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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rts,1

小说: 2025-08-19 07:49 5hhhhh 9910 ℃

手里的烟还剩半截。夜色里所有事物平等地消退了颜色,只留下模糊的轮廓,方圆十米内唯一的光源——烟头那一点亮橙色也在逐渐黯淡下去,最后几口你抽得很快,甚至有点仓促,以一种几乎享受不到尼古丁的速度,透过吐出的、淡蓝色的雾气注视着那光点回光返照一般猛然一亮,然后永久地暗了下去。最后一支,你把烟蒂弹进了手边的垃圾袋,属于你的搭档的打火机在手里无意识地抛接了几个来回。人群还没散完,但至少不像白天时那么罐头食品似地簇拥在一起,三三两两缀在此刻显得过分平坦与开阔的场地上。你走得很快,和几拨人擦肩而过,没完全分神去聆听他们谈话的内容。总归这次任务已经落下帷幕,「情报收集」这码子事便也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穿过堆满杂物的漆黑通道,尽头右转,再右转,你在门前停顿了一下才推门而入:一个小小的休息室,称其为乐屋都有些言过其实,一张单人沙发、一口敞着门的小杂物柜和一张化妆台构成了其全部内容。沙发的腿还短了一截。

因此你的搭档以一个岌岌可危的姿势坐在上面——但很巧妙地维持住了平衡。连帽衫已经脱了下来,搭在靠背上,贝斯已经收进盒内,立在屋子一角,今天的大功臣。嘴里的烟是点燃的,但也仅仅是被咬着,连烟灰落在手上他都没能察觉。直至听到门关上时的咔哒一声他才猛然惊醒一般抬起头,看向你。

还剩多少?他忙着把身上的烟灰掸掉。

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从嘴里取下烟冲你晃了晃。你摊了摊手,将空了的烟盒展示给他看。一道短促的笑声从他的鼻腔里溜了出来,你不确定其中有没有那种玩笑似的嘲讽的意味——你那典型的美国人作风,丝毫不掩饰且足够招人讨厌的张扬,正是有意保持你所需要的「令人敬而远之」状态的小小手段,但却与你这个搭档尽可能不引人注目的八面玲珑大相径庭——好吧,让他不得不忍受「与你这样的人一起共事」这个事实本身偶尔也使你会感到有所抱歉,如果他此刻真的已经满腹牢骚你也不会太过惊讶。

但他就此打住了。他的目光含有探究意味地扫过你的脸,眉头拧起,似乎想说点什么,而还在试图得体地、「苏格兰」地组织语言,于是这个封闭的小小空间便重归寂静。你环视四周:头顶光秃秃的电线吊起一只同样光秃秃的灯泡,瓦数不高,聊胜于无。厚重的暑气入夜后仍然粘稠地游荡在空气中,四面八方推挤着身体,跨步时不像置身陆地上,反倒阻力大得像在游泳;T恤的袖子被苏格兰草草卷上去,汗水沿着他的下颌线汇聚至底端又滚落。一道光亮的痕迹。你的余光瞥到他的手,手指在他自己的烟盒上收紧,松开,你不妨如此推断:也许他在思考是否要向你分享他剩下的烟,一点小小的好心;但他不会问出来的,你知道,他也知道,他从来没见过你抽LUCKY STRIKE以外的烟。

在这样一个几乎全然陌生的环境中,你想着,简直快要忘了你们原本的身份。远处不知何处还在坚持不懈播放着的音乐乘着已然失去威力的暑气模模糊糊地飘荡过来——杀手和音乐节,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字眼儿,搭配在一起的滑稽程度可谓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说到底这种级别的任务——一次小小的暗杀,本不需要劳动你们这种级别的、拥有代号的成员奔波。谁知道琴酒那顶从来不取下的礼帽下大脑是怎么运转的?情报部的家伙还不算白吃干饭,加上这两天天气晴好——任何一个哪怕是没有代号的成员完成起来都不会有难度。

苏格兰看起来倒没什么异议,没什么被大材小用了似的愤恨或不平。他从来也没什么异议。但既然你,他的搭档,表达了不满,他自认也有责任代为传达。任务完成后你靠在车边,靠着副驾驶室的车门看他站在那儿打电话,声音和半个小时前在楼顶报方位时一样平稳且有力:苏格兰有那种奇妙的魔力,你不得不承认,严谨地挑选语气与措辞,根据交谈的对象不露痕迹地切换他所扮演的角色并令听者感到如沐春风——这事儿他做起来就是比你更得心应手,和从自己的衣柜里搭配出当日的着装一样熟练。

当他最终挂断电话的时候,你看到他的手拄着已经归位的听筒顿了顿,长出了一口气——跟琴酒通话想必确实是个苦差事。

怎么样?你绕到车子的另一端拉开车门,并不太抱希望地问道。

琴酒说该干嘛干嘛去(原话一定更加刻薄与冗长,显然这是苏格兰简练过后的版本)。苏格兰耸了耸肩,贝尔摩德倒是好心提供了最近的补给点的地址,不过,我觉得她——他顿了一顿,你疑惑地望向他,而他向你展示了手里十分钟前在路上收到的传单。

你注意到那个地址——啊,音乐节。……不得不说在这种地方设立临时的补给点是个绝妙的主意,你们汇入数以万计的流动的人群就像两滴小小的雨珠隐入大海,压根不会为任何人所察觉,妙极了,音乐节——你踩下油门,希望它不要太吵,而你们也不会在那里停留太久。

不幸的是你的期待完全落了空。要你说,这环境对于人的精神健康而言着实堪忧。你和他,你跟着他,从成打成打摇晃着的欢呼的人群之间分开一条可以下脚的道路,过量的噪音排山倒海压下来,令你忍不住皱眉但苏格兰脚下甚至没打顿——显然在这种场景中他看起来比你更游刃有余。他也是这种热闹活动的爱好者吗,从前?你心不在焉地躲避着两侧兴奋过度的音乐节来客,免得他们手里的热狗、冰激凌、酒精饮料蹭上你第二喜欢的这件外套,同时在心里计算着最不引人注目地通往停车场与出口的路径直到苏格兰转身拍了拍你。

你跟着停住脚步,发现他似乎已经找到交谈的目标,打了个手势让你等等;你皱着眉站在那里,几乎听不清他们在交谈些什么,噪声太大,对方的口音又太重。几分钟后苏格兰转身回来,告诉你这个人,不算你们的正式成员,不过和你们的组织有一些「比较密切的往来」,可以为你们提供需要的物资、过夜的地方以及安全的退路——不过有条件,你们得顶了某个乐队里突然失踪了的贝斯手的缺:很不幸,那正是你们前两天的任务的目标(所以贝尔摩德果然是在等着看你们俩的笑话)。你们干的是杀人的活儿,大变活人——变没倒是行,无中生有——上哪儿找去?苏格兰靠得更近了一点,不这样你根本没法听清他在说什么,我说!我或许可以!他加大了一点音量,明亮的蓝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着。

所以——你又抽出一根烟,原来他琴盒里的那把贝斯不全是个装模作样的吉祥物。出发前你曾从墨镜后头向它投下嫌弃的一瞥,带着它干嘛?它甚至还是那种干净到不真切的闪闪发亮的白色——看起来苏格兰把它保养得很好,没有灰尘,没有污迹,和他的枪一样,只不过没有血腥与硝烟味,和车里其他的一切格格不入。他啪的一声合上琴盖,谁知道呢?或许有用,车上总归放得下。

你知道,理智上你知道你们不应过久地停留,但有一种好奇——一种对于你的职业生涯显然无益的好奇——在当下压倒性地占据了上风,你有什么理由不同意?笑容飞快地在眼前那张脸上一闪而过,他转身对你们的接头人比了个「搞定」的手势,后者狐疑的目光从你们俩身上扫过,好吧,拿上你的家伙跟我来——总不能让你一无所知地上台。

事实证明:他完全做得到。这一整晚过量的音乐像飓风一样从你的大脑里刮过,导致你现在踩在平地上仍然有种不切实际的、轻微的眩晕感,仿佛脚下的土地每走一步都会突然变作风暴中摇晃的甲板。你看着仍然托腮抽着他那根烟的苏格兰——肾上腺素已然褪去而神经依旧兴奋地绷紧,因而眼神还有点茫然,看起来和你一样依然沉浸在那种撼动鼓膜的余韵之中——心里浮现出一个无凭无据的猜测:或许那不是苏格兰。

当然那是苏格兰——还没有什么组织能手眼通天到能在你眼皮底下调包你的搭档而不被察觉——那毫无疑问是苏格兰。你熟悉你的搭档,熟悉他的猫一样机敏的、眼尾上挑的蓝眼睛,下巴上的、放在这样一张脸上乍看稍显突兀的胡渣,熟悉背带始终放得有点长的琴盒,走起路来在他背后摇晃,熟悉他常用的枪支与匕首,熟悉他每次低下头去点烟时鼻梁的、下颌的弧线——你的搭档,罪犯、狙击手、杀人者,黑衣组织的致命的利刃。但不是……「苏格兰」,在那里的,不全是苏格兰。

你甚至不知道他会弹贝斯。不只是「会」——从你(半个专业手风琴手)的角度来看简直好得有点过分,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以此为生——没有哪支乐队可以拒绝这样娴熟的技艺和这样一张隽秀的、东方美人的脸蛋,何况他(不作为犯罪分子时)过于亲切,过于平易近人。谁会拒绝他呢?

今晚有太多次你注视着舞台,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为着那支乐队英俊但你所不熟悉的主唱,但你的目光只追随着听众们陌生的临时贝斯手:你本可以一走了之,本可以把自己隔绝在那简陋的小小休息室里或者干脆点,远离这里,回你的车上,等待明天的来临。你可以这么做……但那种好奇驱使着你,将你留了下来。所以你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埋没在人群之中的位置,隔着一段距离而他还拉起了兜帽,你知道你并不能仅凭目光将他的轮廓确切捕捉,除非舞台灯光偶尔一闪过:你看到他的眼睛很亮,一种雀跃的光辉在他脸上闪烁——那种笑,你读得出来,和此前的每一日他脸上那种毫无裂隙的完美的笑容都不同,是一种分量过于实在的快乐所透出的光芒。

甚至不用担心潜在的追踪者比起你会更容易发现台上的苏格兰,毕竟连你都快要认不出来——一个愉快的、前途光亮的年轻人,优秀的贝斯手,享受他的光辉照耀的舞台——黑衣组织的成员里不乏演技超群者,而这样鲜明的活力不是那种……它不是能够刻意模仿以习得的。任谁也不会将他,和「黑衣组织」,和「狙击手」,这样阴森冷血的词汇,联系起来。

人群被台上的音乐指挥着一般和着鼓点和节拍而律动着,置身其间的你宛如身处行驶于海面的船只之上,而那乐声穿透层层人潮到达你的鼓膜时已经被过滤成一种模糊的、没有实质内容的白噪音(毕竟你也没在认真听),像海浪有节奏地拍击着礁石,风暴正在酝酿——而那浪潮的正中,你知道是苏格兰。

你仿佛突然察觉到这个事实一般:谁也不是天生的、理所当然的犯罪者。他在「苏格兰」之前,必定先有其他什么身份,作为和普通人别无二致的什么人诞生;他,显而易见和你一样,是某某人的儿子,也曾是——可能现在依然是,某某人的友人与某某人的爱人,如果这样一个人成为你的邻居你又将会怎样的熟悉他,如果不是身处组织之中,他又将会在做什么?或许你敢于断言没有人能比「莱伊」更加熟悉「苏格兰」——但那也只不过是他人生之中最靠近当下的一小段旅程罢了。他的幼年,他的少年,他曾有过的人生的经历,他是在哪儿学会贝斯,学会搏斗,学会射击,学会所有将他武装成现在这样一个「苏格兰」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未知的。都是谜。你不能,你做不到掬起一捧水并以此来欺骗自己是这片海域的所有者。

更何况——你颇带几分荒诞地寻思,现在你是谁?——「莱伊」?当然了,一个卧底,同样的凭空捏造的产物。苏格兰从来不认识什么赤井秀一,你也只是「赤井秀一」的一道分身,一片影子,潜在夜色间的露水一般,拂晓之前就会蒸发,不复存在。

所以,他是谁?

你怀着一种你自身都难以琢磨的迫切向他走去。此刻你需要做点什么来切实捕捉他的存在,所以你向他伸出手——他的脸埋在半空中徐徐上升的烟雾后,在昏黄灯光与漂浮灰尘的共同作用下延展成一片模糊的光,只有他的平静的、海蓝色的眼睛将视线穿过其间,投向你。你向他伸出手去的时候他没有躲;你的手,落在他汗涔涔的后颈上,更加靠近他的时候他也没有躲;直到你低下头去的时候他才微微偏了偏头,让你的嘴唇落在了他的耳边。更多是出于困惑,你没有察觉到厌恶或拒绝。

而他直视你的目光没有躲闪。他在想什么?……你又在想什么?距离足够近,你简直能在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你现在是怎样一副神情?他的视线从容不迫地从你的脸上梭巡而过,像X光机冷静地拆解扫描对象的内部结构。有一瞬间你对于他在如何地解读你产生了某种好奇——但就结果而言,至少他从你的脸上,你的眼中、你的神情里找到了他所需要的答案。

下一秒钟他揪住你的领子,凭借几天前刚刚施展过的超群的腰腿力量翻身将你掼倒在了沙发上:你确认完退路的安全撤回街角时和一个正试图掏枪从背后偷袭你的追兵撞了个正着,稍显尴尬的场面。严格来说你掏枪的速度应该比面前的朋友还快一点儿,如果不是苏格兰横插一杠——你看着他鬼魅一般悄无声息从墙角翻下,双腿像绞索一样攀上眼前倒霉蛋的脖子,收紧,然后腰部发力——咔!你听到如此干脆的一声,那家伙甚至都没有机会呼救一声就被拧断了脖子,鉴于他实质上救了你一命因此你还是向他道了谢。不是所有狙击手的体术都能精湛到和射击技术同样赏心悦目的地步,但苏格兰绝对算其中一个。布料阻挡了你的视线但你能感受到——你能想象到,夹在你腰侧的双腿,其上肌肉是以何种姿态绷紧。

如果沙发也有生命的话此刻该正对你俩破口大骂,证据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同时生锈锯子似的从你俩的听觉神经上晃晃悠悠地锯过,你不确定苏格兰眉头是不是皱了一下。位置调个儿之后,现在是他在俯视着你,垂落下的灯光反而使得阴影趁虚而入。那支烟——他把它从嘴里取了下来,潦潦草草夹在指间——在你胸前洒下了一点烟灰,而你们都顾不得这个了。

你审视着这副躯体:从任何角度来说都可以称之为完美无缺,美感与充满危险性的力量感平衡得恰到好处。好的狙击手像好的情人,谁说的来着——你的目光会透过瞄准镜细致而从容丈量人体的不同部位,要害与非要害,模拟与计算射击时的精度与效率——但那对象只会是任务目标,而不会是与你一同藏身于黑暗之中的,你的搭档。你现在是以怎样一种视线端详你面前的景色,对着某个任务的目标,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T恤因为刚才过大的动作幅度卷起一道边,布料和布料之间泻出流畅的曲线,线与线之间又顾自延伸、纠缠,勾勒出你熟悉的轮廓,自肩膀以下曲线开始收敛,最终在腰胯处收紧——皮肤在灯光下像半道闪着光的缎子,光与暗在肌肉的丘壑间寻到合适的位置安置其间,最后一捧光盛在锁骨间。因此你顺从心意,从善如流地令你的掌心——被不知名的磁力所吸附般——牢牢覆了上去;未干的汗水消解摩擦,你的手从起伏的肌群上轻盈地划过。伤疤纵横交错,被你的触觉读取时又顺势在脑海里翻出一页关联的回忆。

左肋下的刀伤,你沉思着,这是在你们成为搭档还不算太久时的一次小小事故,相较于整个任务完成的流畅程度而言无伤大雅;这里,不算太突出,这是哪次任务里子弹擦过所留下的痕迹?大概是目标的一次垂死挣扎,威胁性不太大,证据是你已经记不太清;背后,这处——烧伤?可能,你不太确定,记忆里翻找不到对应的记录……或许属于眼下,你手里,这个你尚未熟知的「苏格兰」,一丝奇怪的遗憾似的苦味从心头划过。

你的手沿着肩背的弧线,向上,手掌之下的肩胛骨受惊蝴蝶似的颤抖一下,大概有点痒——然后再次舒展开来,坦诚地对你的手指铺开。你找到了你所正在寻找的印记:一个弹孔。锁骨下方,穿透伤,子弹擦着动脉过去。那本是一次足以致命的事故,来源于一次单独行动,少见的、直接由琴酒指派而将你排除在外的。你不合时宜的回想起来(记忆因为不算太久远的时间间隔而尚且鲜明),安全屋门前掉落的手枪和匕首、玄关处凌乱的血迹,再往里,你打开灯,半靠在墙上的是苏格兰。血还在源源不绝从那个弹孔里涌出来,从手里攥着的半截已经被血染得难以分辨其来源的布料不难看出他大概进行过堵上伤口的尝试,但由于本人逐渐涣散的意识正在失去力气。有那么几秒钟你低头凝视着那道几乎已经静止的人影,萦绕鼻尖的冷酷无情的浓重铁锈味正在提醒你一个事实:「生命」正飞速从你的搭档身上流逝。但有什么好可惜的,对你来说?毕竟你俩——令人遗憾的——都还没到能接触组织最核心机密的级别,虽然在你尚未结束的卧底生涯中失去一个步调合拍的搭档固然有些许遗憾,但不该、还不该令你感到痛楚——你的脚像是突如其来被冻在了地上,只要你再继续这么扮演一会儿雕像就能看到又一个犯罪分子毫不费力地消失在你眼前。在你几近冻结的时段期间,残存的生命力重新在苏格兰内部凝聚起来,顽强地焕发起最后一点活力,他向你这个方向偏了偏头,莱伊?声音微弱到你几乎难以捕捉。

你在想,他会说什么,他要说什么?「救救我」、「帮我止血」,……「我不想死」?都不太「苏格兰」。但他毕竟快要死了,对于死亡的恐惧应当被宽容。他的眼睛——因为突如其来的强光眯起——依然艰难地聚起了焦,望向你,向你伸出一只手。给我一支烟。

他没问你有没有,你总是随身带着烟盒与火柴,叼在嘴里的LUCKY STRIKE比你背后装着宝贝狙击枪的琴盒更能成为你的标志性的象征,你甚至听到过别的组织成员背后议论你的血管里淌的究竟是尼古丁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他的那句话,那不是询问、不是请求,那是……平静的陈述,笃定你不会对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愿太过苛刻;在你的思维仍然停滞,半条件反射一般蹲下、手探进风衣口袋里摸索的时候,他没有再说别的。此刻他的脸上一片空白,几乎毫无表情,平日里尽善尽美砌在脸上的笑容像一张被撕去的假面具,不见踪影。但你直觉嗅到了一种放松的平静,尽管有种挥之不去的疲惫轻飘飘落在他的脸上,像一道阴影——出于解脱,与真正的「死」来临前的绝望,惊惧,都无缘。仿佛一出排演了千百遍的话剧终于迎来谢幕的时刻,而现在,他依然坐在台下,决心和台上进行着的故事共同迎来结局直到灯光暗下,迎接死亡像迎接一位老友到来。

你印象里的苏格兰,这还是第一次——像真正的朋友间对话一般——对你提一个稀松平常的要求,无关任务,无关组织。与他的子弹出膛直取目标要害时近乎残酷的冷静与克制背道而驰,某些时刻里常有个荒谬的念头从你脑海里滚过,源于你自小就在特殊的家境中磨炼出的敏锐直觉:他像个好人,而且好得过头了。这个揣测,现在仍在不明不白地死灰复燃。

你太熟悉——闻的太多甚至近乎麻木——组织的气味,充斥着因为种种原因嗅着同类气息聚集而来的老鼠,为活着,为名、为利,为单纯的作恶,为人类千奇百怪的欲望,像无人问津的露天垃圾场收容一切被社会抛弃的渣滓后散发出的令人不悦的气味,而苏格兰?……他没有任何味道。他完成组织任务像一台精密而高效的机器,克制且有分寸,但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他抽烟时烟雾在他和其他人之间筑起一道高墙,隔绝了一切不怀好意的嗅探。

但现在,那雾散去了,他的呼吸正在微弱下去——你和他抽的烟不是一个牌子,现在也只有拿LUCKY STRIKE凑数了;血沾湿了你的手背,苏格兰看见了,眼里流露出些许歉意,类似于「抱歉啊待会儿就得麻烦你自己收拾了」,那残存的温度却令你像被火柴燎着一般惊醒了——你猛地站起,起身之快甚至差点被一地混乱绊倒;你的脑子从来未曾如此清醒般飞速转起来:这是一次单纯的不幸的事故?又或者某处散发出的可疑气味已经令琴酒把鼻子伸到了你们这对组合之间?你的搭档,苏格兰,他也许还掌握了什么关键的线索而你还未能挖出来,或许,只是或许,让他死在这里是一个错误——卧底,FBI,同僚,组织成员,你的职责——如果苏格兰死在这里他的一生,会浓缩成一页档案上草草几笔记录然后被永久地锁进某个文件柜里再不见天日,带着所有一切你了解与没能了解的秘密,埋葬——你的脚罔顾你尚未决断的意志将你带去你需要的东西前,膝盖狠狠撞在桌角边缘但你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急救箱?抽屉砰的一声拉开,又推上——失血过多,枪伤,应急处置——止血带在哪儿?——你不想让他死。就只是,你不能、你做不到——让他这样死在你眼前。你单臂抱着急救箱从屋子另一头跨过来,身影想必难得透露出一丝焦急,相当少见,甚至令苏格兰的脸上都带上了点惊奇的神色,盖过了之前那种愈发浓重、令人心惊的黯淡,并在你用力过猛地堵住他的伤口的同时过渡为一片有气无力的笑容,很好——你报复性地想,你现在欠我一根烟。

你的手指停留的时间太久,他必定察觉到了这一点——一边胳膊拈着那支烟,从你的上方横过,落点是你脑袋后方的椅背;另一只空着的胳膊向下落,半是催促半是询问一般停留在你的后颈,手指漫不经心地穿过你的长发。你一抬头就被他的视线捕获。他一直在看着你?他一直——不,他仿佛是做好准备在等待着你望向他的那一刻,出于一种同源的好奇——你突然无师自通地读懂了那眼神至少其中一个含义:显然你们的思维刚刚以不同的视角再次对同一个夜晚进行了回顾,而那时逐渐迫近你们的死亡,你和他现在正在将其抛诸脑后。

你们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在他俯首于你的颈间时你不再满足于慢悠悠的游刃有余的摸索,你试图以一个纠缠的姿势掀掉他的T恤和你的衬衫,而且成功了——他的胡渣从裸露的皮肤上蹭过,他的徘徊在你耳边的灼热的鼻息,在你的臂膀横过他颈后将他压向你的时候陡然变得沉重;而你的嘴唇最终落点,是那本是个触目惊心的弹孔的伤痕。你尝到汗水咸涩的味道。你知道它将变淡。皮肤生长,变得平滑,不再显眼,不再疼痛,最终和其他更旧的创伤一同成为苏格兰的一部分。所有伤疤都将长好。

上衣,长裤,最后是内裤——「脱」这个字眼已经不合适,那是为理智尚且能支配欲望时那套彬彬有礼的程序准备的——现在你们俩的衣服,该说是顺着陡然加快的节奏在身体分开的间隙之中被随意「蹬」在脚边,仅此而已。

苏格兰的左手和他的烟依然顽强地撑在椅背上,但力道比起之前少了几分坚定;你偏过头,嘴唇以一种堪称轻柔的力道擦过他的手腕,如果忽略你的犬齿正隔着薄薄的皮肤抵在以不再稳定的节奏搏动的血管上。细微的颤抖顺着皮肤相贴的位置被忠实地传递了过来——是因为你们的性器此刻被包裹在你的手中紧紧相贴?你的手间看起来已经堪称一片狼藉,分不清是谁的汗水还是前液——好吧,至少起到一定润滑的作用,在一次又一次上下动作间传递出粘稠的、在一片寂静中过于令人耳热的水声。

当然也不算那么安静,你的拇指堪称恶意地、缓慢地从顶端滑过,那种颤抖的幅度在一瞬间加大、肌肉绷紧——他的额头贴上了你的,一声闷哼差点就要从那张抿紧的嘴间逸出,又因为其主人的克制而被半道掐灭在嗓子里——也不错,那其中包含着的过量愉悦使得它听起来更像是呻吟。你注视着一滴汗珠犹犹豫豫顺着苏格兰鼻梁滚下,最终从鼻尖跃下,汇入阴影之中、打在你的手上——然后是更多的汗珠,滚落,最后一滴堪堪坠在他的睫毛上,而他终于不堪重负般闭上了眼。

——又或者是因为他自己的右手?你的空闲的那一只手,绕过你们身前动作的那一只手来到苏格兰身后,触到尾椎,再向下按压——「咬住嘴唇」这一动作的克制力度显然已不足以和快感争夺理智的控制权,所以他最终放弃了,任凭呻吟断续从唇边溢出——已经有两根手指没入身体,他自己的,你认为再加上你的一根手指也仍有余裕。

所以你就这么做了,行动抢在话语前。我能不能——你听到自己的声音,尚且还算克制,显然我这只手空着也是空着?而在他能回答之前你的指节已经寻找到合适的角度滑了进去,那里显然更加温暖、更加湿润,比本人更加热情——他倏然睁开眼睛以几乎能够聚成实体的力道刺了你一眼。那滴汗终于被从他的睫毛上甩了下来。

你感觉得到,那股来历不明的急迫此刻仍然在灼烧你的神经,只有在你带着他的手指变换角度最终找到那关键的一点时的反应,像半杯聊胜于无的水似的能给你高热的头脑降降温:腰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向下一沉,却刚好把要害更进一步送进你的掌心深处。太湿了,苏格兰现在湿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脸垂在你的颈间,嗓音发哑的呻吟顺着肌肤相贴处在你的胸腔里引起一阵愉悦的共振,其中饱含的甜蜜意味几乎满到要溢出来——很难不去想象你们交叠在一起的手指,此刻处于你从未到达过的隐秘的深处,已经充分湿润,他自己的手指几分钟前还被你含在唇齿之间。

先是拇指带有一点探寻意味地按在你的嘴唇上,而你默许了这一举动,接着是食指和中指——带着点力道搭在齿列之间,稍一停留又继续向前进发——怎么,怕我咬你一口吗?你的舌尖从他的指腹卷过,和你一样属于狙击手的、带着茧子的修长手指,往日里通常持着枪械,冷兵器,甚至赤手空拳,但下午它们从琴弦上拂过时同样令人赏心悦目。他看起来终于有点被你逗乐了,指尖抵着你的舌面任其被唾液濡湿,那种过分闪亮但真心实意的笑容重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把脸抬起来,发亮的瞳孔像捕食者锁定猎物一样锁住你,打湿了的刘海贴在额头上,擎着烟的手卡住你的脖颈,微微发力使你难以动弹——让我来,你听到他语调中克制不住的兴奋的意味,让我来。你的手恋恋不舍从他的体内撤出,摆出一个投降的姿势,说不好是「服了你了」还是「go ahead」。他笑了一下,舌尖从唇间闪过,留下一小截湿润的水光。

你屏着呼吸看他如何调整一下姿势好使双腿在你的身侧撑得更稳,腰身柔韧地伸展着向上一送,接着是手——朝着身下的阴影摸索了一下,湿润的掌心贴上柱身,最后沉下腰去,缓慢但坚定——头部在会阴的皮肤上划出一道粘稠的痕迹但最终被高热的入口准确捕获,那种拉长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快感一瞬间燃着你的神经,几乎令你控制不住——但他对你露出一个甚至是有点儿恶狠狠的笑容,毫不动摇的视线将你神情变化的蛛丝马迹全部收入眼底,手臂分寸不让地横在你颈间因而也不会错过你下意识的吞咽的动作,他颇有威慑意味地加重了一点力道,而你也真的老老实实罢了手——直至你硬得发痛的性器被他全部吞下。

仅存的半截烟现在回到了他的双唇之间,呻吟也因此变作音调拔高了的、分不清愉悦还是痛苦的鼻音,被解放了的双手漫无目的地在你的胸膛上划动。你等着,等待他捱过最开始的那股劲儿,一只手好心帮忙般以堪称色情的手法揉捏起他的小腹而避开了他前端还吐着水的性器,感受着那种宣告难以支撑全身重量一般的轻微的颤抖——你终于将你自己全部埋进了他的体内的、难以想象的深度,那种你本以为已从你身上消失了但又卷土重来了的、毛头小子式的急躁,到此刻才终于告一段落——又一次长长的吐息过后,这仿佛是个象征「比赛开始」的信号,他再次从容不迫地搭住你的肩膀用力上下起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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