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捏着TIGER早上出门前扔给他的钥匙，虎徹在公寓门口徘徊了好几圈，终于还是没能离开。

平心而论，呆在这里真的不错。避开了警察的追捕，还有时间可以好好想想怎么对付马贝里克。何况现在解除了手脚的束缚，虎徹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也暂时不用担心会再被那个下三滥的男人侵犯了。

只是他实在是搞不清楚那个奇怪的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不知道这样包庇一个“逃犯”能给那家伙带去什么样的好处，更何况，那家伙他现在还是——“英雄”吧。

而令虎徹更加在意的是，那个同他有着几乎如出一辙容貌的男人究竟是谁，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仔细想想，感觉其中必然充满了阴谋的味道，可除了那点只能说是凭着第六感嗅到的苗头，虎徹整理不出其他任何一丝头绪。

等坐在玄关几乎烦恼了整整一上午的虎徹感觉到肚子饿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虎徹起身去厨房转了一圈，冰箱里空空如也，他不禁怀疑起这双门的大块头其实只是一件装饰品吧。

不过TIGER还算细心，为他准备了外出的衣服与墨镜，还留了一笔钱在客厅的桌子上——可是细细想来，与其说是细心入微，那种数目的现钞其实已经算是某种试探了吧。

要逃走的话，必然是需要钱的。

然而无论是悄悄离开还是老老实实地留下，仅供选择的两个支项都令虎徹感觉到一点微妙地……恨得牙痒。

换好衣服，虎徹犹疑地拿了几张钞票戴上墨镜走出了TIGER的公寓。

一旦被强制进入某个角色的立场，人的心境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微妙的变化。譬如说现在的虎徹，即便换上了TIGER的衣服，还戴着墨镜，但这么光明正大地走在人群中他仍然感觉很紧张。

他害怕会被人认出来。

那种害怕的根源并不是因为心虚。

因为害怕，所以才会害怕。

他不能被逮捕。他拒绝。抗拒。他不承认。

他不承认自己现在被人强加在身上的这个“杀人犯”的角色，然而多日来的逃亡让他已经不由自主地认同了“有警察过来就逃”的模式。

他甚至害怕被人注视。

从前的那个镝木虎徹绝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这样卑琐的一天。

然而现在的镝木虎徹也从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慢慢变成了一个卑琐的存在。

过去的那个镝木虎徹还在，然而他也变成了现在的这个镝木虎徹。

只是英雄，还未变成杀人犯。

抱着食材从超市里走出来，虎徹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时，他忽然听见有警笛声由远而近而来，不经意地抬头，他看见隶属阿波罗传媒的直播专用直升机。

下意识地立刻屏住了呼吸。浑身的肌肉瞬时都紧张了起来。墨镜后面的眼睛不断来回逡巡着两边的道路，同时脑袋里也飞快地算计着如果警察来了该从哪边逃走才更有把握甩掉他们。

警车从虎徹前面的马路上奔驰而过。它们并未停下。

头顶上那架直升机也没有工夫关注他，只是跟着警车向着街道的另一头开去。

没有人注意到他。

虎徹稍稍松了一口气。

“妈妈，你看你看，是巴纳比！”一个小孩嚷嚷着指着不远处一辆疾驰而来的炫目的摩托跑向路边，结果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到整个人的身体忽然向前倾斜而下。

虎徹连一句“危险”都来不及说，连忙冲过去猫腰勾住小孩的腰将他抱在怀里顺势滚了两圈，停在了路边。

“喂，你……”

刹车的声音。

“请问，你们没事吧？”

虎徹一下子愣住了。

是巴纳比的声音。

虎徹将怀里已经吓呆的小孩抱起来交给他那一脸惊慌失措着赶来的年轻母亲，自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摇着头含混地说了一句“没事”。

巴纳比沉默了下去。

虎徹很紧张。他都不敢抬头。

“请问你……”

“你的东西掉了，先生。”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一个穿着原本该是属于他的机甲的男人拎着一个装满食材的袋子塞进了虎徹怀里，另一只手里捏着一个已经被撞变形的西红柿，“这个东西还要吗？”

这是——TIGER的声音！

“谢谢，不需要了……”虎徹捏紧了手里的袋子，伸出手确认般地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

不知道。

不知道。

不能再同巴纳比说话了。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脸。不能呆在这里了。

这个时候，只剩逃走一条路了吧。

“抱歉……”虎徹重复着道歉的话，却伸手拿过TIGER手里的那个脏兮兮的西红柿，转身将它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还有汁液残留在手指上，感觉……非常恶心。

——要赶紧离开这里。

傍晚TIGER回到公寓时虎徹正在看电视——他所看到的状态是电视机开着，虎徹则坐在电视机对面的沙发上，然而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具体关联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不过看上去，与其说虎徹在看电视倒不如说他是盯着电视机在发呆。

TIGER走过去关上了电视机。

这时，他才嗅到了一点食物的味道。他没有在家做饭的习惯，整个厨房对他而言都不过只是一个冗赘的装饰而已，所以他很难在这间公寓里——在这个原本只属于他的密闭空间里嗅到这种气味。

他想起来下午的时候那个从袋子里滚出来的西红柿。

他感觉非常非常烦躁。甚至不光是他，下午那时，就连巴纳比身上都散发着一种压抑的焦躁。TIGER一度怀疑是不是那家伙认出来了虎徹，或是在那之后猛然想起来了今天在半路上遇见的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杀人犯。因为逮捕到银行的劫匪之后顺着原路返回公司的时候，TIGER注意到开车的巴纳比一直焦虑地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但是那家伙什么都没说。

如果真是认出来了杀人犯，他不可能会是那种反应。

——巴纳比的那种反应，就好像是他认出了“镝木·T·虎徹”这个存在本身一样。

当这种认知在TIGER渐渐成形之后，那种溢满心脏的烦躁开始逐渐变质成为了一种令他头脑发胀的暴戾。他觉得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鼓囊囊的口袋。

其实虎徹一直没有发现TIGER已经回来了，直到他关掉了电视机。

虎徹原本还在想着下午的事情。他反反复复思考着自己到底有没有被巴纳比认出来这个问题，原本是想试着说服自己说没关系的肯定没有认出来，然而这套说辞到最后却令他感到非常不甘心，甚至，还有微妙的怨恨。

眨了一下眼睛，虎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TIGER说道：“厨房里还有饭。”他自己还没吃，回来之后就失去了胃口。他现在已经不想吃了。说完那句话他便作势要回去客房。

“我没有回来吃饭的习惯。”TIGER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冷淡，他走上去拉住了虎徹的胳膊，扯起嘴角扬起一抹十分可恶的笑容问道，“真是幸运啊，下午的事……差一点就被发现了吧，镝木·T·虎徹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在最初的时候就有哪里是设定错误的，TIGER非常喜欢挑衅——撩拨虎徹。仿佛只有如此，他一直焦躁烦闷的情绪才能得到些微的纾缓。

虎徹闻言猛地挑起眼睛瞪向TIGER。

他没有被认出来。

他是该说太好了，还是该惋惜一下？

他讨厌这样的TIGER。

他讨厌TIGER。

因为——

“是啊，多亏了你的解围。”虎徹吐出仿若根本不是从他嘴里说出的句子，自嘲地笑了笑，他反手捏住TIGER的手腕，极其认真地缓缓说道，“我——我一定会让大家想起卧是谁，我……”

TIGER却笑着捂住了虎徹的嘴。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如愿的，虎徹。”那双赤红的眼睛紧紧盯着虎徹，看进他的双眼里。他的影子被投射在那片红色之上，仿若洇血的尸骸。

TIGER说着忽然将虎徹压倒在沙发上，他没有吻他，却直接动手掀开了他的衬衫。被扭着胳膊压在沙发上的虎徹奋力用肩膀顶上了TIGER的下巴，趁着他吃痛的时候扭身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TIGER直起身体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被打到的地方，舌尖舔过被牙齿磕痛的口腔内壁，有一点点腥味。已经翻过身的虎徹伸腿想踹开他，却被他抓住了脚踝。

“别怕，我今天——”TIGER笑着倾身，却还是用钢线绑住了虎徹的身体。这一次他没有只是分别捆住手腕和脚踝，而是将虎徹的手同身体一起绑住，双腿也是并到一起用钢线捆住直到大腿。

TIGER让虎徹趴在沙发上，他跨坐在虎徹的大腿上，伸手掀开了他的衬衫露出了他结实的腰。

下午的时候他看见了，面对巴纳比时虎徹那种好像被灼伤了一样的表情。

他因此愈发厌恶起巴纳比来。

连同虎徹一起——连同虎徹这个男人也一起厌恶起来。

就如同那个被灼烧的人并不是那个镝木·T·虎徹，而是这个TIGER一样。

TIGER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裁纸刀和一小瓶墨水。

他伸手抚摸着虎徹裸露在外的皮肤，沉迷于这一刻的晕眩感当中。他拿起裁纸刀轻轻推出刀片，继而将刀尖对准了那片他抚摸过的皮肤。

刺痛感从腰际传来，虎徹身体猛然一抖，接着便不由自主地发动了力量想要甩开TIGER。同样也发动了力量的TIGER却狠狠压着他，不断地用刀尖割破他的皮肤，扎进他的肌肉里。

腰上一片火烧一样的疼。他不知道TIGER究竟是要做什么。

TIGER扔下手里的裁纸刀，拧开墨水的瓶盖，对着虎徹腰上那片凄厉的伤口泼下了墨水。

深蓝色的墨水与红色的血交织在一起，弄脏了他的手和虎徹的衬衫。墨水从虎徹的腰侧滑落到沙发上，TIGER却全然不以为意。

你知道吗，猫徹先生，刚刚回家的时候我才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TIGER脱下自己身上的衬衫擦干净了虎徹身上的墨水。

深蓝色的液体渗入皮肤的裂口，新伤有些发肿。

伤口总有一天会愈合。只不过那是，虎徹的身上便多了一行字。

Nekotetsu·Tiger。

你知道吗猫徹先生，下午我之所以会那么烦躁，是因为——我嫉妒巴纳比。

TIGER倾身，隔着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衬衫，轻轻吻了一下虎徹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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