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我嗜血的很，从出生时就这样，鲜血和新鲜的内脏，不管是别人的还是我的，我一度认为这应该是我的追求，现在也是。不止是因为小黑贪嘴，还有大灰对家乡和仇人最后的记忆也是那片猩红的鲜血，这个颜色代表了生命，有生命就有活的希望，就像我记忆中的乡亲们那样；生命消失了之后，它就变成了黑色，散发着恶臭、会引来无数苍蝇蛆虫，就像我渴望对仇人做的那样。

逃走之后，一直半醉半醒的我，数不清的月升月落，就像我那根本数不清的头发胡须，还有我那手上沾的多少无辜动物和有辜人类的鲜血。曾经，死斗笼里杀戮之时溅出的鲜血给了我生命，取胜之后从老板手中丢来的酒囊给了我希望。而我正是靠着这两样东西苟且活着，毕竟，我与阿酉最痛快的时光就是这二者开启的。

…………

不过现在，“生命”正源源不断的从我体内外泄，而“希望”早让我喝光了，还有，又下雨了。

该死的小黑，该死的噩梦，该死的雨。

我的确有伤害自己、用自己的血和内脏来麻痹自己的习惯，但这回，我似乎失控了。

梦魇中毫无分寸的我用那把被我砍崩用钝了好几次又磨了又磨直到刀刃甚至变得跟刀柄一样长了的环首刀锯开了自己的肚子，在刀尖进进出出的过程中，那几坨恶心的网油和板油当中最粗的血管被割断了，鲜血如同无底泉眼般不断涌出，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我有试图把那暗红色的血管拽出来打上结，但在无比滑腻的肠子还有鲜血和油的阻碍下只是徒劳。

可能是早已死去的小黑寂寞了，想让大灰来跟他会合了吧？

也可能是我太思念阿酉了，这种未曾止息的思念之大冲破了我的血管动脉？

或者是……我的杀孽实在太重，那些无辜的索命鬼们集体来向我讨债了？

可我还没有找到那年那个黑影并把他手刃啊……

罢了……罢了……不要麻痹自己了，你只看到了黑色的影子和血丝的双眼还有无尽的欲望，这些每个人类都可以有的。

你根本就没敢去看那个按住了你的脸庞，夺走了你一切的人类的样貌，对吧？小黑？

你根本就是只无头苍蝇，几年来一直用猎杀与那个黑影有着相同特征的人类的方式来麻痹自己的不甘与悔恨，对吧？大灰？

人类和同类眼中的你，是一头总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杀戮时以沐浴鲜血为乐，没机会杀戮时就拿自己开刀，以这样的方式来获得单纯快感的疯狼，对吧？披着“黑影”的大灰？

我只好眼睁睁地闻着浓烈的铁锈味，带有一丝兴奋地盯着自己还在缓缓蠕动又涌着鲜血的内脏，无奈地吐着舌头呼吸那被简易木屋外的雨水调和后混合了血腥、土腥、草腥味道的空气，跟许多许多许多年前的那幕一样。

其实吧，有始有终也挺好的，知足吧。

我记得家乡的长者曾说过：“人死如灯灭，妖死如星绝。”

就当这一生是场梦，一场遇见那个黑影后并被他无形支配着的噩梦。

不过因为也遇见了阿酉，能与她有同样的归宿，我想我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倒霉，毕竟阿酉死后，夜空中那颗紫微星变得更亮了，我晓得她也一定在努力维持着这股亮光指引我活在世间的一切痕迹，等我能数清自己头发和胡须的那天再一起星绝。

但我认为我很快就可以跟她重逢了，哪怕她会嫌弃我没有遵守约定。

罢了，就当我的一次失误吧，毕竟我的一生都在犯错和失败，就让这讨厌的雨天给我点好处吧——让我能睡个好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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