同那一夜的發瘋──那是一種他會失去什麼的瘋狂感。

上一次他失去了自由,這一次他要失去他愛的歸屬嗎……?

他……他開始不懂這一切到底有什麼意義,為什麼都是剝奪他有的東西,明明──他擁有的已經不多了……為什麼?

伊利文的情緒迷茫慌亂起來,然而卡繆還是沒有看向他,還身陷戰鬥之中,這時卡繆身上又多了幾個外傷,不知道是誰、是怎樣弄出來的。

「卡繆…你不是說過嗎!卡繆!你說除非我讓你離開、你才會走……!那我求你了!我求你走吧!有多遠走多遠!!!」伊利文歇斯底里地大吼,他忍不住心裡泛起一種強烈的後悔,他開始後悔為什麼不聽卡繆的,當個逃兵,只跟卡繆兩個人一起離開……

但是其實他知道,無論再給多少機會,自己是不會丟下這個小鎮的,因為生於聖都、長於聖都的他,信仰和教育、助人為樂的想法在他心裡扎得很深──可是他現在一點不快樂。

前所未有的精神掙扎,在這個眼睜睜看著卡繆一直受傷的緊逼時刻下愈發嚴重,伊利文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站不住腳,他頭暈了起來,他跪在地板上,看到的畫面都是旋轉、血紅的。

「……欸?」已然暈眩得雙手撐地的伊利文,看著地板上自己滴出的血花,他一時搞不清楚自己哪裡出血了,他擦了一下臉,只見滿手血污,這時外面的巨狼咆哮了一聲,伊利文馬上撞到玻璃上,看看外面的狀況。

卡繆大概是中了什麼魔法師的招數,魔力運行滯澀,他無法用魔法回擊,當下便又中上了好幾十發自遠處而來的箭擊,通通扎到他的背上,這個時候,他終於殺了第一個人。

那個人他也分不清楚是哪一邊的,反正在失去魔力的時候,他便紅了眼咬中那個人,然後將那個人類在口中咬碎、變成破破爛爛的肉碎自高空掉下,屍體仍溢著血的時候,卡繆已經失去對自己的束縛,在這個冰的戰場中,以肉身一口一口的撕咬人類,血液和金屬的味道染滿了他的口腔,嚐著人血的他,讓他知道什麼是放縱的味道。

所有人幾乎是終於懂得恐懼地尖叫著,看著面前這個終於墮落的魔狼。

「嗚……對、對不──」伊利文看著原來還算雪白的林地,一點一點被殺戮染紅,卡繆每殺一個人,天上就下起血雨,連他胸前引而為傲的漂亮皮毛,都被這大量的鮮血染得發黑發紅,伊利文掩住眼痛哭。這個時候,他的雙眼亦因為壓力而不斷流出血淚,他看什麼都是紅得噁心的,而且他在耳鳴目眩之間,還不斷聽到不存在於這裡的人群說話聲。

他聽到了很多女人說話和輕笑的聲音,她們好像說著什麼,但是太多人一起說了,他聽不清楚,他攀著窗,一邊看著外面一邊想要集中聽她們說什麼,在看到卡繆被人當胸刺了一刀的時候,他終於覺得世界一下子安靜,他聽見了。

「殺吧。」

他是這樣聽見的,某個女人在他耳邊溫柔地說。

屋外,卡繆還在苦苦支撐,此時他身後守護了許久的小屋忽然發生了爆炸,他迷失的神智一度發僵,在所有人都停住了動作的時候,他搖搖晃晃的撇頭,看著那個從裡頭爆炸而解體的小屋,他有點茫然、甚至有點想不起裡面有什麼人在,直到那個爆炸中心的塵埃中,他看見到一個人蜷縮在地的身影。

那個有著漂亮頭髮的傢伙,雙手摁住臉,像發癔一樣在叨叨絮絮,一個不怕死的人動身走了過去,想要拉起他們渴求已久神子,那個人抬頭了,嚇了對方一跳。伊利文雙目和鼻子不住地流著黑紅的血,染得身上的衣服都是污積,經過剛才的爆炸,整個人更是狼藉得跟個惡鬼一樣,本來清澈的藍色眼瞳,被血污玷染得骯髒而空洞,瞪著人看時極度滲人。

「啊?」伊利文怪異地張嘴叫了一聲,接著抬起了手,指頭點著面前這個人的眉心,還沒給對方有反應的時間,那個人的腦袋便被炸飛了,頭顱裡的東西全從後腦勺噴出,濺了一地的腦漿。

屍體轟然倒地,伊利文好像呆滯了好一陣,他眼瞳有不自然的抽搐,他一步步的踏在冰面上,行動有點像看不見東西的人,但是他卻還是有辦法殺死靠近的人,每一個都是腦袋炸飛的,他甚至連任何咒文都不需要唸。熟悉魔法的人,看到這個狀況都感到棘手,看在他們眼裡,伊利文全身上下都溢滿了魔女獨有的魔法氣息,甚至比一般的魔女的氣息還要渾濁和深沉,明晃晃就是跟這頭魔狼一樣墮落了。

他們不知道是因為魔狼的墮落影響了伊利文,又或者他們之間有什麼關聯產生了共嗚而共同墮落,他們只知道現在是最糟糕局面,他們失去了神子不止,降臨於世的還有有史以來魔力最強大的『魔女』,神子能墮落成骯髒的存在,這是沒有人能想像的,亦不知道理由何在。

無法自省的人們,現在都只想著逃離戰場,因為只有魔狼的話,他們可以下得了手、能殺得了他,但是墮落的神子話,他們一時之間沒有一個可以應對的共識,亦不確定有沒有能力殺得了他。現下唯一能想的是他們要先逃,等安全再想對策,甚至必須把這個壞消息馬上傳回聖都。

殺了一圈人的伊利文,現時正愣愣地站在中央,好些魔法師斟酌這是個好的逃離時機,便施展魔法想要快速移動,但是咒文一唸,便發現體內毫無魔力,像是被什麼人給抽空了,他們背脊發涼地看向中央那個血人,發現他回頭用那雙紅色眼睛看著他們,然後──便沒有然後了,他們通通身首分離,倒在地上溢了一地的血。

不少人都被這畫面嚇傻了,根本就沒有人會見識過這麼可怕的場面,就算是經常應對魔女的聖都軍,都難以見到這種輾壓的死寂,目前還存活站著的人有一種預感,他們沒辦法再活著離開這一片冰地。

而事實,確實如此。

當最後一個人失去生命倒在地上的那刻,天空已泛起魚肚白,太陽在山巒的另一頭緩緩升起,很快就會把這一片土地映照在光線之下。

在一片雪白之中,唯有小屋這一塊地是鮮紅的,數不清有多少屍體堆疊其中,流出的血澆在冰地上凍住好幾層,致使每一口空氣吸起來都充斥著腥寒,噁心至極。

還活著的只剩下伊利文,和已回復人身艱難地站在不遠處的卡繆。

沒有劫後重生的喜悅,也沒有對罪孽的痛哭流涕,兩個人就這樣傻愣的站在屍海的中心,相看著,因為嚴重撕破神智的墮落,一時讓他們甚至連自己是誰都忘卻了,但是卻對面前的這個人有著強烈的悸動。

他一時想不起他是誰,可是他知道對方很重要,所以從不曾對彼此下過殺手。

人類體形的卡繆一臉虛弱,背上仍然扎著好幾根斷箭、胸口還殘著被戳開的肉洞,但是卡繆知道自己死不了,因為他感覺到體內有股截然不同運作方式的魔力,它正在一點一點地傷復他的傷口,這種速度可跟本來的自己的回復力要優勝不少,他想,這可能是因為面前這個跟自己一同墮落的人的原因,他們兩種魔力運作方式混雜到一起了。

這 這這,個人是 是誰 是……

卡繆費了點精神才終於想起了這個人叫什麼,他叫伊利文。

「…啊…伊利文……」卡繆先一步叫出了對方的名字,僵在原地、空洞得失去靈魂一般的伊利文,像是被這一聲叫喊激活了,找回了自己的集中力,想起了自己是誰,看向傷痕累累的卡繆。

「對……對不起…對不起……」卡繆止不住心裡的泛酸,支離破碎地對伊利文道歉,因為他回想到了當時,他是聽得見的伊利文在屋中的哀號,但是他卻視而不見,因為他怕他回頭看了,就無法再專心戰鬥,他想要守住了這個人的本心和純淨,不想這個人接觸血腥……結果呢?

他拖著腳步走到跟前,雙手撫著伊利文冰涼的臉頰,看著伊利文一道道乾涸的血淚,卡繆哭了,透明的淚水劃穿了面上的血污……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雖然他曾經想過跟伊利文一起墮落就好了,但是實際上,如果能夠不墮落、保有伊利文一生的平凡快樂,才是他最終的期望。

「對不起……」結果,自己才是最後誘使伊利文墮落的弱點,不管是自己當時的視而不見,或是自己先一步墮落所影響。

他摟住了這個人,摟住這個散發混濁魔女氣息的人,他曾經是那麼痛恨這個氣味的,但是他現在必須抱緊他。

「…卡…卡繆……」逐漸回過神來的伊利文,抬起凍僵的手,回抱了卡繆後背,上面很多斷箭,一時間他不好下手,只得輕輕碰著,「我…我……有保護…到了你?」

「嗯…!…有的……你保護我了。」卡繆聽後,忍不住哽咽,更加為懷裡的人感到痛心。

伊利文很多話想繼續說,奈何嘴巴不聽使喚,他其實最想說的是不要卡繆的道歉,因為墮落的更多原因是自己不夠堅強,他聽到了,那些死去的魔女的話語,她們在慫恿他成為她們的一員。

就算不用她們的話,他也明白如果自己什麼都不作為,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卡繆死於自己面前。他已經縮在卡繆的保護下太久,他不想一直只當被保護的那個人,他也想保護卡繆、保護這個他喜歡的人,但是……他的力量不夠──所以他禁不住誘惑,抓住了魔女們降下的蜘蛛線,他一瞬間便獲得了墮落時摧毀一切的力量,他破除了小屋的禁咒──然後殺了所有人。

如今,女人們的聲音消失了,那些亡者的陰影早在他被激發的能量下一點點地消逝,他再聽不見她們的瘋狂。

或許,魔女們從頭到尾並不是為了救贖而放過他,而是在時機來臨之際,給予了他一記報復,讓他墮落成魔女同樣的存在,然後把他當作成刀子再多殺一些人類、一些她們可恨的聖都軍,再徒留下他站在這個血海之中,用這個畫面一輩子地責罰他。

但一切都是看自己的選擇,他無法去怨恨哪一方的人、來給自己的墮落做開脫的理由。

──又或者他其實什麼都恨,才選不上來最該恨的那個。

卡繆感覺到對方已經回神了,他緊緊把對方的臉埋在自己的肩上,似乎是意圖不讓他看見這片血腥屍海,但這是徒勞的,因為他們都心知肚明大家都做了什麼。

「…伊…利文……上來……」卡繆鬆開懷裡的人,再度變成了原形,是以往輕巧的體形,要不是滿身創傷和血污的話,該是多意氣風發且日常的一幕,「走……我們走……」

站在寒風中的伊利文沒有馬上動作,看著屍山血海,臉上流出如同卡繆一樣的清淚,他在悲嘆,他的一生都信仰上神,無論如何他都在遵循衪的教誨,卻搞不懂為何,命運使他殺了比以往更多的人,是自己走錯了路、最後上神捨棄了他嗎?

「卡繆……上神讓…我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伊利文一張聲,話裡充滿了欲碎的沙啞。

巨狼看著他良久,才緩過氣來,但仍然疲憊地說:「……我曾經說過,上神於其他物種而言,更像是自然中的一切,衪不會有嫌惡或偏心……有時候衪更算得上是無情,衪只是埋頭在編織一塊沒有盡頭、名為『命運』的布。」

「我認為……所有人都只是其中一口線,剛好、你被賦予了更特別的色彩……並不是救了多少人……或者殺了多少人,便能衡量你在上神眼裡想表達的價值……也許,這也是上神編給你這個身份的其中一環,而不是你的選擇。」

「我被魔女殺死了很多的同族……我當然恨……但作為契機,我遇到了你……假若問我的現在存在的意義……那便是陪在你身邊,我從不曾恨這個從憎恨中誕生的結果……我很開心,能遇到你。」

卡繆直直看著同樣狼狽的伊利文的眼裡,透露出真誠而虛弱的態度:「這是世間最美好的事。」

這一瞬間,伊利文的雙眼久違地亮了一下。

可能卡繆只是想安慰他,但是他卻認為對方說的是發自真心的。

他同樣地怨恨著自己這混亂的出身,那些日日夜夜的痛苦是清晰的,但是要不是這些,他確實不會遇到了卡繆,這都是上神安排給他的。雖然他玷污了上神贈與他的天賦,他的血不能再有神奇的力量,但現在的他已經不再受任何規範和身份約束了,魔女的慫恿為他換來了更強大可怕的力量,他是墮落了──但不等於他就要按墮落的路走到黑。

他現在像重生成另一種存在,他仍能換上另一種方式導循上神的意志……他甚至可以做任何事──跟卡繆一起。

「我也……很高興可以…遇到你,卡繆。」

想透了的伊利文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後,便笨拙地爬到狼背上,他疲倦地枕在卡繆的盈滿血腥的皮毛上,合眼聽著卡繆的心跳聲,遠離這片地獄,被森林的陰影吞入腹中。

這個林中的殺戮之地和神子墮落的消息,最終還是由漏網之魚傳回了古宮,在古宮的內部組織中引起了很大的風浪。

而最後他們還是無法捨棄神子的名聲帶來的利益,仍舊用當初的物料去偽裝神子依存的假像,當然到後來他們還是被拆穿了這個謊言,以致整個古宮在聖都中名聲下滑且逐漸式微,他們對一些國家戰略影響和對魔女的逼迫亦變弱很多,也許這才是魔女們所期望的聖都自取滅亡──但,這都是後話了。

此時仍然勢大的他們,發佈了一則特別嚇人的魔女告示,告訴各地的人們出現了一個極度可怕、能量強大的魔女,這個魔女帶著一頭巨狼魔物,任何有消息的人需通報且保持自身安全。

但這個通告毫無特徵描述,後面也沒出現過相關的魔女通報,久而久之,人們都漸漸把這個魔女通告當成了一則虛構小故事,唯獨那個遠在他方、被叛軍和聖都折騰過一輪的那個小鎮,些許鎮民在看到這個通告之後,不禁唏噓一番,心裡有個概念,這個帶著巨狼的魔女會是誰。

在那個充滿戰火的寒夜,即便是在山下收拾殘局的他們,徹夜能聽見山上狼的嚎叫聲和人類的尖叫聲,直到破曉才沉靜下來。他們幾個膽大的,當天白日就上了山打探,還沒接近到小屋,已經在附近一帶發現好幾具凍住的屍體,一個個都是頭顫炸開的恐怖死狀,他們當即就一陣反胃,當他們終於找到了小屋那一帶,便徹底吐了出來。

這個地方儼然是一個地獄,要不是氣溫低,恐怕這一片地方都是血肉的腥臭。

他們稍微環顧了一周,不知道該不該慶幸,他們沒有找到那位神子和巨狼的屍身,這表現他們活著,但同時又側面證明了這個地獄是他們造成的。

他們至今仍無法置信,那兩個性情溫和的人,居然能做出這樣的事……

再後來,一些來自聖都的人來過,也沒怎麼管鎮裡的人直接上了山,大概是收集情報和整理殘局,屍體他們不知道是用什麼方式處理了,反正鎮民再上去的時候,那裡已經被鏟平,沒有一絲人為建築和痕跡,就好像伊利文和卡繆,以及那些人都沒來過一樣。

而再往後,這個小鎮依舊的平靜,認識他們的人此後再沒見過他們的身影。

***

數十年後。

一個偏僻的小鎮經過數十年來的經營和道路鋪設,變得比以前繁華了許多,因為靠山、水源豐富,當地的鎮民更多地發展農牧業為生,逐漸成了周邊地區農產品的供應源。

在曾經發生過殺戮、如今已無人知曉的那一片土地,也被其中一個牧場主開發成一個牧場,跟自己一家幾口子一起打理。

「討厭鬼!我不理你了!」一個住在這牧場的小女兒,似乎是跟她一個鄰居男孩吵架,她便氣沖沖的跑出寬大的草場

的範圍,一爬一翻就翻過了木柵,沒入到草叢中。

小女孩氣鼓鼓的在林中踱步,此時一陣強風吹入林裡,把她頭上的草帽吹飛,一路滾入更深的地方。這裡一向沒有野獸魔物,所以她便毫無憂慮地追進去,過去之後發現帽子撞到一個人身上,而且被那個人拿在手裡。

這個位置正好有幾縷的陽光照進來,曬得這個空間暖洋洋的,這個人大概就是窩在樹腳下曬太陽,這時那人手捏住帽緣,似乎也在疑惑這突如其來的帽子。

「啊…那個…那個是我的。」小女孩站住腳,有點怯懦的對那個人說話,因為這個人不是住在這附近的熟人,而且……這個人給她一種不像人類的感覺。

這個不像人的人不是長得醜,而是長得極端的漂亮,這個穿著旅人服裝的人擁有一頭及腰的棕髮,髮間綁著一根長長的三股辮,秀美的髮絲在陽光下泛著如絲綢般的光澤。

那人抬眸看向她時,她認為那張臉是她看過的人裡最好看的,是那種一時之間看不出來對方的性別的精緻,即便衣服厚重,也能看得出這人的體形纖長細膩,比起像人,更像是這個森林的精靈,正在休憩的時候不小心被她撞見。

「……給你。」那個人一張聲,女孩便知道對方是個男生,而且對方一雙藍眸此刻不知道為何愣神地盯著她好久,把帽子遞給她後,還是不錯眼地打量她的臉孔。

「謝謝。」女孩接過重新戴上,一時之間沒想著馬上離開,而是小心地搭話,「哥哥你是旅人嗎?我以前沒見過你。」

青年本沒什麼表情的臉容,帶上很淺淡的微笑,細微得像是風一吹就會消失:「嗯,我倒是,見過你。」

「真的嗎?什麼時候?」女孩撇眼,仔細想了一下這幾天去過哪裡,這個漂亮的人會是什麼時候見過她呢?

「太久了,你不記得的。」青年雙手搭在膝上,神情看起來有點落寞。

女孩想說自己記性很好,指不定會給她一點提示就會想起來了,這時林外有個男孩的聲音在呼喊著她的名字,聽起來有點著急的樣子。

「你過得開心嗎?」女孩本想回應,青年卻又莫名問她這個問題。

「哼,糟死了,天天要管牛,那個討厭鬼又來煩我,一點都不開心!」女孩雙手環胸,一副小大人生氣的模樣,她眼珠溜溜的,不自覺看向外面呼喊的音源,讓青年察覺到她口中的討厭鬼到底是誰。

「哦,你喜歡他。」青年肯定地說。

「才沒有……!」女孩被說中了心事,怒羞地朝青年喊,而這時,外面在找的人也跑進林裡逐漸靠了過來。

「伊利娜!你這傢伙,我喊你多少次了?!你怎麼都不吱一句的?」追著進來、長相有點兇的男孩,在找到了女孩伊利娜之後,明顯鬆一口氣,便小聲哼哼:「……你都不知道我會擔心你。」

回頭看向來人的伊利娜,聽到她的竹馬的疑問,便說:「我在跟這個人說話──欸?」

伊利娜再次回頭,想說她正跟一個漂亮的人說話,但是這時樹下卻早沒有什麼人了。

「我在跟一個漂亮的哥哥說話,但是他不見了!明明剛才還在的!納米爾,你有看到嗎?」她好像想證明自己沒有說謊一樣,撲到樹下看來看去,想看看那人會不會藏在哪裡,一個人怎麼可能會走得那麼快……!

難不成她真的碰到不是人的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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