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約瑟夫啞著嗓子說。

　　維安人員朗笑了聲。

　　「別這麼緊張，很久沒看到新朋友。」

　　他收回槍，這時負責檢查貨箱的人也回來了。兩人揮揮手，放亞歷山大和外籍部隊的幾名成員進入車庫。浮誇粗獷的格狀玻璃窗下，鐵捲門轟隆隆升起，兩側白光大熾，亮度堪比直視正午驕陽。約瑟夫垂下肩膀，等亞歷山大一放下手剎車，他便跳下副駕駛座，把貨箱門拉開，迎接米歇爾和伍德鑽出鐵桶夾縫，一左一右，踏上吹笛手研究所的領地。

　　「這裡就是吹笛手的研究所啊。」

　　伍德四下顧盼，走到一尊正要擲出鐵餅的運動家黑石雕像前，興奮地搓了搓手。

　　「品味還真不錯，比起爪。」

　　「天生的。」

　　亞歷山大挺起胸膛，單只扔下了句意義不明的話，然後就把幾人領向機構入口。兩名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員，穿過看不見盡頭的蒼白走廊，迎面朝著幾人走來，手上高舉著自己的證件。

　　門闔上了，一行人跟著研究員進入機構一樓的研究中心，完全挑高的樓房內，混凝土塑成的地板將整座外型時髦的建物分割成三層，藍綠色的防塵衣來來去去，彷彿一縷縷隱藏在反光玻璃圍欄後的遊魂。從四人所處的方位向上仰瞰，能將整個機構三層樓的大略動向盡收眼底。

　　「這邊走。」

　　負責引路的吹笛手成員說，隨手一拂，拂過了蒼白的吸頂燈，拂過一道道厚實冷硬的合金閘門。

　　約瑟夫環顧四周，心裡默數著人頭，忽然間，他叼起菸，滋滋電流點燃香菸尾端，一股濃郁的白色雲霧隨即穿過地面與圍籬的間隙，在走廊間凝結成堅硬的鐵牆。

　　「幹什麼，你們是超能力者？！」

　　原先還打算將他們引向一樓深處儲藏室的吹笛手成員驚詫地大喝，手向大褂的內層一深，隱約露出深黑的槍柄。約瑟夫揚揚下巴，只見伍德上前一步，身上虯結的肌理應聲隆起，猶如發生地殼運動的山巒，下一秒，他把那發出吆喝的吹笛手成員捶進一旁的白色雜訊牆面裡。

　　「噓，安靜點，否則讓你吃不完兜著走哦。」

　　亞歷山大跌坐在地，不敢置信地瞠眼呆望著眼前忽然變臉的三人。若是按照原定計劃，他們本該從隱蔽的角落出發，引起騷動，將駐紮在吹笛手研究所中的超能犬守衛誘騙至難以施窄的狹窄空間，利用約瑟夫的能力困住牠們，再將之包抄解決。可現在，他們卻封死了走廊，只留下寥寥幾位研究員，對著陡然矗立在面前的白牆驚愕不已。

　　「通通蹲下，把手放在腦袋後面。」

　　「主要進行超能力覺醒研究的是誰？現在人在哪裡？」約瑟夫扳了扳手指後問，「我們的目標只有他一個，說出來就讓你們從這裡離開。」

　　「噫！」

　　「你們是誰？你們、你們打算做什麼？吹笛手……老大不會放過你們的！」

　　「守衛馬上就到了，等著當狗飼料吧！」

　　米凱爾唐突地笑了一聲，「恐怖組織還真是都一個樣。」

　　這時約瑟夫也矮下身來，兩眼冷冷地俯視著先前挨過伍德一拳的引路人。血泊在他的腳下擴散，碎裂的白牙和白色雜訊崩落的細小鐵塊相互混雜，反映出刺眼的冷光。

　　「我耐心有限，你們最好趁我還好言相勸的時候供出人來……你們應該都聽過電車難題吧，要是犧牲你們這些微不足道的惡人可以拯救數億無辜，那我會以劊子手的身分為榮。」

　　「還是說我得先殺雞儆猴你們才能聽懂？」

　　一名束起長髮，模樣看上去絕不超過五十歲的Beta女性研究員忽而站起身，堅定的目光越過人群，直射向約瑟夫的眼底深處。「負責超能力覺醒相關研究的人就是我。放走其他人吧。」

　　隨著她這句話，研究員們紛紛朝兩側讓開了路，米凱爾走上前，把滿臉坦蕩的研究負責人帶到約瑟夫身邊。約瑟夫看都不看她一眼，心底翻湧的感覺他說不上來，只覺得噁心。他朗聲向還伏低身體，巴不得把自己縮得和灰塵一樣小的研究者們宣告：「那麼現在我們會挾持這位女士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我需要你們各位幫我一個小忙，離開這裡後通知守衛，就說……『有入侵者，目標是超能力覺醒研究的資料』，但是不准帶他們找到這裡來，但凡我看見有任何一個人影靠近，我就會馬上殺了她。明白了就快滾。」

　　凹凸不平的鐵牆向四方攘開，正中心驟現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開口，在白色雜訊構成的幽閉空間裡投下一尺方的微光。研究員魚貫走出白鐵牢籠，有些迫不及待，有些則仍在躊躇，良心驅使他們頻頻回首顧盼，直到最後一人沐浴在研究所的熾光之下，鐵牆才恍如具有自我意識，鐵皮一層層地向內緊縮，把通道闔了起來。

　　「看來妳很受歡迎嘛。」約瑟夫冷冷地說。研究負責人溫婉一笑，張口就回擊一句：「畢竟我不會背叛同伴。」

　　「妳又懂什麼了，殘害自己同胞的殺人魔。」

　　「科學本無善惡。」負責人說，「就像原子彈發明本不是為了戰爭，一切端看按下關鍵按鈕的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需要我讓她閉上嘴巴嗎，約瑟夫？」此時伍德忽然開口，介入了他們兩人即將掀起的一場辯論當中，「我很樂意哦。」

　　約瑟夫擺擺手，示意伍德無須費心，自己倒是靠上前，揮手一拳敲在了研究負責人身後的白色雜訊牆上，「原來你們都是靠這種自欺欺人的言論來說服自己為虎作倀的。」

　　研究負責人聳了聳肩，眼見約瑟夫面色蒼白，便把本已溜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靠著鐵製牆面緩緩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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