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虎徹在半夜里忽然抽搐着醒来。他感觉自己似乎不太妙，想翻身，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大口大口将夜里带着些许潮湿的空气吸进干得仿佛快要脱水的肺里，想借此为自己补充一些能量，然而反反复复深呼吸之后，他依旧动弹不得。

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虎徹睁着眼睛呆呆盯着天花板，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那些中规中矩的线条开始缓缓散开，扭曲，拧作一团，最后变得恍如泡在水里不停招摇的水草那般。

口干舌燥。

耳鸣。

当然，最明显的是饥饿感。

他饿得动都动不了了。

感觉侧腹的伤口好像已经快好了。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感觉自己有点缺氧，眼花得厉害，然而那些感觉好像又都只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一样，在经过了最初那般饥饿难耐与痛苦难当之后，几乎所有的感官统统消失。

感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

眼前那些水草扭动着，慢慢变成了云，黑暗变成了深紫色，变成了蓝色的天幕。

曾经想象过很多次死亡时的场景。

或者是像个英雄战士那样死在同罪犯的对阵当中，或者是老得动不了了最终死在医院的病房里，或者遭遇到什么意外死在诸如车轮下面什么的——谁会想过自己最终居然是在被一个讨厌的家伙压在床上狠做一番之后仍在一边被饿死的？

想起来太不甘心。

他还没有洗清自己的冤罪。他还没有帮巴纳比恢复他原本的记忆。

虎徹憋屈地深吸了一口气，他试着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疼痛让他感觉稍微清醒了一些，蓝色的天幕消失，重归黑暗，扭动的水草全都变回了安生的线条，笔直地勾画着这个房间的轮廓。他用尽全力挥了一下手，结果就听“啪”一声——他打到什么东西上了。

手蓦地被捏住，身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你这混蛋……大半夜不睡觉想做什么？”被虎徹一巴掌打到脸的TIGER带着一口睡意浓重的腔调颇不高兴地支起身体问道。

你才混蛋！

虎徹在心里用力回骂道。

冒牌儿货！

骗子！

小偷！

强盗！

暴徒！

他迁怒地疯狂腹诽着身边这个男人，然而这时的他却连张嘴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黑暗中等不来虎徹的回答，听呼吸声也不觉得他已经睡着了，感觉别扭极了的TIGER不耐烦地伸手拉开了床头的灯，借着灯光看清楚了虎徹那张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的脸。

他陡然一个激灵地下意识伸手过去抱起了虎徹布满鲜红吻痕与青紫咬痕的身体，捏了捏他软绵绵的手臂。他先是检查了一下虎徹的伤口，他以为是伤口发炎引起的发烧，但是虎徹的体温很正常。

只是看上去很虚弱。

TIGER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虽说趁这个时候简直就是弄死虎徹的绝佳时机——那可不行。他不是还没有“爱”够这个人么，他也还没等到巴纳比见到这家伙时的反应呢。

这么死了就太可惜了。

两个皮肤接触所带来的眩晕感令虎徹感觉出奇地舒适，他破天荒地没有挣扎——当然，此时的他也无力挣扎——只是靠着TIGER的身体困倦地眯起眼睛，可他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显得太没出息了，便又咬了咬舌尖，让自己能拿出一点儿意志力来推开这个混账东西。

“喂，怎么回事？是哪里不舒服？”TIGER拍了拍虎徹的脸，虎徹却不肯开口。

压下想要一把捏死这家伙的冲动，TIGER咬牙切齿地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这家伙大概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吧。这么一想，他连忙放开虎徹光着脚下床跑进厨房打开冰箱——只有一瓶牛奶了。

拿出来仔细认了一下生产日期，确认了还在保质期内，他立刻打开牛奶回到客房喂给了虎徹。

冰冷的液体顺着虎徹的食道滑进胃里，久违了的吞咽所带来的畅快感令他不由得满足地呼出一口气。一旁的TIGER见他似乎没事了，一时间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然而两个人并没有安心多久，虎徹忽然感觉他刚刚喝下去的那些冰冷液体似乎与自己的胃犯冲，他连忙下床一把推开TIGER冲进了洗手间里，伏在马桶上将刚才那些牛奶吐了个干净。

然而还没等他起身漱口，一旁早已不耐烦的TIGER已经走过来将他拖出洗手间用钢线绑好了手脚扔到了床上，接着他便走出了客房，顺便关上了房门。

唇舌之间还残留着的带着酸味的胃液与微苦的胆汁让不甘同屈辱的愤怒在虎徹的胸腔中翻江倒海地发酵、膨胀，他狠狠咬住嘴唇再次发动了力量。

钢线只会越勒越紧。

他挣扎着，直至到了时限，除了手腕与脚踝上有多处几道血痕之外，什么改变都没有。

“可恶！”

他扭着身体下床勉强站直了身体，接着以一种非常滑稽的姿势蹦到门边，背过身去试着反手去拧门的把手。

这时，门开了，他一个不注意被朝里开的门给挤倒了。接着，他便听见门口响起了可恶至极的冷哼声。

TIGER放下手里装满食物的袋子，接了钢线，拉着虎徹走进洗手间开了自来水让他漱了口，这才又把他扛起来扔上床，绷着一张脸把刚从便利店里买来的食物扔进了他怀里。

咖喱包和矿泉水。

虎徹抬眼看了TIGER一眼。

“连撕开包装的力气都没有了吗？”TIGER带着满脸恶质的笑容晃悠悠地走到床边拿起虎徹怀里的咖喱包为他撕开包装，继而撕了一小块递到虎徹嘴边挑衅地说道，“需要我喂你吗，亲爱的——镝木·T·猫徹先生？”

听到那个讽刺戏谑的称谓，虎徹气得劈手抢过TIGER手里的咖喱包一把扔过去打在了他脸上。他很想再跳起来帅气地揪住对方的衣襟，帅气地脸对脸质问是在叫谁“猫徹”，可他发了狠地跃身，结果只是在床上微微弹起了一下便又跌了回去。

咖喱包滑落到了地板上。

TIGER伸出手指擦干净了沾在脸上的咖喱，俯身猛地将虎徹按倒，接着便将沾有咖喱的手指伸进了他嘴里。

“刚刚那么吓人的样子难道都是骗人的？”或许是担心虎徹会咬住自己的手指，TIGER一手捏着虎徹的下巴不让他合拢牙齿，在他口腔里的手指不断玩弄着他还沾着自来水的湿润的舌头。

虎徹难受地扬起头，伸手抓着TIGER的胳膊想要把他推开，却什么力气都使不上来。从虎徹嘴里抽出手指，TIGER伸出舌头舔了舔之间，拿起滚到床边的矿泉水，用嘴咬着瓶盖拧开，然而举着瓶子将水浇在了虎徹的口鼻之间。

有水滑进嘴里，慢慢滑下食道，流进胃袋里。

有水呛进了鼻腔里，虎徹难受地用力咳嗽起来。他摇着头想要避免有更多水流进鼻子里，下巴却被TIGER牢牢捏住，根本动弹不得。

剩余的水顺着虎徹的脸颊流到了床上，瞬间浸湿了一大片床单。TIGER笑看着虎徹狼狈的模样，心满意足地将瓶子凑到嘴边含了一口水，接着弓身下去嘴对嘴将水喂了给他。

冰凉的液体里，TIGER的舌头缠住虎徹的舌头，他咬着他的舌尖，却不小心碰到了之前那个被虎徹自己要出来的伤口。虎徹痛得哼了一声，TIGER伸手紧紧抱住他，环住他腰身的手伸进衬衫里面，迷恋地触碰着他的身体。

虎徹推不开TIGER。

他非常讨厌TIGER的触碰。

尤其是在看到他手机里那张巴纳比的照片之后。

原本他并不讨厌TIGER，只是想从这里离开而已。

现在却异常厌恶。

他想清楚了那种感情，是嫉妒。

被TIGER舔着胯骨的时候，虎徹觉得自己简直就要疯了。

他推不开他。踢不开他。挣扎不开他。

TIGER抱着虎徹的腿进入到他的身体里。他抬起赤红的双眼看着躺在床上面容死寂眼神却凶狠宛如恶鬼的虎徹，忽然伸手拉起虎徹的双手凑到自己嘴唇边上，低头吻上了他潮湿的掌心。

对，我们可不合适玩什么温情脉脉的游戏。

我们不是敌人。

可除此之外，我们也什么都不是。

他张嘴死死咬住虎徹右手的手腕。曾经那里大概也戴过一条类似腕带的通讯器吧——就像现在的他这样。

我已经不是你了。

——所以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TIGER倾身狠狠压住虎徹，却在松口放开他的同时又伸手将他抱进了自己怀里。

虎徹的下巴搁在TIGER的肩窝上，随着TIGER抽插的动作他痛苦地呼吸着，他也伸手抱住了TIGER的肩膀，久未修剪指甲的手指在他背上留下一串鲜红的抓痕。虎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像疯了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咬住了TIGER的肩膀。

等到TIGER从虎徹身体里退出来，虎徹已经昏睡过去了。TIGER伸手小心翼翼地抚摸上被虎徹咬到的地方，很痛。他伸手抱起虎徹走进浴室，为他洗干净了身体，拎着那袋子食物将他抱回自己的房间，扔他上床，TIGER从袋子里又翻出一个奶黄包，拍着他的脸将他弄醒，一点一点将面包喂进他嘴里。

半睡半醒的虎徹本能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奶黄包的香甜稍稍缓解了一下身体的不适，他伸手想从TIGER手里拿过食物，却被拦了下来。

虎徹不依不饶地伸出另外一只手。

虎口处的齿痕明显而招摇。

“你拿得动吗，猫徹先生？”TIGER故意问道。

虎徹抬头看着他。

我——

“我不喜欢你。”

看着虎徹认真的表情，TIGER却笑了起来。他将手里的奶黄包塞给虎徹，说了一句“晚安”。虎徹以为他要出去，然而他却只是翘着二郎腿坐在床沿看着他。

“这里可是我的房间。”似乎是看穿了虎徹的想法，TIGER挑起眉毛说道，“快吃吧，不绑了你我可没办法安心睡觉。”他说着，伸手轻轻拈走了沾在虎徹嘴角的面包屑。

你还真是温柔，镝木·T·虎徹。

就算是看到了那样的照片，也只是——“不喜欢”而已吗？

你果然是个令人心情不快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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