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尽管持枪的警察一再大声要求他们不准乱动，被叫醒的虎徹还是满不在乎地伸手挠了挠脖子，继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同样已经醒来的巴纳比依旧坐在地板上，虎徹的那条袖子还绑在他的伤口上——他抬眼，就看见背着手站在最后面的马贝里克。

虽说知道了真相，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会有受伤难过的感觉。

“把手举起来，蹲在地上，不准动！”一个小胡子警察举着枪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们，大声命令道。

虎徹无奈地起身照做，然而下蹲的姿势让他忽然身体一抖，虽然刚才那种状态下自然是没可能准备套子的，但他还是不由得怒目瞪了身边的巴纳比一眼。巴纳比因为腿上有伤不方便行动，小胡子警察只是让他举起双手，接着他走过去，开始搜身。

摸到巴纳比身上居然还揣着一把手枪，小胡子脸色一沉，缓缓将它拿出来，然而此刻虎徹忽然一把夺过了手枪，同时立刻拧脱了他的手臂，接着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将枪口狠狠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不准乱动！”踏进别墅里的警察忽然都紧张起来，他们举枪已经做好了瞄准的姿势，仿佛只要虎徹有所动作，他们就会将他打成一滩烂肉。

“怎么没有配消音器？”虎徹瞟了一眼手里的枪，不满地嘟囔着。

“不是被大叔你扔掉了吗？”旁边的巴纳比淡淡地回答道。

“有吗？”虎徹撅着嘴，可不承认巴纳比的话。他挟持着小胡子警察缓缓站了起来，一面警惕着看着其他人一面带着他一步一步缓缓向门口移动，这时一个警察忽然朝着巴纳比开了一枪，子弹擦着巴纳比的身体打进了他身后的墙壁里。

“放开他！不然你的同伴绝对会比他先死！”

虎徹抬眼看了一眼巴纳比，接着将脸转向刚刚开口威胁他的警察，笑着对他说道：“警察先生，您是不是搞错了，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他是我的同伴。你们要逮捕他、或者射杀他，那是法律赋予你们的权力跟自由，不过那些跟我可没有任何关系——他也是。哦，对了，而且我现在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了，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开了枪，你们的同事可就……”他耸了耸肩。

说话的警察没想到虎徹居然会这么说，他记得马贝里克明明告诉过他们说这两个人是关系很要好的搭档——他不禁狐疑地瞟了被保镖保护起来的马贝里克一眼，正巧这时，马贝里克也开口说话了。

“警察先生，11740号只是无关紧要的人，反正他也已经被注射过了三期变异的病毒，放走他也无所谓，请让我将巴纳比——就是那个受伤的年轻人带回去研究所。”

听到马贝里克的话，巴纳比不由得身体一僵。他颇有些忧心地看向虎徹，然而即便是知道了自己又被注射了病毒，虎徹似乎也已经不在乎了——或许是他早就料想到了，又或许，他已经放弃了在乎。巴纳比狠狠咬紧嘴唇，第一次、第一次如此鲜明地感受到了所谓的恨意——对这个奇怪世界的憎恨，对面前这群残忍的人类的憎恨，对此刻这个无能的自己的憎恨。

他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拖着受伤的腿步伐不稳地缓缓走向马贝里克。那几本偷出来的日记还摊开在地板上，但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警察们个个紧绷着神经，一面是挟持了同事的1140号，另一边是这个表情忽然变得阴鸷异常的年轻人——在没有研究所介入的情况下，同时面对两个NEXT，还要分心保护一个大公司的老板，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状况。

“马贝里克先生，我跟你回去研究所——反正，本来我也该是在那里长大的不是吗？”巴纳比感觉包扎着伤口的袖子似乎松了，他停下，俯身，缓缓将它拉紧，系好，“有了NEXT又能怎么样呢？就能拯救世界了吗？”

你们这群——恶心自私的人类。

巴纳比周身泛起了荧蓝色的光芒，隔着持枪而立的警察，他抬头看向门口的虎徹，摸摸屁股后面的口袋，很好，那张指纹卡还在里面。

“对不起。”

即便我自以为是地感觉到自己身上充满了勇气与力量，即便我告诉自己说要保护你，要竭尽我的全力为你创造一个你所期待的世界——可我就连好好地站在你身边这样简单的事都办不到。

对不起。

门口的虎徹忽然也发动了力量，他一把扔开原本被他挟持的小胡子警察，握着枪以一种普通人根本无法看清的速度绕过那些警察和保镖，伸手捏住了马贝里克的脖子，将枪口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还是换个人质好了，其实老实说，我还是挺喜欢各位警察先生的——都是城市的英雄嘛。”虎徹没心没肺地咧着嘴唇笑了起来，动作扯到了他下唇的伤口，他立即吃痛地“嘶”了一声。

有两支枪用力顶上了虎徹的后脑，力道之大仿佛下一刻就会压碎他的头骨，马贝里克高大的保镖站在他身后沉声对他说道：“你的能力只有五分钟，不要做危险的事。放开马贝里克先生，我们会考虑到时请一个最好的律师为你辩护。”

“你这是在说笑吗？我可以在能力时限内先弄死他，然后再弄死你们——你们有自信能在这之前弄死我吗？”虎徹挑起眼睛斜睨着保镖，脸上的笑容居然有些可恶。

“哦哦，不愧是我的旧友！亲爱的虎徹，你可真是帅呆了！”接连响起几声弹指，忽然有紫色的光壁障从别墅外面飞了进来，砸中了几个警察。依旧一身怪异装扮的杰克吹着口哨走了进来，先是看了看连站都站不稳的巴纳比，接着走向虎徹，在那几个保镖有所行动之前就用壁障解决掉了他们。

“不赖嘛，虎徹。”杰克轻佻地用手背拍了拍虎徹的胸膛。

“你怎么会在这里？”快到能力时限的虎徹戒备地看着杰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巴纳比。

“当然是为了解救亲爱的旧友而来——我们可以带上那个该死的小混蛋，还有这个该死的老混蛋，开着警察叔叔的警车去研究所大干一票，怎么样？”杰克说着果真弹了一个响指以一个壁障打晕了行动不便的巴纳比，接着走过去像扛麻袋一样将他扛在了肩上，接着又走过去捡起了巴纳比的那几本日记，“哦，不要质疑我的动机，亲爱的虎徹。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你一样，我啊——可是最讨厌那个狗杂种的研究所了。不知道这些东西，对干他们有没有帮助。”他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日记本。

“是吗？那祝你成功，我对那些没有兴趣。”虎徹说着，真的将马贝里克像塞垃圾一样塞给了杰克，自己作势要离开这里。

“啧啧，你逃得掉吗？”杰克阴郁地说了一句，“自暴自弃这个可不符合契约啊。什么狗屁的心理学分析，果然到最后还是我杰克大人比较可信。”他说着，一手拉住因为惊吓而而呆滞的马贝里克，一脚踹上了能力到了时限的虎徹的背。

饿到浑身无力的虎徹反应慢半拍地没有躲开杰克的这一脚，整个人直接向前仆倒在地。杰克哼哼笑了两声，想将巴纳比塞进了那辆司机已经被事先料理掉的警车里，接着拎起虎徹将他也扔了进去，然后将马贝里克推进了副驾驶座，关了车门，自己坐进了驾驶座里。

“啊……肚子好饿，要不，我们先去吃个饭吧？”杰克说着，故意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对着镜子里还在后座挣扎不已的虎徹嘿嘿笑了两声，“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而且虎徹，你要是跑了，我可是真的会下手杀了你旁边的那个小混蛋。”

知道谎言也瞒不过杰克的读心术，虎徹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巴纳比扶起来让他可以好好坐在椅子上，接着又俯下身子为他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

虽然说过了不恨他，但嫌恶总是有的，尽管从那个叫罗伊斯的人的日记中提及的只言片语里也能猜到，巴纳比就是他们所谓的“原生NEXT”。虽然很恨他的父母，因为他们是杀死友惠的间接凶手，可其实巴纳比也是作为一个实验品才被生下来的，只要想到这一点，虎徹就有种放不下他的心情。

甚至。

想起小枫，虎徹连忙用力握紧了拳头——甚至说不定，其实巴纳比跟小枫一样，身上也携带了病毒。

虽然嫌恶，可又无法狠心丢开他，就算刚刚被警察围住的时候，他也是一直想着如何劫持人质，如何让那群警察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虽然说真的，即便从那里逃出来了，能够彻底逃脱通缉的可能性也无限趋近于零，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即使只有一丁点希望，他也不愿意放弃。

巴纳比跟他不一样，他人生中的前二十几年里，虽然生活在谎言里，却几乎没有遭受过什么可怕的不幸。

虎徹并不想让巴纳比变得更自己一样，因为隐藏得太久，到了真的想哭的时候也非要用力压抑。他希望年轻人总该有点年轻人的样子，逃出去，然后活下去。

杰克一路狠踩着油门，他又看了后视镜中的虎徹一眼，嘟囔了一句“混账烂好人都该死”，接着伸手拧开了车载广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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