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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28 (29販售中),5

[db:作者] 2025-06-28 20:04 5hhhhh 9010 ℃

  「那些贼寇跑得却快。」常鼎道:「见我军断其后路,立刻北遁。」

  「刘肃呢?」说话的是龙卫左厢军主将任福,他年逾四十,体格高大威武,鞍侧挂着两柄四刃铁筒。捧日、龙卫四厢都指挥使中,刘平进士出身,石元孙是石守信之孙,葛怀敏是葛霸之子,都出身将门,只有任福是从士兵做起,一路当到都指挥使,在禁军中声名显赫。

  常鼎道:「末将担心贼寇施诈,与刘指挥使轮番追击。接战中,抢得敌寇大车一辆。」

  士卒掀开车上的油布,只见里面放着数十根铁枪一般的巨箭,尾部是铁制的翎羽。众人都是军中宿将,一眼看到,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有人叫道:「一枪三剑箭!」

  任福脸色冷了下来。一枪三剑箭因一次发射三支而得名,这种铁制的巨型弩箭只有一种弩机使用:三弓床弩,俗称八牛弩。八牛弩最大射程超过三里,超远的射击距离和极强的力道,使宋军多次以此击杀敌军大将,同时也是宋军的绝密武器。江州的贼寇居然有八牛弩,此战之后,军器监的官员们恐怕要被全部清洗一遍。

  不过任福对那些文官的命运没有兴趣,他关心的是八牛弩一旦在江州城头出现,会给攻城的宋军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任福沉声道:「立即回禀夏帅!」说着他一磕马刺,率军朝北急追。

  得知敌寇出城,任福便向主将夏用和请令出兵,但夏帅上了年纪,与以往的果决判若两人,只允许他袭扰,严禁追击。现在敌寇的运输物资中发现了一枪三剑箭,便是夏用和亲至,也得穷追下去。

  但刘平兵败的阴影尚在,任福连续发出命令,除战斗力稍弱的第九、第十军以外,将其余八个军全部召集过来。纵然敌军有埋伏,两万军队也超过江州所有敌寇数倍。任福对自己的龙卫左厢军信心十足,单论实力,龙卫左厢军恐怕是宋军最强的一支,军中猛将云集,随便拉出来一个,都不逊于其他的禁军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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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宗扬拿着黄铜望远镜注视着远方的地平线,在他左侧,是倚着马匹的萧遥逸和雪隼佣兵团的副团长石之隼,右侧则是自己手下四名上尉:臧修、徐永、杜元胜、苏骁。

  程宗扬的一团由谢艺留下的一营和萧遥逸的六营组成,由于没有直属营,实力最为薄弱,因此整个雪隼佣兵团都被调拨过来,组成左翼联军。自从知道石之隼暗中窥视月霜,程宗扬就对这位佣兵团长深具戒心,因此把小狐狸也拽上。萧遥逸交了兵权,被孟老大打发去守城,正因为无缘参加此役准备哭给孟老大看,程宗扬雪中送炭的义举,让他这会儿还绷不住要笑。

  「差一刻七点。哦,是辰时。」萧遥逸低头看了看闹钟,然后抬头望着程宗扬,又由衷地说了一遍:「程哥,你真是我亲哥!」

  「你都说了一百多遍了。」程宗扬没好气地说:「就你头发留那么长,看起来跟娘儿们一样。」

  萧遥逸换了一声星月湖的军服,愈发英武,只不过他军帽下的头发却披到肩后,用一条丝带束着,让他肃杀的军人形象中多了几分柔美的飘逸。

  萧遥逸嘀咕道:「你以为我想留啊?打完这仗,我还要戴冠呢。程哥,不如咱们两个换换,你来当江州刺史,我来替你当团长。」

  「嘘!」程宗扬打断他,低声道:「来了。」

  「不对啊。」程宗扬看着远处的烟尘,喃喃道:「看样子只有一万出头。其余的军队哪儿去了?」

  「分兵了。」臧修看着刚递来的军报道:「龙卫军追到川口,兵分四路。主将任福带领第一军桑怿、第四军常鼎、第五军刘肃、第六军王庆为一路。第二军朱观、第三军武英为一路,第七军赵津和第八军的王珪策应。」

  萧遥逸啧啧两声,「大战在即还分兵,任将军是疯了吧?」

  程宗扬道:「侯二哥挑的好地方,好水川这地形,两万人怎么也铺展不开。何况人家分出来一路都比你整个星月湖大营的人多。」

  「也多不了多少。现在我们星月湖可是满员,整整八个营,两千四百人。况还且有老石的人马。真打起来,他们全部加一块儿也占不了多少便宜。」萧遥逸扭头看着石之隼,笑嘻嘻道:「是吧,老石?」

  这些天两人已经混得稔熟,石之隼带来的六百名雇佣兵,还有两架八牛弩,说是价值万金也不为过。如果不是他居心难料,萧遥逸真想交这个朋友。

  石之隼两手笼在袖中,瘦削的面孔因为即将来到的大战而微微绷紧,闻言只点了点头。

  好水川之战的计划是侯玄提出的,计划以星月湖大营全部主力,在野战中重创龙卫左厢军。星月湖大营主力出战,必定导致江州城防空虚,最大的危险是宋军趁机攻城。好在星月湖人马并不多,江州城内包括民夫在内有近万人,少了两三千人,一时也看不出来虚实,只要速战速决,赶在宋军反应过来之前,完成战斗目标,撤回城中,宋军即使大举攻城,众人也有信心守的住。

  侯玄挑选的战场好水川,位于江州城北四十里。江州城北说是山地,其实是高地,来自烈山余脉的雨水长年冲刷,在平原上留下一个巨大的扇形冲积区,三十多里范围内地形沟壑纵横,最主要一条被称为好水川,说是川,却没有水,川中宽度不过一百余步,深度却超过两丈。此时星月湖大营主力就在川中等候龙卫军的到来。

  根据原定计划,战场左翼由程宗扬一团的两个营和雪隼佣兵团组成,数量一千二百人。右翼是侯玄的三个营,数量九百人。中路则是孟非卿亲自出动,除了他的直属营以外,还有从未出过手的斯明信和卢景,数量同样是九百。另外还有两百名左右的雇佣军作为辅兵。全军总数超过三千人,但对手却是两万精锐,比起三川口一战的比例更加悬殊。

  月霜也在中路,她刚升了少尉,负责指挥一个排。程宗扬可以想像,孟老大肯定把手下最出色的人手全挑出来交给她,况且还有秋小子那个跟屁虫,只怕这场大战下来,她连根汗毛都伤不到。

  程宗扬昨日刚刚抵达江州,随即接到林清浦从荆溪传来的讯息。他离开筠州的当晚,秦桧与冯源联手潜入筠州的常平仓,一场大火下来,仓中积存的五十万石军粮被烧掉九成有余。之所以剩下一万多石,是秦桧趁着救火,带领民夫从火场中抢出来,顺手给搬到自家仓中,眼下都已经姓了程。另外一千来石压仓底的陈粮,秦桧发现连猪都不大爱吃之后,便很慷慨地送到知州衙门。于是筠州常平仓一场大火,损失惨重,秦桧本人却戴着不避危难,积极组织民夫灭火和维持秩序,救灾有功的平民义士等光环,受到筠州官府的表彰。

  面对一脸憔悴的筠州官员,秦桧动情地说:「秦某虽是外乡人,却早把筠州当作自己的家。这次常平仓遭受天灾,各位官长奔走救援,辛苦之状,筠州数十万父老有目共睹,连秦某本人,也多亏了各位长官指挥有方,才救出一点粮食。尺寸之功未立,却受此表彰,草民愧不能受。」

  一众官员都感叹良久,道是天灾难免,我们这些官员辛苦,那是份内的事,秦先生的义举却是难得,这表彰无论如何也得收下,也好让我们回去向滕知州覆命。

  程宗扬也佩服之极,死奸臣放了火,抢了粮,受了表彰,还讨好了筠州的官员,又顺带把失火的责任推到老天爷身上,别人是一鱼两吃,他是一条鱼来回吃八遍,每次都能吃出新鲜来,真是太人才了--筠州的官员实在应该给他立个牌坊。

  常平仓被焚的消息确认之后,孟非卿立刻抓住时机,抢在消息传到金明寨之前,开始好水川一战。若此战取胜,宋军丧失两成精锐,又得知即将断粮,唯一的选择就是撤军。

  好水川地势崎岖,星月湖大营以八牛弩专用的一枪三剑箭为诱饵,引来龙卫左厢军的任福,一入川口,就分成数路佯作逃蹿。任福果然上当,他根据车辙、足印,以及路旁抛弃的大车判断,敌寇有车十四辆,人数在三百上下。于是任福调集麾下的八个军,全力出击。这是为了防止重蹈刘平的覆辙,任福才不惜使出苍鹰搏兔的手段,即使敌寇有诈,两万人马也足以把敌寇撑死。孰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侯玄的算计中。

  烟尘中隐隐可以看见宋军的旗号,石之隼眯起眼睛,「是桑怿。」

  「老石真好目力,难怪暗器玩这么好呢。」萧遥逸赞叹两声,然后道:「程兄,石老哥,你们知道孟老大为什么选龙卫左厢军吗?」

  石之隼笑而不言,程宗扬道:「软柿子还是硬柿子?」

  萧遥逸笑了起来,「硬!第一军指挥使桑怿,你猜他什么出身?六扇门!别人是独行大盗,他是独行捕快。六扇门虽然也杀贼,可谁都没他杀得多,为人又有谋略,索性让他转了军职,这次出征才加入的龙卫军。」

  「第三军指挥使武英,是客卿出身,多谋善战。任大将军让他分兵,就是因为武指挥使为人谨慎,把他踢开,免得他在旁边劝说碍手碍脚,而且有他领军也放心。第八军指挥使王珪,禁军猛将,擅使铁鞭,不逊于刘平手下的郭遵。他的出身你怎么也猜不到,」萧遥逸微笑道:「太乙真宗!想不到吧,一个猛将,居然精通阴阳术算。」

  程宗扬恍然道:「难怪那次郭遵看到月丫头用真武剑,只擒不杀。他既然是太乙真宗的,为什么不追随王师帅呢?」

  「王珪比师帅从军更早,而且和岳帅结过梁子。」

  「……你能给我找出来一个跟岳帅没仇的例子吗?」

  「有啊。」萧遥逸连忙分辩道:「第二军的指挥使朱观,跟孟老大的关系就好得很。如果不是他当时已经有了军职,差点儿就进了我们星月湖。」萧遥逸叹了口气,「跟老朋友交手,孟老大心里也不好过吧。」

  程宗扬冷笑道:「少给我转移话题。我问你的是岳帅,你把孟老大拉出来说什么呢。」

  萧遥逸讪笑道:「一时想不到,不代表没有嘛。说不定我明天能想起来呢。嘿嘿,刚才说了那么多猛将,还没提到主将任福。任大将军当年和岳帅一起打过真辽,孤军夜袭百里,攻破白豹城,一战成名。龙卫左厢军人才济济,尽是龙虎之辈,能打掉他们,宋军十成战力,至少要折掉四成。」

  好水川由烈山余脉流下的雨水冲刷出一条条深沟,形成一个倒执的扇形,合并一处流入大江。宋军在川口分兵,不可避免的越行越远。任福亲率四个军近万人的主力衔尾疾进,与朱观和武英的距离相隔已近五里。

  一直沉默的石之隼忽然道:「任福好勇斗狠,现在的速度已经是克制了。」

  程宗扬拿着望远镜道:「看得出来。相比之下,武英那边够慎重的。」

  比起任福主力的士气如虹,朱观与武英的第二军和第三军一边行进一边不辞劳苦地派出士卒翻过山梁,与两侧第七军的赵津和第八军王珪联络,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进度,这使他们与主力的距离相隔更远。

  不过在这样的地形中,自己一方的通讯联络也困难得多,随着任福军在川中迂回转进,被山梁一隔,连程宗扬也看不到他们行进到哪个位置。已方数量只有任福一路人马的三分之一,如果不能同一时间及时投入战斗,倾全力攻灭宋军一路,敌众我寡之下,这场仗不用打就输了。

  程宗扬正嘀咕孟老大会怎么指挥三路相隔数里的人马同时出击,忽然间,一片白鸽带着尖锐的忽哨声,从里许外的山谷飞起。

  萧遥逸精神大振,「任福进来了!」

  看着漫天的白鸽,程宗扬终于想起历史上出现过的一幕。满川龙虎辈,犹自说兵机。这就是宋军那一川战死的龙虎精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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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怀亮抛下手中的银泥盒,气怵怵道:「娘的!谁在盒里塞这么多鸽子?」

  宋军前锋追逐敌寇,却在川中看到几百个银白的泥盒,里面还有扑楞扑楞的声音。桑怿担心有诈,命令停军等待主将。任福亲自赶来,也琢磨不出银泥盒中藏的是什么,便让人打开。谁知银泥盒里面都是鸽子,刚打开就飞了出来。

  尖锐的鸽哨声拉开了好水川之战的序幕,接着一杆两丈高的大纛出现在远处的山梁上。大纛的旗杆是新制的,旗帜却仿佛经历过无数沧桑,上面布满创痕。腥红的战旗上,一个巨大的岳字即使隔着两里的距离,也清晰可见。

  那道山梁正处在川口的位置,川谷形成一个丫字形。宋军追逐良久的两辆大车此时就停放在山梁下。任福瞳孔微微收缩,望着大纛下那个雄伟的身影,一字一字说道:「孟非卿!」

  鸽哨响声未歇,周围便伏兵四起,第一波箭雨便让近百宋军失去战斗力。任福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他挺直身躯,沉声道:「敌寇主力既然在这里,倒省了我们再跑路。敌寇即使倾力而来,也不过数千,我军却有两万!只用一军便足以扫平他们,何况我有八部龙虎之师!谁替我把岳贼的旗帜拿来!」

  旁边一名牵着马匹的将领欠了欠身,却没有作声。任福知道他为人一向沉默寡言,也不以为意,下令道:「桑怿!你带第一军去!只要拿下岳贼的战旗,就是大功!」

  桑怿身材矮小,貌不出众,怎么看都不像是勇力过人的武将。他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因为从军,以前惯用的铁尺换成一支铁简挂在鞍侧。

  另一名将领高声道:「末将请战!」

  他身高六尺,足足比桑怿高了一个头--事实上龙卫军即使普通士兵,身高也在五尺七寸以上,合一米七七,上四军中天武军更是要求五尺八寸,合一米八的身高。桑怿能进入禁军,完全是特例。

  桑怿忽然道:「我只带一个营。剩下的布阵。」说着他翻身跃上马背,拔剑朝自己军中一指,挑出一个营来,朝前方的战旗杀去。

  任福知道他是趁敌寇立足未稳,抢先踏阵,好给自己留出时间布阵。毕竟宋军步兵坚阵天下闻名,只要能够结阵,就立于不败之地。但好水川地势狭窄,而且长途追逐之下,四个军近万人在川中拉出两三里的距离,最快也要半个时辰才能结好阵势。

  任怀亮看着桑怿仗剑而出,不禁眼红,叫道:「爹爹!」

  任福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挥手,「去吧!」

  任怀亮欢呼一声,带着自己一个都的骑兵跟随桑怿一道杀向前去。随着敌寇伏兵四出,川中已经有数处开始激战,任福不去理会,接连下令,收拢士卒,开始结阵。

  桑怿伏在马上,不断出剑挑飞射来的箭枝,迅速逼近敌寇战旗所在的山梁。相距还有百余步的时候,两辆并排停在山梁下的大车忽然朝两边分开,油布覆盖的车尾拖出一道环状的物体,仿佛一道不断拉长的黑色巨蟒,顷刻间便将山梁连同两侧的谷口全部封住。

  最前面的几名宋军骑兵不由自主地放慢速度,彼此交换着惊愕的眼神。任怀亮更是张大嘴巴,吃了一口的灰尘也忘了吐掉。

  敌寇的大车上载的并不是八牛弩箭,而是一堆环状的铁丝。那道铁丝环竖起来有半人高,上面密密匝匝拧着两寸长的铁刺。无论人马,只要撞上去,就少不得一身是伤。

  这种铁丝网放置极为容易,只要拖出来,就自然而然地竖起成屏障。而且它呈环形,根本无法推倒,最多只能接近后想办法斩开。比起六朝军队惯用的鹿角和竹签,这种铁丝网优势极大,半人的高度使骑兵根本无法策马跃过,也不能靠马匹的蹄铁强行践踏,想把它斩断免不得费一番力气,要接起来却极容易,而且战后收拾起来也方便,不用像散置的鹿角和铁蒺藜一样担心遗漏。

  任福在阵后窥见,脸色又冷了几分。周围几名将领都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别出心裁并且易施难攻的防守器具,不由相顾失色。任福旁边的亲兵队长刘进却是当年与主将一起出过兵的,失声道:「铁丝网!将军--」「住口!」任福冷冷道:「一道铁网,能奈我何!刘肃!常鼎!去后路收拢你们的兵卒!」

  刘肃和常鼎的第四军、第五军最早开始追击,为了节省马力,此时都堕在后面。二将回过神来,齐声应诺,带着亲兵朝后奔去。

  敌寇突然拖出的环状铁丝网转眼就将通途变成险地,不仅让冲阵的宋军骇然惊惧,连石之隼也为之愕然,半晌才道:「岳帅奇思妙想,今日方得一见。久闻星月湖大营多有奇技,果然名不虚传!」

  萧遥逸一脸得意,献宝似地对程宗扬道:「程兄,咱们的铁丝网怎么样?想不到吧?」

  程宗扬心里暗骂,好你个岳鸟人,我还准备作上一批,在守城时大显身手,结果又让你给抢先一步。少显摆一点你会死啊!

  石之隼连声称奇,又道:「这铁丝网若要打造也不甚难,难就难在如何把铁器打造得如此柔韧。虽是精铁,却如丝绳一般。」

  程宗扬道:「哪里用打造,都是拉出来的。」

  这下轮到小狐狸愕然了,「你知道怎么做的?」

  程宗扬耸了耸肩。石之隼道:「怎么可能!铁器易折,一拉之下还不寸寸断裂?」

  「那是炼铁的方法不对。」

  萧遥逸紧接着问道:「哪里不对?」

  程宗扬道:「石炭。」宋国吃亏在太早用煤,当时又没有炼好的焦炭,煤中含硫,导致铁质脆硬。如果用木炭,效果会好得多。

  萧遥逸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就和程宗扬一口说出沙发那次一样,看着他的眼神整个都变了。

  程宗扬忽然一笑,「你们岳帅是不是作梦都想造一挺机枪出来?」

  萧遥逸佩服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声道:「已经造了,不过是机炮。一会儿你就能看见。」

  「不是吧?」程宗扬满脸遗憾地说道:「怎么就没炸死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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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肃带着亲兵逆着人流朝自己的军队驰去,两侧的山梁上不断有冷箭射来,宋军盾手在外掩护,其余士卒各自按照所属的队、都、营、军收拢。但好水川最宽处也不过百余步,地势曲折多变,整支大军犹如一条长达三里的巨蛇,前后不能相望,只有在山梁上才能看到蛇身各处不停爆发出激战。

  远远看到第五军的旗帜,一名亲兵拿出号角,准备召集诸营结阵。刘肃一把夺过来,放在嘴边,接着苍凉的号角声在谷中响起。眼下是分秒必争,早一刻结阵就能早一刻稳住阵脚,早一刻展开反击。

  刘肃不担心己方会败,毕竟自己身边有四个军的龙卫军精锐,武英、王珪这些猛将也随时会投入战场。

  忽然亲兵惊叫道:「将军!」

  刘肃扭过头,只见几名穿着黑色军服的敌寇出现在山梁上,接着推出一个古怪的物体。

  那物体像一只水桶,铁制的桶口有尺许大小,桶身长约两尺,朝天放置,尾部的小孔中伸出一根棉线。一名敌寇拿出火褶吹了吹,点燃棉线。旁边的匪贼从容不迫地用一条薄纱蒙住桶口,然后把铁桶倾斜下来,朝着自己的方向,接着铁桶猛然向后一挫,发出一声雷霆般的震响。

  刘肃眼看着桶口喷出一股浓烟,那层薄纱一瞬间化为乌有,紧接着无数细小的铁蒺藜从桶口飞出,雨点般将自己笼罩起来。

  刘肃竭力拔出佩刀,还没有举起,就连人带马栽倒在地。离他最近的几名亲兵也被波及,浑身钉满铁蒺藜。他左眼也中了一枚,温热的鲜血不断流淌,他看到周围的亲兵朝自己冲来,叫喊声却渐渐变得模糊。

  「真的是星月湖大营的贼寇啊……」刘肃脑中浮出最后一个念头,然后手指一松,佩刀滚到一边。

  「这种机炮射程不远,最多只能打二十步。准头更靠不住,岳帅原本准备在里面装上铁丸,但一打就飞得没影儿了,只好换成满天星。平时没什么用,碰到人多的时候,打出去总能捞到个把倒霉的。」萧遥逸苦着脸道:「就是火药太贵了,一股烟就打掉我好几十个银铢。」

  程宗扬道:「你们岳帅也太缺德了吧?铁蒺藜上还带毒的?」

  「那东西打到身上也扎不深,不带毒就没用了。」

  「打过去把人毒死?这机炮也太次了吧!」

  「机炮最大的功效不是杀人,而是吓人。」萧遥逸低声笑道:「你瞧,没人敢过来了吧。哈!好像打到个大家伙,看那盔甲,是军指挥使吧?啧啧,他可真够衰的。」

  机炮刚才那一发射程才十几步远,如果不是从上往下打,能不能捞到人命都是问题。不过机炮虽然只是个吓人的东西,可效果奇佳,宋军拚死抢了主将的遗体就远远退开,惊惧地看着敌寇手中的火褶。那几名敌寇把炮口转到哪一边,那边的宋军就潮水般退却,等于仅用三个人就扼守住百步长一段山梁。

  刘肃精良的甲胄阻挡了大部分铁蒺藜,但脸上中的几只却要了他的性命,他也成为好水川一战第一个战死的军级指挥使。

                第七章

  看到敌寇拉出铁丝网,任怀亮先是一怔,接着眼睛亮了起来,一边吐着嘴里的灰尘,一边叫道:「好东西!孩儿们!拿我的斧头来!」

  桑怿默不作声,坐骑却越奔越快,迅速超过最前面几名骑兵,一路绝尘。在距离铁丝网还有四五步的时候,他一兜坐骑,战马侧向一边,贴着铁丝网横向奔驰。

  如果是任福前来破阵,肯定是以强对强,强行破开铁丝网,与敌寇厮杀。但桑怿并不急于进攻,他的目的是拖延正面的敌寇,给主将争取布阵的时间。敌寇既然用铁丝网自守不出,他又何必硬闯?

  但星月湖贼寇显然不愿意让他这样巡视下去。山梁上,一队手持长枪的敌寇刚刚现身,便风一般沿着近乎垂直的崖壁掠下。在距离地面还有数尺的地方,各自挺起长矛,用矛尾点住地面一弹,轻易越过铁丝网。

  桑怿眼睛眯缝起来,这些敌寇用的长枪居然都是白蜡杆。六朝的制式长枪,对枪身的要求都是越硬越好,白蜡杆却是柔韧异常,最好的材质甚至能弯成环形而不断。由于白蜡杆的柔韧性,以往军中攻坚斗强见长的枪法全都不再适用,更多的向内家枪法偏移。宋军擅使内家枪法的好手也不少,麟州杨家的杨家枪便是其中翘楚,可一次撞见数十名内家枪的高手,以桑怿的早有准备,也大出意料。

  对面一名敌寇轻捷地越过铁丝网,双足一落地,就像钉子般钉在地上,显露出高明的身法。桑怿一挟马腹,坐骑陡然加速,那名敌寇上身一摆,身随其足,臂随其身,腕随其臂,枪锋流星般刺出,已经达到全身力道合而为一的境界。

  桑怿长剑掠出,鸿毛般沾在敌寇的白蜡枪身上。修长如玉的白蜡杆被长剑一沾,枪身怒龙般翻滚起来,在尺许的范围内盘旋突刺。双方交手,还是桑怿牢牢占了上风,无论那敌寇怎样甩动长枪,剑锋都稳稳贴住白蜡杆,朝他手指削去。

  剑锋触指的刹那,敌寇双臂一振,白蜡枪身猛然弯曲如弓,接着他双手放开枪身,挽住长枪上端,弓状的枪身瞬间弹直,枪尾直刺桑怿的小腹。

  一柄铁简忽然递出,重重敲在枪尾的部位。桑怿虽然换了铁简,却还是当成铁尺来用,这一击倾注了他九成功力,对面的敌寇脸色一红,向后退开。桑怿的鸿飞剑羽毛般飞起,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朝敌寇喉咙抹去。

  「叮」的一声,一件硬物格住剑锋。那兵刃顶端弯如新月,往下平直狭长,两侧弯出,犹如银翼,却是一柄奇异的翼钩。

  胯下的坐骑哀鸣一声,跪倒在地。桑怿腿不弯,膝不屈,便从鞍上弹起。他将铁简悬在左腕上,右手握剑,横在身前,两指在剑锋上轻轻一弹,发出一声清悦的金铁声。

  「玄驹斯明信?」

  对面的汉子穿着黑色的军服,肩上银星璀璨,只是脸色仍然阴沉,虽然近在咫尺,整个人却像罩在军服内的一团幽灵,飘浮不定。

  用程宗扬后来的话说:别人穿上你们这身军服,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四哥这身衣服一穿,活脱脱就是个地狱来的盖世太保嘛。

  斯明信淡淡道:「桑捕头追了我这么久,今日好让你得偿宿愿。」

  桑怿慢慢道:「你和云骖卢景这些年作下的案子,不用我一一给你说吧?桑某自请军职,便是要捕你二人归案。」

  斯明信发出一声冷笑,「你追了我这么多年,连屁都吃不到,还恬着脸大言不惭。若论杀的人,你桑怿也不比我少吧?」

  「桑某平生所杀,都是证据确凿的犯奸之辈。斯中校十余年来滥杀无辜,虽然事出有因,但你的翼钩下冤屈了何止一条性命?」

  斯明信哂道:「岳帅受的冤枉还少么?桑捕头,废话少说,看你的剑厉害还是我的翼钩厉害。」

  随桑怿杀来的一营宋军已经与敌寇战在一处,桑怿却仿佛与高手斗剑,从容不迫地摆出起手式。斯明信跨前一步,整个人仿佛没有重量的幽魂被军服带着向前移动。

  虽然是烈日下,桑怿仍不禁颈后生寒,忍不住去看他是不是有影子。斯明信一声低笑,「桑捕头想给你们任将军争取时间,主意虽好,却是晚了。」

  右侧的山梁上,星月湖第六营的军旗高高竖起,接着一个俊美的年轻人出现在战旗下,他虽然穿着军服,但那种风流倜傥的气质怎么也掩不住,就像一个潇洒出尘的贵公子,来战场度假的。

  那个公子哥儿望着远处岳字大纛的摆动方向,露出动人的笑容,然后张嘴就像个兵痞一样大爆粗口,「奶奶的!终于轮到老子了!」

  萧遥逸踢开旁边大车上的油布,抓住一根长近两尺的铁橛子,然后扯着铁丝网,从山梁上一跃而下。

  山梁高近两丈,萧遥逸这一跃却掠出近五丈,仿佛一只云鹤朝着第五军的军旗扑去。几乎是落地的一瞬间,萧遥逸崭新的军服上就溅上鲜血,他左手扯着铁丝网,右手抢过一杆大枪,蛟龙般朝宋军阵中直杀进去。几名躲闪不及的军士被布满锐刺的铁丝网带到,立刻遍体鳞伤。

  高瘦的石之隼紧跟在他身后,两只大袖不断扬起,打出各种暗器。臧修抱着雷霆战刀,和杜元胜分列左右,一个刀如雷霆,一个枪如电闪,沿着不断拉长的铁丝网硬生生将宋军从中断开。

  指挥使刘肃战死,第五军在虞侯刘钧的指挥下匆忙结阵,这时阵脚未稳,就被这群虎狼杀入阵中,还未组织好的阵型立刻被冲散。好水川宽度不过百余步,萧遥逸脚不停歇,只几个呼吸间就杀了个对穿,然后飞身而起,将铁橛钉在对面的崖壁上。在他身后,一道长逾百步的环状铁丝网来回滚动着,横在谷中,上面的尖刺还挂着宋军的衣甲和血迹。

  徐永和苏骁同时掠出,隔着十步的距离,又拉出一道铁丝网。龙卫左厢第五军混乱中被两道铁丝网拦腰截断,中间留出一片空白。紧接着,臧修的一连随即占据空处,依靠两道半人高的铁丝网为掩护,将试图合拢的宋军杀退。

  与此同时,远处的崔茂与王韬也分别拉出两道铁丝网,将四个军的龙卫左厢军截成四段。好水川的形状可以说是一连串的之字形,即使同在一军,前后也无法看到。他们挑选的位置都是龙卫左厢军军旗所在,和萧遥逸一道将第一军、第六军、第五军从中截开。每道封锁线之间的宋军数量虽然还有一个军,却分属两个不同的都指挥使,让宋军的指挥更加混乱。只有落在最后面的第四军还保持完整,但都指挥使常鼎却被拦截在第五军的区域内。

  任福这时才知道自己追逐的大车中,除了第一辆装着一枪三剑箭,其余十四辆大车上装的全都是铁丝网。其中两道被孟非卿用来封锁谷口,其余十二道都用来截断自己的四个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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