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逐渐清醒了，看见希瑟转回身拿着一套衣裙信步走来，她深绿色的发丝随着步子悦动，清澈的眸子闪着灵动的光，满溢着治愈的活力。不由分说地，希瑟将手中的衣裙穿在了女孩身上，那是一条精致的百褶裙，小件的上衣有白底蓝色长条纹和方形的宽大领子垂在背后，很是合身。

希瑟理了理女孩薄雾般的发丝，又转着小圈坐到了床的另一边，嘴上噙着善意的笑容，声音甜甜地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你要去哪里呀？”

“我要去哪里...”女孩不小心又回想起了方才那个奇异造物的逼问，感到心中隐隐刺痛，艰难地张开嘴想要回答，却被那甜美的声音打断。

“我大概知道了，是去交汇之地找白墨吧？”希瑟拍了下手，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糖果，将一块塞到女孩的嘴里，另一块则自己吃掉。

“你要知道，这拟的恶意是很浓厚的，一不hiao心就会喏进无法翻身的深渊...”希瑟发觉嘴里的大糖块似乎妨碍了她的讲话，于是快速嚼碎吞了下去，“不过我猜你还是会坚强的找过去，哈，我跟白墨都是这样的。我来告诉你路吧，要去到层叠世界的最深层，你必须顺着恶意弥漫的道路，一步一步走向它最浓厚的地方直到看见没有耀光闪烁的暗淡高塔，只要登上去应该就可以到达交汇之地了。”女孩起身，理了理短裙的褶子，又看向希瑟澄澈的眸子，得到了希瑟的点头示意后，轻轻地推门出去了。

她再次找寻闪耀着迷乱耀光的宽阔道路，赤裸的脚丫尽量避开各种各样的杂物，她又一次身处冗杂的灯光下，忍受着时不时吹来的萧瑟阴风。路边散布着表情阴冷的人们，有借助诡秘之术将他人之物占为己有的，有肆意对他人施加暴力的，有背后对别人施加恶毒诅咒的，有拉取无辜之人代自己接受制裁的...所有这些人散发出了无限的恶意，好像实化成了一根根漆黑的线，扭曲着向着街道深处聚集。

女孩沿着黑线延伸的方向走去，路边一声声失真的嘶吼、叱骂、哭喊逐渐化为无序的污秽，侵染进女孩的心灵。渐渐地，她眼中的世界愈加黑暗，她眼中的人类愈加丑陋，她眼中的未来愈加破碎...突然，那曾经见过的圆筒状怪异事物又带着吱嘎的噪鸣，闪着耸人的亮光呼啸过来。女孩心里一紧，狂气地从超出常识的地方抽出细长的草薙剑，嗔怒着愤恨着恐惧着朝着那可怖的事物拦腰砍去，看着那事物段成两截的样子，女孩已经没办法理解自己的反应，她隐隐觉得自己以前是不会这么做的，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她带着这无解的矛盾，踉跄着继续走向恶意的深处。她最初略带淡粉的乳色草薙剑此时已经晕染开大片斑驳的於黑，混乱令人作呕。她浑噩中不知前进了多少距离，终于看见了没有耀光的高塔，同时看见的还有高塔脚下全副武装的奇异人士：

“你要去哪里？你要干什么？”

......

“别挡着我找姐姐！！！”

女孩歇斯底里地怒吼，提起草薙剑失控般冲向拦路人，细致的剑重重地刺进那人的左心口，却没有扎穿厚厚的护甲。女孩猛地抽出细剑，双手一横朝着对方的咽喉决意砍去，那人向后倾倒却躲闪不及被汹涌的剑势划破了面甲。女孩拉开步子，紧握着闪耀灰黑光芒的草薙剑，暴虐发力，劈砍出一道骇人的飓风，这气浪卷挟着挡路者，将其重重摔在侧方的高楼上。

那家伙将楼墙撞出一个明显的坑，又跌落在地上，扶着胸口咳出一片殷红。女孩提着草薙剑一步一顿带着惊人的怨气与压力，逐渐逼近挡路者，也在此时，挡路者从腰间掏出了一柄形状奇异的事物，随着他食指扳动，那事物吐出明亮的火舌，砰砰砰砰砰连爆五声，女孩感到自己左肩与右腿传来了钻心的剧痛，身体也被强大的冲击推倒在地。她略微冷静了些，看见那挡路者艰难起身，就要拨出那奇怪事物的轮子，倒出里面叮叮当当的小东西，只是这动作刚进行到一半，远处传来了人潮的声音。

“瘟疫吗？”那划破的面甲下面传出了这一句不知所云的话语，接着那人果断转身，摇晃着遁入黑暗了。

人潮涌来，从女孩身上汹涌而过，但却没人踩中女孩，人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眼中皆是六神无主。隐约地，女孩看见了空气中漂浮的异样颗粒，而人们似乎并不能发现它们，只会漫无目的地逃跑。女孩尽力起身，捂着流血的伤口，借着草薙剑的支撑在人潮的缝隙中穿行，终于走进了那漆黑的高塔，于无边的黑暗中，伴着喧闹的人潮，沉沉昏睡过去。

恍惚间，女孩仿佛听见了熟悉的草笛声，她扭了扭头，感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柔软长发，问到了来自于心底记忆的芳香。女孩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脚尖前方的峭壁，看见了峭壁外翻腾的云海，看见了随处飞舞的紫藤萝的花海...

“姐姐...”

“乖，我的好妹妹。”白墨将女孩放倒进自己的怀里，金色的竖眸灵性地看着女孩：“睡醒了么？”

女孩朦胧地起身，想起到达这里之前受到的累累伤痕，尝试动了动，发现都痊愈了。她撒娇般地抱紧白墨，一幅再也不放开的架势，喉咙里发出了幸福的咕噜声。

“行了行了好妹妹，别这样，我没办法永远跟你在一起的。”白墨拨开了女孩紧紧环抱的双手，眨了眨灵性的猫儿般的金色眸子，看着妹妹委屈的表情，嘴角露出了些许无奈的笑意：“妹妹，你真的认得清楚我是谁吗？”

女孩起身，端详着正坐在地上的姐姐，白墨此刻穿着白底红线的巫女服，交叠的衣襟与阔达的袖摆增添了神圣的气息。女孩疑惑地偏了偏头：“姐姐不就是白墨吗？”

“呵呵呵...”白墨微笑着起身，像猫儿一样扭了扭腰，又从超出常识的地方抽出了银色的太刀，上面镌刻着紫藤萝的花束。白墨随意挥舞了几下，轻声问道：“来玩么？你也有灵器了吧？现在不会被我欺负了。”

女孩理了理衣襟和短裙的褶皱，也从超出常识的地方抽出了细长的草薙剑，这细剑的灰黑已经褪去了不少，少许能看出它原本的颜色。

白墨咧开笑脸，露出了尖利的两颗虎牙，她朝着地面猛挥刀刃，吹出了一阵狂风，推着她自己升上缥缈的高空。女孩有样学样，也用同样的方法将自己送上天空。白墨看见追上来的妹妹的身影，毫不客气地朝妹妹的方向又挥出一刀，汹涌的气浪裹挟着无尽的紫藤萝花瓣翻涌而出，女孩斜举细剑，尖端绽放出花瓣状的光华，随即炸裂飞散平息了飓风，只剩漫无边际的紫藤萝花海。

白墨看准妹妹飞上来的身影，准确地抓住了妹妹的手，两人同步在空中随风飘落。白墨探出另一只手，似乎在抚摸紫藤萝花海，迷离地说道：“你知道这花海意味着什么吗？”

女孩摇了摇头。

“这是守护世界交汇之处的力量，我生来就是要与世界的恶意对抗，阻止那些污秽散播到世界之外。这是我灵魂的归宿。”白墨转回头来，与妹妹四目相对：“这也意味着你我不是一体。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你心灵世界的万物失去了灵魂的浇灌，逐渐失去了灵性对吧？因此你会感到空虚，会渴望灵性的感觉；你想找回熟悉的灵魂很正常，但你得认清，你缺少的是曾经残缺的你自己的灵魂”

姐妹两人飘落在了绵软的地面上，女孩体会着心灵深处的渴望，分辨着自己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我只是白墨，一个游荡在交汇之地的巫女罢了，不能永远占据你的心灵世界。你也是时候补全自己的灵魂，仔细回忆一下你是谁了。”

我是谁？

女孩在心中呢喃着，渐渐地借着从外面世界沾染而来的事物明确了自我的定义，与姐姐白墨区别开的，只属于自己的经历，只属于这个独特灵魂的、名为水仙的灵魂的经历。这唯一性汇聚成型，浇灌起了水仙心中世界的繁复万物，代表她心灵的草薙剑上，灰黑的污秽彻底消除，各种丝缕的颜色在剑身上流转绘成了一朵淡雅的水仙花。

水仙丢掉了手中的草薙剑，任由它如薄雾般消散。她噙着开透的笑容，眼眸在阳光下现出灿烂的金色，对姐姐鞠躬道：“谢谢姐姐，妹妹水仙要向你道别了，当然，以后还会经常回来找你的。”

白墨挥了挥手，眨了眨灵动的金色竖眸，玩味地回道：“等你呦！”

微风拂过，峭壁边没了身穿短裙的女孩的影子，只留下几株透着淡淡粉色的乳色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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