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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竅

小说:主竜短篇集 2025-08-18 20:05 5hhhhh 3820 ℃

闹钟尖叫起来。

莲做了噩梦,具体内容记不真切,紧张和痉挛感还在四肢百骸流动。他感到脸前覆着片黑影,睁开眼睛,一个陌生人正站在他床边。莲猛地坐起身,脊背沉闷地撞上床头。那个金头发、一副不良模样的人叉着腰,神情相当放松:“你总算醒了!快告诉我这是哪,你家吗?”

“你是谁?”莲声音嘶哑,大概是因为刚睡醒。他摸索到枕边的手机,紧紧攥在手里,以备随时报警或者砸到金发少年脸上。

“别开玩笑了,我龙司啦!”

“我不认识什么龙司。”他组织好措辞,举起手机,屏幕上明晃晃地显示着拨号页面,“你这是非法入室,我要报警了。”

“等一下等一下!”金发少年高举双手作投降状,“我不是坏人!你先告诉我这里是不是东京?”

“不是。”他简短道,维持着戒备的神色。

少年抱着头嚎叫起来,显得可怜又滑稽。他语速极快地说:“莲,我们得快点回去,大家还在等我们呢!”

莲不再担心眼前人会威胁他的人身安全。“再说一遍,我不认识你。”他说,“我没跟你开玩笑,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来,请回吧。”

“真的假的……”少年难以置信地瞪他,低声念叨着莲听不清的话。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瞥见莲挂在椅背上的制服外套,睁大茶褐色的圆眼睛:“你……你多大了?”

“我十五岁。”莲清清喉咙说。他瞄了一眼手机,距闹钟响起已过七八分钟,不知道少年还要跟他掰扯到什么时候。

少年挠他那头看起来很扎手的短发,面露苦恼:“怎么会这样……我这是穿越了吗?不是吧……”莲没兴趣弄清他到底是不是穿越来的,也不想在少年身上多花心思,眼下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洗漱,穿上制服,做准时上学的乖学生。他掀开被子下床,把少年留在房间里唱独角戏。

少年跑出来,跟着他到卫生间,被莲不带温度的眼神看得踌躇不前。莲利落地拍上门,把少年不甘的嚷嚷声阻隔在外。他用冷水洗了脸,湿漉漉的手将头发捋成尚且能看的样子。他盯着镜子里略显倦怠的自己,在头脑中把这桩怪事梳理了一遍。

他呼出一口气,确保自己处于清爽状态。打开门,少年正倚在墙边,望着天花板的吊灯出神。莲的第一句话是:你叫什么名字?

——

尽管少年抗议数次,莲还是坚持称呼他坂本。坂本抱怨他冷淡,莲无奈地重申:在这天之前,他根本就不认识坂本,所以别装得好像熟人一样。他循规蹈矩度过十五年人生,没有胁迫和收买,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多了个跟班。

莲到经常光顾的小吃店买早餐,老板娘隔着柜台递给他油纸裹好的肉包子。在他身旁左顾右盼的坂本对老板娘说:“我也要一个。”老板娘正在和莲闲聊,全然没理会他。

坂本拔高音量,再把话重复一遍。莲皱起眉:“你声音太大了。”

“莲在跟谁说话呢?”老板娘和蔼地看他。

“他也想要一个包子。”莲伸手指指坂本。

老板娘愣了一下,笑起来:“这里不就你一个吗!今天心情很好嘛,还跟阿姨开玩笑。”

坂本和他面面相觑。莲道过谢,走进晨间的大片日光里。“不会吧……难道只有你能看见我?”坂本说,他的视线落在落灰的橱窗玻璃上,随即张大嘴巴,“真是这样啊!莲你快过来看,原来我是幽灵!”

莲数不清这是他今早第几次叹气,他顺着坂本的手指朝玻璃看,里头的确只映出他自己的身影。莲剥开油纸,咬了一口肉包,慢慢消化接踵而来的超自然现象。十五岁是爱幻想的年纪,想象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把循规蹈矩的自己从平淡日常里解放出来,去做英雄、勇者或者探险家,坂本显然就是让他成为主角的“什么东西”。

他上学要经过一片水田,前夜下过一场雨,湿润的田地与路面被阳光照得发亮,和他穿着相同制服的学生在路上走。坂本边走边四处张望,莲对他起了好奇心,问:“为什么跟着我?”

“我早就想看看你家是什么样子了,这不正好吗。”坂本说。莲注意到他身上穿的也是学校制服,和莲的藏青色制式不同,坂本的黑色外套敞开着,里面的黄色T恤衫张扬地亮出来。

“你也是高中生?”他继续提问。

“嗯,比你高一年级!”坂本颇为得意,“所以你要叫我学长。”

莲啼笑皆非,撇过脸不和他产生视线交集:“我和你什么关系?”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他语气笃定。

莲想,真是霸道,明明他们认识还不到一小时。如果他能跟未来的自己面对面说话,他首先要问他怎么沦落到要跟这个人混到一处。对着空气自说自话太过怪异,他扣紧书包肩带,闷头往那幢暗淡的鹅黄色建筑走。

坂本紧随莲进教室,他没有费心避让来人,而是直接从路过学生的身体中间穿过去,还朝莲坏笑一下。莲的位置在第三排,他刚把包放在桌上,邻桌的男生就和他打招呼:“早啊雨宫。”然后双手合十,说:“堀田要查生物笔记,快借我抄一下,拜托了!”莲没回话,只从书包里取出笔记递给他。

“他谁啊?”坂本问。

“是朋友。”他说。

正好有人请假没来上课,坂本便占据教室后排的空桌,坐下来像摊软泥倒头就睡。莲克制着不扭头去看那个外人眼里空无一物的座位,把注意力放在授课内容上。粉笔灰混着尘埃浮在空气里,随老师的动作起舞,他还能瞥见一些晶亮的唾沫飞溅到第一排同学的书本上。他笑了,但看不出笑的痕迹。

莲很聪明,其他人的言语和成绩单都能证明这点。他拂了拂刘海,让它刚好遮住眼睛,再放心地盯着黑板上的粉笔字走神。

午休铃响,教室里只有三两学生坐在一块吃午饭,莲走过去敲那张空桌,嘴唇嚅动两下:“跟我来。”坂本揉揉眼睛,懒散地起身跟他走。他们到了食堂外一排树底下,时不时有学生从小径走过。莲坐在草地上,说:“幽灵也需要睡眠吗?”

“不需要吧。”坂本盘腿坐下来说,“但除了睡觉也没什么可干的,多无聊。”

莲打开便当盒,坂本凑过来看里面的菜色,露出微笑。他虽然不会做饭,也能一眼看出莲的做法非常新手。他心想,莲的厨艺果然是在东京精进的。

莲没有动筷,却问他:“未来的我会怎么样?”

坂本低下头思索一番,拉长语调说:“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说完他便自鸣得意,自己居然能想出这么滴水不漏的答案!凭他对莲的了解,莲得到答案就鲜少再问。可这个莲毫不客气地打乱他的阵脚:“我为什么会去东京?”

坂本愣愣地看他好一会。“你经历了一些事,然后才到的东京,再然后救了我一命……”他忸怩着说,“你还要继续听吗?”他真怕莲追问他发生过什么事,他对自己怎么来到这毫无头绪,也模模糊糊想到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不了。”莲摇头。

惊讶的反倒是坂本:“你就不好奇是好事还是坏事?”

“知道了又怎样。”莲盯着地上摇曳的细碎树影,慢悠悠道,“救了你是好事,就算去东京前发生的是坏事,那也好坏相抵了。就这样保持神秘吧。”

坂本笑起来,搬出几世纪前国中老师那些落满灰的陈词滥调:“对!你才刚上高中呢,未来一片大好啊!”

他点点头,夹起一点浸了酱油的米饭问坂本:“吃吗?”

不等坂本答话,他又自顾自笑道:“抱歉,忘了幽灵吃不了东西。”

“烦死了。”坂本气得够呛,转开脸不再理会他。

放学后一个女生来喊莲:“雨宫,今天记得去社团。”

莲收拾好东西,用眼神询问坂本:要来吗?他的行为多此一举,坂本除了跟他待在一起外也无处可去。莲目不斜视地穿过走廊,心知坂本会自觉跟上他脚步,做他另一个看不见的影子。

即使开着窗,音乐教室仍显得闷热,半生锈的电风扇喀啦喀啦转,与教室四角不着调的奏乐声混成毫无美感的噪音。他发现坂本喜欢蹲在地上,像条忠实的宠物狗。坂本目瞪口呆地看着莲拨弄吉他弦,声音干巴巴的:“原来你会弹吉他?”

下个月社团要在晚会上表演,大家各练各的,从神情到动作都流露出兴趣缺缺。莲照着乐谱弹了一段,每个音符都清爽干净。“在你那条时间线,我们做过任何和音乐相关的事吗?”他按住弦,搓了搓生疼的手指。

“没有。”

莲耸耸肩:“那就没必要说。”

“你这人就是这样……”坂本兀自摇头。

——

龙司掰着手指头算,他来这已经有一周多,旅途开始得莫名其妙,又找不到回去的方法。既来之则安之,只要雨宫莲在,他对任何陌生地方都能适应良好。初次闯入鸭志田的城堡时他被吓坏了,是莲让他回过魂,那时如此,现在亦然。

像莲透露过的那样,他的老家是个乏善可陈的小镇,但也有惊喜发生。龙司见到了莲的父母,那对不曾给远在东京的儿子发过一条短信、打过一个电话的夫妇。莲从未表现出落寞,他的坚忍总让龙司大吃一惊。他常常替莲不平,老板是将莲照顾得不错,可那样的人不该住在简陋的阁楼里。

莲的父母在餐桌上谈论的只有工作、工作和工作,偶尔找补似的关心莲在学校的情况。莲的回答大多简洁,其余时间都在默默吃饭,支着下巴听他们说话。吃完后他搁下筷子,不动声色地往龙司这边投来一瞥,然后安静地回房间。龙司注意到莲有他爸爸的浓密黑发和妈妈的眸子,机敏、默不作声地观察一切。

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吃饭的情形相当少见,多数时候莲对面只坐着母亲或者父亲。龙司倚在厨房的玻璃门边观察,跟妈妈吃饭还好,由莲的爸爸掌勺就只能吃到一大碟分辨不出原材料的洋葱炒肉和边缘焦糊的卷心菜。听莲的描述,他爸爸做的菜虽然卖相不佳,味道倒还不错。龙司持怀疑态度,但鉴于他什么也吃不着,也就不好指点,他只是想念拉面的味道。

莲的妈妈喜欢养些花草,侍弄的时候却不大上心,莲闲时替她承担照料植物的工作。天气和煦,后院的大部分空间都被盆栽占据着。莲俯下身轮番给盆栽浇水,洒在空中的水滴犹如细小的彩虹碎片,积聚在齐齐楚楚的叶脉上。龙司蹲在莲旁边,看飞虫满不在乎地穿过他的掌心。

“你不会觉得无聊吗?”莲停下动作,打开喷壶检查里面剩余的水量,“东京比这里好玩多了吧。”

他觉得无聊吗?幽灵不需要睡觉,可莲会把自己的床分一半给龙司。他不好意思占据那半张床,蹲在椅子上说你自己睡,我不需要。莲弯了弯嘴角,抱着被子迷迷糊糊睡去,依旧让出能勉强容下龙司的空间。他对着那一片平整的空白床单发呆,天马行空地想这算不算莲给他准备的容身之处。

幽灵不需要睡觉,趁莲入睡的间隙,他的灵魂得以在黑夜里游荡穿行,没花几个晚上就把这小地方看遍。莲家附近的路灯电力不足,夜深人静时颇有点闹鬼的惊悚意味。他去酒馆门口晃悠,在七歪八扭的醉汉耳边拖长尾音喊:你是大蠢蛋——!他爬到树上把卡在枝桠间的羽毛球弄落,这样小孩们就会以为是风大发慈悲把球还给了他们。他坐在河堤上,把石子一颗接一颗踢进河里,看河水滚滚向前。能供人类消遣的娱乐本就不多,幽灵更不必说。

但这里也不错,身为外来者的龙司不会迷路,绕来绕去总能找到莲家的方向。他想到莲这家伙刚来东京时总爱迷路,每次赴约总要迟几分钟,再一脸抱歉地告诉龙司电车线路太复杂,即使有导航也得花不少时间。龙司总是很快原谅他,这点小事没什么可在意的,毕竟龙司自己也经常踩着铃声进校门。

答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里的确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好寂寞,两个人则有量变到质变的惊人效果。莲就在这里,所以怎样都好。“只要跟你在一起就不会无聊。”龙司老实交代,“不过这里很安逸呢。”

“是啊,”莲说,“安逸得有点无趣,但现在会更开心一点。”

莲习惯了这个自称是他好朋友的聒噪幽灵。他家人工作忙,没人发现他常对空气讲话,否则早带他去见医生了。龙司说的那些话无序又毫无逻辑,莲只听出他命运的锚点将指向东京这个陌生的大城市。他像上英语课的幼童想搞清楚现在时、过去时和将来时的区别,后来他不再想了,目的地既然明确,走哪条路去也就不再重要。他总会到那里的,龙司来这也许就是要昭示这一点。

龙司来自他的未来,知晓他的现在,也正在参与他的过去。他通过某种神秘莫测的时间机制,来到这里看莲的人生。这是他们之间绝无仅有的秘密,他知道凭龙司的表达力绝不可能把这混乱的故事完整复述给别人听。

出于关心,他接着问龙司:“你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不知道!”龙司撇撇嘴。

“你还记得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龙司张嘴便说:“印象空间……”

他蓦地住了嘴,但太迟了。莲低声重复这个新鲜词汇,问他那是什么。

龙司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描述,就算摩尔加纳说明过好几次,他也照样在解散后忘得一干二净。龙司靠直觉理解一切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物,像动物一样属于他的本能。

他大声叹口气,说:“要是我的那个莲在这里就好了,听他讲你肯定能明白。”

莲笑了笑。“那当然了,因为我就是他。”他说,笑意仍残留在他苍白的颧骨上,残留在上翘的唇角边。

——

晚会前一天,莲骑车去遥远的琴行给吉他换上新弦。此刻礼堂里挤满了人,折叠椅坐起来不舒服,学生们都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龙司站在安全出口边,紧贴着墙壁仿佛要与它融为一体。舞台上已摆好乐谱架和麦克风,在稀稀落落的掌声里音乐社的人走上台,朝观众鞠一躬,像一片此起彼伏的深蓝色浪花。

莲抱着吉他,炽热的聚光灯将他照得雪白。隔着人群,龙司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情不自禁笑出了声。领唱的女生起了个调,乐声随之流泻。他们表演的歌曲中规中矩,龙司听完竟毫无印象,可他来这并不是为了听一首可有可无的歌。

他溜到后台,掀开厚重的天鹅绒幕布,没费多大工夫就在木台阶边找到擦拭吉他的莲。那张隐匿在暗淡光线中的脸向龙司微笑,像沙包正中他胸口,不期而然地使他顿悟。龙司终于搞清楚自己来到这错位之地的理由,但他更喜欢莲身穿幻影装、手持匕首的模样。

“弹得很不错嘛!”龙司随口扯道。

“一般吧。”莲谦虚说。

他问:“晚上还有其他节目吗?”

“有,”莲点点头,“你想去的话我可以陪你。”

龙司笑嘻嘻的:“是我陪你才对吧?”

“都一样。”

音乐表演只是食之无味的前菜,其后的试胆大会才是重头戏。学校定的规矩相当宽松,让学生自行两两组队,什么样的组合都不稀奇,莲恰好是落单的那个。龙司对此既意外又觉得意料之中,开口问:“你怎么不找那两个朋友组?”

“他们都有心仪对象。”莲说,言外之意足够明显,“再说了还有你在。”

龙司福至心灵,从他话语中揣摩出几分怪异:“那我们这算……?”

“怎么,你也有喜欢的人?真快。” 莲坦然地直视他,语气略带嘲弄。

龙司的脸憋得通红:“你要知道我喜欢谁肯定会吓一跳!”

“那就说出来吓吓我。”莲笑着说。

龙司反而胆怯,紧闭着嘴不愿多说。排在他们前列的学生陆续出发,莲接过入口处老师给的纸灯笼,往雾气弥漫的树林走。

夜间的树林幽暗而阴森,莲敏捷地躲开从天而降的纸幽灵,靠一盏光线微弱的灯笼稳稳地走在小径上。他轻声问龙司:“怕鬼吗?”

龙司嘁了一声:“有什么好怕的!我就是鬼,而且我知道你肯定不怕。”

“没错。”莲的确不怕。小时候和邻里的小孩一起玩,他是唯一敢从一人多高的墙上跳下来的孩子,收获了好些钦佩的目光。

拦路的鬼怪由热情的老师扮演,表演得很是投入。龙司嘴上强硬,灌木丛里蹦出来的僵尸仍把他吓得扳住莲的肩膀。僵尸见莲岿然不动,卖力地发出一阵尖利且瘆人的大笑。莲大可以说“看你后面”来反将一军,可他只是面不改色地越过去,身后还拖着条喋喋不休的隐形尾巴。

他看龙司的眼神多了几分挪揄意味,龙司还在嚷嚷:“是意外!”林间立着两尊光线朦胧的灯台,一棵树周围拴了圈红签纸,莲伸手摘下一张。按规则,只要拿到红白黄三色的签纸就算挑战成功,他继续往前走。龙司为了一雪前耻,跑在莲前头老远,一会不见踪影,又带回一张黄签纸。

“做得好。”莲说。

“呃,”龙司的目光飘移到别处,“我好像把人给吓到了……”

事情是这样的:他顺利找到那棵拴着黄签纸的树,然而树前立着对手牵手的情侣。龙司直翻白眼,又不想打断他们的海誓山盟,决定从后面绕过去撕下签纸。他太粗心,没留神脚下一根枯枝。树枝咔嚓一声折为两截,把情侣唬得一动不动。龙司想道歉,却怕出声把他们吓得更厉害,只好马上逃离现场。

“做得好。”莲又说了一遍,这回带上点笑意。

龙司无可奈何地瞧他:“你这家伙……”

最后集齐签纸的人寥寥无几。白签纸的藏匿点刁钻且难找,许多人的灯笼在半路上被风吹灭,只能打道回府。

莲神色复杂地接过奖品:一尊怪模怪样的铜制雕像。说是天使却长着恶魔的翅膀和角,说是恶魔又嫌慈眉善目。龙司瞪着他手里的东西发笑:“这什么啊?”

他迟缓地摇着脑袋,思考该怎么安置这件四不像,就算摆在架子上当装饰品也太过前卫。活动散了场,莲去便利店吃了点东西,龙司依然只有看着的份。

路灯与路灯间隔得远,在街道上投下白的圆圈,像一轮又一轮满月。被风刮落的树叶还在半空盘旋,黑的叶影已经坠了地。莲的影子忽前忽后,忽长忽短,龙司好玩似的踩他的影子。其实他也算莲的影子,只能被莲的眼睛捕捉到的影子。

龙司魔法般卡在这个时间点,目睹莲享受平淡却平安的生活,莲本该拥有的生活,没有诬告、异世界和怪盗团,也没有他。灵魂脱离肉体后,他把自己的心看得更清楚。他希望莲能快点遇上那个惶惶不可终日的自己,可中间还隔着一桩差点毁掉莲的打击。他把这种想法驱赶出脑海。

“喂,莲,”龙司叫他,“你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吗……就是,在我来之前?”

莲古怪地瞅他一眼,说:“不坏。问这个干什么?”

“不不,没什么。”他像被炭火烫了一般,躲开莲探察的目光。

——

他们坐公交车去看海,龙司逃票逃得光明正大,没人责怪他。莲熟悉这片海滩,以一块巨型礁石为界,东面是遍地硌脚的石头,西面是细软的沙。他小学的郊游地在这,国中户外教学地点还在这。多云转晴的天气,层叠的云沉沉地往下压。莲提着袋从附近摊贩那买的手工饼干,边吹海风边慢慢地吃。

莲说:“其实我想看别的地方的海。”

“你很快就能看到了。”龙司说。很快是多快?他也不能确定。

他们又聊了会天,直到龙司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变为半透明。龙司看看自己逐渐消失的手,干笑说:“我该走啰!”

“我说过啊,只要等着,说不定哪天就能回去了。”莲说,流露出不舍的神情。

“总之跟你在一起很开心,要来找我啊!”

“一定。”他说,不舍从脸上退却,化为平静。莲闭上眼睛,再睁开。

龙司走了。

他把手放在本该是龙司脸所在的地方,过几秒便收回手,掸掉裤子上的饼干碎屑,起身回家。他背后的太阳终于破开云层,金光柔柔地铺满海面。

——

龙司费力地撑开眼皮,对上一双含着童稚的金色眼睛。约瑟拎一柄锤子,扭过头,快乐地对他视角盲区里的某个人喊:“大哥哥,他醒了!”回归真实的感觉笼罩住龙司。

莲戴着白鸟面具,在龙司面前蹲下。“我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幸好没事。”他有些歉疚地说。

龙司问他自己睡了多久,莲紧张地笑了笑:“至少没久到听见锁链拖地的声音。”

他解释说龙司被暗影打晕,怎样都叫不醒,只好带到约瑟这里看有什么办法。龙司觉得头痛,心跳也快。他搓着脑袋,支支吾吾:“我好像做了个梦……”

莲将手臂借给他,龙司靠着他的力气站起身,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问:“哎,你是不是会弹吉他来着?”

面具也遮掩不住莲的讶异:“龙司怎么知道?”

“咦?”龙司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索性搂住莲的脖颈说:“没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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