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希翻了個白眼。

「伴侶生日的時候可是衝本壘的好時機，我怎麼會把這種機會留－－」感受到米卡從不遠處投射過來的警告目光，咖啡廳永遠的黃金單身女僵硬地轉換了語句：「－－我是說，瀧奈也要18歲了，我們當然也想幫瀧奈慶生啊。」

「你的真心話剛剛已經爆光了。」

「少說兩句沒人當是啞巴欸黃色的。」瑞希探手取過擺在圓桌上頭的塑膠提袋，先用它砸了胡桃的腦袋，而後將其遞給了瀧奈：「來，生日快樂。」

「這是送我的……？」

「不然是要送給誰？」

瑞希又翻了個白眼。

小心地接過提袋，瀧奈用眼神詢問著是否可以打開，在接到肯定的答案後撐開了袋口，查看裡頭的禮物。毛絨絨的、看上去很溫暖、一整團……

啊，是跟千束同款的暗藍色圍巾。

「千束那條也是我送的，料子還不錯，也不太容易起毛球，就勉為其難讓你們有個情侶圍巾吧。」

「哇喔大夏天送圍巾……」

「死小鬼你有什麼意見？放個幾個月就可以用了有什麼問題？」

忽略兩人每天至少要發起五次的唇槍舌戰，胡桃跟著從一旁的沙灘桌上撈過了小型紙箱：「然後這是我送的。」

掀開盒蓋、遞出紙箱，裡頭是一架全新的、理所當然印著 「Walnut」的無人機：「這是特別的型號，可以用一般的手機操作，我晚點再教妳怎麼玩。」

點點頭，瀧奈將提袋掛在手腕上，用雙手接過了無人機。謝謝，她低聲訴說謝意。

「瀧奈，恭喜你十八歲了。」最後是米卡。

他撐著拐杖，一步一步地靠近瀧奈，將兩張飛往茂宜島的機票落在紙箱上頭：「來夏威夷後你們都還沒有離開過歐胡島吧？這幾天給你們放個假，去拉海納小鎮跟哈雷阿卡拉火山看看吧。」

茂宜島的火山聽說很壯觀，米卡的笑容總是有著慈父般的溫柔和暖意。

「……謝謝店長。」懷中抱著 Lyco Reco 店員們所贈送的生日禮物，瀧奈一時之間除了謝謝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去年雖然也有在咖啡廳過生日，但當時 Lycoris 正受到針對性攻擊，後面又有警察局遭襲擊的事件發生，匆促之中簡簡單單地一起吃個蛋糕就算有過到了。像這樣正式地收到禮物，連客人們也聚集而來給自己慶祝還是第一次。

她的生日是值得被慶祝的嗎？

在 DA 的時候從沒有人說過她的存在是值得高興的。

瞥見身在常客群裡頭的里約克似乎在躊躇著什麼，瀧奈姑且將手中的禮物擱在圓桌上，打算要詢問里約克是不是有話要說。然而里字都還沒出口，就見千束已經光速奔到青年面前，一個橫插擋在了兩人中間。

「不行不行不行，只有里約克的禮物要先過我這一關！」她高聲喊著，渾身充滿了決不讓情敵的禮物輕易通過的氣勢。

「喂喂喂就算是情敵也是『前』情敵了吧？妳是要多小心眼啊？」

「不行！一點點機會都不會讓情敵抓住的！」

「哇心胸真狹窄－－」

「隨便妳怎麼說！」

無比幼稚的爭執。

但望著努力在阻斷情敵進路的千束，望著眼前這些為了自己而聚集起來、舉辦了小派對的友人們……瀧奈忽然有種抽離感，好像自己並不屬於這裡。這樣子的東西真的是她可以擁有的嗎？

她有這樣的資格嗎？即使是有點笨拙、不擅言詞，還有點不會讀空氣的她？

邁開腳走到燈光下，暈黃光芒在她的側顏步出溫暖的足跡，夏夜的熱浪燙得她眼角發紅。她蹭上千束，將大半的重量都託給了伴侶，千束慌忙多跨了半步距離才穩住身子也撐住瀧奈。為瀧奈而在這時間聚集到此處的人們安靜了下來，等待著瀧奈開口，沉靜的氛圍乘載著暖意，並不使人感到難以呼吸。

都是心意。

張口想說點什麼，覺得謝謝太過簡略而廉價，要講其他的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雙唇張張合合，始終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那滿腔的感謝。她的存在對這些人來說是有意義的？她的誕生對他們來說是值得高興的……對嗎？

忽地一陣鼻酸，她抽了抽鼻子：「那個……謝謝大家。」

挾著鼻音。

「欸欸欸妳哭什麼！」籌畫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下慌了手腳，手足無措地替瀧奈拭去那些混雜海水鹹味的淚珠，而後苦笑著將整個人都給摟入了自己懷中：「唉唷別哭嘛……生日快樂唷，瀧奈。」

23:00

吃完蛋糕，收拾好派對會場，回到家時已經是好孩子該準備上床睡覺的時間了。

在千束的三催四請下，瀧奈接受了壽星的特權，不用猜拳而可以享有優先洗澡的權利。而當她洗好澡回到客廳，喊著讓千束接著去洗時，才發現客廳已經關上燈，點滿了泛黃光的矮蠟燭。

「瀧奈。」千束朝她招了招手。

緩緩走近位在光源中心的千束，她在沙發另一端坐了下來。燭火搖曳，瀧奈看著火光在千束頰側漫步，交錯的光影層疊出女孩的存在，而那最喜歡的紅眼睛中只映著自己的倒影，只有自己的身影－－呼吸一滯。

嗯？

不確定胸中忽然出現的躁動是為了什麼，她撫上左胸，歛眸尋思，目光順勢垂落－－

啊，是那個紙袋。

她注意到千束置在膝上的雙手正捏著下午在日響雜貨舖購入的商品。

「這個啊，是妳的生日禮物。」

翻開紙袋的折口，她從裡頭取出了兩只手鐲－－與瀧奈在店內挑選的款式完全相同，從材質，到造型，到上頭的雕刻圖案。瀧奈愣征，一時之間忘了要說謝謝，腦海裡只意識到所以千束神秘兮兮購入的飾品原來是要送給自己……她仍舊擁有千束所送出的每一件飾品，而這禮物甚至跟自己挑的一模一樣。

她們選擇了相同的東西想要送給彼此。

這代表她們喜好接近？還是心意太過相似？

「……我以為今天的約會就是禮物了。」

「雖然約會行程也是我準備的，但我還是有想送瀧奈的東西啊。」

執起手鐲，千束將其展示在瀧奈面前，手鐲內側可以看見俐落的草寫刻著瀧奈和千束的名字。

「瀧奈跟我的喜好真的太接近了，好可怕。」口中說著好可怕，臉上卻是笑嘻嘻地，她將那寫著千束名字的手鐲套上瀧奈的左手：「這個是妳的。」

然後她拿起另一只，將其套在了自己的左手上：「然後這個是我的。」

……？

「……寫著瀧奈的手鐲不是我的？」

「瀧奈是我的，瀧奈戴著的手鐲上面當然要寫我的名字啊。啊，不用擔心，我的手鐲上也寫著瀧奈唷。」

千束堂而皇之，瀧奈聽著她的歪理擰緊眉梢，這是什麼貼姓名貼的概念嗎？都幾歲了還在做這種劃分所有權的事情……想要說點什麼，昂首，眼中卻是僅因這樣就喜形於色的千束，她忽然感覺似乎也並不是什麼壞事。

她戴著寫有千束的手鐲，而千束則戴著寫有她的名字的手鐲。

她的千束。

千束也是禮物的一部份嗎？

垂眸，指腹輕觸那冰涼的鐲面，念珠藤花紋繁複而細膩。

「……千束，今天的路線都是妳規劃的嗎？」

希瓦卡拉甜點店、日響雜貨店、電影院。

在甜點店知道了 Lyco Reco 即將跟希瓦卡拉合作，而那當中有著自己的一份設計；在電影院知道當時的建議確實對某個人的生命產生了影響，共通點是有著千束所安排的「自己存在的痕跡」。那雜貨店呢？雜貨店又是因為什麼原因才選擇的呢？

「為什麼會選擇日響？」

對面那人的紅眼睛深處閃著光，情緒總是跳動，她勾勾唇角：「因為一些私心唷。」

瀧奈又皺了皺眉，不滿地想要抗議明明說好了不能有所隱瞞，但千束撓了撓她的掌心。

瀧奈，她輕輕呼喚；是，而她低聲回應。

「在離開 DA 之後，妳也跟很多人產生了羈絆。從咖啡廳的大家，到客人們，到我。」回憶著當時在噴水池前哭著說自己沒有歸屬的瀧奈，她牽起瀧奈的雙手，指頭勾著指頭：「因為妳，我們都有了改變，向著更好的方向。」

「妳拯救了咖啡廳的經濟危機、給咖啡廳的菜單帶來了新的發想；妳給咖啡廳的常客們出了各種主意，和大家一起腦力激盪；還有我。」垂下眼，千束並不敢看著瀧奈的雙眼，這些話太過羞澀，她也只敢在這種時候嘗試訴說：「跟瀧奈在一起，我能夠做到只有我一個人做不到的事情，能夠去挑戰那些我以為已經無法被扭轉的結局，有勇氣去面對我想要藏起來的情感或慾望……」

不管是面對自己一個人很可能無法承受的「贊助」的真相，還是嘗試著爭取活下去的機會，甚至是與人走入更親密的關係－－如果沒有瀧奈，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千束是很多人的明燈，而瀧奈是千束的明燈。獨一無二，無法被取代。

「我希望妳能知道，妳對我們、對大家來說，都已經是不能缺少的存在了。」目光始終固定在手鐲上，千束的聲音有些沙啞，是少見的真情流露：「瀧奈，謝謝妳生在這個世界上……謝謝妳與我相遇。」

最後她終於昂起頭，筆直地看進那藤紫色的眼底：「生日快樂，瀧奈。」

抿緊唇，而後傾身，瀧奈用力摟上千束，雙手環過她的肩胛，將人徹底擁入自己懷中。鼻尖蹭在那捎著透明感的髮絲上頭，檸檬草的香味醉了她的心神，蕩漾。使勁、使勁，就像要把人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許久都沒有放鬆，而千束一點一點地將雙臂給回抱上去，深怕弄疼瀧奈，謹慎地收緊了臂膀。

「……生日，可以許願？」

「當然，妳要許什麼願望？」

瀧奈沉默下來，似乎在斟酌什麼樣的願望是剛好的。千束笑意盈盈地等著壽星許願，心底好奇著瀧奈會將什麼願望交付給神明，是關於咖啡廳的？關於 DA？大概是瀧奈不能靠著「努力」所達成的事情吧？

最後她聽見瀧奈的聲音，輕輕的、虛無縹緲：「千束不能像電影一樣放棄。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情……也請無論如何都要跟我一起掙扎下去。」

定格，聽著那埋在自己髮絲間的嗓音含含糊糊，她頓了幾秒，而後唇邊漾開了一如既往的弧度。撫上那尚帶著剛出浴的溼氣的黑髮，自上而下，髮絲自她的指縫間溜過，留下絲縷薰衣草香：「謹遵吩咐，我的女朋友。」

小说相关章节：沒有交往的千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