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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路的魔女(卷一1-11) - 2,3

小说:末路的魔女(卷一1-11) 2025-08-19 07:51 5hhhhh 4030 ℃

  ……不行,完全是大脑在分析眼前的情报。没有任何与之类似的记忆苏醒。

  我本来就是个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人,没有系统也就罢了,连这个身体的原身都没有一点了解,这也太过分了。

  「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这样——没事~」似乎是注意到我低头说话的模样太过消极,青年乐呵呵地扬起嗓音,合上了手中的小本子:「我只是在收集你的信息,从而尽量给你一个公正的结果——贾拉鲁德骑士也可以给你担保。」

  「担保?……」我愣愣地睁大眼睛,从青年的表情上反复确认刚才这句话。

  「领主虽然被害,但身为被非法拐卖的奴隶,你在整场事件中其实是受害者。」青年垂眉取下单片眼镜,用手绢仔细擦了擦,然后利落地重新挂回耳边:「所以到整件事情告一段落之前,我和贾拉鲁德骑士都是你的朋友。请不必担心。」

  明明是害臊到有些不好意思的句子,却在脑海里无比绚烂地回响着。

  一直以来都只感到麻木的内心,刚才好像有种什么东西从里面融化般的错觉。

  这样温暖的话,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虽然不清楚其中缘由,但我现在似乎被那骑士庇护着,如今说不定也逃出了成为性奴隶的命运……

  「我……」

  不知道。现在虽然万般困惑,但我也不是迟钝到会问出那么多不合时宜问题的类型。

  (放心,我们带你回去只是让你接受公正的审判……)——脑中不合时宜地响起佩鲁特的话语。

  隆迪亚好像说过,王国的使臣会在一周左右到达他的领地视察——是佩鲁特的走私商队从中操作,让骑士他们提前到达了吗?

  「我可以相信你们……吗……」

  ——脑袋被错综复杂的思考所攻陷,顿时什么思路也进行不下去了。

  恍惚且绚烂的错觉,在胸口填充。很快便涌上喉头,呼之欲出。

  我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上的毛毯。原本清晰分明的视界,已经变得一团模糊。仿佛原本清晰的理性混成了浆糊似的——

  「呜……」

  这样愚笨的感觉、被莫名其妙所感到的暖意所融化的钝感。

  那是双脚一直够不着地面、害怕失去理性和平衡的漂浮感后,终于被平稳接住的迟钝的温暖。

  「呜、呜啊、唔……呜啊啊啊啊!……」脸终于控制不住地皱成了一团,我埋进毛毯里嚎啕大哭。

  别说是鼻涕与泪水,感觉连体内水分都榨得一干二净地哭着。

  逃出来了——不,应该是被救出来了吗。

  毫无所知地来到异世界,被侵犯、被凌辱、被背叛,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遇到可以信任的人。其实就连现在、已经确实从隆迪亚那里逃出来的现状,心底某处也依旧抱以怀疑。

  可是、可是…——

  「呜、呼呜呜……咿呜!……啊啊啊啊……!」用毛毯所盖住脸庞的口中,漏出布满裂缝的呜咽声。

  ——这份安心感难以怀疑。根本无法拒绝内心对这份温暖的期待和依赖。

  绝不希望这是虚假,绝对不希望再发生什么转折了。哪怕是心里最后的一丝担忧也想彻底扔掉。

  好想就这么一直什么都不做,哭到自己哭晕过去。这样的话,一直压在心头的负担,也会轻松不少吧?

  另一方面,青年耐心地在不停哭泣的我身前等待。他无视在我身边不知所措的女仆少女,默默凝视着我几乎无止尽的悲叹。

  当呜咽声渐渐变小之时,青年总算简短的低声说道:「——你那些走私商的朋友们,以后也要记得道谢。」

  虽然仍旧流着泪,但我还是不可思议地张开了眼,回望着温柔凝视着自己的青年的黑色眼睛。

  「若不是他们散布【眠夜魔女】的信标,我还没合适的理由被上司派遣到这里来。更别说贾拉鲁德的军队了——他们原本要在一周后才会来访征收辎重和军械。他们是在确认了魔女的信标后,才快马加鞭赶来此地的。」

  青年将小本子捏在手上,若有所思地朝身后一靠:「兵贵神速……不愧是被称为武圣的贾拉鲁德骑士——如此强大的人也站在你这一边,所以不要担心。」

  「……特里扎先生。」

  「嗯?」

  「我……听起来似乎闹了很大的麻烦?让你们这么匆忙……」明明已经受关照到这种地步了,我却还问出如此蠢笨的问题。

  不过青年——特里扎摇了摇头,再度消除我心里的疑惑:「放心吧。我所隶属的部门,和『魔女』纠缠的潜规则很多。一切都在义务之中。这也是魔女和我们达成的协议。」

  特里扎拿出一张手帕递了过来,我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整张脸被泪水弄得不成样子。

  青年的嘴角绽放出微笑,就像要让我彻底安心一样,又点点头说道:「所以,麻烦事就全交给我们处理吧。只要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你再蒙受侵犯。」悠闲的语调,加上简直令人怀疑的乐天态度——真的完全无愧于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纯粹气质。

  从胸口中的空洞仍不断地传来闷痛。虽然这种痛楚无法被消除,但眼前青年对自己伸手的温暖,也是毋庸置疑的。我微微垂着眼、低声说道:

  「谢谢……特里扎先生……真的谢谢……」

  还有佩鲁特他们——未来一定要慢慢答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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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小姐……」也许是耐不住这有些令人害怕的沉默,女仆少女停下了擦着我指尖的双手,畏畏缩缩地对我发出声音:「……我做得哪里有不妥吗?水温是否还合适……?」

  「没…完全没有……!抱歉,我只是不习惯被服侍……你做的没有任何问题……」连忙摇着头,我的视线飘忽在和少女共浴的浓雾中,不知道该停在哪里。

  ——自己明明已经被侵犯过了,却还是对女孩子的裸体感到害羞。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难不成我比我自己想象得还要天然吗?

  浴缸上面的花洒带着舒畅的声音淋下热水。没想到异世界里竟然也有这种设备。从之前在街上目睹的盛景来看,这处佩鲁特口中的「穷乡僻野」也有着相当发达的物流和生产力。

            我抬头往天花板上看——

  散发出淡黄光辉的明灯,像LED灯一样平稳地发着光。之前在地牢里见到松明灯时,我还以为煤气灯就已经是这个世界的最高水平了。虽然特里扎作为使者,订的旅馆自然不会差,但这样子的偏僻地区也有能和电灯媲美的稳定光源,也是这座城市从能源、水源开始,相关物流设施全都齐备的证据。

  「那个……这座城市我记得是在偏僻地区吧,可之前在街上看见的景象似乎还挺气派。你们其实算是先进的城市吗?」

  「当……当然!」

  虽然话语里还感到拘谨,但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女仆少女还是自豪地眼睛一亮,用像是谈起自己弟弟似的口吻加以说明:

  「虽然…虽然还是没办法媲美莲布鲁克之类的大城市,但我们普利达领的基建也一点也不差哦?交通、学校和医院基本能惠及所有人——这些都是隆迪亚大人的功劳,要是没有他的话,普利达领肯定还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我弟弟的病也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好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我脸上奇异的神色,话说到半途,女仆的声音越来越弱。

  ——确实,听见那个衣冠禽兽被人如此大力褒奖,我一时心情也很复杂,还是很难掩住脸上吃惊的表情。

  「那……隆迪亚对你们这些佣人好吗?还是说你们平时服侍的人基本上也都是领主?……」

  转移话题似的,我将视线瞥向一旁、晃了晃头。似乎是泡澡时间过长,感觉已经有点头晕了,指尖的皮肤都开始发皱。

  「领主大人的性格很差……」

  女仆少女小心翼翼地擦着我的背——她似乎早就从我身上看见被侵犯的痕迹了吧?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明显避忌似的降低了话音。不过还是继续为我说明道:

  「他时不时会拐来来历不明的女孩子,宅邸里的女仆们都很怕他——但隆迪亚大人、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吧?虽然很少亲自和我们说话,但自从他来之后,我们的工资都没再被拖欠了,还换掉了一直对我们态度很恶劣的女仆长……大家对隆迪亚大人都很感激……」

  听着少女声音越来越弱的说明,我木讷地点头。

  若不是我知道隆迪亚早有预谋打算背叛这座城市……哪怕他私底下侵犯过我,我说不定也会沦陷在少女的这套说辞里。

  ——照她这种说法,隆迪亚来到这里后,就很快执掌大权给偏僻的城市带来富庶。有这种远识和能力、且被当地领主如此信任的人,恐怕是在大城市遭到贬谪的贵族。

  「啊,我来给您换衣服吧,小姐。请稍等一下。」

  结束了清洗的女仆从浴缸中爬起,蓝色发丝飘动着,踩在地板上的裸足也发出啪嗒啪嗒的响音。擦拭全身和换衣的动作虽然急促匆忙,但少女晃动在我眼前的细致裸体,依旧看得我面颊发红。

  换好女仆装的少女朝我伸出手,将下体依旧有些发痛的我扶出浴缸。同时拿浴巾包住我的身子,从发丝到足尖一点不落地擦拭完毕,然后来到更衣室——

  呈现在眼前的,是花花绿绿的各种衣裙,几乎让我晕眩的程度。

  刚才因目睹女孩裸体而气血上涌,脑袋晕晕的几乎又忘了自己也变成了女性、且已经遭到侵犯的事实——不过我也没再多想,现在别说是女装了,有的衣服穿就该满足……我不停在脑海里给自己下暗示。

  「使臣先生也交代过,换好衣服后就去用餐。」

  少女看上去很高兴地冲进衣服堆里,提起衣架、斟酌掂量着各种漂亮的裙子,然后一一比对在我身上。

  她也是普通的女孩子,对这些琳琅满目的衣裙充满向往——这些从她眼里毫不遮掩的喜悦色彩就能看出。亮晶晶的期待也几乎闪在我的脸上。

  虽然很想告诉她说不用劳烦,但我毕竟还不擅长穿女装,就默默杵在原地成为人偶。从内衣到外裙到各种缎带装饰,全都任君摆布地被穿在身上。

  「好了好了!您看看怎么样,小姐?」少女欢呼雀跃地抱着我的肩膀,将我转了个方向,推到镜子的面前。

  ——同镜框丝穗一同闪耀的银发下方、轮廓深邃的赤眸首先夺去了我的视线。

  精致靓丽如同陶瓷般的面容,很难想象是能在寻常世间所能见到的佳人。

  身上则是夜空色的丝质晚宴服,配上漆黑的颈缎带,凸显并强调了身体四处的曲线。

  细瘦的肩膀、微瘦的下颚加上略股的脸颊,再怎么低调也是相当美丽的范畴。明明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略微娇小的胸脯却也有了相当的分量。

  我才反应过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容貌。

  「好……好漂亮。」几乎忘了那其实就是我自己,我从唇间发出愚钝的赞美声。

  即使是瞪大双眼的茫然表情,看起来也相当很可爱——前所未见的佳人样貌,超出了我的思考范畴,我紧忙咬住嘴唇、双手拍了拍脸颊回过神来。

  「小姐,这就去用餐吧?」女仆少女从身后发出小心翼翼的试探声。虽然回到了最初的拘谨里,但从她按捺不住、洋溢着期待的表情来看,她似乎也对自己的品味相当满意。

  「嗯、嗯!谢谢你给我更衣……我们走吧。」

           卷一精灵都市同盟(8)端倪

  「嘿,贾拉鲁德阁下,往这边儿。」纯白的小圆桌旁,稍作歇息的青年正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朝爬着坡道左顾右盼的骑士扬手打招呼。

  港口的白色船帆悠闲地晃动着,和揉碎了正午秋阳的河水一同摇曳。从眼前展开的是一片橘黄色的街道。成片绿荫中有身着棉袄的男女相互依偎,互相吐着开始泛出白雾的氤氲之词。

  这里是普利达领的北郊、足以眺望蜿蜒河流下游的丘陵上。即是一整列有着雪白色墙壁、艳蓝色窗户的高级住宅区。

  「难得你这大块头动静还这么小。军粮和军械可都凑齐了?」

  「……嗯,普利达领物资充足……这几年来,好像还没出现过军械辎重供给不周的情况。」

  不知是出于拘谨还是谨慎,骑士来到桌前的同时不停左顾右盼。硕大的身躯,以礼貌到几乎是笨拙的程度,抽开椅子缓缓坐下:「我打算让部下今晚在领下的辖村驻扎。特里扎先生,您……」

  「子爵府的账单副本你拿到了吧,现在需要我们搞清楚的事还堆积如山。」青年歪着头笑嘻嘻地打断骑士的发言,并伸手接过对方手中那份薄薄的活页夹。

  骑士拘谨的视线也从活页夹上移开,然后瞥见了一件短短的女仆装——就在旁边座椅上铺开着。

  仔细观察的话,那是敞着胸口,没有袖子,裙摆也改得很短的清凉款。大概是青年刚才在宅邸时,发现这女仆装落在栩株身旁、就悄悄收好顺出来的吧?

  「特里扎先生……这是……」骑士俯首看着明目张胆铺在座上的女仆装,藏在面具后面的嘴唇不停开阖,仿佛对接下来的疑惑难以启齿。

  毕竟,这款女仆装的款式特别不说,一手就可以盈盈握下的布料也实在难免招人误会。令人联想到某些恶趣味的情趣……不是可以光明正大放在大街上的东西。

  「嗯?我的鼻子觉得这女仆装有蹊跷——只是职业习惯。」青年装模作样地耸耸肩,然后从女仆装的口袋里,变魔术似的抽出了一张崭新支票。

  面额是五十万媒介币——足以在乡下搭建一幢豪宅的金额。不过此时青年的视线,却望向面额栏的下方:「你看,这是四天前才刚开出的支票。收受人名叫罗德·迪乌斯——离此处东北方向不足二十公里的诺巴尔领领主。开票人则是名为『不朽之手』的商会。若是国务院的资料无误,这商会的地址就设在河对面的那座宅邸……」

  随着服务员端上来甜甜圈和柠檬茶,青年兴味索然地止住说明、将支票递给对面的骑士,然后将视线落在手底的活页夹上:「蹊跷的是,这间商会从八年前设立以来,完全没有业务活动。公司发行人所用的,也净是不存在的人名。」

  「那不就……是一个幽灵公司吗?」从假面下传来带有疑惑的声音,骑士拿起茶杯送往嘴边——结果差点将杯沿怼上面具。

  骑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茶杯放回了桌上:「为什么要注册这种公司?洗钱贪污?走私违禁商品?还是通外敌?」

  「都有可能吧。这在边境地区算是常见的事情。」特里扎悠闲地挠着头发,一张张翻阅手中活页,不以为意地维持嘴角的弧度:「托某些领主的福,【精灵都市同盟】在王国边境所设立的傀儡公司,现在至少有十到二十家左右,其中一家以高级住宅区来作为据点,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子爵领一直以来都能周全地供给你们辎重军械,估计也脱不开其中干系,我也一点都不意外——现在我感兴趣的,反而是子爵府来往的相关人员交易明细,这可是相当有意思啊。」

  青年突然停止流畅的话语,转而以饶有兴趣的躁动表情,单手端起活页夹——原本在他脸上写满的散漫和悠闲,现在也都像开玩笑似地消失得一干二净:

  「【血根结社】、【监视者工作室】、【长存者公会】、【伊泰利尔革命军】……尽是些光看名字就让我脑壳疼的组织。区区一介子爵,他怎么能和这么多『魔女』相关的人搞到关系?」

  「这……可能是这些组织原本就有内部关联吗?比如那个长存者公会,我也有所耳闻,据说是由魔女眷属联合操纵的情报交易组织……」

  「——你道出了麻烦的关键所在,贾拉鲁德阁下。」青年抬起眼睑,愉悦地打了个响指。那份优雅自如的姿态,就算有史官当场拓印在教科书里,或许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长存者公会】,那些为追求长生种眷恋而群聚的乌合之众,肯定不会止于魔女的庇护。【精灵】说不定也是他们的拉拢对象……」

  特里扎突然在句尾压低了声音,瞥了瞥正往这儿偷看的服务员。随后转而看向眼前骑士愣然的身姿,无奈地摊手耸耸肩:「算了,刚才的推测,您还是当成耳边风吧。如今情报有限、上面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再怎么想也只是乱猜——现在应该有更实在的话题可以聊聊,比如……喏,说人人到。」

  青年眼睛一抬,举手挥向对面正巧出现的女仆和少女。一直维持着刻意微笑的扑克脸,此时也像是转晴了一样抹去了阴霾的神态:

  「栩株小姐,这边——无意冒犯,贾拉鲁德阁下。」

  刚朝栩株挥了挥手,青年就再度转向骑士搭话道:「接下来卑职可能会请教些比较私人的问题了。」

  听见特里扎意味深长的话,骑士原本望向栩株的视线,如梦初醒似地转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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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隔着面具、没办法看清骑士脸上的表情,但不知是否是错觉——我总觉得特里扎脸上此时笑盈盈的表情,反而比骑士的面具更加难以捉摸。

  「衣服很合适嘛。正好,我和贾拉鲁德阁下方才聊到你的事情。」

  将我送到座位上,女仆恭谨地在桌旁一鞠躬,却被特里扎给叫住。青年悄悄给她塞过去一个鼓鼓的信封,才挥手让慌乱无措的女仆退开。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特里扎先生?」

  总觉得气氛有点诡异,我调整了一下呼吸,下定决心地开口:「如果是关于公务的话,我会努力配合的。个人的事情我也不介意……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没有没有。咱们只是在闲聊,关于你的来历什么的——贾拉鲁德阁下应该多少知道些你的事情。」在故作深思般扬起眉毛的青年面前,骑士硕大的身躯突然僵直了一下。

  是突然被抛以话题而惊慌失措、还是有什么苦言?城墙般的身躯出现如此反应,看起来相当滑稽、又惹人歉意。最后骑士还是低下头,像藏着什么苦言似的、半遮半掩地发话道:「没……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是……几个月前在战场上发现了她,然后……」

  吞吞吐吐,在我面前所展开的拘谨句子。

  一开始我还对其轻描淡写、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直到我反应过来——似乎在哪听到过与这相关的线索。

  (感谢您的赏识!这少女是在泰雷杰地区巴索里亚附近的战场中找到的。我保证她是个血脉高贵的亡国公主……)几天前,我在奴隶贩子手底下,也听见那肥猪男和奴隶贩子们有过这样的交谈。

  「泰雷杰地区巴索里亚附近的战场……是那里吗,骑士先生?」

  「啊……嗯,是的。」听见我的发言,骑士支支吾吾的声音顿了顿,然后才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点头。

  相对于骑士话语里昭然若揭的苦闷声,特里扎的眼睛反而突然一亮。他紧忙将两手按在桌子上,俯身朝我凑了过来:「你想起什么了吗,栩株?」

  「没、没有。我只是听掳走我的奴隶贩子们这样说的——那是我最开始有意识的时候……」再往前就真的一点也想不出来了——这句话在嘴里变成咕哝的喃喃自语。我握紧手里的茶杯。

  「这样啊……」特里扎好不容易露出有所期待的笑脸,又转成遗憾到略显做作的表情,叹了口气。

  居然让他失望了,自己真是没用……

  与此同时,骑士的回忆依旧像告白一样继续着:「我在被暴徒们烧毁的城堡里,发现了这个孩子……在战场上……是我带出来的……」

  烧毁的城堡吗。看来这副身体原本确实是某个贵族。

  我一边整理着有些乱的思绪,一边看向桌前摆着的柠檬茶,正准备端起来的时候——

  (……等等?)一种突然回过神的既视感,让思绪随着杯中清澈的倒影一同模糊。那是顿时想要吐出胃袋般的恐怖、厌恶感和憎恶。突然一股脑地涌上我的喉咙……

  「那时候的她……完全没有警戒心,对我们士兵都不怕,连话也说不了……简直就好像刚出生一样……」

  往前的记忆无从追溯——无论是骑士所描述的「被烧毁的城堡」,还是他话语里的其他东西,现在的我都无法回忆起来……

  但是,如今鼻孔深处、被莫名唤醒的血液与火焰的气味,是怎么回事?

  「暴动一直在持续,我必须指挥部队进行扫荡作战……所以、没办法一直保护好这个孩子……」

  「——原来如此,栩株是被你救下来的。」

  我恍惚地眨眨眼睛,回望特里扎笑嘻嘻的面孔。他就像小猫逗弄狮子尾巴似地,对眼前所谓「凶暴」的骑士加以追问:「之后呢?既然没办法一直保护她,你又是怎么办的?」

  「之后……我们在战场解放了一支商队,就让他们帮忙将她带回国境内……不过那支商队最后没能顺利抵达吧……这孩子也落入了奴隶贩子的手上……」

  骑士像青涩少年一样的说话方式,以及慌乱而笨拙的仪态——让我一时间陷入了混乱。

  「怎么了吗,栩株小姐?」

  「没有事……只是刚才有点不舒服,好像有点印象……啊。」

  意识到特里扎马上又盯着我看,我慌忙地摇头摆手:「只有一点点印象而已,很模糊……特里扎先生不必操心的。等我具体想起来是什么之后我就告诉您……」

  总觉得声音有点不像自己。

  从听了骑士的描述开始,就觉得有某种不可遏制的东西,在脑袋里头翻卷着。

  悲伤?绝望?失落感?不,是全都混杂在一起的情绪——所吐出来的呕血般的声音。

  (真是恶心啊。)

  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像是将反胃的心情压回去般。

  ——被灌注了不属于自己的回忆,就像又遭受了一次强暴中出一样……也没差多远吧。

  或许,占据了这具身体的我的思考,其实才是真正令人恶心的异质。

  「好吧。那么、步入正题?贾拉鲁德阁下,关于巴索里亚的战场……」

  话说到这里时,服务员们开始推着小餐车过来。奢侈豪华的当地料理一边发散出香气、一边被摆放在桌上。

  「啊、对了…这件事……我是出于您【编外分省】的身份才决定透露的,请一定不要泄露……因为这是元老院的失策……」

  等确认服务员离开后,骑士低着的面具望向桌上的菜肴,亦是犹豫亦是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

  「巴索里亚。作为紧贴裘鲁诺公国攻略战线的公爵领,一直以来由该隐公爵家族进行统治和治理……一个月前,那里发生了叛乱。

  元老院初步怀疑是领内的什么人,同精灵或者弥德圣国一类的势力串通联手——公爵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陷落,王国的士兵和神官也被屠戮殆尽,元老院不得不紧急镇压叛乱……由我率领的部队、以及奉宫廷之命的禁卫队和轻骑兵联队一同出击。」

  骑士说到这里时停了下来,不自在地握住了手边的茶杯,仿佛在一段一段地仔细确认回忆——这期间,他藏在面具后的眸子似乎一直盯着我看。

  第一次和骑士对上视线,我有些惊讶他竟有如此漂亮清澈的眼睛,无意间像小鸟一样歪起头,好奇地盯着那双碧色眸子。

  须臾,骑士又开始说:「当我们到达公爵城的时候,城堡已经被暴徒烧毁了……我们在那被烧毁的公爵城里,发现了这个孩子……但是、我们发现她时的状况——很奇怪、几乎是异常……」

  「怎么了,阁下?请详细说说。」

  「……巴索里亚的人们、农民们——明显是被什么人煽动,才掀起暴动的……但煽动他们的背后势力是什么,我们在镇压期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覆盖手甲的手隔着面具扶上额头,彷佛探索着记忆底层似的,骑士在停了半晌之后接着说道:「无论是圣国还是精灵,都没有在那里存在过的任何痕迹……即便军队对元老院请示,也只能得到一片空白的答复……我们……王国军杀死了公爵城里叛乱的民众……我的部队也多次歼灭了遭遇的暴徒……」

  慢慢地,静静地陈述、说明着——我意识到,他的嘴唇每动一次,就意味着成百上千条生命在那场战斗中的丧失:「暴民只是普通的农民和市民,几乎没有兵甲——即便如此,他们却在很短的时间内攻陷公爵城,甚至歼灭了城内的驻军和神官……让我们误判了他们的战力……

  当王国军到达该隐公爵的领地的时候,就已经是单方面的屠杀了——这也是元老院默许的,他们在事后很快就封锁了消息……

  我和我的部队——在那场镇压中杀了很多人……我……一直在思考……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发起这样的暴动——是谁煽动了他们……

  背后肯定存在主谋……煽动人们,向普通市民承诺了一张空头支票的某个人、某个势力……将公爵城摧毁……杀死该隐公爵、破坏城堡——市民们在这种暴乱里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我无法想象。」

  「……该隐公爵最后怎么样了?」在骑士沉重诉说而喘息的间隙,特里扎恰到好处地插入了话茬。毫无破绽的扑克脸看上去木木的,即便如此嘴角也仍然勾着莞尔的弧度。他将单边手肘撑在桌子上,等待骑士的进一步说明。

  「我不知道……当我到达公爵城的时候——那里全是尸体,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公爵的城堡早就被暴徒给烧毁了……不过我想——城堡门前被吊着的烧焦尸体,就是该隐公爵吧。最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是什么?」

  「……我为了警戒暴徒的埋伏,率领军队进入了城堡的废墟——那里只有尸体。」

  骑士的声音,仿佛是在正拼命饮下什么苦汁:「尸体……全部都是——暴徒的尸体。那些尸体,所有人……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们的脑袋是空的——」

  「空的?……是字面上的那种意思吗?难道是某种寄生虫或者瘟疫?」

  「并不是瘟疫吧……否则我想我也不会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总而言之,聚在城堡内、烧掉城池的几百个暴徒……尸体全都没有眼睛和脑。然后,在废墟和尸体的正中央……我找到了这个孩子、躺在棺枢里——我们在棺材里找到了她……」

  「棺材里?她怎么会在那种地方?」特里扎小声惊呼,底下夹着细笑,一时间让人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听骑士说话——不过他也是想缓和气氛吧。虽然一时间让我有点忍俊不禁,但好像没能引来骑士的共鸣。

  「不知道——只是、她…那时候,像是昏过去了一样……好不容易醒来时,却连走路和说话都不会。

  部下们对此非常恶心……我不能对她放任不管,就将这孩子当成我的俘虏,把她从那里带出来,暂时保护着她……」

  「刚刚苏醒就得到了骑士的保护,怎么觉得跟童话故事一样……话说回来,贾拉鲁德,难不成她就是巴索里亚大公的公主?」不合时宜的戏谑声,又唤醒了我在奴隶贩子那里时的不好回忆。

  「大概……我也是这么想的——」骑士依旧低着头,握紧了自己放在桌面的双手:

  「我发现她的时候……——虽然在棺材里,但她穿着豪华的礼服,头发和皮肤都保养得很好……而且、在她身旁,好像还有一位少年——也穿着贵族的衣服,手里拿着剑…却已经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尸体,倒在她的棺材上……」

  「疑点重重啊……」配合着骑士逐渐转低的声音,特里扎半闭起眼睛,像在思索什么似地停下了嘴角刻意维持的弧度,不过时间并不太长——他马上又扬起视线,转而看向我:「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幸存了下来?你有印象吗,栩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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