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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城記(翻譯/改編 野呂邦暢先生同名作品),1

[db:作者] 2025-08-18 20:05 5hhhhh 6090 ℃

原作者: (日) 野呂邦暢

翻譯/改編 : 瞳

《前言》

這是一本未經授權的翻譯版本. 我決定把它的日文原版本翻成中文(注: 有小部份內容因需要而作出改動(主要是戰鬥場面), 但對小說整體沒有大影響), 主要是因為兩個原因: 第一, 是希望藉此而引起大家對這位在中國知名度不高的日本作家: 野呂邦暢(1937-80)的注意. 在國內, 即使有人知道他, 可能也會被他的《諌早菖蒲日記》所吸引, 至於《落城記》, 相信知道它的存在的只屬很小眾的讀者群. 和其他著名的有關日本戰國時期的小說(如: 武田信玄, 天與地, 大閤傳等)有所不同,《落城記》沒有如織田信長, 又或上杉謙信般的能征慣戰戰神, 它也沒有描述如川中島, 三方原, 設樂原的大型戰役. 它的故事就圍繞著位於九州的一個年入不過三萬二千五百石, 兵不滿千的小領國: 伊佐早. 它沒有拔地而起的英雄, 有的只是通過女主人公於梨緒, 一名領主的側室生的女兒, 的視角去看不同階層的小人物如何在絕望中掙扎求存, 他們的高光時刻, 他們的陰暗背面. 它描寫了領主的愚矇, 重臣的颟頇誤國, 不忠與貪婪, 武士階層的愚忠, 由農民身分組成的足輕的無助與狡黠. 從書名《落城記》已可清楚知道故事的結果, 沒有懸念. 可是, 這一切都絲毫不減它的魅力. 它的細膩描寫, 把在戰亂頻仍的年代中活過的人的種種細節刻劃得絲絲入扣. 當中的歷史考究甚為詳盡(包括一名武者是應如何穿上鎧甲的過程, 如何計算籠城所需兵糧等等), 對有興趣研究或創作有關日本戰國小說的讀/作者們應是有很值得參考的寶藏. 如此好的小說任由它湮沒(最少在中國國內而言), 是太可惜了.

我翻譯這本小說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 報恩. 正因為當年看過這本小說受到極大的震撼, 最後促成我執起筆(及鍵盤)完成拙作《里見傳說》. 正確來說: 沒有’落城記’, 就不會有‘里見’的出現. 事實上, ‘里見’的框架有不少取材於野呂前輩的’落城記’, 甚至後來的’日落賀蘭山’也深受它的影響. 雖然野呂前輩於1980年已仙遊, 我一直視他為我從未見面的隔代啟蒙老師. 受人一字之恩尚不可忘, 何況如此?

唯一是我的日文實在劣拙, 有不少不明白而無從翻譯的地方只能捨割, 幸而這些應不會傷到原著的筋骨, 瞳亦希望藉這翻譯版本拋磚引玉, 有日可在市面看到有高人把野呂前輩的佳作翻成中文(這本書我一直等待中文版本的出現, 可惜始終未能如願), 讓中國的讀者可以欣賞到更貼合原著精神的譯本.

此翻譯本的完成, 實有賴眾多網友的支持和鼓勵, 當中woodss先生及風雪山林老師解決瞳一些翻譯上的難題更是功德無量. 亦要感謝Necrolover 及其他朋友對我的包容和耐心, 為了完成這翻譯, 瞳欠大家實在太多了. 在此未能一一致謝, 希望大家體諒. 亦要感謝網上的免費翻譯軟件, 雖然有時得到的結果是如此令人啼笑皆非, 沒有它們, 瞳是絕對無法完成這工作的, 它們也是功不可沒.

最後, 要向當年介紹瞳閱讀這本杰作的K君, 雖然已多年不通音訊, 仍希望在此作深鞠躬以表謝意, 更祝君安好.

正如先前提到: 瞳的日文水平太可笑了. 如大家發現有任何錯漏或誤解, 希望可不吝指正.

2023年X月X日.

【落城記】

第一章

我把鋤頭放平在地上,把半身滑到坑底.

現在才是正式地開始挖.

山藥在地裡長得很深, 但身體蜷縮到這狹窄的空間, 指尖馬上就可以碰到根尖了.

如能把鋤頭放進來, 我想應該可以挖出來的.

可是山藥是要從根部切下來的, 否則沒有藥效.

天剛剛亮, 我很想回高城, 自從寅夜偷偷走出來到現在大概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了吧.

墨色的天空中現出一道微弱的光.

“小姐,你不能休息一下嗎?”權助一邊鏟開坑邊的土一邊說.

權助一直都在說想代我挖山藥.

我才不要聽他的.

即使要挖到三尺到四尺深, 不,即使五尺, 我也想用我一個人的手把它挖出來.

被汗水濕透的帷子衣令我感到很不舒服.

縱然沒有繫上帶子, 皮膚仍被弄得濕漉漉的,把乳房牢牢裹著的纏胸布也被汗水濕透了

我把埋在土裡的山藥周圍的小石頭用手挖了出來拋到一旁.

淡茶色的、像鬍子一樣細的尖端突然折斷了.

這樣下去不成的. 我得另想方法.

我下定決心要山藥整個挖出來 於是, 我把懷劍從鞘拔出, 用它來切碎纏繞在山藥上的樹根, 再把纏著山藥刺的泥弄碎, 準備用手把它拔出.

權助為了挖山藥而想用守護刀,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這個石頭腦袋的老人這樣挖的話, 挖出來的肯定是不能吃下去的.

我感覺到山藥有些晃動了.

把懷劍伸向土中,用刀刃把山藥的四周各種各樣的根切斷…

刀刃碰到石頭時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喘了一口氣,突然覺我胸口有點抑悶.

緊緊綁著一雙乳房的白布真是麻煩, 於是, 我鬆開了結, 以沾滿泥巴的手抹抹身體前後就把它解了下來. 那剝下來的纏胸布像曾泡在水裡一樣重.

權助馬上把我的纏胸布接了過去並把當中的水絞出來.

我閉上眼睛,屏住呼吸,再扶著山藥突出的那部份,一點一點地用力地拉.

好幾根鬚根拉在手了…

然後一下子, 山藥終於脫土而出.

我坐到那洞的旁邊, 赤裸的背靠到樹上.

涼爽的微風輕撫著火辣辣的皮膚, 這讓我感覺很舒暢.

我估計到手上的山藥有三尺五寸長.

終於把夢寐以求的山藥挖出來了!

我發出傻兮兮的呼喊:真好運氣呢!

權助拿了我的纏胸布到山腳下的小河裡洗滌, 剩下我一人留在山的半腰.

天漸漸亮起來了.

朝陽從東方深灣露出一線, 接著在地平線上的雲彩擁簇下冉冉上昇.

我凝視著它.

同一時間,我竟似乎也看到了白色月亮.

朝陽卻突然被雲遮住了.

在這樣的情形下, 要把淺白色的月亮一覽無遺是很難的.

今天是七月三十日.

在同時同地可以看到太陽和月亮, 真是奇妙.

因為挖山藥弄得我很累的緣故,好心情突然低沉下去了.

我凝視著東方的天空, 我真的看到了不應與朝陽同時存在的月亮嗎?

那片在太陽升起之前的淡灰色天空中漂浮著的溫暖的月亮…

可是,無論再怎麼凝眸在天空,月亮連影子也再找不到了.

肚子餓了.

我擦乾了身體, 洗了手,把洗過的布再纏到胸脯上, 然後讓手穿過帷子衣的袖子.

突然, 有馬蹄聲傳至, 而且好像不是單騎而來.

比我更早察覺到有來人的權助站在懸崖邊上舉起了手.

“是服部大人的公子.”

“另外的是誰?”

“同行的是薩索契大人, 正向這兒走來.”

在山腳的服部左內給了馬一下鞭子.

就在彷彿要在險峻的山路上倒下的一瞬間, 左內的粟毛後腿勉強立穩, 前蹄卻踏空了.

---蠻驚險喲!

在上半身作出平衡的奇怪的動作後, 左內從山腰上登上來了.

薩索契倒沒有使用到鞭子.

兩頭馬都在吐白泡, 馬被汗水浸透了, 肚子像浸過了水似的.

很明顯,他們是從城堡全速飛奔前來吧.

左内先冲到我跟前,就从马上跳了下来.

跟在左內後面的薩索契仍是穩坐馬背上.

左內以淩厲的眼神望向我.

然後他轉向權助.

在盛怒中他的肩膀大幅起伏,欲言又止.

我卻若無其事地把又髒又亂的頭髮用隨手折摘的葛蔓紮起來.

“權助,你是笨蛋!”

左內大聲叱責權助.

“是, 大人說得對.”

權助剛說完就在地上叩著額頭.

薩索契好奇地盯著我手上的山藥.

“今天早晨,龍造寺的細作想混進我們的足輕行列進城, 給我們抓著了一個. 那個人招供說是昨晚從天狗鼻那處登陸的. 據說有一共有五個人, 似乎是打算悄悄地向金比羅嶽探聽我們領地內的軍情, 真是令人氣憤. 你把小姐帶來金比羅嶽挖山藥. 是愚不可及. 你難道忘了目前的險峻形勢嗎?”

如果被龍造寺的間細作捕捉到了承傳著父上之血的女兒成為他們的人質的話, 確是會對本家造成牽制的.

左內不直接對我說, 大概是假裝話是對權助說的來指桑罵槐.

“對不起,左內大人.” 權助不斷叩頭. 他是害怕左內會殺了他.

“權助,夠了,拉馬.”

左內同時對我射以厲目.

以左內為中心, 我騎在馬上, 把馬頭撥轉朝向西邊的高城.

馬蹄踏著河水, 濺起了水花. 接著我放鬆了韁繩, 以雙腿往馬腹一夾,馬在一大片萱草叢中以輕快的步向前行.

左內從後緊緊追了上來.

過了萱草生長的那片地後, 我們走過了田野.

青翠的稻秧已長得這樣高了.

我突然有這感覺: 在收割季來臨時,我還會活著嗎?

收割了這些稻米的農民究竟是將會一如以往地向我們西鄉家納年貢,還是納給不久就可能進攻我們的鄰國龍造寺家呢?

正在稻田裡除草的農民們,看來對這漠不關心.

所有人都只低著頭, 把草笠拉得低低的.

“薩索契.”

“是的,小姐。"

“我以為你昨晚已經回到長崎的深溝家了。”

“我是這麼打算的,可是戰爭還沒有打響啊。”

涼風吹進了我的衣襟, 本來汗流浹背的皮膚和頭髮似乎馬上就乾透了.

我給馬一下鞭子,於是馬向前飛奔.

耳畔響起了風聲, 我感覺自己成了一只飛翔的鷹, 一根離弦的箭.

“小姐,托索. 奥古斯丁回信來了嗎?那件事,牽掛著我的心,晚上也不能安睡.” 薩索契問.

“你說是小西攝津守行長大人嗎?“

“我聽說關白大人有意收回領地.”

走到了大川的河堤, 我讓馬在原地踏步.

權助走得很慢. 為了不讓山藥折斷,他插上兩根竹子然後用繩把山藥繫好再趕上來.

然後,左內渡過河到了對岸.

左內卻先進了村子, 大概是對村長下達徵召足輕的命令吧.

在每次戰爭前, 動員村內男子充當足輕是很平常的事.

在田裡的人們卻似漠然似的.

如果本家要覆亡, 他們會怎樣?

我們從老遠看到高城.

這正值滿潮的時候.

座落在河邊的小丘山頂上是矢倉, 那面白壁在朝陽的映照下顯得如此炫目.

潮水沖刷了小丘山腳,也沖刷了對岸二丸堡壘的石牆. 這裡的潮汐落差很大, 給人一種城是隨潮汐浮沈的錯覺.

這城, 是我西鄉家在伊佐早的居城,百多年來,有明海的潮水每天都蕩滌那座小丘的山腳.

我把馬勒住.

“小姐,左內大人仍在那邊,”權助指向對岸.

我望過去.

好像不只是左內一人.

一個男人從左內之側左右起落,很多時隱匿在左內的另一側,令人看不清楚他的面目..

左內策馬躍進了河.

兩個男人身上都是濺得水淋淋的.

就在眨眼之間,他們已來到了我所在的岸邊.

權助這時叫道: “啊,這是韋馱天(飛毛腿)的虎殿.”

薩索契聽不明白.

“義大利亞?什麼義大利亞?”

因為韋馱天的發音(いだてん)和義大利亞(イタリア)相近, 他是把韋馱天聽錯成義大利了.

我曾經對薩索契教士解說佛法守護神的名字, 但也沒辦法, 他就是記不牢.

我只能告訴他那人是在伊佐早這地方走得最快的男人, 我認出他了----是虎次.

上了岸的左內和馬一起滴著水繞著我們轉了一圈.

虎次和左內一起在我們的周圍轉圈, 一邊跺著腳一邊保持呼吸,似乎在考慮該如何說話.

我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走了幾十里路突然間要停止腳步行動是很困難的.

一定要逐步放慢腳步,舒解身體的酸痛.

虎次帶來有關龍造寺家的情報.

“虎次做得好. 辛苦了.

權助跪在地上,輕輕地揉了揉虎次的腳.

虎之輕輕地向權助點頭示意.

膝蓋以下是踩過草叢時留下的傷痕或無數仍流著血的傷口,而且沾滿了泥巴.

他所穿著的東西也滿是破孔的.

虎次臉上終於出現痛苦的表情了.

然後他面向左內, 再向我行禮, 重新坐下, 那紅銅般的胸脯像風箱一樣鼓起來.

“虎次回來了.”

“辛苦了,向於梨緒小姐報告吧,龍造寺軍會不會攻過來?”

左內看來很煩躁、我先打了聲招呼.

“虎次,從佐嘉到伊佐早有二十里啊。翻山越嶺,日以繼夜地跑了回來. 這麼遠,很辛苦吧.”

虎次看來真是累得快要倒下了.

權助把附近正在除草的農民水桶裡的水舀過來,讓他喝下.

虎次先漱漱口,然後用手接過桶把裡面的水大口大口喝下,再整理好亂蓬蓬的頭髮.

這時,在水桶裡只剩下一點點的水了.

“報告.”

“說吧.”

“龍造寺家晴公早前大量買入大米, 味噌, 乾魚.這次出陣伊佐早已決定了、日子定了在七月三十日.到時會水陸並進, 據說讨伐的名分, 是當年本家沒有在對島津的那場戰爭中出兵助戰, 以及沒有派人前往博多參見關白大人. 他們說我們西鄉家沒有對天下威望的關白大人降伏, 是大不敬. 所以關白大人會把我們西鄉家的領地賜給家晴公.”

薩索契聽罷,立時翹首向天, 雙掌合什, 向他信仰的神祈求得到保祐.

“那麼, 龍造寺的陣勢和兵力如何?”我催促問.

“總大將是家晴公. 二千五百餘騎從佐嘉經陸路出陣,海上是龍造寺本家的加勢內田肥後守率領的千餘兵力, 兵船五十艘同日自佐嘉之今津出港. 總兵力約三千五百.”

左內聽了緊咬著嘴唇.

原先俯伏稟告的虎次再一次抬起了頭, 露出了臉.

“小姐, 出大事了!”

我狠狠踢了馬腹,直向高城奔去.

其他人在我尾後跟隨著跑.

今天, 龍造寺的斥候已從佐嘉出發, 他們的先鋒明日傍晚就可到達伊佐早東郊. 一刻也不能遲延.

那些終日仍忙著高談闊論卻一直猶豫不決的重臣們,在未聽到虎次的報告前仍是不會察覺到事情的緊迫和嚴重性吧.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一定要馬上行動.

敵方有三千五百的兵力, 而我們的兵連一千也不足.

就算搜集村中的狩獵者也不滿百吧.

龍造寺家所擁有的鐵砲也是我們的十數倍.

但是, 我們不能退縮, 必須戰鬥.

即使最後失敗, 也要讓龍造寺方面知道西鄉氏是伊佐早一帶真正的領主, 而我們會為守護這祖上遺留下來的土地全力戰鬥.

“聽到了嗎, 薩索契大人? 龍造寺軍已決定進攻了.”

“小姐, 是的.”

“對了, 要離開就得抓緊了,被捲入戰爭的話,你的命運也難以預料啊.”我對他說.

“我的命已交託上主的手中.”薩索契又再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我一口氣走上坡道, 穿過大手口的木門,

左內騎著馬走在我後面.

權助向炊事房的方向走, 虎次因要向足輕大將作詳細報告, 就向矢倉方向走了.

薩索契是西鄉家的客人, 他只能在城的正門大手口處下馬, 因為外人是絕不容許騎馬通過大手口的城門的.

我在武者小屋下了馬, 下女主管阿稻連忙走了過來, 我在她開口之前, 已吩咐她準備水. 阿純和阿杏也從炊事房那邊過來了. 她們從早上開始就在城裡到處尋找我, 一定擔心壞了吧. 我入了浴堂, 把身上的所有衣物都脫掉了.

“小姐, 這水不能洗啊, 馬上給你燒水.”

“這水可以了.”

浴盆中的水盛得滿滿的.

“阿稻, 這水是由本丸的井打上來的、 抑是在搦水口下方的井打上來的?”

“小姐不知道嗎? 本丸的井已乾涸了一段日子了.”

搦手口在矢倉之下, 是把三十尺的崖岩削通了, 把崖石中湧出的水從開大了的井口抽出來用的, 在盛夏中, 從岩石弄出來的滿滿的水冷冽得很, 阿純和阿杏把水傾倒到我的裸背上.

冷冷的水擊打到帶著熱氣的皮膚上,我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阿稻, 炊事房中有多備些水缸嗎?.”

“水缸?哇,真不懂.””

老僕人抬起頭來, 我知道她是明白我為什麼我這樣問的, 雖沒有明言,唇卻微微震慄.

“戰爭終於要開始了嗎?”她終於說出來了.

一聲巨響,兩個水桶掉在浴房的地板上.

阿純和阿杏呆著了.

我大聲向二人喝道:“給我水!”

“慌張什麼? 龍造寺已攻進來了嗎?”阿稻大聲對兩人喝道.

冰涼的水,從我肩上滑向胸脯, 再從胸口滑到大腿, 令我感到一陣興奮.

遍洗之後, 感覺舒服多了.

阿純用糠袋包著我的身體.

我跪了下來,上半身向前俯伏, 把頭髮泡在桶裡了.

---可供利用的水是有限的

保護後門的曲輪被奪走的話,水就會被截斷.

因此, 不能不為那個緊急時候做準備, 要先把水貯在常備的容器裡.

我向阿稻提起了, 我知道她一定會很快作出安排.

“阿稻, 本丸方面是什麼情況?”

“從昨晚開始,主公和家老都在進行長談. 好像是爭論已等待很久有關攝津守行長大人回信究竟是否明天會到的事.”

等待小西行長大人插手這方法的是行不通的, 不用說沒有回信了,即使真的有回信, 一切都太晚了.

溺水者,總想抓住根水草以為就可以救命.

提議請小西大人作為代向關白說項的是薩索契.

「作為關白大人手下五奉行之一的小西大人應該可以向如父親作出請求一樣得到聆聽吧…」薩索契樂觀地說.

但關白大人真的會聽嗎? 抑是會下達領地收回的命令?

父親自不待言,他們也覺得這南蠻教士(西洋人)所提出的計策可行.

薩索契以我們的名義向肥後之領主小西大人寫了一封信.

小西大人本著是同宗同門的情誼, 就答應了請求替我們向關白說項.

我那天晚上曾住在本丸,作為近習頭在父親身邊武士的左內說: 因為那信用的是用南蠻的文字寫的, 據說另有一封以我們的文字寫同樣內容的信交給了使者.

小西大人是我國屈指可數有力的切支丹(基督徒)大名.

伊佐早是西肥前的四戰之地.

在北是大村氏及在平戶島的松浦氏, 西南之西彼岸有長崎氏和深崛氏. 東南方是有馬氏. 西鄉氏就位居中央, 但與周圍的領國不同, 沒有容許切支丹在這裡佈教.

大村純忠公是近乎狂熱的耶穌教徒. 在他的領國內、所有神社和佛寺都被廢止。取代的是建起了八十七所耶穌教的教堂.

天正十年, 即五年前, 大村家甚至派遣家中的少年前往南蠻之都羅馬去學習. 有馬氏亦是同宗,更是胸懷大志,與切支丹建立正式的關係. 至於長崎氏其實是大村氏的旁支.

伊佐早雖被切支丹大名包圍,也不完全是孤立無援.

長崎氏之旁的深崛純賢氏是父上的弟弟. 平戶之領主松蒲氏是乃姐所生. 這兩方都不是異教徒. 只是深崛氏勢力較弱, 松蒲氏領地距離我們較遠, 他們都不是我們可以依賴的對象. 西鄉家接待着切支丹的薩索契作为客人逗留在这里, 目的是要和这些鄰国打交道,如果不了解南蠻的情况,就可能因彼此意念不同而難以溝通..

阿稻已準備好新的纏胸布了.

我拿著纏胸布的一端, 把自己的乳房緊緊圍起來.

“小姐, 不會呼吸困難嗎?”

“如果不用力捲紧的话就会滑下来了.”

這樣, 拉弓搭箭時, 右方的乳頭會被扯傷的. 我想我豐滿的乳房是遺傳自母親.我倒是希望擁有如男子的平實胸板. 纏胸布弄好後, 我穿上了新的帷子衣, 繫上了腰帶.

“阿稻, 可以了. 叫權助到這裡來.”

阿稻問: “小姐是否又要出门?”

我笑着回答说: “是去練箭術.”

權助多年來都是弓小组的组长.

以他的年齡來說, 臂力驚人.

我取了父亲特别為我定做的藤卷弓, 試拉一把, 就走向城西的靶場去了.

到了射箭場後,我先把一邊袖子脱下,把箭搭在弓上. 風把洗完澡後的皮膚吹得很舒服.

這是西北风,我深吸一口气,再把它吐出来, 然後停顿了一下, 面對著十間距離的標靶把弓拉滿. 弦上的箭是以鷹的羽毛造的.

「蓬」一声放出去了、入耳的振弦聲有一種很真實的味道.

“恭喜, 一矢中的.”权助拍了拍膝盖叫道.

標靶中心插著我那带着黑褐色鹰羽矢.

我把第二根箭搭上了弦, 調整呼吸, 慢慢地吐着.

弓在尖锐弦鳴聲中向上弹起.

箭飞成一字, 射进了第一支箭的旁边.

已有兩支箭插在標靶中心了.

權助遞上第三支箭. 我再射出, 又中了靶子.

之後的第四, 五箭都射到第三支箭旁邊.

連放了十支箭後, 我的肩已感到累了, 耳畔仍留有振弦的殘音.

肩膀和手腕麻麻的, 右手扣弦的指頭發紅.

當射箭的時候, 我只看到標靶上的黑和白, 而看不到其他的東西.

當時在我心裡滿想著要射的是龍造寺的兵嗚?. 抑這只是反映我內心已成為甕中之鼈的恐懼?.

但是十支箭全部都真的射完了.

在情緒波動中, 我用弓把地上的草彈開了後大聲呼喊.

我汗流夾背, 纏胸布已濕透了, 把我的乳房繃得緊緊的.

我把射距加大到十五間, 再射.

風停了.

所有的箭都中的.

“小姐, 箭法漂亮啊! 如果弓組的弓箭手也能看到,一定大吃一驚的.”

“權助, 拿戰場上用的那種征箭給我.”

我仰望著聳立在靶場盡頭的椋梢.

二十間的距離, 我改用以山鳥羽毛製成的征箭, 屏著呼吸.

風增強了.

一頭鳶鳥輕在空中飛翔, 漸漸接近我頭頂上方.

一聲弦響, 鳶鳥在空中仿佛靜止了一般, 然後搖搖晃晃地翻過來, 像石頭一樣墜落.

權助的口張得大大的, 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及第二頭我正瞄射的鳶.

我控制好自己, 大叫一聲, 讓征矢飛向穹蒼.

鳥兒飛走了.

箭劃過半空,發出如把空氣撕裂般的聲音後再消失在深山野林之間.

我目送看來比箸還細小的東西飛走.

射完那支箭後, 我全身乏力中,軟綿綿地坐在那裡.

直至剛才為止一直很高亢的心情都到哪裡去了?

我只是像個笨蛋一樣張開嘴默默地喘著氣.

很久之後, 我仍坐在那裡呆聽著蟬噪之音.

第二章

“阿稻, 七郎少爺怎樣了?”

“噢, 七郎少爺嗎?”

我走出浴池,通過走廊裡去了寢室.

從阿稻的表情, 我已可察覺到了七郎的狀況.

不用說,因為他是異母兄弟, 我知道家裡的人在說什麼.

----七郎少爺如果有於梨緒一半的豪氣的話…

----雖說是次子,但七郎少爺像女人的舉止是很可愛的…

----如果於梨緒小姐是七郎少爺,七郎是於梨緒小姐的話就好了…

因為那件事,我知道了七郎大人的住處.

他應在御書院,根據歌書推敲連歌吧.

我踩著地板走向御書院, 卻見不到他的蹤影.

走廊的木板漆得很黑,涼爽地發光.

“阿稻, 只可以停留一會, 籠城的準備還沒做好, 仍要向廚房工作的下女去發出指示呢.”

“真的沒法可以避免開戰嗎?”

“在下女面前驚慌失措會有失體面吧.如果是能避開的話就最好, 再過一會兒, 我還要去的對下女們講說籠城前必需要做的準備. 阿稻也要提醒女孩子們要有必要的覺悟.”

在武者廣場,左內大聲喊著什麼.

沒有騎馬者, 走出城門的男人們的盔甲互相摩擦著.

我仿佛聞到了熟透的鐵和皮革磨擦中發出的味道.

我看到了聳立的本丸, 另外, 也看到了隨足輕大將一起來到家老眾面前的虎次.

他應已向父上和眾重臣報告了在佐嘉看到的龍造寺家軍容了.

本丸旁邊有一棵有千年樹齡的大楠樹,樹枝伸張得天昏地暗.

樹的根佔地大約有五間寬。

別說本丸了,連御書院加上炊事房也沒有這樣廣闊.

因楠樹枝葉茂盛, 陽光從來照不到楠樹的下方.

我覺得這屹立在高城山頂的楠木樹一直見證著伊佐早土地上不同領主的興興滅滅.

船越氏、伊佐早氏, 然後是西鄉氏. 下一個領主可能是龍造寺氏吧.

但是總有一天龍造寺氏也會遭到同樣的命運為他人取代.

突然,嗅到的味道沒有先前那麼難聞了.

反而是一種讓人心曠神怡的香味.

我倚在一根柱子上用力的吸下去.

灑落在御書院庭院裡的楠葉並不清爽,會不會是在廣間那裡今年被種下的藺草放出的清新和別有風味的香氣?

我沿著走廊邊緣,沿著流動的香氣走去.

是北側的茶室.

在茶室的庭院裡我看到了背著茶道用具的薩索契.

我開始時躲在一旁.

茶室的拉打開著,浮現出七郎蒼白的臉.

我終於知道香味的本體了.

是伽羅香!

薩索契好像已把虎次帶來的消息告訴了七郎.

離這裡十間距離, 薩索契的聲音隨著風通過縫隙傳來.

---愛詠和歌,愛好茶道,愛燃香的七郎、重臣們都盯著的七郎

但即使有緊急戰報傳來,也沒有人會費神告訴七郎的.

我無法將視線從七郎的俊雅的臉移開,在這種疑幻似真的氛圍下, 七郎彷彿在茶室昏暗的空間裡漂浮著.

…已經三天沒見你了.

…在這風雨飄搖之際, 你卻紋絲不動地立足於本家,一心想著和歌的搭配.

作為他和歌對手的是天佑寺住持泰雲和尚.

雖說和尚也精通歌道, 在泰雲看來,和七郎一起吟唱不是一種輕鬆的遊戲.

對他來說, 把家中之年輕武士帶到外面練習棒術比什麼都開心.

一直以來, 和尚都忽略了七郎.

後來, 終於和七郎成了詩歌之友後, 他會一邊聽著和歌, 一邊啜飲著白開水,一邊對誰嘟囔著: “用那樣的心情聽和歌的話, 不是和沒有聽一樣嗎?“

泰雲和尚又和家老們一樣,非常擔心本家的存亡.

天佑寺是西鄉家的菩提寺, 如西鄉家覆滅了,天祐寺也就會一起沒落吧.

泰雲每天進城守在父親身邊, 不斷說關白秀吉大人的好話,不這樣做的話,他嘴角就會上火冒起泡了.

七郎難得在城內遇上泰雲,竟抓住他作為吟唱的對象

這時, 泰雲就會搖著禿頭,滿臉通紅.

五、六天前,我在假山上看到了這兩個人.

是七郎笑著目送著把六角棒送到本丸方向的泰雲的背影.

那是什麼笑容呢?

是一種帶嘲笑意味的笑.

本家正處於存亡之際… 那又怎樣?

帶著近似於冷嘲熱諷的笑的七郎在那一瞬間透露了他心底的秘密..

因為病弱,七郎的臉很蒼白.

七郎那在嘴唇邊飄蕩著的不可思議微笑一直留在我的心裡.

我好像窺視到七郎內心的另一世界.

一國之領地, 城主之威光, 冷酷無情的血脈, 七郎都不屑一顧.

一帖歌集比領地更寶貴,一服茶比有來歷的血統更有意義.

與其得到百餘之城,不如把一片上好香木折斷放入焚香器中焚燒.

我確信作為與七郎血脈相連的我絕對不會猜錯.

半個月前,我單人匹馬遠赴高城以東的狹灣.

那是在黎明時分,太陽即將升起之際.

我踏著草露而行, 右手邊是海,左手邊是山.

山邊林間道路上的空氣瀰漫著很特別的氣息.

草木散發出的香氣竟有點嗆人.

像喝醉了似的,我發出野獸般的聲音,瘋狂地揮動馬鞭催馬.

清晨的寂靜、大海和鳥鳴渾成一體.

這舒暢的心情使我陶醉.

天空是淡藍色的,稀疏的星星閃閃發光.

那是我第一次一個人走出城堡, 出城時我看到在打嗑睡的守卒不禁在心底發出嘲笑.當想到我第一次只有一個人出城,他們竟沒有阻止肯定會被父上嚴厲的斥責時,我大聲地笑出來了.

草木在晨曦中醒來, 我卻沉醉在山野疾馳的歡樂中.

過了長田村,到了小江村,我才放緩下來.

有明海的水平線上看到的朝陽是如此耀目.

眼看著天空的顏色開始變得鮮豔了, 我感到全身的血隨著聲音而湧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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