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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孤剑沧海盟(全) - 59

[db:作者] 2025-06-24 14:22 5hhhhh 7920 ℃

  眼前是一片琉璃世界,冰天雪地凛冽特甚,那人一劲地往小清凉山下鼓风疾走。前数天一场大风雪,将小清凉山平添了数尺厚,又经过几天几夜的猛烈北风一吹,冻成厚厚的一层坚冰,不要说是人走,就是虫兽也无法爬行,可是那人双肩一振,两足飞点,不容一刻缓气,捷如糜鹿成之字形望山颠驰去。

  小清凉山,一名西山,在宛平县西,山高耸入云,嗟峻巍峨,涉其巅麓寒冽特甚,入冬降雪易积不溶,自下望上,如初琢之玉,洁白而峭峻,燕京八景,有西山霁雪之称,其景之美,出自天然,山鹿有庵,佛像巍峨,广植腊梅数千百本,极为清丽壮观,小清凉山本为名胜游地,除开冬日寒冽游人特少之外,其余春夏秋三季游人不绝于途,以春日游者最盛,其时万卉争艳,芳斗红紫,所谓花香枝头,鸟鸣林上,流泉潺潺,其声铮铮,如弹古琴,如击玉磬,徘徊其处,辄为神往,初夏则绿树萌浓,金莲花香郁于荷塘,秋则满山红叶,恰丽夺目,昔人咏西山诗云:「石洞飞来一道斜,坡陀背影见人家,峦冈十里相联纵,饱看山崖桔梗花。」可见小清凉风景之美。

  此时此刻小清凉山正是千山鸟飞错,万径人踪灭的境界,仅有那人弹丸飞纵似的,驰赴山岭。只看那人身形停处,正是水月庵前一片梅林处,寒梅吐艳,幽香沁人,忽见人影一晃,梅林中转出一老者,那人一见,唤了声:「雷二弟,这么早就来了。」那人正是乾坤手雷啸天,老者却是九指神丐苍玺。

  乾坤手雷啸天用手整了整帽檐,笑道:「一大早就跑来了,还不是报信来着。」说着,两人并肩缓缓向水月庵门前走去。

  乾坤手雷啸天道:「果然追风刺猬钱宁所探消息不差,贵门南支掌门人蒯浚已然来京,听说落在三贝子府中,依小弟猜测南支丐门来的当不在少数。」

  九指神丐苍玺双目精光暴射,微哼一声道:「他来了,这本好戏有得瞧啦。」

  雷啸天道:「三弟来了就好,不知白大侠口信带到没有。」

  九指神丐苍玺微一沉吟,道:「我看总带到了,铁指仙猿白羽人最机灵,三弟日内谅也就来了,不过在老三未到之前先要铺排一下,免使门下无辜受残。」雷啸天点点头。

  蓦见庵内闪出两个老叟,身后尚随着五十上下,发鬓灰白的化子。这两老叟便是丐门二长老星河约客娄雍,三长老竹杖叟洪潢,化子是北京地面的团头北天一雁孙思远。星河钓客娄雍笑道:「雷老师早来,想是得着什么消息?」雷啸天把前话重说了一遍。

  娄雍冷笑一声道:「蒯化子来了,这是他自找死路,想借三贝子与和坤势力,脱离本门约束,成为南派盟主,这是痴心梦想。」

  竹枝叟洪潢摇头说道:「娄老二未免小看了他,激化子功力只在我等之上,人又明激异常,说不定暗中还有图谋,为此之故,昨日命孙思远携紫铜令符,令北京地面所有的门下,一概潜伏,不待局势澄清,不准露面。」

  话犹未了,只见一中年化子,浑身血污,跌跌爬爬跑来报道:「三位长老不好了,在大红门土地庙内,被本门南支掌门蒯浚,同着五人寻来,刑坛李香主被擒,钱宁也被蒯浚一掌震断右臂,失手遭擒,只剩小的侥幸逃出毒手。」话声一落,竹杖叟洪潢颜色猛变,两足一顿,倏往梅林那边窜去,身形之快,无与伦比。

  九指神丐也有所觉,县一斜,便往梅林左边飞去。因为竹杖叟一听,这报信的化子就数他的能为最差,何以他能逃出毒手,便知蒯浚欲擒故纵,暗中必有人跟着,心念一动,眼角便掠见梅林中人影-闪,是以飞身寻去,此人一逃出清凉山,便是个不了之局。

  且说竹枝叟两个起落,便瞧见了一个灰衣人距自己只得两三丈外,大喝一声:「哪里走?」双袖一抖,兜起一股劲风,向那人身后扫去。

  那人一式「旱地拔葱」,全身急疾上升,反腕喝声:「打。」七个黑点电似地向竹枚叟打来。竹杖叟洪潢拂袖扫开打来暗器,身形略缓了一缓,那人已窜在十数丈外。

  此人身形极快,竹杖叟洪潢暗暗纳罕,看其身法已臻上乘,武学亦必不差,为何此人不战而退,猛一晃身,身形暴射追去,疾似划空闪电。两条身影,相距七八丈,均是一般流星飞奔,不即不离突然崖角那边起了一声清佩,九指神丐已自现身出来,只见那人凌空往外侧翻了出去。

  只见九指神丐苍玺如神龙探爪般,十指如钩迎着那人扑到,那人往侧一翻,右掌往后一甩掌,带起一蓬花雨,原来他掌力所及,一树梅花随劲风震散。九指神丐哈哈大笑道:「朋友,好俊的劈风掌力,我老头子意欲见识尊驾,怎么过门不入,未免太小家气。」

  那人甩出一掌后,头也不回,身形疾展,闻言只冷哼一声,便自穿过梅林中,怎知梅林中凝立着星河钓客娄雍,含笑拦住去路。那人猝遇意外,不禁一愣,身形缓得一缓,九指神丐苍玺、竹杖叟洪潢已自赶到,丐门三老按三才方位立着,娄雍微笑道:「朋友为何藏头掩尾,见不得人?」敢情那人还戴有面幕。

  那人倏然扯下面巾,冷笑道:「凭你们三个老化子,还敢杀官拒捕么?」

  九龙神丐苍玺看清那人面目后,登时眸露神光,哈哈狂笑道:「原来是李老爷,寒山有幸,失迎,失迎。」转面对娄雍洪潢道:「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

  竹杖叟洪潢冷笑道:「不用了,鼎鼎大名的九门提督衙门的总捕头夜鹰子李振东,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老化子既可杀人,又不放火,为何说出杀官拒捕四字,必须要交待一个明白,不然,休想走出小清凉山。」

  夜鹰号李振东面上一红,嘿嘿冷笑道:「三人阻截李某一人,怎不能说杀官二字。」

  苍玺翻眼沉声道:「这种强调夺理的话,只有像你们官府中人才说得出,你既不现出面目,谁又知道你是李老爷呢?」李振东本是有为而来,一时失神说出杀官拒捕四字,这根本不成理由,欲盖弥彰,被苍玺抓住了话柄,在这凛冽寒气中,竟还臊红了脸,两颊发烧,喃喃不则一声。

  此时,乾坤手雷啸天也自闪过,大笑说道:「李老爷,光棍眼内不揉沙子,谁不知道李老爷冒寒登山,必有所为,你打开窗子说亮话,不就得了啦,竟然说出拒捕二字,嘿嘿……拿来。」

  夜鹰子李振东觉得这人很是奇怪,帽檐遮得低低的,眼目无法看见,不知是预兆不吉,抑是什么,只觉打从心内寒起,机伶伶直打冷战,暗忖:「今日是怎么搞的?」于是挺了一挺脊骨,强打起精神硬撑着。及至听雷啸天说出「拿来」二字,不由一怔,两眼瞪着茫然不解。

  乾坤手雷啸天泛出不屑的讥笑,道:「李老爷,拿出海捕文书来呀。」停了一停,雷啸天向上推离了帽檐,露出眉目。

  李振东一看清楚,又是一阵哆嗦,他知乾坤手雷啸天,是江湖中有名难惹人物,一经缠上,非搞得你个啼笑皆非,丐门三老虽是武学极高,但化子可也得受九门提督衙门管辖,一纸令下,都城化子尽成俄俘,不像雷啸天那样的阴魂不散。死缠不休。

  只听雷啸天厉叱道:「李振东,别不要脸了,你倚仗着九门提督衙门总捕头几个字,吓唬得了谁,我雷啸天可不吃这个,乖乖说出来意,不然,叫你尝尝我姓雷的厉害,今天你要是下得了小清凉山,姓雷的就此绝足江湖。」

  夜鹰手李振东被他一顿冷嘲热讽,不禁恼羞成怒,把心一横,冷笑道:「姓雷的,别吹啦,我就不相信,你能把我李振东怎么样?」说着,身子一晃,欺至雷啸天身前,抖掌就打。

  雷啸天一拧身「移形换位」就让出去一两丈。夜鹰子李振东好凌厉的掌风,竟把一棵绿萼古梅齐腰折断,枝上雪花冰渣横飞激射。雷啸天让开他那凌厉的一招壁空掌力,人已扑上,右掌上翻,抖劲向他天灵盖便劈,左掌并戟,微往下至,由左向右疾雷奔电地扫去,切向李振东右腿「血海穴」,这正是三十六手「乾坤掌」中一记绝招「指天划地」。

  夜鹰子李振东只闻得雷啸天的乾坤掌有独到的造诣,却未料如此精奇,身形变换得飞快不说,一式「指天划地」激起嘶嘶破空之声,若然被他打上,那就非得当场陈尸小清凉山,但又让开不了,猛一咬牙,两臂交叉飞快的一隔,意欲将雷啸天攻来两掌崩开。

  雷啸天作梦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敢硬崩硬折,心想:「若不叫你知道厉害,我这乾坤手算是卖给你了。」两腕一叫劲,原式不变硬往前欺,视对方来掌竟若无睹。

  一声大响,只见夜鹰号李振东,蹬蹬蹬,震得倒退了三步,两臂火辣辣地灼痛,右股划破一道浅浅的血槽,顺着黑黝的股内,淌出鲜血。只差两分就是「血海穴」,原来乾坤手雷啸天左掌一叫劲使用出「金刚指」功,这一划上,竟连李振东裤腰管划断了一圈,顺腿肚子直溜下来,雷啸天可也被他一隔之力,崩得身形斜出两步。

  李振东原无斗志,这一来更不行了,丢脸已丢到了家,总不能光着腿动手,何况冷风一劲地向小肚子里直涌,这滋味真不好受,呲着牙一扬手,三点蓝星射出,一拧身「潜龙升天」,往林梢翻越出去。丐门三老已自退得远远的,仍然按着三才方位守着,他们有他们的心意,因为料定李振东并不是孤身而来,身后必随着有人,有意放他一条生路,再直追下去,定可找出刑坛李香主及追风神猬钱宁的囚处。

  不料雷啸天见他打出三点蓝星,倏地双掌一翻,打出强烈劲风,只闻得波波波三声微响,那三点蓝星缓得一缓,竟自动爆炸,进出无数黑雨,这一距离近,来得又疾,雷啸天无可闪避,急中生智,就地一滚,只差着半点便被打上。

  雷啸天侥幸躲过,翻身跃起,掠眼雪地一瞧,可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这迸来黑雨,射在雪中,厚厚的一层白雪,竟自溶开,下面的草皮现出焦黄的一片,分明视极阴毒液汁。这一来,雷啸天可把李振东很透了,放眼过去,见李振东已然窜出梅林,到得一片雪坡上,丐门三老分散身影缀着,却又不像有生擒李振东之意。

  雷啸天可摸着丐门三老心思,心中冷笑道:「你们要放虎归山,丐门就是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姓雷的准不叫他脱出手中。」一动念,身形疾展追去。

  夜鹰子李振东一路飞逃,狠狠于心,忖道:「我回转京城,随便我上一个脏名,还怕你乾坤手雷啸天不锒铛入狱。」他本是邛崃出身,混元指蒯浚是他师叔,怎不令他尽心尽力。

  雷啸天死命一劲地追,李振东拼命地逃窜,丐门三老反而越离越开了。小清凉山在京城近郊,算是首屈一指的崇高,放眼过去,尽是一片玉龙世界、只见雷瞒天李振东一后一前弹丸起落飞驰着。夜鹰号李振东心想:「只要姓李的逃下清凉山,你雷啸天便是网中之鱼。」心念未了,突地迎面闪出一小童来,手持两支判官笔劈头打下,风声劲疾。

  李振东不料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心中大惊,好得他应变奇快,足跟钉地,全身疾仰,使出「卧燕掠波」的上乘身法,平射后去三四丈。身形一稳,瞥见雷啸天已自赶在十多丈外,暗忖:「看来非经一场死斗,别想平安下山了。」想着,两手一反,一对十三节蜈蚣鞭已撤在手中,「笃郎」、「笃郎」起了一串密响。

  只见那小童怒叱道:「万恶的狗腿子,我爷爷姐姐与你何仇,竟敢勾结匪人用迷魂药迷倒擒去,小爷今天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雷啸天已自赶到,喝道:「青儿,赶紧下手招呼,千万别让他逃出,你爷爷姐姐只在他身上找回好了。」来的正是傅青,后文当另叙及,暂别过不提。

  雷啸天一说定,双掌挟着一片劲风打去,傅青也是一上一下飞快地往李振东身上点到。夜鹰子李振东真不敢怠慢,一对十三节蜈蚣鞭疾电似般交叉一环,「笃琅琅」又撒开来,腕力加到十成,威势凌厉,迫得雷啸天傅青两人往后让开五尺。李振东乘隙跃出,回面嘿嘿冷笑道:「小鬼别血口喷人,李老爷既不知你爷爷姐姐是谁,更认不得你,李老爷要抓人,尽可冠免堂皇地上门拘捕,还用得着使诡吗?」

  傅青也冷笑道:「李振东你别以为小爷还蒙在鼓里,你派来的匪徒,便有一人抓在小爷手中,受刑不过把密谋吐出,你能赖得了吗?」

  李振东面色疾变,用嘿嘿一阵子笑来掩饰难堪,继又双目一瞪道:「小鬼既强认定是李老爷子干的,说不上只好要成全你了。」

  蓦听得雷啸天一声大喝:「你死在临头,也敢逞狂。」双掌晃处,就往李振东「章门」「气海」两重穴打去。

  夜鹰子李振东双腕一拧,一式「分云拨月」,双鞭又是一阵「笃琅琅」望雷啸天双掌缠去。说真的,雷啸天一双肉掌,可真不敢轻易的为蜈蚣鞭沾到,只因李振东这对蜈蚣鞭是用百炼精钢打成,四面作棱角形,有如利刃,更在钢节内藏有倒须逆刺,施展开来自动弹出,一沾上对方,准是皮绽肉烂,是故,雷啸天手出即走,晃了开去,猛然一翻身,手中使多了一柄剑。

  乾坤手本是掌剑双绝闻名,平时即少用剑,今日只以恨透了夜鹰子李振东,又以对方一对蜈蚣钢鞭阴损无比,恐怕空着双掌难有取胜希望,竟然把一支从来少用青铜剑撒在手此时傅青已是按耐不住,一磕双笔跃出,嚷道:「雷大侠,此贼让给青儿吧,割鸡焉用牛刀,不怕污了大侠的宝剑?」

  夜鹰子李振东气得目眦皆裂,怒喝道:「小鬼,你也敢。」双腕一拧,那对蜈蚣鞭泼风似地展开,鞭销如雨点般向傅青身前要穴点去。

  乾坤手雷啸天听谢云岳说起过,傅青年虽幼,但武功上造诣确是不俗,不过究竟功候回回不足,立在一旁暗暗为博青耽心。傅青冷笑了一声,微微挪步,双笔一使上,竟是「钟馗降魔卅六打」,但较武当名家神笔侠钟奇原招式尤为精奇,一照面一招六式同时攻出,笔头透出二道看芒,向李振东「命门」、「志堂」、「心俞」、「肩并」、「气海」、「百会」、追风似地。打到。

  乾坤手看得心头骇异,料不出傅青这套判官笔法,较武当神笔侠钟奇招式更为诡奇凌厉,猜测必是盟弟谢云岳所授。夜鹰子李振东这条蜈蚣鞭,是他成名兵刃,浸淫有年,使展开来独具威力,一见傅青施出「钟馗降魔卅六打」,哪有认不出的,心头猛震,暗驾自己派出的人该死,为何走漏了他这小鬼。

  天色阴翳更深,朔风怒啸,不时刮来了一阵雪花,只觉奇寒透骨,可是李振东傅青两人头上沁出汗珠,真是一场生死的争斗。雪地上只见一团人影飞舞。丐门三老又露出身形来,还在十余丈外凝立着,乾坤手雷啸大面寒似冰。傅青打得兴起,双定一动,移星换位用上「九宫八卦正反阴阳步」法,这一来,配合得更见神妙。

  李振东越打越骇,自己那么凌厉的鞭式,竟然圈不住傅青身形,反而被他左一晃,右一转,自己头晕目眩,这是从来未有的现象,寻见对方判官笔左右双肩砸来,心中一动,力贯双腕往前一送,只听「笃郎郎」一阵脆响,双鞭抖得剑直,「日月同升」直向傅青双眼点去,他心想:「这一招用出,对方双笔必然会撞上,为龙须逆刺钩紧,那时再往回一带,再腾出右手将这小鬼擒住要挟,自己便可安然离山。」

  他这里算盘打得蛮好,却不料傅青比他更鬼,身形一晃,竟自转到李振东身后。突然李振东一声惨叫,顺着自己前冲之势栽到雪地中,原来傅青趁着他撤招不及时。一按双笔头卡簧,四十八支「闷心针」芒雨般激射而出,距离又近,李振东无法闪避,全数打中,就是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只觉胸口一麻,连闭穴封气都来不及,嗥得一声便自栽倒雪中。乾坤手雷啸天犹恐他不死,一抒腰已审了起来,举剑直戳下去。

  忽然九指神丐苍玺大叫道:「雷老二,这使不得。」人如灰鹤似地风到。乾坤手雷啸天听若无闻,等苍玺赶到时,李振东被戳了一个前后胸对穿,苍玺不禁顿足叹息。

  乾坤手雷啸天反手-捞,将李振东尸身挟在手中,望着九指神丐苍玺冷笑道:「苍老大,真叫做兄弟的寒心,人家为丐门中拼死尽力,你们反而躲得远远的,这是何居心,我雷啸天从今以后不问你们丐门的事。」说着,怒冲冲地-拉傅青蒯的手,道:「我们走吧,留在这里反而碍事。」跺跺脚,两人身形已泻出六七丈外。

  九指神丐苍玺大吼道:「雷二弟,你别误会,听我说……」雷啸天头也不回,径自驰去。

  九指神丐苍玺默默无言,星河钩客娄雍、竹杖史洪潢也自聚在一起。星河钓客娄雍叹息一声道:「雷啸天这一来,无异是把北七省丐门弟子送入绝地。」

  别看九指神丐苍玺,这大名望,到此时也是一样迷惘伤神半晌才道:「丐门又将遭受一次百年来分裂惨酷大变,不知道要牺牲本门弟子多少,回忆百年前,在前辈未三变未执掌天下丐门之先,一场血并,精华殆尽,数十种奇绝精奥的武学也随之绝传,所以本门武学始终停留在落后的阶段,未能发扬光大,与各大门派比美,南支丐门因朱前辈羁糜怀柔,赐了一根寒铁旌杖,准自便宜行事,但南支掌门人得受四只紫铜符合调宣约束,因此之故,另一支符令在谢云岳处,在他未返回以前,本门只好静待观变了。」

  星河钓客娄雍摇首叹道:「苍老大,情势未必如你所料,纵然四只紫铜令符到齐,蒯浚也不见得就此俯首听令。」

  九指神丐苍玺皱眉道:「我怎不见及此,蒯浚既敢自冒大不违,我等也可师出有名,雷啸天平日机智神算,今天如此反常,出人意外,我等岂不知李振东有所为而来,但他始终未吐露所来目的,我等也碍难出手,反不如蹑着他的身后,探出李香主钱宁的下落,相机救出,待云岳一到,再商对策现在李振东一死,大难已兴,逼得势必改弦易辙不可了。」

  竹杖叟洪潢微笑道:「苍老大不必难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未来局势全靠祖师在天之灵默佑,本门律法谨严,不容外人窥涉,雷啸天既非本门中人,他的行为与本门无关,就是谢云岳来此,他也是客宾之位,不得逾越权限,亦不得参与本门执法大典,唯其如此,来日荆棘重重,只在我等尽力以赴了,老大休为此事烦心,我等急速下山探听钱李二人下落吧。」九指神丐无言叹息了一声,丐门三老身形如飞飘下清凉山向北京城而去。

  又是穹苍垂暗,大雪纷飞,凛冽的北风呼啸着,北京城每一角落,街上行人寥少,显得异常的寂静。但另一面,北京城正蕴酿着武林中人生死大劫,即将序幕展开。真是一个不平凡的开始…阴霾似天色一般,不知何时方见明朗。

  汴京,从那日晚上起,天气又变得很坏,艳阳春丽一反凄风冬寒,正像少女心理善变,难以捉摸。矮方朔荆方等五人因受罗刹玉女倪婉兰之催促,次日清晨振衣猎猎上道径往北京城。情之一字,千占以来,不知消磨了多少英雄儿女志气,兰姑娘秀眉不展,在马上不停地长吁短叹,尽管玉萧侠士耿长修在旁不时地慰解,她仍然是默默伤神,心坎内老是显出那一张俊俏而英气逼人的面庞。

  耿长修虽不明兰姑娘何以这样愁怀难舒,但知道她一定有什么解不开的事在心头郁结,可是他不敢明着探问,只好暗地试问姜宗耀东方五琨两人,所得的答复,只是摇头三不知。一见钟情,这句话是千古不变,玉萧侠土在峨嵋门中,也是潇洒不群的美男子,师姐妹中不无对他魂梦为之牵萦的人,柔情如水,百般体贴,可是耿长修眼高于顶,无动于衷,今日一见兰姑娘,即惊为天人,思慕难释,这是孽,抑是缘,不得而知,总之却是上天有意安排。

  兰姑娘原先不知玉萧侠士耿长修思慕自己,对她体贴入微态度,先也不以为意,这是人之常情,后来发觉了,她看出耿长修眼神流露出异样的光芒,一举一动莫不是含有深意,不禁粉脸一红。一路上因意有所属,对耿长修没留心注意,这时,她偷觑了耿长修一眼,只觉他品貌虽然不俗,可缺乏谢云岳身上一种特有的气质,这气质是什么,她也不知道,总之,耿长修与东方玉琨一样,美则美矣,只是少了一样,她希望要取得的。

  风雪满征途,虽然在官道上,也是一样难行,这天朔风强而且劲,有时一阵强风扑面呼啸而来,马匹力竭声嘶的「希聿聿」长鸣,昂头竖蹄止步不行。安阳至邯郸才不过百把里路,天过了午,还只行了一半路程,天色昏茫得有如上弦月夜,心绪感觉沉闷,凄凉。

  矮方朔荆方与东方玉琨姜宗耀三人寂然不语,默默长途,只有耿长修笑语和兰姑娘鼻音嗯啊声。矮方朔荆方平时是多话的,因为强风呛口,所以止口不说了。荆方转面看了看天色,用手护嘴高声笑道:「看这一两天,风雪不能停了,甚至还要强猛,人是不要紧,坐骑可要冻馁而亡,依老朽说,投上前途野店打尖,打住一两天再说,反正不一定赶至邯郸,如何?」他们都知此是实情,颌首应了,兰姑娘心中虽急于至京寻到谢云岳,可也难以启齿坚持继续赶程。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天时变幻既无常,人的际遇也总是那么坎坷,但也得活下去,人都是追求希望的,全靠这意念,努力延续生命,但兰姑娘在途中恍惚地翻来覆去想着:「究竟我为凭借着什么活下去?是为了他么?」暗暗噙泪,无言叹息。

  半个时后过去,眼帘隐约现出一列屋子,只不过百把丈路程,五人精神抖擞,叭叭长鞭猛抖,迎向前去。街头上便是一家安商客寓,黑漆门匾已是字迹模糊,走进土墙门,就见一座宽敞大院,两侧搭了简陋的芦席棚,栓了骡马倒有十余匹,想是太冷的缘故,挤成一处不停地踢腿。

  五人拴好马匹后,便进得栈内,当由店伙迎进送往客房,冀南的小镇集的野店,客房内皆砌有大土炕,炕内热火熊熊,饶的均是晒干马粪。兰姑娘一进屋,直嚷:「好热,好热。」粉面上沁出汗珠,掏出香绢乱抹。

  玉萧侠士耿长修也是关心大过,急不择言,道:「倪女侠,既然热,何不宽衣?」

  兰姑娘狠狠地白了耿长修一眼,耿长修心里很不明白,暗忖:「我这是好意呀?没有什么不对,女人,真是……」

  东方玉琨姜宗耀微笑,矮方朔哈哈大笑道:「小伙子,你叫人家十八岁大姑娘当众脱衣成吗?就是我老头子也不愿意呀。」耿长修当时会过意来,俊面赫然一红,讪讪里直觉不好意思,暗骂自己糊涂。

  这时,店伙探进头来,矮方朔大叫道:「喂,给送二十斤烧刀子,十斤烩饼,两大盘牛肉,快点。」店伙唯唯应了,转身而去。

  蓦见门外人影连闪,身法甚快,矮方朔等人也不在意,只道店中客人来往经过。店伙送上食物,五人中除了兰姑娘少许饮点酒外,其余四人都带得六七分醉意,话也就多了,天南地北地胡聊了起来。矮方朔最是诙谐,典故又多,说出来直令人捧腹,兰姑娘格格笑得花枝乱颤,喘不过气。

  寻见店伙又深进头来,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矮方朔眯着小眼望着他。店伙嗫嚅道:「老爷子,诸位此来是不是乘得有马?」

  矮方朔便觉问得有蹊跷,瞪着眼立起道:「有哇,马怎么着了?」

  店伙急道:「坏了,坏了,方才离去的多位客人,将老爷子等乘骑全牵去啦,小的也是有点奇怪、可是没敢问。」

  矮方朔等面上全变了色,马匹可是小事,竟然有这胆大贼人敢在客栈内偷马,但这五匹马都是普通脚程并不值得一偷,臆测出必是寻仇的人,借此诱己。矮方朔荆方便详问了店伙贼人面像。黑摩勒姜宗耀听出其中有龙门四怪,飞天鹞子娄敬德等,矮方朔嘻嘻一笑,道:「小伙子,有得热闹好瞧啦。」

  身形一晃,当先跃出,其余的,随着鱼贯出得找门,细查蹄痕,证明是由邯郸方向而走的。天时已过午了,阴霾昏茫得如无有前日的黄昏一样,放眼过去,只是一片迷朦的灰白,狂风挟着漫天鹅毛雪花飞舞着,四外渺无半点人迹,此时,已分不出哪是路哪是田,连池塘上都盖满一层厚厚的雪,半天一晚的雪势,就将整个北国改得面目全非了。矮方朔等五人冒得风雪,循着浅显的蹄印觅去,奔出约摸六七里路,踪痕渐见散乱,向东西北三方分射而去。

  矮方朔停身下来,道:「看来,贼人有意诱使我等分散人力,想逐个击败,这个主意真绝。」兰姑娘小嘴一撅道:「回去了吧!冒着大风雪追赶,连贼毛都没见一根,真是化不来,少了马,又不是买不到的,何苦厅厅计较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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