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倒是恢復正常了嘛？」約瑟夫忽然從鼻間哼出一聲，打斷他尚未說完的揶揄笑話，「本來態度那麼噁心，即便傳到我耳裡的流言再夸夸其詞也都變得不那麼空穴來風。」

　　或許在花澤眼裡，他的裝腔作勢也像約瑟夫口中描述的那麼明顯。明明有那麼多值得關切的細節，但島崎亮卻只在乎他，只在意他的看法。這種熱情，自他加入爪以來就未曾再感受過……

　　他反應平淡地笑了一聲：「等你把菸抽完以後就開始吧。」約瑟夫點點頭，開始覺得有點沒意思──也就只有羽鳥希那種人，才能對島崎亮屢敗屢戰。

　　不出十分鐘，約瑟夫便把菸抽到只剩下三分之一截。他隨手丟開菸蒂，改從口袋裡摸出一只鐵製菸盒，銜在嘴邊以電磁打火機點燃，一縷紫煙立時自他煙捲的尾端冒出。島崎亮跨開腳，閒適地等待著約瑟夫展開行動。他知道約瑟夫下一秒將會把他吸入了肺腔的煙凝聚成有如鋼鐵一般的固化物來限制他的行動，也在瞬間想出了至少五種可以迅速結束戰局的對策，但卻有意讓他擊中，任憑紫白的、混凝土質感的固化物鋪天蓋地朝他襲來，眨眼間包圍住他身周的土地，與四面八方年久失修的磚牆接壤，彷彿具有生命一樣地，朝著他所在的方向包攏過來，擠壓他的四肢。

　　「怎麼？你不躲嗎？」

　　「那似乎有點浪費力氣。」

　　所有能被他察覺預料到的攻擊都無法對他造成傷害，這點約瑟夫早已在燒肉屋時就聽羽鳥希說過，因此開場的這一招囹圄的施放，想實際測試島崎亮能耐的意味更多一些。島崎亮沒過多久就玩膩了這種被當成湯圓搓的體驗活動，透過瞬間移動將自己傳送到約瑟夫的背後，一個下壓踢率先敲響這場過招打鬥的前奏。

　　約瑟夫反應不慢，在脊椎骨受到重擊的當下便當機立斷地揮過手，在半空中接住自己因張口而向外落出的煙捲，同時運用胳膊撐住地面，空翻過身，為自己製造出吐煙良機，隨後落地，站穩腳步重整攻勢。他將煙霧凝結成一個弧面圓盾，踩在腳下，讓盾牌充當滑板順勢向島崎亮滑行過去，理所當然地在觸摸到島崎的褲腳以前便被他一個閃身躲開了。

　　島崎亮緊接著踩上了被約瑟夫抓起來抵禦他踢擊的圓盾，皮鞋鞋跟與盾面發出鏘的一聲，震得約瑟夫十指發麻。他咬著牙，強壓下雙手不聽大腦使喚的顫抖，略有些勉強地笑了一聲，說：「我又不是羽鳥那個小矮子，犯不著跟我炫耀你腿長。」

　　「我今天不太想動手。」島崎亮淺笑著說，「誰知道晚些時候用不用得上？」

　　這話聽在約瑟夫耳裡無異於炫耀。他冷哼一聲，再次朝空氣吐出一口紫煙。這一次，他沒有再試圖將煙霧固化成某種面體，而是任憑其飄散到空氣中，逐漸被風吹散成細絲，最後陡然化作無數根尖銳的白刺，往島崎的背脊穿透而來。

　　「噢，這一招確實挺厲害的。」島崎亮輕慢地誇獎道，然而約瑟夫卻曉得他這段話之後，還含著一句「但是」：「只可惜數量實在太少了。」

　　當島崎亮的話音溢散到江之島多風的大氣裡時，他揚起手掌，滿不在乎地讓約瑟夫凝固出的數十根錐狀物盡數摔到他身上。幾秒後，他毫髮無傷地回過頭，一手接住約瑟夫以霧製成的彎刀，另一手則向外一推，卸下約瑟夫的胳膊，力道遠遠超過了「切磋交流」應有的程度。

　　「你──！」

　　「只要回總部找到有治癒能力的那個人，這點小傷馬上就能復原了。我想你應該也不希望我放水吧？」

　　儘管島崎亮這樣說，但他緩慢的打鬥節奏，見招拆招的行為模式，已經足以佐證他並沒有把這場切磋放在心上。約瑟夫一向知道爪之間存在著森嚴的力量階級，但作為「僅次於」鈴木統一郎及五超的外籍部隊隊長，他也從不認為自己的實力會和島崎相差懸殊。直到現在實際和島崎亮交手，約瑟夫才終於被戰鬥力的差距和現實狠狠打醒。所幸要想打倒一個人未必需要依靠武力。他架起手臂，勉力擋下島崎的一記迴旋踢。「哎，太過暴力的Alpha想必不太招Omega喜歡吧。」

　　島崎亮掀了下眼皮，沒作聲，只是移動到約瑟夫的背後，提住他的衣領就準備向後一摔。約瑟夫憑空變出一把長矛，兩手徑直一送，就把矛尖刺向島崎亮空洞的眼窩。

　　「哈，難不成我說中了？」

　　「你真的覺得這種挑釁對我有用嗎？」

　　約瑟夫冷笑一聲，「有用沒用，我不試怎麼知道？」即使長矛在觸及到島崎的髮梢前便被他隨手劈斷，他仍舊義無反顧，用僅剩的半截柄端戳刺島崎亮宛若深淵的眼。

　　只見紅光一閃，下一秒約瑟夫已然以臉著地，耳膜因劇烈衝擊而嗡嗡作響，眼前除開島崎亮沾染了塵土的皮鞋鞋尖外，盡是一片惱人的熾白。他還未能意識到是怎麼一回事，島崎的腳就已經踩了過來。一面以膠質鞋底摩擦他的臉頰，一面居高臨下，俯瞰他狼狽的奮鬥。「勝負已分。希望你嘗試過後，對這結果感到滿意。」

　　剛才那是什麼？約瑟夫只依稀記得後腦受了一擊，他連島崎亮翻飛的衣角都沒看到，便倒臥在地。

　　瀰漫在江之島四周的氤氳霧氣已經散了，海風吹拂著約瑟夫沾滿泥灰的衣領，泛白的陽光灑落，將他瘀血的額角給照得熠熠生輝。他艱難地撐著兩手，試圖從砂石地上爬起，但卻因為腦部昏沉，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幫把手？」他腆著臉問道。

　　島崎亮彎下腰來，有力的右臂捉住他，攙扶他，將他引到一旁粗糙的牆面上，接著便毫不眷戀地走了，連聲招呼也不打，彷彿他願意伸出援手，就已是對他仁至義盡。「這個混蛋，」約瑟夫恨恨地罵了聲，「總有一天會不得好死。」

　　但光是詛咒而不採取任何行動也並非他的風格，約瑟夫皺了皺眉，忽然間，狡黠的靈光在他狹隘的棕色眼底閃動。

　　他想到能報復島崎亮的好方法了。

（１１）〈風暴〉：韋瓦第所作的小提琴協奏曲《四季》當中，代表夏天的〈夏〉之樂章的其中一節。此小節用以傳達夏季的暴風雨，實際上並未擁有確切的名稱，但常被以〈風暴〉一名俗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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