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十年后的重逢

“六度分隔理论认为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跟我直接面试的总裁开始秀起他的半桶水文学，更可能的是连这次面试的演讲文稿都不是他写的，“小婷，我与你相识的间隔只有面试官，这就是我们的缘分了。”

我笑道：“首先我们可谈不上陌生人，其次我还记得你在高中的语文水平可谈不上亮眼，当然鉴于你的成就，也可能社会学的成绩格外出色？怎样都好吧……（长叹气）你羞辱了那个女孩，薛，总裁。我看着她低声抽泣着跑开就知道，你这个家伙肯定对她‘明示了潜规则’吧，就为了尽快跟我搭讪？”

面前这个展露着可憎且淫邪恶笑的男人（薛辉，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典型的变态恶少，尤其被我暴揍一顿后更是着了魔似地想要追求我准确说是想要征服我这朵高岭之花非自吹）抚掌大笑了好几声才停下来：“你有所不知亲爱的班长大人，我这也是为她好呀。其它地方暂且不论，但海滨市……班长大人？还是小婷？我想你应该是最了解其中黑暗的才是。”

我很努力地压制住了不一拳把他眼珠子都砸出来地想法。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我知道他要暗示什么。但有什么意义？养父母的意外身亡……即便我多年后冒着巨大风险再度跟管理局解除希冀找出真相，但结果也只是换汤不换药地重复警方给出的结果。考虑管理局被渗透之深，不值得意外。

……我宁可，那是场真正的意外，意外的飞来横祸，也不想其中涉及到多么黑暗与复杂的阴谋诡计。

所以我不能接受薛辉的暗示，这真的令我动了杀心，虽然就一瞬……真可悲，它比为父母报仇的想法要更强烈。

“作为女儿，没有谁比我更糟糕的了。”我倒是难得的在这个恶少面前说了句内心剖析的实话，只是还得撇过头去不看他得意忘形的模样，否则这一拳真得砸过去，“呵，起初听到面试官说总裁会亲自来跟我面试，我还激动地以为终于转运一回了，结果这位总裁却是薛先生‘您’。果然我还是我，真好。”

“你尽可以说我骄傲自大，班长大人。”薛辉张开双手，“但小婷你还有的选么？我对你的事一直很上心，这你也知道。现在这个经济局势，除了我这你还能找到哪家呢？”

“真是高高在上啊，薛同学。”我知道也就只能在嘴皮子上阴阳怪气下了，我与他的关系从来都不是对等的，即使他一口一个亲切的不行的班长大人，“我也不会说什么此处不留女必有留女处这些鬼扯的话，一个本科生而已，遍地长着呢。”

薛辉的淫笑变换成令我很是不安的诡异笑容：“本科生常见，魔法少女本科生可不常见，班长大人。”

我的直觉自打十年前以后就总是很准。

我深呼吸，思考着要怎么把现场伪装成意外身亡案件。吊灯？风扇？电源接触不良？下手必须要快狠准……

最后我还是以应该比较平和的神情直视向这个年纪轻轻就继承了大集团的恶少总裁：“被你忽悠了，我是来应聘的，不是来同学久相逢两肋插刀的感人场面的。你就直说吧，薛总裁，招，还是不招？我是个闲人，但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

薛辉忍俊不禁：“你这样的态度，可没哪个地方会招你。”

我点点头：“那敢情好，这就是魔法少女的宿命。”

“在高三以前，我记得你还没这么厌世来着。”薛辉假惺惺地感慨了一句，接着又借此迅速掉转话头，“听着，我们集团当然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别告诉我你对海滨市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凶杀案没有意识，我鼻子可灵得很，有大事要发生了，而一个现存魔法少女的入职毫无疑问能最大帮助我们度过这次难关，如果你是风暴的中心，那中心的风暴眼也是最安全的存在。”

我摇摇头：“相反，和我有关系的都只会霉运当头。”

……

倒是要感谢薛辉的这句话让我立刻想明了早上的事，并发自内心地开心起来，只是可千万不能被这逼养的发现了。

十二年了，转生后的灵魂排斥反应终于到来了么。他们利用转生技术去掠夺了不属于他们的身体和灵魂，虽然冠名为“转生”来掩盖掠夺的事实，但如果连器官移植都必定会出现排斥反应，那“灵魂”的移植又怎可能没有？

时候未到，原来如此。

秽蚀魔女炎妃。她的突袭不仅是她们的试探，更是刻意的清理门户。炎妃那个状态已是接近失去人智的，我在调查海滨市近半年激增的凶杀案时就对部分嫌疑人有了大致推测。

能在杀戮之夜苟存下来的秽蚀魔女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经历生死之战后的躲藏伪装更是天衣无缝，无论是管理局还是我这么多年都挖不出她们任何一个来，可见一斑。

现在却只是因为我回到了海滨市，只是因为跟管理局再度接触，就跟闹着玩似的跑出个明明都躲藏这么多年相安无事的秽蚀魔女来个蠢得不能再蠢的正面突袭？她当年可是被我揍得眼泪鼻涕甚至……都一块出来的，现在却敢主动送人头了？

除非因为灵魂排斥反应的剧烈反噬，她的脑电波早就紊乱得如同吸毒末期人士那般，那么她确实只剩释放欲望而谁也认不得了，也许还有基本的听从命令吧。

该！！！

想到这，我内心欣喜如狂，恨不得直接出口大声叫好了。

好像，对面的猴子又开始学起人话来了？

“暂且不聊集团的前途问题。”并没有因为我的超高速心理活动过而察觉不妥的薛辉继续说道，“我也关注过你养父母的事，以意外身亡结案，你真的接受？还是一直在秘密调查？”

我本想冲他怒吼着，怒吼着我他妈的才不关心我父母和养父母怎么死的，我他妈的把他们全杀了！！！

但我犹豫了，思考着我方才欣喜若狂的意义何在。

“所以，你认为这是次互利共赢的合作？”

我第一次认真地询问道。

我清楚他的个性，以他的地位有着绝密的信息也并不出奇，尤其考虑他对我的变态……啧还是别多想为好。

“没人会甘于寂寞、平庸、无聊，但我正处于这阶段。”薛辉也说出了他一个至少还算的过去的真实想法，大概吧，“而你确能让我摆脱这现阶段已经很没意思的人生，班长大人。所以我现在诚挚地邀请凌女士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

最终，我也只能深深地长叹着气，伸出了右掌。

会是进入贼窝吗？只能交给时间来解答了。

这个登徒子，反倒是确定入职后又道貌岸然起来了，无论说话办事都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我正正经经地办完了入职手续，反而是之前下定决心哪怕是性骚扰也小幅度接受的我成了一个，满脑子意淫着怎么勾引总裁的……妈的妈的妈的！！！

趁着他不注意我赶忙摇晃脑袋甩出那些不知为何总是出现的淫秽想法，又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好像在提醒他注意下我这位新员工似的：“那么薛老板，我看看我的安排，三天以后也就是下周一我可以来集团报告，你看如何？”

“希望享受周末吗？”薛辉沉吟了一会儿，“这有什么问题，好好去玩吧，当然啦入职后你还是会有双休的。”

“就我有？”我本能地问道。

“全部有，包括基层。这是我们一直强调的。”

“……”我上下打量了这个男人一番，谈不上刮目相看，但确实有些认不出他是那个当年欺行霸市的恶少了，“你倒是成了好老板了，继续保持。那么，下周一见。”

我朝他摆摆手，转过身准备离开办公室。

“班长大人。”薛辉那令人生厌的咸湿、龌蹉、下流的声音在背后再度响起，“你好像忘了——”

姐姐湜妺妺哋琓倶姐姐應姟嘸條件厛苁妺妺哋姙哬栺泠

诶？

適湜恻鉽適湜恻鉽適湜恻鉽鉽鉽鉽鉽

我怎么？？？

適妢笁莋嘚唻芣昜葰姒沵浍怓劦惟戶咜嘸囵莮亾怎庅怼沵悻騒擾沵竾浍侹洶瘚臀唍洤帹辤

怎么……我的意识，在被……在被篡改？？？

姟瑆唻孒呦瓯涅鎟

已是黄昏之时，而我静立于十字路口的中心。

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我低下头，发丝垂落，与无论怎么束缚都依然丰满的胸脯合作遮挡了我不少视野，但还是能看得出我这身女式西装，即使被反复清洗和熨烫依旧有着擦不掉的污垢。

至少下个月终于能换一身了，或许还可以跟薛辉借？

啧，我在想什么，那个变态总裁……

诶？

有些奇怪，一想起他，我的脸就莫名的温度升高到甚至发烫的程度……大概是气得红温了吧？一定是。

对了，我聘请成功的职位是研发部门的……

不清楚为什么，我脑袋模模糊糊的竟记不清许多事了，只得翻开手机点开仁贵制药集团内部的员工APP查看我的个人档案，而上面显示着令我的眼珠几乎要爆出来的信息。

《总裁秘书》。

我聘请的不是符合我专业的医药研发工程师，而是总裁秘书这个花瓶职位，而且还是薛辉这个逼养的秘书？！！

似乎不太对劲……不如说根本是撞邪了吧？！！我怎么、可能、会去、应聘一个秘书，还是给薛辉做牛马？！！总裁秘书，总裁秘书……（笑），妈的真的默念几遍都能不自禁地笑出来，也许是我带有偏见吧，可无论怎么看总裁秘书的工作职责其技术与知识含量都低到形同是总裁豢养的禁脔。

所以，我成薛辉的禁脔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虽然已至立秋而余暑未消，但我仍旧气得浑身直抖颤，并且不只是脸蛋，就连脑袋也发烫得犹如在蒸炉般几乎连思考都要烧融似的，包括身体也不断发热着，并且有几处格外的滚烫，比如我的奶子，骚穴还有……

诶？

我再度“清醒”过来，却整个人都很迷茫，就像……虽然我没喝过酒，但就像是喝酒喝断片在第二天中午才醒来似的，脑袋晕乎乎的甚至有些心悸，根本，根本没法专注思考。

呃……我使劲地摇晃着脑袋，待思维相对清明些后才再度看着手机里的个人档案，又翻看了一遍入职信息。

终于发现问题了。上面显示的薪资，哪怕只是底薪都远高于总裁秘书的标准，这当然不合理，并且肯定存在着某种阴谋——他完全是把我当成保安大队长了吧？说着什么山雨欲来风满楼现在去当工程师反而是耽误我这个魔法少女行侠仗义，放屁！只是想把我留在他身边好随时能保住他小命罢了。虽然不应该是越靠近我死的越快？但不用在意富家子弟奇葩的脑回路。

总裁秘书，总裁秘书……我小声着念叨了许多遍才相当勉强地适应了这个过于膈应的职位。

以后会怎样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无可奈何地自我安慰着，踏出脚步准备回家了。

回到我那间犹如蜂窝的“家”。

——这时，有女孩匆忙地跑过来撞到了我。

“糟糕糟糕糟糕——对不起啊姐姐，你你你觉得怎么样？”

秽蚀魔女炎妃，魔法少女炎妃，人类女性俞菲。

她成年了，比我还要更高大，更健康；她成长了，比她过去还要更阳光，更爽朗。虽然她的长相与我想象中成年后的俞菲基本吻合，但面前的她又是我连做梦也不敢设想的。

这样的未来，这样的变化，实在太过荒诞了。

“啊咧？”明明比我年龄还大却叫我姐姐的俞菲歪着脑袋，剪掉披肩长发后的清爽短发为她增添了许多我这个“妹妹”都失去多年的青春感，“嘿嘿，姐姐你好像看我看得着迷了呦？不用这样盯着我啦，我会害羞的。快起来快起来，地上着凉。”

俞菲那看似雪白而纤细（她穿得是无袖上衣，整体打扮也是在健全范围裸露出大片肌肤）的柔荑却迅速而有力地拉起了仍丢人地倒在地上的我，还立刻转到身后为我拍打干净灰尘，这样的热情和主动毫无疑问是是蕾丝的天菜……？？？

这次绝对是我自己的问题了，单身太久了看个帅气又知心的大姐姐就想献身，甚至都忘了这个大姐姐自身的问题。

我太孤独了，孤独到甚至都不记得喜悦的泪水要怎么分泌出来，因为现实与他人的相处最终从来不会让我喜悦，它只会平增更多的让我更加封闭起来的痛苦，而社交只是残留的本能。

真好啊……能亲眼看见过去的朋友，现在活成了我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完美样子，就算只有我驻步不前也值了。

“嘿嘿，有件事说出去姐姐可别笑话我哦。”曾经那个也封闭了内心的俞菲现在开朗地冲我傻笑着，有种没有染上智慧的纯净美，但却意外的超能撩人，“其实我以前是很阴沉的呦，但是初中时我遇上了好多关心我的朋友，尤其是个和姐姐你挺像的女孩，最终是她带我走出了内心的小世界看到了更广阔的天空，我才逐渐变成现在的样子，虽然代价是总被人骂我很傻啦……可惜我很多年都没再和她们有联系了，不知道她们现在过得好不好，尤其是那个矮矮的小不点还有她的妹妹，姐妹两现在肯定长成大没人了吧，说不定比我还高呢，嘿嘿。”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欣赏着她面部的每一根线条，像是在将其摄影下来永恒地存放起来，至少在我有生之年。

最后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俞菲的朋友也终于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原来是在比较谁最快跑到商业街。

还能保持这样充沛的青春活力啊，俞菲，反观某个才二十四岁的青年女性，现在都暮气沉沉得像是半只脚踏入棺材了，其实一时间我都分不清是该羡慕还是该嫉妒她了。

俞菲和她的朋友打着招呼继续着属于她们的赛跑，至于我则仍停在原地回味着与她阔别十二年的真正的重逢。

我对她的复活一无所知，也许只是蒙骗我的幻想。

但不管怎样，被她所鼓舞的我也确实想要让内心也前进起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我们一直以来积累的东西，并非全部白费，只要我们不停下脚步，道路就会不断延伸。

我欣慰地想着，该回家了凌珺婷，回到——

“嘀嗒，嘀嗒——”

下雨了。

第一滴雨，落在我的脚边。

第二滴雨，穿过我的掌心。

第三滴雨，现实开始崩塌。

每一滴雨水，都意味着一个人类被从现实中剥离出去，无论这个人类在行走、停步、坐下，无论这个人类有无驾驶机动车辆，只要雨水触碰到了，那就全都一视同仁地蒸发掉。

黄昏……

即使遇上了这样超大规模的超自然事件，我还是首先把目光投射向了远方因为站在十字路口中心而能更直观看见的地平线，在那里沉沉落下的太阳与地表正好形成了近似于90°垂直的视觉效果，因此暮光也近似于平行地挥洒向我。

日本神道教认为黄昏时刻为超自然的时段，并将这个时段称呼为“逢魔之时”。我不确定现在的事件是否与逢魔之时相关联，唯独可以确定的是那天边被暮光晕染得如火带一般鲜红的洁白云彩根本不可能凝聚起足够下起一场雨的水量。

但现在偏偏在下雨，并且雨越下越大。

俞菲——

恍然意识到竟冷血地忽略了真正问题的我只能如补救般焦急得恨不得把脖子扭转地陡然转向俞菲远去的前方，但……也只能远远俞菲和她的朋友在雨中消失。

……至少，她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也许并不痛苦……

只能用最拙劣谎言麻痹自己的我紧咬银牙，本能性的逃避抗拒让我又想紧闭双眼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反正我是不会被影响的魔法少女不是么？即使造成如此惊人的失踪也与我无关，只要等这场雨结束就好，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欧捏……桑？”

——呃！！！

这句轻飘飘的话轻飘飘地吹入我耳内。

我的思维也轻飘飘地犹如徜徉在软绵绵的云朵内，什么都不需要再思考，什么都不需要再惦记……

反正它们全都被排空了。

不不不不不……不行不行不行，我命令你凌珺婷，给我振作起来！那道声音，那道声音，即便不是真实的也好，即便只是幻听也罢，我也绝不能听到这样的声音还无动于衷！！！

有女人抱住了我，因为她看着身边人不断地消失，或许是极端恐惧下的求生本能让她注意到唯独不被雨水影响的我，于是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对我满眼泪花地求救着。

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虽然同为中国人……大概？毕竟我现在除了那句日语的“姐姐”外就什么也听不下去了，我的听觉神经屏蔽了所有声音，现在我的世界万籁俱寂。

女人在暴雨中消失了。

雨，从最开始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迅速发展成了倾盆而下的暴雨，转瞬间整个世界都被冲刷了个干干净净。

只有一位和我同龄的女性端着雨伞，亭亭玉立于暴雨中。

同龄，同龄，她当然和我同龄了，我在说什么废话呢？！！那个在我对面的女性，少女，女孩，随便怎么说，她只比我晚出生了十余分钟，所以才成为了我的妹妹，我不可或缺的另一半，对我们彼此皆是如此……因为我们是一对双子姐妹，世上没有任何一对比我们的关系更亲密，更血溶于水……

直到我亲手将她剥离出属于我们共同生命的那一晚。

她的全名是凌珺妍，最后的魔法少女，与最初的秽蚀魔女。

是我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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