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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体记(1-73) - 6,6

[db:作者] 2025-06-27 05:52 5hhhhh 7800 ℃

  纪红书急道:「哎哟,这是『畜警』!乃怨憎会的惯行手法,欲使孽主不得安宁,妄念频生,猜疑纷纷,忧虑牵挂,烦恼重重,正是八苦之中属于『五阴炽盛』的部分!」

  事情越发摆明了!怨憎会袭击的目标以那边贾府为主,这头东府只不过受其波及,看样子,怨报上门,果然是因连护法引起的啊!再细一想,役物者以鼠窥府,为何偏偏会选择一个无足轻重的大丫头蓝蓝的居处呢?当然不是彼时合府上下,只有我的偷香窃玉之举,乃是「异动」,故此引得役鼠窥探,役物者多半是尾随小菁到的东府,役鼠才会从其院中窜出!

  既知根由,内愧于心下,我愈发焦急,贾似道行途遇刺、府中先后有丫鬟、姨娘遇害,那边贾府近日本就有仇家窥视,如今添上这怨憎会,越发的危迫眉睫了!

  情势险急,刻不容缓,我断声喝道:「事不宜迟!咱们即刻前往施援!」

  当下,纪红书因惦念贾妃在彼,担心有什么闪失,片刻也不敢停留,径与秃鹰如飞赶去了。

  余下众人,皆知事态危急,略作商议,便定计分派。关西魔、辕门首率领诸人弟子及众健仆,留守东府,以防不测,并负责联络东府旧属,于临安城遍布眼线,盘察怨憎会踪迹;霍锦儿精通异术,应变需用,改派吴七郎护陆小渔回门;陆小渔回门之事不仅不变,索性连浣儿及疏离内院的几家眷属也遣发随行,因玉渊阁那边倒更安妥,正可减轻东府护卫之责。

  我与霍锦儿、宋恣、京东人语、胡九等人加上矮胖子言老三,则前往西边贾府施援。本来,东府昨日才刚定策,欲疏离江湖争斗,全力敛财,如今只好先应付眼前一关再说了。

  不须一刻,车马备齐,东府中门大开,前去西边贾府的人众与回门的陆小渔一行几乎同时外涌,轩车急马,鱼贯而出,这等形如倾府而出的浩大阵仗,不知内情的东府仆从与众邻里见了闪避之余,无不停足注目,乍舌交耳,议论纷纷。

  一出大门,我们与陆小渔一行当即分道,纵马疾奔之下,蹄声雷响,当真气势雄壮。我虽初次骑马,提缰控辔,并不觉为难,仅过片刻,就嫌它跑得慢了,一时鞭催过重,痛马狂奔,独骑遥遥领头,众人忙策马急追。

  胡九哈哈大笑:「这等情形,倒与当年阵前纵马相似!」

  宋恣、京东人语虽未出声应和,但纵控之际,却也面容凝笑,目有遥思。

  离府稍远,众人改向西行,沿湖疾弛,道上行人纷避,不时有人怨骂,众人却也不去理会。我抽暇问矮胖子:「你怎生发现怨憎会踪迹的?」

  矮胖子面有得色,道:「我是早有所备啦,连丽清那婆娘心忧怨憎会追仇,每日耳提面命,要我时刻警觉。也是见鬼了,我头眼还见那园内犬儿兜圈戏猫,眼都未眨,猫犬俱亡,我一个激灵,当即悄然遁入土中,满府游走,除了全真道士,并不见生人面孔,却于风声中捕得片言只语,立知是怨憎会厉鬼上门,一时也找不见连丽清那婆娘,便赶来给你报信,总算没白吃你贾府几顿饭吧?」

  我心上一凛:「雀使说那怨憎会自比厉鬼,『鬼』者,常人不能目见也,定有精通隐遁术之人于中施法,若不能破其秘术,那便只有任其宰割的份了!矮胖子能发现怨憎会踪迹,全仗侥幸,许是他们一时大意了,隐遁术中,日遁术、风遁术最高,五遁术次之,无声术、无臭术乃入门工夫,对方要做到无影无声,并不为难。」

  提及隐术,我顿又想起当日师姐传我隐身术秘诀的情形,心中怅然若失,不知不觉,缰辔松落,马行转慢。矮胖子见我无话,「吁」的一声,纵马前跃,与胡九竞快争胜去了。

  矮胖子骑的恰是一匹驽马,与胡九争胜不过,一怒之下,跃下坐骑,嚷道:「奶奶的,有本事你来追我呀!」

  倏地入地而遁,众人齐声喝止,矮胖子早遁去无踪了,幸亏弯道上无人,尚不至惊骇世人。

  不一时,临湖道旁的贾府在望,几人勒马缓行,正奔门首而去,却见府门大敞,有人举牌开道,随即府内车马徐徐而出。

  我一惊,道:「怎地回事?」

  宋恣低声道:「好像是娘娘车驾。」

  那一头也发现我们,止住了车马,贾妃微掀车帘,意似让我过去。我忙跃下坐骑,近前候话。

  原来,贾府一朝禽畜皆亡,事出诡异,贾妃身边的随驾人员为策万全,齐劝贾妃避开险地,启驾回宫。娘娘千金之体,即便是亲眷,贾府也担责不起,府中人也一齐劝驾。贾妃虽不愿此时离开贾氏亲眷,但拗不过众人一再促请,也怕自己居停此处,反倒碍事,只得暂去。

  贾妃略问了我几句,知道我率东府高手来援,甚是欣慰,道:「筠儿,你也须加倍小心,有什么事,让红书递话进宫。」

  我道:「是,姑姑放心。」

  到贾妃一行重启车驾,我见纪红书与与秃鹰驻留不动,不禁失色:「雀使,娘娘无人护送怎么行?」

  纪红书目送车驾逶迤而去,低声笑道:「我们也才到,恰逢娘娘备驾离府,娘娘不放心府上,命我们留府守卫。放心罢,本教于宫中值卫的隐侍者,早已赶来,潜随其中。」

  我当即恍然,传闻玄武教的隐侍者皆为高手,身份非同寻常,有些人的辈分甚至比教中四使还高,我好奇心起,正欲再问几句,却听得一声:「筠儿!」

  一名面容清瘦、眉宇疏朗的官服男子,正朝这边肃容远观,神情若有所思,见我应声回望,他才提着袍角,缓缓走下方才送行时躬立的石砌廊台,迎过来。

 

            第四十七章  父子相见

  行得近了,愈发看清他神清气秀,目透精明,与贾妃的丰采雍容大相径庭,多半是遗受了其母胡氏的天赋韵秀和出自寒门的孤峭气。

  我暗骂了一声:「去你奶奶的!」

  无奈之下,躬身叫道:「爹爹!」

  贾似道猝临内变,面上却未露张皇之色,还算镇静,应声点了点头,峻容生出一丝笑意,道:「筠儿,你气色很好,我可放心了。」

  他齿白一露,上前拉住了我的手,目光却朝我身后看去,我回头一望,只见东府众人牵马在后,皆是默不一语。

  贾似道目色深沉,点了点头,强笑道:「都请进罢!」

  宋恣咳了一声,道:「少主,适才骑行,你的玉牌可是掉了?」

  我怀中一摸,扬手拎起:「没有,在这呢!」

  贾似道面色微变,转身挥臂,喝令仆从牵马去安置,随即作势让行,说道:「请!」

  伴行至石砌廊台,略一侧望,候立的龚护院等侍从齐齐转身,随在贾似道身后,一道入内。

  初见贾似道的紧张之感已消无踪影,我迈步入府,身后东府众人个个气宇轩昂,其后的纪红书与秃鹰,亦隐隐附随雁合,虽才别几日,重新踏入这边贾府,气象已全然不同。

  到得前院大厅,纪红书似乎想起什么,转身吩咐秃鹰,让他赶回教中,召集雀使门下。秃鹰听命后,一言不发,便低头出了厅堂。

  贾似道邀众落座,这客厅甚阔,面朝大门的厅正中,置有五张相连的座椅,两侧列座更多,座椅间以茶几相隔。贾似道以主人身份坐于厅堂正中,众人皆于左首落座,贾似道招呼款客之际,抬头触目,与东府数人硬面碰冷脸,双方并不洽合,气氛一时颇感僵硬。入座之时,东府几人为示尊崇,又将我推到了左边上首,贾似道看过来一眼,神情愈加不自在。

  不知怎么,我觉得东府几人似乎有意在我与贾似道间筑设藩篱,而我呢,私底下何曾愿意与贾似道太过「亲近」,自然是欣然乐从。

  纪红书见状,未言先笑,扯谈一会,才出言相问,贾似道略叙了今早事发情形。

  举凡府内活物,除人之外,大到马厩里的骡、马,小到竹笼里的蟋蟀,无一幸免,连园中池塘里的鱼儿,这回也足足实实应了那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翻白的鱼肚飘满池塘。

  计论损失,内中最值钱倒不是高头骏马,而是贾似道早前珍养多年及此回任上搜罗来的异品蟋蟀,当然也还有贾二公子视为宝贝的一些蟋蟀藏品,贾二公子为此晕厥在榻,身不能起。

  提起这个,一直看上去颇为镇静的贾似道也不禁渐渐激动,痛心疾首:「促织,世间灵物也!世人无不雅爱珍重之,珍护尚恐不及,怎忍心将之杀害?其行真是歹毒无比,令人发指!」

  众人听了,不由面面相窥。贾似道父子痛失所爱,非此道中人,自是无法感同身受,贾似道指天戳地,犹如死了爹娘似的激愤,不免显得有些可笑。

  据纪红书所言,这番「畜警」只不过是怨憎会的惯行手法,只怕连怨憎会也想不到,无意中竟对贾氏父子打击这么大吧?

  强敌在伺,却为几只蟋蟀愤慨,纪红书苦笑道:「贾公,想来你们尚不知那仇敌来历?」

  贾似道见问,微微一怔,道:「全真众道友,刻下正在追查,一会便知!」

  语气之中,显是对全真教道士极有信心。

  东府几人与纪红书目对一眼,皆未说话,双方互有默契,似乎都想看那全真道士能否查清来敌,我一时也静坐不语。

  适才快马赴援时,众人担心的是怨憎会除了「畜警」外,还会陆续施以其他辣手。怨憎会既然暂无别的异动,眼下东府援手又已赶到,加上雀使与全真教众道士,府内高手云集,一时半会,倒无须那般忧心着急了。

  侍婢给众人上过一轮茶水的工夫,外边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十数名全真道士步入厅来。

  贾似道欢然起身,相迎道:「冯道长,众位道兄,辛苦了!」

  随即替众道士引介东府与雀使等人,最后指着我道:「这是犬子!」

  我又倒霉了一次!立起身,硬着头皮跟狗道士们招呼。这些道士我上次见过几位,如今又新来了数人,均非杀上青阳山那批狗道士,但一瞧他们服色,勾起我心底的厌恨,我能做到仅是尽量不失态而已,想来脸上神色不会很好看。

  一名中年道士善于察言观色,笑言宽慰道:「细贼骚扰,不足为患,公子也不必太过忧心啦!」

  内中那位冯姓老道士,袍色与众不同,众道分着玄、青二色,独他一人,却身披黄色道袍,他向我注目一瞬,叹道:「公子目含英气,他日定有登台拜将之荣!」

  这种客气话,我只当放屁,当下含糊支应。众人淡淡客气了一番,几位年长道士于厅中右首撩袍落座,其他年轻道士侍立座后。那姓冯的黄袍老道士则被贾似道邀至身旁就座,那老道士坐定后,微微一笑,道:「贫道俗姓冯,贱号富春子,一向只在北边走动,想来众位不会认识贫道了!」

  笑音苍哑,却如老酒醉人,十分动听。

  胡九直愣愣道:「不错!是没听说过!」

  富春子淡然一笑:「往后可得多亲近亲近了。」

  宋恣对全真道士也没什么好脸色,打断道:「客气话就别说啦,事发之际,贵教道友均在府中,想来不会全无察觉,不知可查出袭府之人究竟是谁了?」

  富春子环视一眼,拂尘一撩,停落臂间,轻然作笑:「若要贫道说,贫道则以为贵府的嫌疑较大!」

  此语一出惊人!宋恣一愣,冷笑道:「奇谈,奇谈!」

  纪红书面露嬉笑,也当笑谈。胡九怒道:「牛鼻子放屁!」

  京东人语道:「道长此言,嘿嘿,果是惊人,既作此论,可有所据?」

  富春子并不为众情所动,两眼半睁半闭的,也非倨傲,看上去却似无精打采的样子,道:「贾公,何不将你的伤处示众人一观?」

  贾似道闻言,起身解去外袍,侍从助他拉下后颈领口,只见润白如玉的后颈根处,有一块铜钱状的殷红。

  富春子道:「此伤原是豆大一点,如今扩散为铜钱大。不用贫道多说,诸位该很容易想起什么吧?」

  纪红书吸了口气:「此乃剑气所伤?」

  富春子道:「不错!」

  宋恣道:「道长不用卖关子了!天下御使剑气者万千,惯于此处着眼且又留此印记的,的确是茅山鹰击术的手法。」

  「鹰击术本是修道剑术,挥刺之间,体中污浊之气挥散,由剑体流出,其后茅山孤峰大师为御外敌,受杨伯雍『蓝田种玉』启发,鹰击术遂创『种玉』之用,浊毒之气施予受者,种气而成疾,十分厉害的创敌之术,而本府吴七郎正是孤峰大师的嫡传弟子,想来道长因此而有所疑吧?嗯,除此之外,道长还有旁的指疑吗?」

  富春子道:「贾公行途遇刺时,贫道恰在左近,虽出手援救,却慢了片刻,其势已不能阻拦。那人本可杀害贾公,却仅以剑气伤其肺腑,致贾公以病,诸位以为如何?」

  宋恣:「嘿,这倒新鲜,刺客并不赶尽杀绝,其意何在呢?那就非我们所能猜想了,不过,从道长所述,倒可看出一事……」

  说着,略为顿了一顿。

  富春子道:「哦?」

  宋恣道:「其事可证,有无道长在侧,均是毫无妨碍,如今日府中一般。」

  东府众人与雀使皆笑,对刺客毫无「妨碍」那分明便是指其乃废物一个了。

  富春子也笑:「宋先生取笑了。」

  贾似道插嘴道:「众位有所不知,冯道长当时离得尚远,瞬息而至,如天人之降,救我于剑下,足见高明,下官十分感激的。」

  京东人语道:「道长说那刺客手下留情,是因本府与贾公有隙,而碍于先主公,又断断不至于辣手害命,故此加疑于本府么?」

  富春子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继续不紧不慢道:「今日府中亡畜,纷繁其类,要下手而不惊动本教道众耳目,其实甚难。查其死因,方知亡畜大多毁于役物之术,以役鼠传毒,才做到了众人不觉。」

  我心下嘀咕道:「原来怨憎会虽以隐术潜入府中,下手的还是蛇山术士。」

  「这次却是怀疑到了我了!」

  霍锦儿没好气地笑道,她容色明媚,看着不像孤静的性子,但向来遇众则寡言,此时虽出言驳斥,怨气并不浓,尤掠鬓含笑,只是侧颈时见我正向她凝望,笑意才略微敛了敛,脸上掠过一丝薄红,低了低头,似乎在打量自己身上有无不妥之处。

  我忙收回目光,旁边京东人语也打了个哈哈,道:「哈,这回并未伤及府中人,看似又留了余手。本府面目,简直可说是呼之欲出了!」

  富春子呵呵大笑:「可惜是,贫道纵有所疑,也当不得贾公一句『道长别瞎费脑筋啦,此事绝非东府所为!』,今说与诸位听,不过与诸位互相参证而已。以贫道看来,事发不足一时辰,贵府便知机赶来,若非心中有数,尚不至于惊动各位,贵府向来也没有这份热心罢?」

  众人听了皆是一怔,富春子又笑:「诸位,大家既是携手共敌,我看,就不必再消遣贫道了吧!贫道今年七十古稀,哎,年老无用之人,只能仰仗诸位释疑解惑,指点迷津了。」

  纪红书笑道:「好个奸猾的老道士!也罢,道长既然好奇又虚心,三郎,你们何不指点他一番呢?」

  宋恣停了片刻,沉声道:「本府吴七郎之兄,人称『怒汉』吴刚,兄弟俩均师从孤峰大师。」

  霍锦儿则道:「本门乳山,虽擅役物,但役使生灵,用于传毒厌咒之术,是不屑为的,那该是是蛇山术士的本行。」

  纪红书慧眸流盼,左右顾视,笑道:「那个吴刚嘛,据我所知,并非在月亮上砍树,却是什么怨憎会贞苦士。蛇山术士,霍姑娘说,如今受命于怨憎会!」

  几人迭相唱和,那都是说给贾似道与全真道士听,我当然无须几人挑破,从贾似道示伤开始,就已隐约明白,此时心上更如明镜似的。

  「贾似道行途遇刺,既是怨憎会怒汉吴刚所为,那么从头到尾,贾府压根并无其他仇敌,前阵子府中的丫鬟、姨娘相继遇害,当然也是怨憎会的手脚。怨憎会在贾府潜伏旁窥已久,连护法也极可能是受贾府之累,才偶然中被一直监视贾府的陆夫人发现了踪迹,这与我原先的猜想恰是因果倒置。可怜那连护法不知内里,居然躲到贾府来,还真是自投罗网啊!」

  「怨憎会?」

  我寻思间,只听富春子问道:「莫非是指那发源于皖北鸣蝉寺的因果宗?」

  纪红书微微一愣,笑道:「哟,道长果然博识广闻!鸣蝉寺的因果宗只是世俗的叫法,世人因其善讲因果而名之,佛门中人并不承认有此一脉。因果宗经历数传,便是今日的怨憎会了。知道此二者渊源的人极少,道长怎会有此慧识?」

  富春子拂尘一扬,咳了一声,自嘲道:「哎呀,被小瞧了,又被人小瞧了!贫道虽虚长年岁,无识无能,但也在皖北驻观多年,因果宗外传不广,其事在当地却颇知名,贫道有此浅识,也不足为奇。」

  纪红书点头道:「难怪了。」

  京东人语眉梢一动,道:「皖北的全真道观……便只有涂山的天庆观一处,听说天庆观乃由七真中王处一真人的弟子解道枢监院,冯道长与解道枢道长莫非是师兄弟?」

  富春子听了连忙站起:「哎哟,请勿直呼贫道师尊名讳,这个……有诸多不便。」

  京东人语恍然作笑,道:「啊,原来道长是解真人的弟子,在下失礼了!」

  一名少年道士忍不住「噗嗤」一声,笑道:「我师伯就是解观主!」

  京东人语、宋恣、纪红书几人俱都吃了一惊:「什么?道长就是与贵教宋德方齐名、并称『全真双灵』的解真人?然则为何却又姓冯?」

  富春子容色尴尬,道:「这个……名姓有如衣裳,用得久了,沉积就多,可适时弃之,方不受其累,贫道每隔些年,总要换姓改名,倒也轻然鲜喜。」

  说着,歪头向后,朝那少年道士嗔目斥道:「畜生,要你多嘴!」

  那少年道士吐了吐舌,嘻嘻笑:「弟子再不敢了。」

  富春子眉间一皱一舒,似乎也拿那宠坏的弟子无可奈何,才又转向纪红书,笑道:「方才说到那因果宗后来变成了怨憎会,其间来龙去脉,贫道所知不详,正要请教,不知雀使能否赐告?」

  纪红书似乎还未从吃惊中醒来,愣了片刻,才朝我这边望来。她早先已将怨憎会秘闻「卖」给我东府,此时要「出货」,当然要征询我这「买家」的意思。

  我心下好笑,暗道:「她倒把此事当真了!」

  不知玄武教为何对怨憎会的秘辛藏而不露,按照道理,越多人了解怨憎会根底,只会对怨憎会越不利,何乐不为呢?当下微微一笑:「雀使请讲,不单道长好奇,我们也早想知道呢!」

  「道长名动天下,却深藏不露,险将我等瞒过,听说道长向来不与众同流,在贵教之中也是特立独行、卓然不群,令人好生敬佩……」

  得知富春子身份后,纪红书显然对他添了几分敬意,当下客气了几句,方述怨憎会来历,道:「因果宗疏离佛法,步入尘世恩怨,乃是自本朝两位高僧始,相传……」

  相传两位高僧于灭门的惨祸下逃得余生,矢志发愿,欲报满门血仇。因那仇家势力既大,武功又强,两人自思欲报血仇,必得武力强过仇人,方能遂愿。

  于是弃文习武,四方寻师求艺,偶然间遇上一个身怀绝技的游方和尚,两人一路追随,苦求下,得授一门极为精奥难练却威力无筹的禅宗绝艺「缄口藏形十胜法」绝艺修行,讲究的是「暗室孤灯」,幽僻却外,两人依游方和尚之言,觅地潜心苦修。

  转眼十年已过,游方和尚自外云游返归,临死之际,方召告两人,道:「尘世恩怨,转眼云烟,你们那仇家乱世聚众,作孽太多,如今已遭天谴,又何须你们报仇呢?唉,那『缄口藏形十胜法』,其实是禅定的心法,强身有余,御敌不能。为师以此将你们留于此间十年,人世迷雾一散,你们就能看清其中因果。」

  两人却道:「师尊,你又何苦欺瞒我们,你传授的绝艺,我们已习而有成,正要出山报仇呢!」

  言毕,展露奇功,当真秘奥繁奇,有雷霆惊天之威。

  游方和尚见了,怎么也想不通,叹道:「禅宗心法,怎会有这番神奇?」

  自知无意中种下了恶果,一惊而亡。

  原来,「缄口藏形十胜法」本就是蕴藏禅宗心法精华,而游方和尚乃是得道高人,其身言举动,莫不启发旁者,两人乃合族舍命保全、寄予厚望的少年,皆天资出众,聪颖过人,追随游方和尚数年,潜移默化,从中悟透玄机,竟真的将「缄口藏形十胜法」练成了惊天绝技。

  其后,两人出山寻仇,方知游方和尚所言不假,十年风云流散,昔年聚众作乱的仇家,早如烟尘之逝,在人世没留下半点痕迹。两人报仇无门,心丧志消,于是真的遁入空门,作起了和尚。

  庙中住持略知他们身世,于是特意荐之到鸣蝉寺,指望佛家因果之说,能彻底化解其心中怨念,岂知卅载佛门静修,两人已成大德高僧,却还是不能将怨念去净,一朝春来萌动,两人游园观景,说及往事,心魔大盛,压抑数十年的怨恨陡然爆发,道:「佛言空渺,我们不能亲报血仇,全因和尚骗人!」

  由是因嗔而狂,这番心关失守,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鸣蝉寺合寺僧众,皆亡于两人之手。

  自此,两人生而无趣,依旧以因果宗之名传法,宣扬因果报应之说,实则以助人寻仇为乐,亲践报应之快意,从中稍得慰籍。因果宗于是渐渐沦为报应灵验的魔窟,令得天下仇客怨士闻风而聚。

  因果宗外披佛衣,怨报手法,也与他人不同,必令得「孽主」临死前一一身历「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八苦交攻,而后方休。后人称之为怨憎会,则是指其怨报缠身、无法甩脱之意。

  「噫!如此手段,那是要人生不如死了!」

  富春子听了摇头叹息。

  看来,那怨憎会对贾似道伤而不杀,留其一命,正是要他好好消受这丰盛的「八苦」了。贾似道显然意会于此,脸色极为难看,皱眉道:「可是,不管是因果宗还是怨憎会,均与我毫无瓜葛呀!为何他们会找上本府呢?」

  纪红书先深盯了贾似道一眼,似笑非笑:「凡事自有来由,我瞧贾公也非一团和气之人,是否惹下什么债怨,只有贾公心中自知了。」

  贾似道脸色一红,大为狼狈,道:「似道修德不厚,那或是有的,若说与人结下生死大仇,这个……想来……尚不至于罢?」

  「或许是贾公是贵人忘事,做过的事,连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纪红书笑了一笑,忽容色一肃,道:「怨憎会不会无由而至。须知必得有深仇大恨,一心图仇,历经诸多艰难考验,倾身家所有,方能成为怨憎会的『贞苦士』。旁人若与贾公无仇,怎会弃身而成『贞苦士』,又找上门来?」

  贾似道一时哑然无语,锁眉凝思。富春子道:「仇家究竟是谁,并不紧要,总之那人是怨憎会的『贞苦士』,此事已确。眼下之计,便是如何对付怨憎会的索仇,噫,释家慈悲之教,竟出此邪戾,贫道断不容此辈逞凶作恶,说不得,贫道只好自不量力,除——魔——卫——道了!」

  说到最后,富春子陡然抬头,神色转厉,字促声沉,伸指于旁边几上青瓷杯内一沾,杯中茶水粘指而起,如胶而凝,转瞬敛聚成一粒蛋状的水团,随富春子甩手前掷,水团疾飞,在空中因急速被拉成一串长长的弧形水珠,朝厅中一角的木像后袭去!

 

            第四十八章  妻父之仇

  「好个臭道士,偷偷换口气都给你知道!」

  厅角壁上,一道挂着的卷轴画无风自落,轴画于半空悠悠荡荡,看上去飘落的速度甚缓,却及时挡住了水箭,「簌簌」声传来,水箭裂帛有声,画轴尚未委地,只听「咯咯突突」声响,置于厅角处的一座怒目僧根雕木像仿佛突然「活」了过来,嗔目怒腮,提臂扬足,僵直的身躯迅疾地划过地面,扑向厅中,其势迅猛。

  几名坐着的全真道士纷纷起避,木像触椅,后劲续发,如惊涛拍岸,连排座椅与椅间茶几被撞得相叠而起,冲空有一人多高,与厅堂正中的座椅相构犄角,搭成的危架巍巍而颤,群道四下躲闪,一阵手忙脚乱,贾似道也是一惊而起。

  富春子冷声一笑,一拍旁椅,隔物传劲,叠高的座椅茶几相继落回,回复原状,余劲直透木像,像身嘎然迸裂,但像内像外,除了升腾的一缕轻烟外,并无他物。

  「呔!」

  只听纪红书斥喝一声,她身法也是极快,身形掠动间,先递出一道长长的飘直的彩绸,彩绸一弯,似乎缚系出一团奔动的人影,但那只是极短的一瞬,在又一篷烟雾过后,人形已失,只有一袭白衣落地。

  「地上,在地上!」

  数名全真道士指着地面齐叫。

  迥出常理,一人竟如游蛇一般,飞快地在地面窜动爬行,其状奇诡万分。

  「当!当!当!」,一连数声,杯裂水溅,是宋恣掷出的几只青瓷杯走空,那人的蛇身竟能如意摇摆,躲过追袭。随即霍姑娘撒出一手黑豆,却是迟了,那人身腰一摆,陡然转向,窜入人群密集处,众多武艺较低微的全真道士与贾似道侍从措手不及,有的往旁急躲,有的向后退避,人影一乱,那人又如凭空消失一般。

  「守住门窗,不可让他乘乱逃走!」

  纪红书尚未说完,京东人语与宋恣见机最快,离门厅窗口也近,一人奔向厅口,一人守往侧窗,他俩迅疾闪动之际,身高势危,庞然带风,厅内空气陡然被搅得大为紧张,而适才那人所放的两道轻烟,渐渐往厅内人群处扩散,不知谁喊了一声:「小心烟气有毒!」

  众道士侍从于是愈加惊慌,既担心吸入烟气,又顾忌那人窜至自己脚下,一面勾头四下寻望,一面奔走推挤,乱成一团,一名中年道士铮然拔剑,喝道:「大伙莫慌,都站着莫动。」

  霍锦儿与胡九不约而同,均飞身守于我身畔,我被霍锦儿挡住了视线,只听厅中人群「啊!呀!」呼叫连声,许多道士与侍从被人击飞,身扬半空,惨叫不绝,我歪身从霍锦儿腰侧探头,只见富春子如云龙之腾,迅速盘临于众人上方,拂尘扬扫,众人当头披靡,或被拨倒,或被推开,转眼中间站着的人所余无几,却还是不见那人踪迹。

  「不好!」

  霍锦儿似乎嗅到什么危险的气息,一手按我脑门,护着我机警地退后,退得有些急了,没顾上我坐在椅上,不能随她后移,她一个收势不及,一屁股跌坐入我怀中。香体入怀,我浑身一个激灵,尘根受她香臀的压迫,尤为亢奋,腾腾然举身而醒。

  我心知不妥,霍锦儿是个守身如玉的老姑娘,论辈分,更是「我」的姨母,怎可对她如此「失礼」?但底下那东西不由自控,于此身周极为混乱的情形下,「它」却浑然忘我,挺直前伸,于霍锦儿的臀下脉动涨跳!这鬼东西!平日惟恐它不够威风,此时却嫌它未免太过「显眼」,想要霍锦儿不注意到它,却是难了。

  霍锦儿果然察觉,低呼了一声,耳根腾地一下通红,挣扎欲起,我一眼瞅见前方有异,猛地揽住她小腹,向后仰倒,急叫:「小心前面!」

  前方不到数尺的地方,一件不知哪位道士遗落的道袍摊在地面,这时那道袍忽然「皱」了起来,转瞬鼓饱而实,似乎袍下藏得有物,瑟动中道袍下钻出一个脑袋,那人额际高突,双颊窄陷,下颌尤为尖瘦,双目却大放精光,他脑后薄衣覆地,瞧去仿佛是个无体之人,情状甚为骇人。

  那人电目一闪,仰起头来,道袍向后一滑,现出曲撑的双臂,正是前扑攻击的迹象,而我与霍姑娘此时情形尴尬,全无抵抗之力,可说是极为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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