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康坐在等候區外，等待醫生的接見，有些緊張。

阿輝看見小康緊張的模樣，關心地詢問她：「小康，妳看起來很緊張，沒事吧？」

小康連忙搖頭答道：「沒、沒有啦，我只是有點累而已。」

小康心裡卻在想：這是自從身體變化後，第幾次來做覆診了啊，以前我都一個人來，怎麼這次阿輝陪我一起來，我就這麼緊張呢？

「阿輝，我下次覆診還是我自己一個人來就可以了，不用你跟著我過來，也會佔用你的時間吧？」

阿輝聽見小康的話，溫柔地說：「不用擔心，我一直想陪著妳一起來的，免得妳自己一個人寂寞。」

說著，阿輝牽起了小康的手。小康的臉頰瞬間泛起了紅暈，慢慢喚起頭，望向阿輝一邊。

「咳咳．．．．．．」一陣輕咳聲打破兩人的動作。

原來是對面座位的一對老夫婦，老伯伯笑著對阿輝和小康說：「年輕人嘛，別緊張，醫生都很專業的。」老奶奶也和藹地說：「妳們兩個感情真好！」

小康連忙把握住的手甩開，藏到身後，臉上泛起紅暈，低下頭不敢看老夫婦。阿輝則是禮貌地點點頭回應。

「．．．我還是不太想被人看到我們這樣。」小康小聲地說著。

阿輝聽到後，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有些失落，但還是點點頭，答應會順著小康的意思。

阿輝想轉換一下心情，稍微看了看周圍，發現等候區附近並沒有太多人，除了眼前的老夫婦，主要是一些長輩和孕婦。

ＴＳ症患者因為病患人數還比較少，被分類在內分泌科的一個特殊診室。等候區也相對來說顯得清冷許多。

過了一會兒，小康又開口說：「等一下進去見醫生的時候，我們就說是朋友吧。」

阿輝聽到這句話，心裡還是有些不好受，但還是淡淡地回應「我知道了」。

小康還是不願意給別人展示他們的關係，在她心中，他們到底算是什麼關係呢？阿輝心想。

此時，阿輝看向小康，變成女生後矮了許多，一眼就看到她紮起馬尾的頭頂，她低下了頭，那副可愛的臉孔被頭髮遮蓋，但還是能看出有些羞怯的樣子。

小康穿著一件淺藍色的厚外套，裡面是一件白色圓領Ｔ恤，下身是修身的黑色棉褲，雙手不停地拉扯衣袖，露出些許白皙的手腕。雖然是普通的中性服裝，但配上小康纖細的身材，還是顯得非常可愛。

阿輝看著她，會心一笑，那股失落也消去了許多。

「號碼０１６，請進診療室。」護士的聲音喚回了阿輝的注意力。是小康的號碼被叫到了。

小康和阿輝跟著護士的指示，來到了診療室前。小康輕輕地敲了敲門，聽見裡面傳來「請進」的回應，便緩緩地推開了門。

診療室內坐著一位年輕女醫生，她看見小康進來，有些雀躍地站起身並露出友善的笑容，笑著招呼小康。「小康，妳來了！坐吧，今天感覺還好嗎？」

「嗯．．．我很好。」小康回應著，並坐下在醫生桌前的椅子。

「這位是．．．？」小康坐下後，醫生才看向一旁的阿輝。

小康先是看了看阿輝，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他是我的朋友。」

阿輝聽見「朋友」兩字，心裡一陣酸楚，但還是保持著微笑，回答：「您好，我是阿輝。」

醫生笑了笑，一副了解的樣子，並沒有多做詢問，而是禮貌地介紹。「你好，我是李醫生，小康的主診醫生。」

打過招呼以後，她拿出小康之前的檢查報告，開始跟小康說明結果。

「上次的檢查報告都看過了，妳的荷爾蒙指數已經完全穩定在正常女性的範圍內，身體都發育良好，一切穩定。」李醫生把報告遞給小康，小康細細查看著。

「那就是說，我的身體狀況都很穩定是嗎？」小康問道。

「沒錯，妳可以放心。」李醫生點點頭，「就是例行的身體檢查，確認沒有異常現象就好。」

小康看完報告後，臉上也露出開心的表情。阿輝坐在一旁，雖然不太明白報告上的醫學名詞，但看小康的反應，也知道結果應該很正面。

「那就好！」小康開心地說。

「對了，上次覆診後，妳有照著我開的藥去吃嗎？」醫生溫和地問。

「有有有，我都按時吃。」小康連忙點頭。

「很好，這些藥對妳現在的身體發育很重要喔。」

醫生和小康又聊起了一些日常起居，像是食量變小了、睡眠品質如何等等。小康有些靦腆但誠實地回答著。

阿輝坐在一旁，看著她們愉快地聊著天，心想這位醫生感覺不錯，不至於過分嚴肅，而是透過對話，和病人傾談，從中了解狀況。

之前聽小康說，這位醫生是住院時就開始一直跟進她的情況了。不過，自己確實有那麼點插不上話。

醫生這時，也許是察覺了阿輝的沉默，也笑著詢問了阿輝：「那你跟小康是朋友對嗎？陪住她來覆診，關係很好呢～」

阿輝被突如其來的詢問有些喚醒了，見到小康也望向了自己，便連忙回答，「啊．．．對，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是很久的朋友了。」

「嗯～那她變成女生後，你們朋友的關係有受到影響嗎？」醫生又接著詢問。

阿輝有些怕羞，緩緩地回答：「這個．．．她變成女生後，我一開始其實有些不太適應，但還是盡我所能地去相處。」

「我們的關係還是像以前一樣，只是形式上有些不同而已。我們還是經常一起外出，載她去些地方，有時幫她買一些女生需要的用品，她情緒不太好的時候，我也會去聆聽，試著安慰她。」

醫生露出讚許的表情，點點頭：「很好，有你這樣貼心的朋友在她身邊，對小康的心理調節非常重要啊～」

「哦．．．謝謝醫生。」阿輝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醫生轉而兩手十字緊扣，抬起下巴，溫和地說：「阿輝，我是真心稱讚你的。不少ＴＳ症的患者，心理狀況也會被突如其來的轉變給衝擊，很多人會對自己的身份產生困惑，有些甚至會患上抑鬱症，需要轉介去接受心理治療，甚至．．．．．．」

阿輝有些意外醫生說起了這方面的議題。

他自己也了解過一部份ＴＳ患者的情況，確實，這個病實際上，對患者造成的影響除了身體，心理上更加複雜深遠。

不但要忍受別人的目光，還要面對突然改變的身體和角色，連自我認同都產生動搖。這可不是漫畫或者小說中的虛構情節，而是真真切切地發生在現實生活中，影響可不是說笑的。

阿輝只是默默地回應：「醫生，小康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當然會陪伴她。」

醫生續說：「我明白，你願意理解並接納小康現在的樣子，對她來說意義非凡。有你在她身邊，她的心理狀態會比較穩定。」醫生又笑了笑。「小康之前也有一直跟我提起你呢。」

小康聽到醫生和阿輝的對話，臉頰泛起了紅暈，低下頭不知所措。

醫生微妙地看了看二人，然後開口道：「嗯～話說回來，現在真的只是朋友嗎？還是．．．進一步的關係？」

沒想到醫生這麼直白地問出了這個問題。小康的臉頰瞬間變得通紅，手指緊張地扭動著衣角。阿輝也有些驚訝，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小康才紅著臉，用手掩著褲角，小小聲地說：「嗯．．．現在．．．是，是在交往了．．．」

阿輝有些吃驚，沒想到小康對醫生說出了實情。他轉過頭來，看向小康發紅的臉頰，柔聲問道：「說出來沒問題嗎？」

小康略帶羞澀地點點頭，說：「沒關係的，既然醫生都察覺到了嘛．．．．．．之前我也和醫生說過戀愛的話題了．．．．．．」

醫生看到他們的反應，也笑著說：「抱歉啦～我不是故意八卦的。只是作為小康的主診醫師，我必須要了解她的心理狀況和人際關係。這對患者的後續心理健康評估非常重要。」

醫生看了看阿輝，繼續說：「許多患者在性別轉變後，會對自己的性取向產生質疑。以男性為例，有些原本喜歡女性的，會開始有喜歡男性的傾向。這都是很正常的反應。」

阿輝聽著醫生的解釋，緩緩點頭，似乎沒想到會提到這方面的話題。

「當然，也有些患者的性取向並沒有改變。重要的是不要因此產生自卑或羞恥感。人的性向是非常流動的，沒有絕對固定的標準。」醫生溫和地說。

「小康之前有跟我提過，她以前喜歡的都是女生，但變成女生之後，對男生也會有些心動。所以自己很困惑。那個時候說的，應該就是你吧～」

阿輝聽到這裡，轉頭看向小康，小康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他。

「其實，這也是很正常的，聽到阿輝說這麼照顧你，有好感也很正常呢～」醫生繼續說：「因為生理性別的改變，你們之間的關係也會有所不同。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變成戀人，這需要一些適應的時間。」

醫生繼續說道：「不過，看樣子，你們兩個的感情發展得很順利嘛！」

小康和阿輝都有些臉紅，不知所措地低下了頭。

「小康，看樣子，你不太願意讓別人知道妳和阿輝的關係對吧？」

小康點點頭，有些猶豫地說：「嗯．．．．．．是啊，我怕認識的人會覺得奇怪。」

醫生理解地點點頭，「嗯嗯，我明白妳的擔心。不過，隱藏自己的感情，其實也會增加壓力和痛苦。所以我覺得不要顧慮太多比較好呢。」

醫生繼續說：「況且，你不會是一個人面對了，還有阿輝在，不是嗎？」

小康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緊緊地揪著衣角，一直思考著。

阿輝靜靜地看著小康，他似乎能猜到小康在想什麼。他伸出手，輕輕握住小康的手，開口道：「小康，我們不需要趕著告訴所有人，也不需要刻意隱藏。就按妳的步調來吧，我會配合妳。」

小康抬起頭來，看向阿輝，微微一笑，輕輕點頭。

醫生看著兩人，也滿意地點點頭：「當然，關於你們的感情，該怎麼做還是要看你們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提供一些建議，僅供參考。」

「好了，我似乎說得有點多呢，希望你們不要介意。今天的話題似乎跑得有點遠，不过希望對你們有所幫助。那我們今天的覆診就到此結束吧。」

「嗯．．．謝謝醫生。」小康滿懷感激地說。

阿輝也誠心地說：「謝謝醫生。」

小康和阿輝正要離開診療室時，醫生突然叫住了他們：「啊！對了小康，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小康疑惑地看了醫生一眼，不知道她還有什麼事要說。

醫生看了看阿輝，說：「阿輝，可以麻煩你先去護士站把藥取一下嗎？就把這個文件夾給護士站就可以了的。」

阿輝點點頭，然後走出了診療室。

醫生讓小康坐回原位，然後走到她身邊，彎下腰來，壓低聲音對她說：「小康，你說和阿輝已經在交往了對吧？」

小康緊張地點點頭。

醫生露出了然的微笑，壓低聲音問：「那你們．．．有『做』過嗎？」

小康整張臉瞬間紅透，別過頭來不太敢看醫生，遲疑了一會兒，才小小聲地說：「有．．．」

「嗯？我聽不清楚？」

「．．．有，有的。」小康說得大聲了一些，臉紅得像要滴血。

「欸～進展這麼快啊！」醫生笑著說，「那你們有注意安全嗎？有戴套對吧？」

小康還是低著頭，點點頭說有。

醫生拉過椅子，坐到小康旁邊，正經地說道：「小康，作為你的主治醫師，我有責任提醒你，女生的身體跟男生是很不一樣的。」

「雖然你之前是男生，但現在你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都已經變成女性的了，包括生殖系統，你現在是一個百分百的女性，有可能會懷孕的哦～」

小康緩緩抬起頭來，有些不自在地望看醫生。

醫生繼續道：「我知道，作為ＴＳ患者，沒多久前還是男性，肯定也很難想像自己懷孕生子的景象。」

「但是，理論上你的身體確實有此能力。所以，每次性行為都必須做好安全措施，避免意外懷孕。明白嗎？」

小康點點頭，說明白了。

醫生笑著拍拍她的肩膀，說：「放心，這些都很正常，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問我的～」

小康这才放鬆下一點，誠心地說：「謝謝醫生．．．我知道您是為我好。」

醫生點點頭，又笑著說：「不過，阿輝看起來是一個很好的男朋友呢，對你也很細心。所以應該沒問題的吧？」

小康略帶羞澀地低下頭，說：「嗯．．．．．．阿輝人很好的。」

「那就好，我相信阿輝也會照顧妳的。」醫生露出欣慰的表情。「好了，今天就說到這裡吧，別讓阿輝在外面等太久了。」

「謝謝醫生。」小康禮貌地道謝後，便離開了診療室。

小康來到護士站，看見阿輝已經在那邊等她了。阿輝拿著一袋子藥，看見小康過來，阿輝也前去迎接她，「拿藥的事辦好了，醫生後來又和妳說什麼？」

想起剛才醫生跟她說的話題，小康的臉頰又泛起了紅暈。她慌忙搖頭，說：「沒．．．沒什麼！我們走吧！」

阿輝顯然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問，只是點點頭說：「好，那我們去停車場吧。」

兩人便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走在路上，小康一直在思考醫生剛才對她說的話。她偷偷看了阿輝一眼，發現阿輝一如往常，態度認真地走在她身邊。

不知道是不是被醫生的話影響，小康鼓起勇氣，在路上牽起了阿輝的手。

阿輝有些意外，轉頭看向小康，小聲問：「小康．．．？妳確定．．．沒問題嗎？」

小康點點頭，略帶羞澀地說：「嗯．．．沒關係的。」

阿輝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溫柔的笑容，輕輕握住了小康的手。

兩人就這樣牽著手，慢慢走在路上。路上有不少人經過，小康時不時地偷看阿輝，發現阿輝並沒有在意別人的目光，只是順著她的意願，細心地牽著她的手，跟她並肩而行。

小康緊握著阿輝的手，感到一陣溫暖。她漸漸想著，和阿輝的關係，也許也沒什麼好怕被人知道的，因為有阿輝在，就算被熟人用奇異的目光注視，她也會有阿輝在背後支持著她。

小康想著想著，鼓起勇氣對阿輝說：「阿輝，我決定了，就慢慢對大家說明我們的關係吧。」

阿輝聽後，有些意外地看向小康，說：「真的．．．可以嗎？」

小康點點頭，又繼續說：「嗯．．．我想好了。下次去你家的時候，先告訴你爸媽吧，我們正在交往的事。」

阿輝聽完，心裡感到很高興，但隨即又笑了出來。小康不解地看著他。

阿輝邊笑邊說：「其實．．．他們早就知道了哦。」

「什麼！？」小康嚇了一大跳，紅著臉說：「早，早知道了？怎麼會！」

阿輝苦笑著解釋：「是我爸媽自己看出來的，前不久主動問我，我也就只好老實承認了。」

小康臉頰泛起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居然．．．居然是這樣啊．．．」

阿輝溫柔地看著小康，說：「小康，其實我爸媽對我們的關係接受得很好哦，他們也很支持我們。」

聽到這裡，小康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下。她鬆了一口氣，看著阿輝問道：「真的嗎？」

阿輝點點頭，又笑著補充說：「對啊，我媽還說，她很喜歡現在的妳呢，妳變漂亮了許多。說如果我是和『青梅竹馬』的小康你在一起的話，她會很高興的。」

小康害羞地捂著臉說：「．．．阿姨真的這樣說啊．．．．那．．．太好了。」

「對啊，我記得當時我媽主動問我說，你和小康是不是在交往？我當時還蠻驚訝的，因為我從沒跟他們提過我們的關係。」阿輝繼續回想當時的情形。

「我爸也在一旁點頭，說我們家人之間不需要隱瞞，直接告訴他們真相就好。」

「我就老實告訴他們，我們確實在交往了。」

小康靜靜地聽著，點點頭。

「聽到我的回答之後，他們二人都笑了，我媽說她就知道。」阿輝接著說。

「我當時還很驚訝，便問我媽是怎麼看出來的。我媽就笑著說，女人的直覺很準的，她就覺得我跟小康之間不太尋常。」

小康低下頭：「這．．．是我們太明顯了嘛？還是阿姨的直覺太厲害了．．．．．．」

兩人邊步行邊聊，不久便來到停車場，上了阿輝的車，開始返家的路途。

在車上，小康靜靜望著窗外景色飛逝，一邊思考著今天醫生所說的話。

她明白醫生是為她著想，提醒她要注意身體和懷孕的風險。但想到未來自己可能會懷上阿輝的孩子，小康還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從小就是男生的自己，竟有朝一日會和自己自小的朋友成為一對，這對小康來說仍有些不可思議。但她也感受到，或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

小康偷偷看了看開車的阿輝，阿輝專心開著車，卻也時不時關心地望向小康。小康每次和阿輝四目相對，都會害羞地轉頭看向窗外，嘴角卻掛著淡淡的笑意。

車子駛過一條條馬路，周遭的景色在窗外不斷變換。小康望著窗外，腦海中回顧起和阿輝一起成長的點點滴滴。

從小學開始認識，一起上課，一起玩耍，一起度過歡笑和青澀的歲月。到了成年人後，兩人的友誼依然牢固，即使自己患上罕見的病症，驟變成女孩子，阿輝也沒有離開，而是在她身邊更加關心照顧。

最後，友情漸漸升華為愛情。原本把對方當兄弟的友誼，變成了戀人般的依賴。這一切的改變並不容易，但這些事，都有阿輝在身邊。

車子漸漸駛進熟悉的街道，陽光灑落在道路兩旁的樹叢上。小康看著窗外熟悉的街景，輕輕呼了口氣。未來的路迢迢，人生還很長。自己還會經歷什麼，誰也不知曉。

但她相信，只要和阿輝並肩而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小康這樣想著，甜蜜地笑了起來。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