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unalesca（Grey）

　2024年2月6日首发于 SIS001/禁忌书屋

　本次更新字数：30505

　先谢：江阔云低（本文责编）

　为了更好的阅读体验，建议先看完前文。

　前文链接： 【恋如雨止】第一章-第四章（当复读生遇到妖孽小姨，乱伦，剧情，单女主，无绿）

　（以下为正文）

　　　　　　　　　　　　##第五章迷雾中的时光

　　「够了。」

　　杨寻的手腕被紧紧擒住。冰冷的声音，让杨寻从失控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我愿意照顾你，愿意帮你排解欲望，但不代表，我愿意成为你泄欲的工具。」沈安昕冷声道，「希望你只是暂时犯浑。」

　　「对不起。」杨寻低下头，羞愧道。

　　「没关系，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沈安昕的语气缓和了些，道，「还想要吗？」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愿意这样帮我。」杨寻深吸口气，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嗯？」

　　「抛开我妈的关系，我在你眼里一直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吧。为什么，你愿意为我做这么多？」杨寻看着沈安昕漆黑的眼眸，希望能从中得到答案。

　　可惜，并没有。她的眼睛依然如夜空般深邃，没有丝毫情绪流出。

　　「你真的想知道吗？」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道。

　　「嗯，我想知道。」杨寻点头道。

　　「……同情心和成就感。」沈安昕想了想，答道。

　　「成就感？」

　　杨寻理解同情心的含义，但他不懂「成就感」。

　　「奔袭几百里，力挽狂澜，拯救无知少年，还致敬了名场面，想想都觉得有成就感啊。」沈安昕得意道。

　　杨寻觉得她多少有些大病，却又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

　　「至于这个。」沈安昕指了指杨寻有些软化的阴茎，道，「我对自己的魅力一向很有信心。看到你这样嘴欠傲娇招人烦的小男生沉迷于我的身体，简直比看VAN 大战魔男还爽。」

　　「再说，你长得挺好看的。嗯，这里也不错，我也没吃亏啊。」

　　杨寻目瞪口呆的看着沈安昕把玩着自己的下体。虽然有点微妙的不爽，但下身居然产生了奇异的反应，重新变成了坚挺的巨龙。

　　「别想多了，就好好享受吧。」

　　杨寻闭上眼睛，乖乖享受着沈安昕的特别服务。

　　「就像你会对我的身体有兴趣一样。」沈安昕手掌屈成圆环，上下撸动着杨寻的肉棒，道，「不要以为只有男生会对女生的身体好奇。当年，我向他们举报你藏书的时候，其实我自己已经看完了。」

　　「你…原来是你！」杨寻恍然大悟。十二岁那年找哥们借的带颜色的小说，他自认为已经藏得很好了，却被妈妈发现，狠狠的批斗了一番。没想到，真凶居然是她！

　　「别生气别生气，你看，现在不是在帮你嘛。」沈安昕加快了撸动的速度，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在这件事上，我们各取所需，不用觉得欠了我的。」

　　即便如此，异样的刺激仍然让杨寻很快便丢盔弃甲。喷薄而出的精液一波波撒向浴缸，还有一些溅到了地面上。

　　「起来冲一冲吧。」沈安昕洗净手上残留的粘液，道，「然后，去睡个好觉。」

　　「沈安昕，等等。」

　　杨寻看着眼前疲惫的她，想要说声由衷的感谢。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另一种冲动。

　　他搂住沈安昕，向她的红唇吻了下去。

　　这次，她竟没有反抗。他的嘴唇成功触碰到她柔软的肌肤，鼻尖也感受到了她的鼻息。

　　对上她含着笑意的眼睛，杨寻才发现，她在最后的时刻，伸出一根手指挡住了自己的嘴唇。

　　或者说，她让他吻在了手上。

　　「现在，只能这样。」她笑着摆了摆手，道，「大人的吻，等以后再说吧。」

　　　　　　　　　　　　　　　　***

　　杨寻错估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他以为失去小夜后的日子，会很难熬。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彷徨和伤心的富余时间。这段时间因为种种原因欠下的学习债，使他必须全力以赴才能勉强保持进度。

　　分手后，他的学习效率反而提升了。想到这一点，他笑了笑，感叹「慧剑斩情丝」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第二件事，他以为他和沈安昕的关系，会有变化。

　　变化？有不了一点。她还是白天上课，晚上出门，偶尔给他补习功课。虽然，她又抽空为他「服务」了两次，但是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反而像是在例行公事。

　　即便如此，那刺激的感觉、舒适的体验，也让杨寻回味又期待。

　　由奢入俭难，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己解决的兴趣。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再去找沈安昕帮忙。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抛开禁忌的关系，沈安昕的身体魅力，也令他招架不住。

　　所以，他完全放弃抵抗，接受沈安昕所说的「各取所需」。他告诉自己，这是她答应过的。

　　事实上，他还不懂「各取所需」的含义。他不知道，沈安昕在自己身上得到了什么，或是想得到什么；总不会是榨出他的精液做科学实验吧？

　　自从与猴子闹僵，杨寻也没有再与那群教职工子弟有过多接触。或者说，除了罗宇星，其他人和他都不算很熟。

　　杨寻乐得清闲。他现在只想搞好学习，不让这一年的人生白费。

　　经过上次的事情，杨寻与沈安昕的亲戚关系也算是半公开了。好处是，大多数人都不敢在班上公然说沈安昕的坏话了。坏处是，阴魂不散的猴子开始变本加厉对她进行荡妇羞辱。

　　「诶，你们知道吗，沈老师背地里和张主任关系可近了。不然她怎么能把人塞进这个班里来呢？」

　　「你们别看她上课时那副性冷淡的圣女模样。这几天，我可都看到了。她每次出去的时候那个风骚样，真的顶！不信，我下次拍照片给你看！」

　　杨寻明白，猴子这样做，一半是真的混蛋，另一半为了借沈安昕来攻击自己。所以，他才故意当着自己的面说。

　　除了罗宇星偶尔会制止他，猴子的大多数观众都是借机起哄，大呼牛逼，甚至还有一起口嗨的。

　　经历了那些事情，杨寻已经把沈安昕看成重要的人。这样的侮辱，让他如何能当作没发生过。

　　但是，他答应过沈安昕，不会再冲动的挥起拳头了。

　　所以，他只能用其他方法来进行。他打听清楚了，这猴子的大舅是高一年级组长。想要让他栽个跟头，手里必须捏好证据。

　　这并非什么难事。之后，每次猴子大放厥词的时候，他便打开手机的摄像或者录音功能，用身体当掩护录制证据。与此同时，他还要装出一幅气愤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以猴子的智商，得意忘形的时候，根本发现不了杨寻的小动作。短短一周时间，他便收获了大量猴子诽谤沈安昕的证据。

　　「兄弟们，兄弟们，惊天猛料！」

　　杨寻心念一动，知道大的要来了，便立刻做好了准备。

　　「兄弟们，你们知道沈安昕晚上打扮得那么漂亮，是去哪里了吗？」

　　「猴哥，你不是说，他去金主爸爸那里过夜吗？」

　　「不不不。」猴子伸出食指晃了晃，故弄玄虚道，「还是我想得太保守了。」

　　「猴哥，别卖关子了，快说啊，兄弟们都听着呢。」

　　「昨天，哥们叫了个车，蹲在小区门口，终于等到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出了门。足足跟了大半个小时啊。兄弟们，你们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哪里？猴哥，你快说啊！」

　　「『野兽』酒吧！传说中的捡尸圣地！」猴子的绿豆眼中闪着矍铄的光，激动道，「老子本来以为她是个大老板的私家车，没想到她居然是台公交车！你们知道吗，我等到十二点，她还没从里面出来！」

　　「卧槽，猴哥，牛逼啊。那你怎么没进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捡到她呢？」

　　「还，老子不是怕得病嘛。本来以为是个有钱人的玩物，没想到是个万人骑。免费给老子老子都不肏，不然，万一肏到一半老子鸡巴烂在里面怎么办？」

　　「猴哥，戴套啊！」

　　「对，那倒是可以考虑。毕竟她那身材是真的顶！下次再去试试，老子带两层套也要尝尝她的骚比！」

　　杨寻关闭了录像的画面。刚才，他几乎是凭借意志让自己没有冲过去痛揍这混蛋一顿。

　　他的计划无疑成功了。他知道，只要沈安昕把这段录像交到德育处，把事情闹大，猴子肯定是交代了。

　　但胸口这一团怒气，怎么都咽下不去，顶得他难受了一整天。

　　傍晚时分，杨寻吃过饭，正想回教室自习，却在楼道口碰到了罗宇星。

　　他招招手，似乎想找自己聊聊。杨寻便随着罗宇星来到了顶楼。他掏出烟盒，习惯性的让给杨寻，被杨寻摆手拒绝了。

　　「噢，想起来了，你不抽的。」罗宇星笑了笑，点燃了香烟，用力吸了一口。杨寻转移到他的背风一侧，他可不想沾着一身烟焦油味回去。那味道，半天都散不掉。

　　「老杨，你录像了，对吧。」罗宇星吐出烟圈，直入主题道。

　　杨寻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罗宇星的目的，但这事没必要瞒着他。

　　「这次，是猴子做得太过分了。」罗宇星将烟掐灭，正色道，「你看看这样处理行不行，各退一步，你把视频删了，我会让他不再对沈老师说三道四。」

　　杨寻盯视着罗宇星的眼睛，道：「这，是命令吗？」

　　「对你来说，不是。」罗宇星道，「所以，我是先来找的你。」

　　「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没得选，不是么？」杨寻没有买账，嘴角上扬道，「之前，他得意的时候，也没看你管这件事，对吧。」

　　「之前，他确实招人烦，但也仅此而已。」罗宇星道，「老杨，我把你当朋友，今天也不都是为了他。」

　　「谢谢，我也把你当朋友，大猩猩。」杨寻道，「不过，这件事，不行。和上次一样，他已经踩到了我的底线。」

　　「你是说，他跟踪沈老师的事吗？」罗宇星皱眉道，「猴子这人，我太了解了。就一有色心没色胆的怂包。他不可能对沈老师的人身安全构成任何威胁。而且，我怀疑他根本就没去跟踪，可能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道听途说？沈老师的名声已经这么差了吗？」杨寻冷笑道，「那也是拜他们几个所赐吧。这次，我一定会让侯明广长长记性。」

　　「老杨，你仔细想想，这件事闹大，对沈老师真就没有影响吗？」罗宇星将手搭在杨寻的肩上，道，「猴子被开除了，但沈老师出去喝酒的事，也会在学校里传开吧。」

　　「老师不准晚上去酒吧吗？」

　　「没有这样的规定，但学校也是个小江湖，有很多规矩，并不在都台面上。」罗宇星叹了口气，道，「你再想想，你做这些，是为了泄愤，还是为了保护沈老师？」

　　「那你今天来，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侯明广？」杨寻拉下肩上搭着的手，认真道，「罗宇星，希望你不要再劝我了，我不想和你做不成朋友。」

　　「行吧。」罗宇星摇摇头，却立刻换上一副笑容，道，「我和你说，老杨，我已经找到少妇四号的家门了，今晚一定能拿下！」

　　「靠，真的假的，切换得这么快？」杨寻惊讶道。

　　「一码归一码，猴子这事我已经尽力了。再说，他哪有我下半身的性福重要。」罗宇星满不在乎道，「对了，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来找我。」

　　「别多管闲事了，快去找你的少妇四号吧。老子去晚自习了。」

　　　　　　　　　　　　　　　　***

　　晚自习下课，杨寻加速回到家，正遇到打算出门的沈安昕。

　　「沈安昕，等等……」杨寻连忙叫住了她。

　　「啊，想要了吗？」沈安昕愣了一下，笑道，「精力这么旺盛啊。不过今晚不太方便，要不，明天吧。」

　　「不是，我…是想给你看点东西。」杨寻赶紧澄清道。

　　看完视频，沈安昕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但这也属于正常现象。看完这些，她还能不生气就有鬼了。

　　杨寻正准备安慰她时，沈安昕却先开口了。

　　「你把这些录下来，是为了干嘛？」沈安昕的声音清冷，仿佛切换到了对外的戒备状态。

　　「没…我不是…我是想，你把这些作为证据交到德育处……」面对与平时不一样的沈安昕，杨寻有些慌了。

　　「我为什么要把这些…垃圾交到德育处？」沈安昕反问道。

　　「难道就任他这样跟踪你、诽谤你吗？你不生气？」杨寻下午积攒的怒火窜了上来，也反诘道，「这次，我听了你的，没有上去揍他，这样也做错了吗？」

　　「我生气？好吧，我确实有点生气。」沈安昕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些，「但你觉得，我是因为他生气吗？」

　　「难道不是吗？」

　　「我为什么要和地上的一坨狗屎生气？」沈安昕笑道，「我会在意他？」

　　「可是，他诽谤你，会影响你的风评，会让周围的人对你有误解。」杨寻耐着性子分辨道。

　　「那你觉得，我会在意其他人怎么看？」

　　杨寻忽然明白了。沈安昕，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那她刚才说的有点生气，难道是对自己？

　　「我错在哪了？」杨寻气势弱了下去，委屈道。

　　「好，好，你没错。」沈安昕摇了摇头，恢复了平常的表情，「我明白，你是为我好，但我不需要。所以，以后不要做这些事了，好吗？」

　　「你觉得，这些是多余的？」杨寻有些伤心道，「对，在你眼里，我只是个小屁孩，做的事自然是多余的。」

　　「没有没有，你才…嗯，至少不完全是。」沈安昕放下手包，在沙发上坐下。

　　杨寻坐到了她对面。他也想和她谈谈。

　　「杨寻，我有两个建议，希望你能听进去。」沈安昕正色道，「如果你无法接受，我也不会再说第二次。」

　　「好，你说吧。」杨寻答应着，心里莫名窜上一丝慌乱。

　　「我知道，你想看到我将视频交到学校，让侯明广受到惩罚。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想要的是什么，你自己想要的又是什么。」

　　「我…考虑了……」杨寻支吾道。

　　「是的，你考虑了。让我猜猜，其实，你真正想看到的，是我的否认，对吧。」沈安昕的话像刀子一样割破了杨寻心中的防护，「你想看到我愤怒的否认侯明广说的那些。因为，你怕我真的是像他说的那种人。」

　　「我没有！」

　　「或许吧，但根据你看到的我的行为，那样的推测也算合情合理。」沈安昕微笑着，仿佛在拿别人家的事情说笑一般，「我的第一个建议，我知道你现在是空窗期，请你不要用想象中的我来填补那个空白。或许，我没有你期望中的那么好，甚至比你担心着的更不堪。」

　　杨寻如遭雷击，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沈安昕。冷意从胸口逐渐传到全身。

　　「第二，不要让某个人成为你心中的锚点。你的小夜不行，我不行，你爸你妈都不行。」沈安昕继续道，「人是不稳定的，是善变的。不要让别人影响了你内心世界的稳定。你的锚点，只能是你自己的心，例如，想要的东西、向往的地方、坚持的信念。」

　　沈安昕站起身，看着被惊疑与失落交缠住的杨寻，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几秒钟后，她红唇轻启，继续道：「杨寻，这是我对你的忠告，希望你能想清楚。」

　　她走了。

　　杨寻终于明白，原来，沈安昕从未离开她一个人的世界。

　　她一直在她的世界里独舞，只是在旋转时，翩飞的裙袂偶然遮住了他的眼。

　　她走了，只留下沙发上失魂落魄的杨寻，独自品尝真实的孤独。

　　　　　　　　　　　　##第六章晨光中的少女

　　「人类的红绿色盲、抗维生素D 佝偻病的遗传表现与果蝇眼色的遗传非常相似，它们的基因位于性染色体上，所以遗传上总是和性别相关联，这种现象叫做伴性遗传。」

　　「人类的X 染色体和Y 染色体无论在大小和携带的基因种类上都不一样。X染色体携带着许多基因，Y 染色体只有X 染色体大小的1/5 左右，携带的基因比较少。所以许多位于X 染色体上的基因，在Y 染色体上没有相应的等位基因。」

　　「红绿色盲，血友病，进行性肌营养不良，这些都是常见的伴X 染色体隐形传染病。也是高考常考的题型。」

　　生物课堂上，沈安昕为学生梳理着考点。她惜字如金，从不多说半句废话。虽说课堂气氛一般，但只要跟着复习，便能取得很好的复习效果。

　　业务能力上，她比其他老师只强不弱。

　　杨寻一边跟随沈安昕对知识网络查漏补缺，一边思考着关于她的一切。学校里高冷孤僻的她、与他相处时毒舌跳脱的她、开车几百公里从天而降拯救他时光芒四射的她、穿着性感衣服喷着香水去酒吧喝酒的她……哪个才是真的她？

　　经过一番孤独的挣扎，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他没有再将自己的期待寄托在沈安昕身上，而是寄情学习，度过这段最难的日子。

　　而沈安昕，几乎再也没在这个家里过夜。

　　习惯了独自一人的杨寻，也会在夜里想起她。

　　记忆总是会为失去后的事物加上完美的滤镜。记忆里的沈安昕，像个天使一样带杨寻体面的冲出泥潭，又屡次「出手」相助。她做的已经早就超出了一个数年不联系的小姨的义务。

　　但是，白天在课堂上相遇，他也没有和沈安昕说多余的话。他们回到了原来那种状态，井水不犯河水。

　　杨寻找到罗宇星，将那件事解决。不过，杨寻有个额外条件，猴子需要写一封检讨书交到沈安昕手里。

　　经此一役，影响杨寻学习效率的因素再少一个。

　　即便如此，他第一次全面摸底考试的成绩，依然不容乐观。

　　这个周五，他本想回家一趟，但被妈妈拒绝了。她的理由很充分，对现在的杨寻来说，时间真的很紧张。

　　过去三年，杨寻花了太多时间精力在绘画上。

　　妈妈听说他失恋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或许，是在替他的付出感到不值吧。

　　但她说出来的话，却是「挺好的，专心努力学习吧。」

　　就像这次。她说着不近人情的话，却做着对自己更加残忍的事。

　　今天，是杨寻爸爸忌日。

　　画家杨雨霁，如彗星版划破天空、殒落凡尘。许多人对他的生平、作品津津乐道，并畅想如果他当年没有死于意外，如今将会达到怎样的高度。

　　但是，他们表现出来的捶胸顿足、扼腕叹息，终究是兔死狐悲。

　　对杨寻和他妈妈来说，那个男人的突然离去，才是切肤之痛。

　　杨寻知道，妈妈需要陪伴。但她依然坚定的拒绝了。

　　他本想不顾她的意见径直回去。但经过上次的事情，他犹豫了。他不愿意再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她们真实的需要。

　　但妈妈似乎忽略了，周五的夜晚，对杨寻，也同样难熬。

　　　　　　　　　　　　　　　　***

　　杨寻打开课本，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读不进去。

　　戴上耳机，音乐起到了反作用。不但没让他的情绪得到舒缓，反而更让他沉溺于悲痛。

　　每年的今天，母亲都会带她祭拜父亲，给他讲父亲的生平往事。

　　所以，在父亲缺位的这些年，杨寻对他的了解，却比以前更多，也更深。

　　回想起他对自己的那些关爱和期许，杨寻的心便像是挨着冰块一样，从刺痛、到钝痛、再到麻木，如此循环。

　　他终于无法忍受，摘下耳机，想要出去透透气。

　　正巧，遇上了从浴室出来的沈安昕。

　　她裹着浴巾，大方袒露着直角肩和大长腿。她正在用干发帽将长发盘在头顶。杨寻知道，接下来她会护肤、换衣服，然后出门。

　　「这次进步不小。别泄气，继续努力。」沈安昕看到杨寻，笑道。

　　「还差得远呢。」杨寻苦笑道。

　　「没关系。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沈安昕拿出那堆瓶瓶罐罐，开始在脸上施工。虽然她经常熬夜、喝酒，脸上的肌肤却如豆蔻少女版柔嫩。即使是素颜，也能打得他们学校那些所谓的班花校花找不到北。

　　「这可不像你平时说的话。」杨寻有些惊讶。

　　「呵，被你看穿了啊。」沈安昕笑道，「好吧，其实是陈曦托我转告你的。她对你的学习态度可是赞不绝口。」

　　「那，你也帮我感谢一下她吧。」杨寻道，「如果没有她，我的英语可能彻底没希望了。」

　　「你俩什么毛病，天天在课堂上见面，还让我当传话筒是吧。」沈安昕笑骂道。

　　「我看书上写的，在别人身后的称赞更有力度。」

　　「好吧，那就帮你传一次，下不为例。」沈安昕道，「今晚就好好休息吧，别再学了。」

　　见她准备回卧室换衣服，杨寻心中忽然升起一阵莫名的冲动。

　　「还有什么事吗？」看到他犹豫的样子，沈安昕停下动作，开口道。

　　「沈安昕，今天的课，我没有太听懂，想…请你帮我再讲讲。」他看着沈安昕的眼睛，喉头动了动，道，「可以吗？」

　　沈安昕深邃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他感觉自己像是个脱光了衣服的婴儿一样，被她看穿了所有心事。

　　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向沈安昕提出请求。他鼓足了勇气，没有闪躲，任双眼传递着此刻真实的需要。

　　「那好吧，你等等，我去换件衣服。」

　　她来到杨寻房间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套单薄的丝绸睡裙。杨寻看了一眼，急忙低下头，胡乱翻看着手上的课本。

　　「别翻啦，还没复习到那章呢。」见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沈安昕笑道。

　　但她不无得意的话，没有引起杨寻的反感——反而让他觉得，这个夜晚开始没那么难熬了。

　　「从你课堂练习的情况来看，你的伴性遗传已经掌握得不错了。」沈安昕阻止了杨寻往回翻的动作，也戳穿了他的谎言，「把你这次摸底考所有的试卷都拿过来吧，我看看。」

　　杨寻乖乖照做了。最近，沈安昕为他单独讲解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或许也是他成绩没达到理想状态的原因之一。

　　当然，主要责任因在他——沈安昕不止一次告诉杨寻，有不懂的可以问她。但杨寻总是会下意识排除这个正确的选项。

　　「语文没问题，数学英语有提高，物理还不错。」沈安昕盘点着杨寻的成绩，道，「化学、生物，这两科的提升空间大。」

　　「您说得太委婉了。」杨寻有些不好意思道，「直说太差就行了。」

　　「不是我说你。化学没进步也就算了，毕竟老孙五十多岁的人了，人老色衰；但小姨我风华正茂的，怎么不能提升你的学习兴趣呢？」沈安昕吐槽道。

　　「可能上课光看你去了呗。」杨寻也破天荒的开玩笑道。

　　「嗯，孺子可教。」沈安昕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话说现在这文理不分科改革真是改了个寂寞。像你这种物理基础还行的学生，就捆绑了化学。物理化学一选，剩下那科选什么都影响不大了。」

　　「而且，你去年考的物化政，今年改物化生，这种情况还挺少见的。」

　　「对我来说，都差不多吧，反正都是从零开始。」杨寻摊手道，「选生物，至少还能请你帮忙。」

　　「这样啊。」沈安昕眼前一亮，拍了拍饱满的胸脯，道，「那就交给我吧，你的生物和化学。」

　　「化学？」

　　「不知道了吧，小姨我本科是生物化学双学位。」沈安昕得意道。

　　「牛的。」杨寻向她竖起了大拇指，「听说『生化环材』是四大天坑，您一个人占了一半啊。」

　　「皮痒了是吧。」沈安昕白了他一眼，道，「有一阵子没研究了。不过，辅导区区的高考化学，不成问题。」

　　既然都说到这里，沈安昕便开始和杨寻复盘这次月考的错题。她的讲解并不仅限错题，还通过杨寻做错的地方，推导出他理解的偏差与知识面的漏洞。

　　两个小时的讲解下来，杨寻的收获比一周的上课时间还多。

　　「怎么样，没吹牛吧。」见杨寻茅塞顿开的样子，沈安昕屈起食指敲了敲他的脑门，道。

　　「没有没有。」杨寻连连摇头，道，「那就拜托你了，沈安昕。」

　　「放心吧，你的化学成绩包在我身上。」

　　「可是，如果帮我补课，那你晚上就不能出去喝酒了。」杨寻有些顾虑道。

　　「对噢。」沈安昕面露难色，道，「那，要不，再让我琢磨琢磨？」

　　　　　　　　　　　　　　　　***

　　「今天就到这里吧，多注意劳逸结合。」

　　「…好吧。」杨寻半小时前就快学不下去了，但他不想叫停。

　　原因他不敢说。他怕沈安昕出去，留下他一个人在家。

　　虽然有些卑鄙和懦弱，但他打算迁就那个真实的自己，仅限今晚。

　　不过，沈安昕主动提出，他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走，出去看看电视吧，放松一下。」沈安昕撑了个懒腰，道。

　　杨寻被那双高耸的半球镇住了，喃喃道：「啊？你…不出去了？」

　　「傻孩子，我都换睡衣了，就是不打算出去了啊。」沈安昕又敲了敲他的脑门，道，「走吧。今晚，我在这陪你。」

　　杨寻默然跟在她身后。原来，她也记得今天。

　　「你妈托我今晚好好照顾你。不过，照我看来，她才是最让人担心的那个。」沈安昕带着杨寻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道，「她该让你回去陪她的。」

　　「她担心影响我的学习。」杨寻看着跳动的电视频道，道。

　　「害，学习，学个屁！」沈安昕兴致盎然道，「今天为了你把酒局都鸽了，不请我吃一顿宵夜，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行吧行吧，你点想吃的东西，我给你钱。」杨寻瞥了她一眼，道，「还想顺便喝两杯是吧。」

　　「Bingo ！」沈安昕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过，酒就没你的份了。待会我们分开吃，你坐小孩那桌。」

　　等待夜宵的时候，沈安昕心不在焉的翻看节目，和杨寻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翻到今年热映的电视剧《觉醒年代》，见杨寻看得认真，沈安昕便暂时扔下了遥控器。

　　「诶，小杨寻，这陈延年和你的脾气好像啊。」沈安昕用手肘捅了捅杨寻，道，「又臭又犟。」

　　「把我和革命先烈对比，您可真看得起我。」杨寻揉了揉被她蹂躏的肚子，道，「求您消停会儿吧。我就好好想看会儿我的偶像，迅哥儿。」

　　「行吧。看完这集就换台哈，不爱看这个。」沈安昕撇撇嘴，道。

　　并肩坐在沙发上，沈安昕身上的幽香一阵阵袭来，让杨寻有些心猿意马。他一直觉得，沈安昕往身上喷香水的行为真是焚琴煮鹤。虽然那香水的味道称得上淡雅，但总显得平凡了些，哪比得上她身体散发的冰镇荔枝般的清甜幽香啊。

　　「行了，换台吧。」见沈安昕确实没兴趣，杨寻也不好继续拉着她看。

　　可这一换台，便切到了他们意料之外的内容。

　　「这幅『晨光中的少女』是青年画家杨雨霁的成名作与代表作。据说，是他以他的夫人为原型创作的。在这幅作品里，他大胆采用了极为少见的颜色搭配，让整幅画面显得丰富多彩，又浑然一体。画中的沉静少女被晨光赋予的『希望』主题……」

　　沈安昕看了杨寻一眼，本想换个频道，却被他阻止了。

　　「沈安昕，不要换，我想看看。」

　　他被主持人声情并茂地解说代入了这幅画的世界。他曾多次见过父亲的画，但每次见到，都会有不同的感受。从整体到局部，再到细枝末节，都体现着父亲对作品真切地情感。

　　「真美……」杨寻喃喃道。沉浸于画作，他既叹服，又羡慕。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创作出这样具有灵魂的作品。

　　「嗯。」沈安昕伸手握住了杨寻有些颤抖的右手，感受着他的心事，道，「你说过，不后悔的。」

　　杨寻用力点了点头。但这次，他感觉自己的头异常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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