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也没听到。”

　　“这就对了。没有夜莺歌唱，”David顿了顿语气，继续念着台词本上荧光笔划过的语句，“你个笨蛋，我们本可以成为我们。”

　　“哦…David，我觉得这里可以慢一点。”Michael从写着自己名字的折叠椅上撑起身子靠向左侧，两具身体隔着厚布料相贴，他用铅笔在他本子上的been和us之间画了个圆圈代表语气空档时间。

　　“你的意思是，‘我们本可以成为…我们’？”

　　“就是这样。”

　　“听起来不错，我们可以等会儿让Neil再看一下，然后是，呃…接吻。”

　　对于台词本下一行，一段斜体英文书写的——

　　长镜头中，Aziraphale转过头几乎要哭出来，Crowley走上前抓住祂的领子狠狠的吻住Aziraphale的嘴唇。

　　【Aziraphale惊恐地睁大眼睛，祂的手张开又放在Crowley的后背上，又分开……】

　　Michael不可置否地耸动肩膀，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他朝David挑了下眉毛，似乎在询问是否要彩排这个接吻。

　　“我觉得我们需要排练。”David给予回复，拿过Michael的杯子也喝了一口。

　　“你想的话当然可以…不过我们不是这样做过很多次？”

　　“什么？”

　　“你不记得了？嗯…在洛杉矶的餐厅，呃、纽约的漫展，伦敦的漫展……”Michael掰着手指，眼神上飘认真地回忆被David强吻的次数，当然大多时候还是他来扮演强吻的那一方，方便堵住David喋喋不休的嘴。

　　“可以了！我的意思是我没有用过Crowley的身份吻过你，当然其他任何身份也都没有过！我们…是不是需要彩排一下？”

　　他一情绪激动就忍不住提高音量，虽然现在声音在有些嘈杂的后台里也不算大，但在只有两个人的角度里还是有些吵，Michael现在就想去吻住他了。

　　“好了，好了——”Michael的身体现在彻底转向David了，他的手扣上那只抓着椅沿的手轻拍，“那我们现在开始？”

　　“等下，”Michael刚准备拉着他的手走向试衣间David就挣脱了他的掌心，往前几步去够他放在西装外套里的墨镜，“怎么样？”

　　“嗯——我需要你，Crowley”

　　当David，或者说’Crowley‘的唇覆上‘祂’的唇时，这个吻还是超出了Michael的预期。没有往常嬉笑着探入口腔的舌头，此刻仅仅是Crowley与Aziraphale，只是单纯的嘴唇与嘴唇的相碰挤压，眉间蹙起又放下，呼吸因为短暂的窒息而急促，又被祂压下变成一句“我原谅你”。原本这样的台词与剧情设置就足够让人难过，他入戏又总是太快，在他原打算调侃David、说出我需要你时，语气里就不经意地多了Aziraphale的存在，一切Crowley未说出口的爱化作一个在七月却没熟透的浆果，迸裂出酸涩的果汁流入Aziraphale的胃，就像Michael之前说过的那样——“‘我‘肯定是爱着祂的”，这份酸涩怎能不令Michael感到无尽的苦楚？

　　即使带着墨镜David也看见了Michael脸上正往下降落的一滴游离在剧本之外的闪光，他挑着眉毛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直接转过了脸去躲避目光。

　　“哦…”

　　语调是向下跳跃的钢琴音阶，David摘下墨镜将Michael抱住，他用拇指刮走这滴晶莹，接着他就被顶上了试衣间的门板，又是Michael的唇盖上了他的唇，这次换他睁大了眼睛，快速反手锁上旋钮闭上眼睛配合着加深这个吻。

　　这个时节一切都是冰冷的，就连后槽牙也好像灌了风，仿佛只有恋人的口腔里是温暖的，被各自迫切地索取独一份的热量用来暖和身子。像肆意生长的玫瑰藤，Michael的胳膊搂上David的脖子，又像随便什么的泉眼流出来的逶迤，David的手着急地拽出那件红色格子衫，他好像又回到了十五六岁的离经叛道，但他的少年里可没有Michael这份足够让他安静的调味剂，像落叶归根，现在所有都刚刚好。左胸前那一点被拨动，Michael从嗓子里滚出几声难耐的闷哼，用同样灵巧的舌去勾David的上膛。他们都还没做妆造，那头红发没被发胶禁锢，现在因为这样的姿势垂下来几缕刘海让他感到隐隐绰绰的痒意。他睁开了眼睛，看着仍旧阂着眸的David，泪水朦胧里他也能看见David轻颤的睫毛和眼角蔓延出的岁月，每当这时他就觉得丘比特一类的爱神都是笨蛋，不然不会让各方面都如此契合的两人相隔几十年才相知相爱。他又闭上眼，玫瑰藤将他的泉水缠得更紧。这个吻还没结束。

　　“别在脖子。”

　　David的嘴唇终于下移，Michael仰头靠在墙上，他早在刚开始的几秒里就被压了回去，而身上乱摸的人的手却止在长裤沿上——在听见Michael的提醒后他好像才如梦方醒，等下还要去片场，还要套上一层画皮演绎一段抱薪救火的爱，这样的荒唐无稽的失控按理来说绝不应该出现的——扮演哈姆雷特时的溺水感好像又一次席卷了他，像他这样优秀的人也被卷进惊涛骇浪，夏夜的浪把那身衬衫浸得太彻底了，一直到现在也没干透，闷成现在紫色短衫里模糊暧昧的汗，准备刺死克劳狄斯的刀好像也贯穿了David的脑，然后是双目、连着心脏，他怕走错一步城堡便樯倾楫摧不复存在。

　　“怎么了？”Michael扶着他腰的手现在移到了David的脸上，“我用手帮你弄出来。”

　　但是怕，就不能爱了吗？

　　“草你的，David…嗯…草你的…”

　　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作为俄耳普斯时是否回头去寻欧律狄刻，那便再小心一点，用剑走偏锋换片刻耳鬓厮磨。David故意用指关节连接处的那一块儿较硬的掌心肉去磨着Michael的冠状沟，不出意外地收获一句嘤咛和上衣的一块儿抓揉造成的褶皱，他沿着Michae眼角的纹路吻上他的眼，那里是世上最纯粹、最与他意气相投的一颗心的颜色。

　　“我们本可以成为…我们。”

　　做好妆造戴好墨镜的David朝同样做完妆造的Michael说，在这个Michael画出的Neil肯定的停顿里他带了吸气音，又在说出us后吐出，抓着衣领的青筋像四散的叶脉，在‘Aziraphale’的震惊里，Michael先是看见了他眉心皱起的山脊，那和其他皱纹一样也是他们错过的几十年；摄像机移动的滑轨音传进耳朵，他的手移开，在他闭眼后是彩排之外的、探进自己口腔的舌，在被众人注视的场景里，David用只有他们才能感知到的方式压下Michael为Aziraphale和Crowley落泪的冲动；他的手拍上‘Crowley’的背，David的舌好像把这几十年的擦肩而过磨平了，还有Crowley和Aziraphale之间“不可言喻”的情感也被他用舌描摹完整，那是无法反驳的爱的情感，呼吸被掠夺，Michael几近要陷进去了，就在这时他感受到唇上一点被牙齿撞上的感觉，哦，他的手应该离开‘Crowley’的身体了。

　　他喘息着看向David，呼吸本没有那么急促了，但Michael还是吸了好几口气来迫使眼泪回流，不然他们不知道还要拍多少条，他可无法穿着戏服忍受David的足以让人产生欲望的吻。

　　“我、我…”Michael把下意识说了一半的love改成forgive，“我原谅你。”

　　‘Aziraphale’仰着头道出的话语冰冷，David只倒了一口气来匀回刚才那个吻带来的呼吸不畅，‘Crowley’转过身往门外走去。

　　“不必了。”

　　相机里的Aziraphale的手摸上自己的嘴唇，Michael的指腹轻轻磨着那个由David造成的磕碰，像Crowley给Aziraphale的标志爱的烙印，他的呼吸在颤抖中迎来平静的直线，等待门外的‘Metatron’走进书店，打破这个算得上旖旎的气氛。

　　比Derek来得更快的是Neil的Cut，在Neil止不住的夸赞里化妆师走近，门外的David再次进入书店坐在了Aziraphale的椅子上，Michael则站在门口被用小刷子抹上眼睑处的粉底。他注意到有工作人员还举着摄像头，在盖住了因为泪水而脱妆的眼下后他的目光对上了那个黑洞。

　　“David吻技很好。”

　　“去你的。”

　　他转过去就看见David还被涂着口红，那刚才被他吻走了不少。

　　“好吧，那他吻技不好。”

　　“亲爱的先生们，这没在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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