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小镇，圆形广场的最里面设置了一个摆放了圣公会十字架的木制展台，背靠着大教堂的钟楼，以圣公会十字架展台为中央，左右两侧分别设置了十三处篝火。

每一处篝火都插着一个三米高的木柱。

左十三，右十三，两边总计二十六根高耸的火刑柱，每一根都用绳索捆绑着一位哭喊着、抽泣着的见习修女，每一根火刑柱下都绑着一位跪地的见习修士，微笑的赎罪者们一手火把，一手钢斧，侧立在即将得救赦罪的少年少女们身旁。

“神王垂怜……”

这个血色长夜，无助的少女们将迎来她们最悲惨的命运。

在赎罪者的引导下，一些老人、学生陆陆续续来到了广场。

老人们看到眼前的场面，有人神情平静，甚至有些缅怀。

有的老人痛哭流涕，呜咽地抓扣着那随肌肤褶皱的黑色纹身。

学生们看到眼前的景象，这些来自现代文明大都市的年轻人都吓坏了。

汉娜被眼前的景象大大刺激了。

汉娜牵着爷爷的手，害怕说：“爷爷，他们要做什么！？”

“罪民审判……这是神圣王国皇家陆军在发起大型战斗前，由圣公会牧师主持的献祭仪式。”

戴眼镜、穿灰色正装的老沃尔夫医生淡淡说。

“他们从占领区居民挑选年龄低于18岁的未成年孩子，以少女火刑、少年剖出心脏再斩首的形式，向神王献祭有罪的祭品获得祝福、提振士气……我想这个仪式一开始，是为了杜绝投降被敌方善待的侥幸心，督促神圣王国的士兵血战到底、宁死不降用的，但后来的用途……我不好说。”

汉娜颤抖了，说：“怎么可以这样……太残忍了。”

“是啊，都什么年代了……这太野蛮了。”老沃尔夫医生推了推眼镜，感慨说，“当年我在奥斯维辛集中营做实验的时候，至少那里的囚犯，都是用沙林毒气安乐死的呀。”

汉娜注意到了圣公会十字架下的景象，眼睛瞬间瞪大惊呼：“那是！？”

头戴红星大檐帽，身裹棕绿色制服与黑色褶皱短裙，穿着黑色长筒袜与棕色小皮鞋的制服少女站在中央的木台上，被小镇燃烧的火光裹挟在广场中的女孩，她的目光呆呆地看着前方，热浪穿过威严的圣公会十字架，将她的发梢吹拂得凌乱。

一位女同学跪在埃塞莉娜的面前，她双手被绑，脸上布满惊恐的神色，跪在木台上的双膝之，隐约间一股伴随极度恐惧的腥臭从内裤、裙摆中溢出，与她一同抖如筛糠的还有一位与她惊恐面容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同样双手捆绑跪在女同学身旁。

丘吉尔小姐泪流满面，毫无优雅地恸哭哀求：“埃塞莉娜，你……你、你不可以……你不能这么做！”

丘吉尔爵士的脸上写满了恐惧，颤抖说：“你没必要这样！”

埃塞莉娜垂在腿侧的小手上，拿着一把擦拭得锃亮的勃朗宁HP手枪。

经典款式的大威力传统手枪弹，在魔法时代仍是许多念旧之人的最爱。

埃塞莉娜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片段，丘吉尔小姐带着她的跟班走狗欺负自己、侮辱自己，伤害她的身体与自尊，她们戏谑嘲笑的声音，是她无数个无法入眠的夜晚挥之不去的梦魇。

如今，自己最痛恨的女同学，她在孤独抽泣的梦里辗转反侧反击宣泄、踩在脚下泄愤的女恶霸，此时居然真的和她父亲跪在自己面前屎尿横流，恳求原谅。

我不是在做梦吧。

埃塞莉娜神情恍惚地想。

她不知道这是又一个自我安慰的白日美梦，还是一个从恐怖片荧幕走出的崭新噩梦。

如果这是噩梦，她只想快点醒来……

“我亲爱的埃塞莉娜，你在等什么？”

一个在埃塞莉娜伤心难过时，必定能给予慰藉的和蔼声音从女孩身后传来，一只老皱却有力的大手按在红星女军官的肩头。

老人总是能吹拂起大胡子的浊气，带着沉淀的温度轻轻呼在她的后颈上，慈祥的老人一如既往，安慰着孤独无助的女孩。

“她已经是你的了，你不用再害怕她了。”

老将军的旧军装上挂满整齐的勋章，简直就像博物馆里的活古董。

此时他不再伛偻，昂首挺胸，自豪地展示着满胸的旧勋章，过往的荣光令他意气风发。

埃塞莉娜颤抖了：“外公……”

老将军对他心疼的外孙女和蔼说：“别紧张，这是你应得的权力……啊，我这个老糊涂，竟然忘记了我善良的外孙女，从小到大，居然连一个肮脏的劣等罪民都不曾射杀过。”

“我……”

不等埃塞莉娜辩解，老将军从她手中拿走手枪，熟练地打开保险，拉套筒上膛，再小心翼翼地双手奉还。

这个过程的紧张感，让老将军回想起了第一次教外孙女切菜时，生怕她切到手指的担心受怕。

面色和蔼的老将军，在埃塞莉娜的耳边循循善诱说：“来，我教你，手臂举稳，眼睛、准心、目标，三点一线，将枪口对准猎物的脑袋……”

随着埃塞莉娜颤抖个不停的枪口缓缓对向丘吉尔小姐的身体，丘吉尔家族的大小姐的尖叫愈发惊恐疯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

“安静，你吓到她了！”老将军一耳光沉重地抽在丘吉尔小姐的脸上，不耐烦地蹙紧眉头，扭头立马和颜悦色好生安慰着啜泣的埃塞莉娜，“接下来很简单，只要轻轻扣动扳机就行……”

“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害怕得泪流满面的埃塞莉娜抿紧嘴唇，伸直的手臂颤抖个不停。

丘吉尔爵士哭喊：“求你了……不、不……求你了，把枪放下……不要把枪对准我的女儿！”

老将军笑了，说：“别担心，丘吉尔家族的狗屎，当埃塞莉娜收拾了你家的小贱种，我将亲手送你们父女团聚。”

丘吉尔爵士怒吼：“你疯了！你要为自己无端的意愿，杀害两名血统纯正的贵族吗？”

围绕广场的火刑柱，有罪临赦的少年少女们悲恸的哭声响彻天空。

“疯了？哈哈，我兴许是疯了，我被这个平民与贵族充满巨大鸿沟，阶级固化、一潭死水无法跃迁的社会逼疯了……神王在上，今天将发生的事无关我的意愿，而关乎地上天国应许的公正！”

老将军嘲笑的目光前所未有的狰狞。

“看看我的胡子，摸摸我的皱纹！当我来到德意志时，我曾和你一样年轻，我生来既没有高贵的血统，也没有过人的天分，有的只是为神王献身的上进心，我在这片神王赐予的自由之地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每天都在向神王祈祷……再杀一个就好，再杀一个就好，再让我消灭一个天杀狗娘样的该死纳粹罪民……”

老将军来回踱步，哆嗦喃喃，宣泄着数十年压抑的巨大愤懑。

“尽管蕴含着法西斯邪恶血脉的劣等种族游击队桀骜不驯，让我和我的士兵时时刻刻游走在死亡的边缘……可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希望与未来！即使是一个平凡的皇家陆军士兵，也能用该死的邪恶纳粹种族之血成就神圣的荣光，在神圣而自由的应许之地实现阶级跃迁，成就超越贵族门阀的伟业——而不是这个仿佛在嘲笑着神圣王国千千万万的沉沦之辈像我一样蹉跎一生、无法跨越阶级的苏维汇小镇！还有让我的孩子们被贵族子嗣永远当做低贱平民泥巴种的学校！甚至就连邪恶低贱的德意志纳粹都可以在我外孙女头上作威作福的可悲时代！”

广场上的罪民都要因罪行陪葬。

既因生而有罪的纳粹之血，亦因羞辱天国神民的极端罪行。

她们是永恒的代价。

生来有罪的法西斯少年少女们的哭声响彻大地，即将得赦的他们呼号着兄长与长姐的名讳，那些将笑容永远镌刻在脸上的怪物们。

一些年轻的赎罪者微笑着颤抖了，落泪了，无限处刑造就的恐惧无法违抗，本能逼迫着他们处死自己的胞弟与小妹。

微笑流泪的赎罪者们悲恸的呢喃。

“杀了我……杀了我……”

“求求你们……谁也好……”

“我想死……”

“杀了我们……”

丘吉尔父女拼命地磕头。

“我很抱歉！埃塞莉娜同学，我向对你所做的一切的事情道歉，不要杀我！”

丘吉尔小姐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你是对的……是我的错，是我这个父亲的错……”

丘吉尔爵士苦苦哀求。

“哇啊啊啊——爸爸——呜呜呜我不想死……”

“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女儿……我卑鄙，我无耻……惩罚我，求你惩罚我，惩罚我这个不自量力的泥巴种……”

老将军冷眼看着丘吉尔父女的求饶丑态，转身面向整个广场，向即将赦罪的少年少女们淡淡问道：“究竟是谁做的？”

没人回答，一无所知的少年们的哭嚎求饶更响亮了。

然而少女们则呜咽啜泣着，抿紧了嘴唇。

没人承认，即使承认了也不会改变的结局——这些少年少女都将以罪民之身当众羞辱埃塞莉娜的重罪，而被集体审判与献祭。

丘吉尔父女的求饶丑态逐渐模糊，见习修女、见习修士们的哭声如鬼魂萦绕在耳，她们即将焚烧、剖心、斩首的尸骸幻影几乎让她崩溃。

“我数到三声。”

明明不想这么做的，明明不想发生这种事情的……

要是我当初没有向外公乱告状惹他生气……

要是我没有在修道院的罪民身上乱发脾气……

“二……”

外公……求求你，快恢复正常吧……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呜呜……埃塞莉斯姐姐……史密斯姐姐……

老将军催命的温柔声音在女孩耳畔响起：“是时候了，埃塞莉娜。”

埃塞莉娜颤抖了，转过头来，是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俏脸。

“呜呜……我做不到……我不行……呜呜、呜呜呜……”

“没关系，外公来帮你。”老将军对自己的外孙女温柔说，搀扶住她持枪的手臂，校正勃朗宁HP手枪的枪口方向，缓缓对准了绝望的丘吉尔父女，说，“这两枪，还有这场久违的罪民审判，将成为这个没有自由可言的时代注脚。”

谁来救救我……

埃塞莉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扣动扳机。

铛——

教堂钟楼的钟声响起了。

咔嚓——

“啊啊啊！呃……”

极度恐慌的丘吉尔父女同时一怔，眼睛瞪大，两腿一蹬双双屎尿齐流地昏死过去。

然而理应作响的枪声……没有出现。

唉？

惊讶的埃塞莉娜缓缓睁开眼睛。

一只流淌着鲜血的纤手抓住了勃朗宁HP手枪的枪管，卡住套筒强制将子弹退膛。

老将军大吃一惊，当即抱住埃塞莉娜退回来。

“呜呜好痛~~”埃塞莉娜痛呼一声，握枪的手被狠狠地刮了一下。

被退膛的勃朗宁HP手枪忽然被对方随手掷回打在手臂上。

“啊！”老将军痛呼一声放开了埃塞莉娜，就这一刹那的功夫，老将军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动作如风将她心爱的外孙女瞬间夺走，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埃塞莉娜惊呼一声被对方紧紧揽入怀中。

“不！”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老将军，伸出干枯的手指，指着突然出现的金发少女，厉声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听说有人在找欺负埃塞莉娜的坏人，于是就顺着无辜者的哭声前来了。”

闪亮的金发柔如丝绸，披挞顺下，仅在发梢点缀了一抹触及小腿肚的银白。

纤细尖长的精灵耳，随快乐而竖立，随哀伤而垂落，不但倾诉肺腑真情，也亦聆听她人情愫。

金色的刘海掩着前额，与精致的睫眉微微交叠，翡翠碧眸，闪耀着鼓舞人心的剔透光彩，令银河星光亦愿为她作衬。

唇纤齿皓，娇艳欲滴，一颦一笑，摄人心魄。无论男女皆要身心悸动，喜她之所乐，痛她之所哀。

卡比拉·派西亚，哪怕浑身浴血，也无法遮蔽她撩人魅力的精灵剑姬，将俏脸羞红的埃塞莉娜紧紧搂在怀里，将她的脑袋紧紧压迫在那挺拔豪迈的峰峦之下，微微扬首，语气透着一丝不善，淡淡地平视着拾起勃朗宁HP手枪的老将军。

“是我干的……我就是那个让埃塞莉娜出糗的罪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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