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是恋手癖吧？”

“呃，应该不是，”姜傲伸出他宽厚的手掌，朝着齐修握了握，“我只是有点……算了，没什么。你今天怎么难得有心情搭理我了？”

齐修眼角又是一跳，强作镇定的说，“…我也…没什么。”

姜傲半站起身，顺势将自己的手摁在齐修的手上，“现在在下雨……你不会是腿很疼吧，要不要我去给你找个电暖炉烘一烘？”齐修很快就把手抽走了，姜傲的表情明显失落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

“不用了……”齐修话还没说完，眼角又跳了一下，他推了下姜傲的胸口让他坐回座位上，又看了看自己的左脚，叹了口气，道：“还是找一个吧。谢谢。”

“嗯，没问题。”

——————

“呼……”齐修长舒了一口气，病房里的温度正在渐渐升高，就连腿部的疼痛也稍微缓解了。

姜傲把刚刚搬过来的电热扇摆正，然后又坐回旁边的椅子上看着齐修拧着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他什么都没说，齐修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倦意随着温度的提高而来，他很快就困了，于是齐修一点一点把身体躲进被子里，在暖烘烘的房间中很快睡着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雨滴在窗户上打出了一幅不断变换着的奇怪的画，姜傲盯着齐修看，看着看着，脑袋竟然慢慢变得很沉，不知不觉的，姜傲也趴在床上睡着了。

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雨声和姜傲略沉重的呼吸声——齐修睡觉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没有，他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依然是记忆的碎片组合成的，又是某个曾经被他喜欢过的金色的狼出现在那，又是他和他之间的种种，但这次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了。

人都是傻的，一旦喜欢上了忘掉就会很难很难，大家都是凡人，没有谁能做到真正的绝情，齐修忘不掉那个人。就算被抛弃的远远的，就算被当成是虫子或者垃圾，但齐修就是忘不了那个人。

所幸这种感觉开始淡了，连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都开始衰退了。关于那个人的梦在一点点的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空虚感和冷漠的感觉。

齐修正在丢掉过去的所爱，但似乎什么东西也跟着一起在被丢掉。

……

是夜。

姜傲醒了。

多年浪迹天涯的生活让他的睡眠需求量少的可怕，只是短短几个小时，他的疲惫就已经一扫而空，他望着在洁白的光芒照耀下仍然在熟睡的齐修，突然就笑了。他依然笑的很不好看，但现在谁会去注意到这个糟糕的笑呢？他伸出右手，同齐修的一只手紧紧握住，两人十指相扣，姜傲的指尖有些发凉，但齐修的手却意外地暖和。

从熟睡的人指尖传来的温度很让人安心，姜傲感觉有点不适，往常的阴暗想法现在却再也没涌现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安宁感觉，电热扇依然在工作，这时姜傲才恍恍惚惚发觉已经是晚上了，照在齐修脸上的白光是窗外的月光——今夜的天空中意外的能看见几颗闪烁的星星，云朵也很给面子的没有遮住月亮，仿佛那场雨将城市的污染都冲刷走了，此时的夜景干净得像艺术品一样。

“唉……”

姜傲轻轻叹了气，他又看向齐修熟睡的脸。

他还是那么美。

姜傲咽了下口水，他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发出了低弱的咕噜声，他深吸一口气，心跳也开始缓缓加快。

要、要是…就一下的话…

姜傲鬼使神差的半弓起膝盖，以一个类似扎马步的姿势站了起来，他朝齐修的脸凑了过去，两人的手依旧相握着，他鼓起勇气，朝着齐修的嘴唇吻了下去。

只是浅浅一碰，却好像消耗了他大半精力似的，姜傲飞速用平稳的动作收回上半身，安静迅捷的坐回椅子上，心跳依然嘭嘭嘭的跳个不停，他紧张的要死，生怕齐修突然醒了过来。

或许是身体上的伤并没完全恢复的原因，齐修睡得很沉，姜傲的动作完全没对他的睡眠造成影响。

姜傲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红了脸。而且是因为一个男人。

如果在以前，这种事一定会被姜傲当成笑话，但如今，他再也不会那样认为了。

——————

“……”

昨晚是一个大晴天，月光充盈的秋夜里不少彻夜难眠的病人都在医院里赏了许久的月。

齐修错过了那天的月亮，据说昨夜的月亮好大好圆……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齐修砸吧砸吧嘴，只啧出了一嘴的干涩。雨后屋子里变得很潮，齐修又不太想去麻烦别人，于是就任由它潮着，医院的供暖设施依然没有运作——大多数地方都是如此，几乎都是在入冬之后才有暖气可以用。

齐修的左脚踝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隐痛，痛感连绵不绝，齐修甚至感觉它在滋滋作响，就像有水在里面越积越多一样。他十分讨厌这种感觉，但又无可奈何。

那个小护士今天又来为他换了药，姜傲不知道去哪了，今早齐修醒来的时候他就不在……念及此处，齐修抿了抿嘴，脸上浮现一种带着不满的表情。

有点习惯了啊，毕竟过了一个月了……虽然不知道他要干嘛，不过毅力值得敬佩。

齐修想让自己的惯性思维滚出大脑，但显然那不可能，姜傲在他身边的存在日积月累，如今已经是齐修生活里的一部分了，虽然齐修依然不太喜欢那只又高又壮还有点傻的黑豹，但……

终究是习惯了。

今天他突然不在，齐修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有种……空空落落的感觉？不，还没那么严重，但就是不太舒服，好像常用的牙刷和毛巾不见了那样的不舒服。

我喜欢他吗？

不会的吧，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也不太会照顾人，而且……脑子里的某位也很讨厌他。最重要的是他智商好像有点低，一天到晚跟个弱智一样，又像个个头超级大的大宠物，什么什么的。

齐修是真不喜欢这种类型的，虽说喜欢男人的这个圈子里面肌肉男尤其是又高又壮的肌肉男非常的抢手，再加上那黑豹身上还自带针对部分人群几乎等同完美情人的特质，但是这玩意齐修早就见得多了，非要他择偶的话第一条就是要长得顺眼，而姜傲长得……很一般，尤其笑起来很吓人。

真的很吓人，跟五六天没吃东西的食肉动物似的。齐修靠在床板上，望着天花板胡思乱想。就是不知道他裤子里的那活是什么尺码的，听说长得高还喜欢练肌肉的一般都是自卑自己短？哈哈，他裤子里不会只有两厘米吧？不过太大了也不好，尺寸太可怕的话就只能拿来观赏啦！

而且……真的是太高了啊。齐修伸出一只手举过自己头顶，比了比姜傲的身高——的确是太高了，肌肉还那么壮，体重大概接近二百了吧，真的玩起来会被压死的吧，而且一个不注意脖子被扭断了该怎么办，那只黑豹的力气可是超级大的。

尤其是万一这鸟人有什么变态癖好，玩起来自己也打不过呀。齐修戏谑的想着，许多想法都是玩笑，但终归是个想法，那就总有可能变成现实。

……

唉……

齐修甩了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脑袋。

因为他想到了最重要的一点，他没法确认姜傲是不是喜欢自己，亦或者……只是单纯的想报恩。

就算他喜欢我，又如何呢？齐修无奈的笑笑。

我不会和他恋爱的，永…永远不。

齐修用不确定的念头发下誓来。

——————

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不过那只是错觉罢了，只是因为空气被水汽和低温占领，人们就以为空气变得很干净。实际上雨后的空气里脏东西更多。

不过不可否认，这时的空气的确很让人舒爽。

昨天积在地上的雨水还没有完全蒸发，湿漉漉的地面总能看到一两个小水坑折射着阳光，齐修张望着脖子向窗外努力的瞧着，但什么都没看到。

他突然想起婉莹已经有许多天没来了，又想起好像上个月的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还想起了似乎前年的最近几天自己还刚刚和小狮子分手。

已经一年了啊。

齐修靠回床板上，不再试图朝着窗外巴望。

时间真的是个挺可怕的东西，如果耐下心来虚度它，那它就真的跑得飞快。不知道那个小家伙现在在哪？大概已经毕业了吧，肯定已经找到了不错的工作，甚至……连恋人都找到哩。

这就叫相形陌路吧。

齐修闭上眼睛，想象着三百余天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反复的思考，反复地让那些情景在脑海里重演，但重演多少次答案都只有一个。无论怎么变化，齐修都只会选择分手，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结果。

齐修干巴巴的扯了扯嘴角，试图做出一个笑的表情，但怎么也笑不出来。良久，齐修伸手拉开旁边小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条项链。项链的做工并不精细，甚至只能算是用银链绕着一个银环，两种东西都不怎么值钱，尤其是那个看起来像是戒指的银环，它甚至都有些旧了，由此看得出它的主人虽然细心地保养过，但是技巧实在堪忧。

齐修望着这个略显简陋的项链，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

如果还能见面的话，还是说声对不起吧。

仔细算算，狄然也离开了很久了。

百无聊赖中，齐修的思绪突然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又想起了那天大楼倒塌的时候，凭借着直觉废了好大得劲才救下狄然，那天狄然看着倒下去的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诧异，那么的厌恶，那么的……

那么的疼。

每每想起那一天，齐修的心脏就总是忍不住抽搐着疼。我爱他吗？我想是爱的。他爱我吗？不爱。我伤害了他吗？没有。那他为什么厌恶我？我做得不够多吗？是我不够好吗？还是……只是因为我看起来很让正常人恶心呢？

为什么他要走呢？哪怕我躺在医院里不能动的时候，他只来看我一眼，什么都不说都也好啊。

他就那样一点点希望都没留给我的，就那么走了。我给了他那么多，可什么都没有。

这不公平，但这是自找的。

想起了往事的诸多疑问和不解，杂乱的心思终于缓解了胸口的疼，齐修笑了。

只是笑是哭的，随后流下来的眼泪却是咸的。

我想忘，

忘不掉。

——————

日复一日的生活就这么继续着，连姜傲那颗躁动不安的心都难得的安逸下来，这只高大的黑豹似乎对如今的生活十分满意，成天在医院里跑来跑去，只是时不时的会消失个一两天，然后又一次出现在医院里。

“我听医生说，等来年春天的时候，你就可以试着学走路了。”

姜傲拄着脸盯着齐修看，齐修却望着窗外的寒风。

冬日的第一片雪花终于在今天落地了，随后第二片，第三片也纷纷到来。

窗外下起了一场伴随着狂风的雪，这也预示着秋天已经结束了。

“走路啊……”齐修喃喃自语，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力气去思考。

“嗯嗯，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伤势不能受寒，你再过一两个月就能开始练习了的，不过冬天练习对你的身体没好处，所以……喂，你在听吗？”姜傲笑眯眯的学着医生之前说过的话，突然发现齐修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眉头一皱，他感觉得到齐修愈发心不在焉的注意力，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啊？”齐修满脸茫然回过头，跟姜傲大眼瞪小眼的等着姜傲的下文，可是姜傲已经没有下文了。

“你最近怎么回事，怎么总是神游天外，有心事？”

“没有。”齐修又一次把视线挪向窗外，不知不觉中，窗外的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窗外的寒风呼啸着——冬天彻底到来了。

真的没有吗？姜傲担心的看着自己渴求着的那个人，他害怕这个人过早地在自我的漩涡里崩溃掉，如果那种事真的发生了，那他这些日子的努力也就功亏一篑了。

更重要的是……这只淡紫色的狼似乎有一种超然而奇异的能量，姜傲感觉只是坐在他旁边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他，心情就会无比的畅快，连喋血的欲望都被强行抑制住了。

这可真神奇，真的太神奇了，他可真不愧是神送给我的最好礼物。姜傲得意的想着，又担心的想着如何解决齐修的精神状态日渐下降的问题。黑豹完完全全无视了两人并未确立关系的事实，早在潜意思里，他就已经把齐修当成自己的东西了。

“呼……”姜傲上衣兜，摸到了一块长条的沉重铁质物体，他把那玩意抽出来，小心地擦擦灰，放到嘴边深吸一口气，然后吹了起来。他拿出来的是一块铁质的口风琴，花纹和装饰并没有显得多精美，但音质好到令人忍不住伸出大拇指。

口风琴发出的旋律组成了一首缓慢又柔和的歌。音乐渐渐压过了呼啸的寒风，没有电影小说中那般的直击灵魂，姜傲只是单纯的吹了一曲而已，但齐修的目光还是缓缓从窗外移动到了他身上。

如果不是窗外依然飞速飘落的雪花和仍在吹着口风琴的姜傲还有所动作，旁人肯定会以为时间已经静止了，齐修静静地听着音乐在房间里回荡，空无的眼神中突然缓缓地燃起了一点小小的微光。

光芒很快熄灭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傲慢慢将音乐收尾，再去看齐修，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只是这次没有再向往常一样面无表情，这次齐修的睡脸上，出现了一丝姜傲等待许久的微笑。

姜傲也跟着笑了起来，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他还是笑得很难看，但这次没有丝毫的恶意夹杂在笑容里。

这次姜傲只是单纯的高兴而已。

——————

冬日的第一场大雪来了。

那的确是一场名副其实的大雪，如鹅毛般的冰霜自天而降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雪停的那个早晨，连医院的窗户上都结了一层形态瑰丽的霜。

“听医生说，你的身体恢复速度很惊人来着，”姜傲像往常一样推门而入，不同的是这次他手里拎着个蓝色的保温盒，“来年天气见暖了，你就可以下地了。”

“喔。”齐修瞧着出现在玻璃上的霜发呆，那些霜看起来就像一幅百花齐放的美丽图画，只是颜色单一，常人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有百无聊赖的人才会去闲的没事欣赏这些东西。

“我熬了点鸡汤，来尝尝？”

姜傲把保温盒放在桌子上拧开来，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肉食香味立刻在房间里弥漫开来，齐修的鼻子动了动，显然也嗅到了这股令让人欲罢不能的香味。

“你还会煲汤？”齐修满腹狐疑的问，并毫不掩饰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不会是在餐馆买的吧？”

“我做的啦，来尝尝？”姜傲端起小碗小心的盛了点汤又放了块肉进去，再三确认温度后，慢慢端到齐修旁边，示意让齐修张开嘴。

“谢谢……”齐修不咸不淡的道了谢，伸手想去接住端过来的碗和勺，“我自己来吧。”

“没事，我喂你。”

“真不用。”

“哎呀，你跟我客气什么？”姜傲闻言又把手里的那勺带着汤的鸡肉向前递了递，齐修终于坳不过他，张开嘴，把肉吞了下去。鸡肉里的骨头被很仔细地挑掉了，肉也熬得恰到好处，几乎算得上是入口即碎，连嚼都不用嚼。

“味道怎么样？”姜傲满怀期待的看着齐修把自己精心准备的食物吃掉，等着对方的评价，背后细长的豹尾也在地上扫来扫去，足可以看出这位大高个对这次准备的东西的信心。

“嗯，很好吃。”齐修点点头，用平淡的回声应道。

姜傲咧嘴笑了，表情一如既往的难看，随后黑豹说出了久违的台词：“喜欢的话，以后我天天都做给你吃吧！”

“……”

齐修从姜傲手里接过碗，正小口喝着鲜美的鸡汤，闻言只是淡淡的扫了姜傲一眼，随后继续喝汤。当碗见底之后，姜傲立刻接过碗来，忙不迭的拿起盛汤的勺子：“还要吗，还有不少嘞……！”

“但是出院之后，甚至现在咱们都有可能分道扬镳。你没必要照顾我的。”

齐修微眯着眼睛靠在床板上，吃的是好东西，对于现在重伤的身体而言有着相当大的滋补作用，齐修甚至感觉得到身体正因为食物而开始加速运转起来，显然里面不只是鸡汤那么简单，或许还有些补养身体的药膳？

“啊……”姜傲手头的动作停了，但几秒后，他就又动作起来把碗装满，接着依然用他不好看的傻笑和装作没听见的语气问：“还要吗？”

“……嗯，谢谢。”

——————

姜傲现在在舔嘴唇。

不过不是因为嘴唇干涸了，而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他现在正站在医院走廊的一条交通要道里，若有若无的瞥着一个女孩，女孩相貌并不好看，脸上还长着星星点点的小雀斑，她是如此的富有年轻人才有的活力，她是那样的阳光，那样的善良，让人禁不住想要……

想撕碎她。

姜傲今天的心情很差，往日一直被压抑着的血腥欲望也压制不住，嚎叫着从姜傲的思想牢笼里面爬了出来，尖叫着对鲜血和毁灭生命的渴望。

但这只黑豹从不认为自己疯了，他从未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任何的错误，正如许多的精神病人都认为错的是世界一样，他现在极度的想要扑到那个女孩身上，拗断她的脖子，撕烂她的肚子，挖出她那双纯真的眼睛！

不过他还是忍耐住了，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忍耐。至少等他出院为止。姜傲在心里计划着，等他出院，不能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牵连到他身上。我可不想把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毁得一团糟。

他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呢，明天就出院多好？

唉……

姜傲心底深深地叹了气，其中也不无疲惫怠惰的意思——这几天一有时间他就在研究拿到的那些资料，纵是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他这样折腾，更何况姜傲的身体照钢铁差远了。

一个人前半段的人生的全部有多长？

这可要看情报的详细程度了，在这方面肖满河绝对是佼佼者，有用的没用的材料都被姜傲一股脑的买了回来之后，黑豹惊喜的发现这庞大的数据库简直让他回到了当年在某个三流大学里就读时学的马列毛概。不过最后他还是津津有味的读了下去，小到从小学毕业于某某学校，同班同学有多少，小学同学姓名，大到大学毕业后工作时间，就业单位乃至……

乃至个人的恋爱史。

这部分受到了姜傲的重点关注——不过这部分少的让人绝望，齐修从未有过婚配，此处被肖满河加上了注解，对齐修的取向存疑，但除此之外……没有了。

念及此处，姜傲掏出手机，随手摁下一个号码。

“喂？”

“哦，姜哥，什么事？”电话里传来了非法倒卖个人信息的商人的声音。

“那些档案我快看完了，信息不全，你卖假货。”

“啊？哪不全啊，我查查。”

“他大学时期有三个月的信息是完全空白的，解释解释呗？”

“我查查啊……没有啊，上面有啊，明白的写着请假在上面呢。”伴随着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肖满河满腹狐疑的反问。

“他请假干什么去了？请假回来之后他还去看了心理医生。”

“……大哥，我就是一情报商，要是能详细到这种没有档案没有记录的东西都能查到的地步，我早就被查了水表为我国情报部门做贡献……或者被和谐掉了。”

“喔，我不管，你卖假货。”

“……做人要讲道理嘛！”

“我不管。”

嘟——嘟——嘟——

姜傲的手机被对方挂掉了。

姜傲盯着变灰的电话呼出界面，略一思索，表情略微扭曲的从手机里调出个人终端轰炸程序，选中肉鸡二十余个，键入肖满河手机号码，然后愤怒的点击了确定。

挂我电话？呼死你丫挺的！

——————

“喂，你今天怎么穿的这么正式？”

“唔，好问题。”

和往常一样，姜傲在这天中午如约做了相当美味的饭食带到医院，只是今天姜傲很意外的穿了一身被精心熨烫过的黑色西服，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浑身上下照前一天干净了不少，再加上本身这只黑豹就长得很高，换上白衬衫黑西服皮鞋再加上蓝白条领带，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庄重感觉。

也只有姜傲这种身高的人能穿出这种效果了，本就高大的身材搭配上合身的西装，将健壮的体型勾勒出一个能让女孩子们尖叫出来的线条，再加上姜傲知道自己笑起来不好看，于是表情时常保持严肃，齐修不由的在脑子里脑补——嗯，如果现在姜傲的形象再添上某某公司总裁的身份和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那就是标准的霸道总裁了……

一想到平时跟个宠物一样的姜傲突然冒出个霸道总裁正经样，齐修就突然背后一阵恶寒。

“你觉得这身怎么样？”姜傲表情僵硬的站起身来慢慢转了几圈，擦得光亮的皮鞋在地上踩出响声来，他像走秀一样向齐修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新造型，然后坐下，这时维持的僵硬表情才破了功，他微微笑起来，然后……笑的还是很难看。

“如果没有最后那个笑的话，你帅炸了。”齐修顿了顿，又道：“今天怎么穿成这个样？你找马子约会去啦？”

“没，有个朋友生意上出了点问题，今天去喝酒谈判，怕出危险，然后就给我买了这么身衣服让我也一起去。”姜傲略一沉思，编出了这么段九成都是真话的谎话。

“啧啧啧啧，你是兼职保镖咯？”

“哈哈，没差啦。”

“不过最好还是不要随便搭理这些需要保镖的狐朋狗友了吧，万一爆发冲突会出事的。”齐修似有意似无意的说了这么句话，本人没什么反应，旁边坐着的黑豹听见之后表情却一凝。

他终于有要接受我的意思了？虽然现在迹象尚不明显，但是……我想我已经踏出第一步了吧！

姜傲开始思索着近期读过的那几本由肖满河强力推荐的言情小说剧情，再加之自己骨骼清奇的逻辑分析，竟然意外的分析了个八九不离十。

接下来只要加强攻势，潜移默化的想办法加重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随后就能反客为主，届时……

届时……呃，届时该怎么办？难道是告白？不对吧，那是小男生才做的事情，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应该更直接一点，那难道届时直接把他摁在床上狠狠地干上一次？

想到此处关节，姜傲猛地想起一件大事还没有搞清楚。

男、男人和男人之间如果要做爱的话，是怎么搞的啊？难道是要做变性手术的吗？还是……呃……

姜傲呆愣在齐修床边的座位上，思绪乱成一团毛线，齐修见他变成了条木头，也不说话，想着自己的事情——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发呆。

就这样沉默的气氛持续了两刻钟，姜傲才将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整理出了结论。

决定了，今天晚上通宵补习一下，虽然男人和男人谈恋爱很变态啦，不过如果是他的话……

姜傲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瞥向躺在床上的齐修，淡紫色的狼浑然不觉一道诡异的目光正扫视着他的脸庞……然后直线向下，直到领口处露出的那带着浅浅的肌肉痕迹的两块胸肌，在病床上躺了个把月了，齐修的身体依然不见走样，只是在伤口缠绕绷带的地方有着块因为无法沐浴擦洗留下的污迹。

如果是他的话……怎样都好啦，怎样都好啦！

“我靠，你发什么神经！”

姜傲又呲着牙笑了起来，笑的如同食人饿虎，吓了齐修一跳。

——————

日子过得很快。反正在齐修看来日子过得很快，快到一个冬天只有一眨眼。虚度的时光匆匆的流逝了，等到齐修回过神来，窗外的阳光正好，雪也滴答滴答的变成了水滴，从房檐上掉了下来，拍打在地上。

“春天到了啊……”齐修在病床上望着窗外，左脚脚踝也因为春天的到来而微微疼痛，春日的湿气从伤口缝隙里钻进去，一直渗透到骨头里，纵然齐修已经很小心防备了，但最终还是于事无补，于是就随它去了。

“嗯，等到雪化干净了，我就带你去外面学走路。”

齐修转过头，一言不发的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黑豹，良久，他道：“你还真的一整个冬天都呆在我这里了啊……”

“不腻吗？”

“不腻。”

黑豹回以一个龇牙咧嘴的笑，连姜傲本人都不知道，这个冬天他笑的次数比他前半身笑的十倍都多。

你是我的原石，陪着自己的艺术品当然不会腻了。姜傲想。

“喔，”齐修又望向窗外，又过了几分钟，喃喃道：“你是不是傻啊。”声音没有丝毫平仄，似是疑问，又像是肯定。

“哎呀怎么都好啦！”

姜傲哪怕是坐着，强壮的上半身都比同样坐着的齐修要高半头，齐修仰着头仔细的瞄着姜傲的头顶，突然问：“你多高？”

“一……一米九？可能比这个数多一些，具体的……九二？还是九三？这个我没量过。”

“唔，这么高，不去打篮球可惜了。”

“哈哈。”

姜傲傻呵呵的乐了，只有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的睿智和冷静几乎荡然无存，齐修就像是有一种诡异而超然的魔力一般，他身边的人总是会轻而易举的放下心防——其中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姜傲和齐修的好友孙婉莹了。

所以齐修会觉得姜傲傻傻的，会觉得婉莹虽然活泼但总带着温柔，因为齐修从没见够他们对其他人时的样子。如果让姜傲来评价他，姜傲一定会说：他就像是温开水一样，不烫人，又能止渴，但我从来没听说温开水能让人上瘾……呃，应该更像加了毒品的温开水吧。

雪水还在滴答滴答的从房檐上往下掉，春天一步步的近了。人们甚至能感觉得到它的气息了。齐修看着窗外的阳光，久久的失神，然后光芒一点点的回归了他的眼眸，再然后……他好似下定决心似的把视线移向姜傲，轻轻的用颤抖的音调说：“你过来。”

“嗯？”

姜傲发出了疑问的鼻音，但还是把上半身探了过去。

“我……”齐修想说话，可还是没说出来，他抿着嘴，突然仰起头，在姜傲的脸庞轻轻一吻。

……

“……谢谢。”齐修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这次终于不再是翘翘嘴角，他笑得很开心，一直缺少的东西在这时被悄悄地填补了些许。

“……谢谢你陪我。”

——————

从那天开始，姜傲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同了。

那是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甜甜的，麻麻的，还怪怪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姜傲却连哪里不对劲都不想去思考。

几日后，入春，齐修在这个春天开始了学习走路的艰难课程。

……

“呼啊……明天再练吧，我歇会……”筋疲力尽的齐修撑着轮椅的扶手慢慢坐回去，姜傲搂着齐修的腰，支撑着齐修的身体安全坐会位子上，随后把一旁的拐杖收好。

“真的有那么累吗？我不太清楚的诶……”姜傲用拐杖敲了敲医院后方花园的水泥地面，随后带着淡淡的疑问说道：“明明恢复速度快得可怕，为什么你的体质这么差啊？”

“……我不知道。”齐修目光游移了一阵，轻轻的回话。

“嗯……脚还疼吗？我是说，踩在地面上还会不舒服吗？”

“有一点，不过能忍得住。”

姜傲夹着拐杖，走到轮椅后面拿住扶手，把齐修往医院里推，花园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不时还能看见园艺工人的身影和其他病人出来透气放风。春天的风总是让人舒适安宁的，连姜傲平静不下来的心都清净下来。

姜傲残暴而黯淡的灵魂在这时竟然无比的安宁，他推着轮椅慢悠悠的走着，眯起了眼睛享受着吹在脸上的风与混在风中的轮椅上的那个人身上淡淡的药味与香味。

要是时间能停在这里该多好。这样的感觉……就算持续一辈子，大概也不会腻烦的吧。

姜傲傻傻的想着不可能的事情，但对这种舒爽感觉不能持续太久也没有多少遗憾——从他和齐修之间关系愈发微妙的那天开始，每一天都是如此让他万分期待的日子，他心中喋血的欲望与肮脏的怪癖都被这种奇妙的感觉化消了。

甚至有短短的一瞬，姜傲觉得这种日子也不错，至于那些什么制造作品的东西比起来也是可以抛弃的东西啦……如果这种日子能持续一辈子的话，那些无聊想法放弃也没什么。

但这个念头仅仅在他脑中像流星一样闪烁了一下，然后就消失无踪了。

这是种什么感觉呢？

有生以来，姜傲第一次拥有这样的体验，他不禁思考起来，这种能够腐蚀他思想的情绪是什么。

“喂。”轮椅上的人突然低低的叫了一声。

“嗯？”

风依然在吹，就像是柔软而顺从的棉花一样，给人以舒适的温暖，春天的风温柔地拂过大地的每一角，在这无比舒爽的感觉中，姜傲突然明白了那是什么。

“我……嗯，你也陪我练了好久了，累了的话……歇息一下也行的。”齐修侧过头，姜傲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呃…别把你自己先累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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