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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恨】(完结、重口),4

[db:作者] 2025-06-29 08:14 5hhhhh 8200 ℃

  走在路上,张承还在想着此事。皇上虽处处刁难云澈,但到底不曾动过云家人的性命。若然皇上想除掉云家,如妃在宫中犯的忌讳,随便一条就能赐她三尺白绫。云净为官清正得罪了不少人,借刀杀人也好,嫁祸他人也罢,要想做的滴水不漏对皇上而言轻而易举。还有云明,云明行走江湖,杀了他再做成江湖仇杀的假象,君王可以轻易除去他们而不留痕迹。可皇帝没有这么做,皇帝用如妃把云家众人都聚集在京城,他眼皮子底下,然后愚蠢地派人屠杀云家满门。

  云家有功于社稷,屠杀功臣便是无义,这么做无异叫天下人寒心。况且皇上从前也只是针对云澈一人而已,说是刁难,不如说是在闹别扭。而对云家其他人,他哪一次不是刻意维护的?当然,皇上对苏如是的恶意是显而易见的,理由张承也能猜到。皇上甚至还真的动过手,例如那次有惊无险的走水。但张承不信,洛晖会真的对云家动手。

  又过了几日,从江南传来消息,卓氏一门继云家之后惨遭灭门。唯有云净长子当夜留宿书院,躲过一场浩劫。一时间朝野震动,人人自危。

  洛晖自然是龙颜大怒,却没有另派人手前往调查,只是下令江南巡抚彻查此案。眼下皇上最关心的,还是只有侯府一案。奈何这案子自从交到苏焕成手上,却是久侦不破。

  当苏焕成将卓家之事告诉云净的夫人卓氏时,卓氏惊呼一声,便昏死过去。再清醒时,这可怜的未亡人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苏如是便将她安置在了苏府较为清静的西厢里,请了大夫诊治,又拨了三个侍女轮流照顾。

  「江南卓家。」案卷送到了刑部,苏焕成看了江南卓家的案子,指节轻轻敲打着木桌,心里便生了疑惑。他似乎并不急着向皇上禀报,反倒是先和自己的姐姐苏如是商量。

  苏如是眉头皱着,神情严肃。「焕成,你怎么看?」

  「此事非同寻常,以防万一……」

  「往日我还真是小看了这个皇帝!没料想他不止敢杀我一人,还杀了卓氏一门。真够狠绝的。」苏如是射出怨毒的目光,与平常温婉可人的模样大相径庭。

  苏焕成听了,却哼笑一声。「这倒怪不得当今圣上。」苏如是疑惑,看着亲弟,忽然顿悟。「难道……!」

  「放火的是我。」苏焕成面色如常。

  「你难道不怕我真的死了么!」

  苏焕成按着自己姐姐的肩膀,含笑安抚着:「姐姐不是没事么?姐姐向来睡得轻,动辄惊醒;加之室中桌椅都是红木制成,不易燃烧;何况侯府家仆忠心耿耿,失火的也只是外室。」

  苏如是看着自己的弟弟看了许久。「焕成,你竟长这么大了。」竟连她都有些认不出了。

  苏焕成握紧了刑部的卷宗,回头看向皇城。「看来是时候进宫向皇上禀告了。」这句也不知是在和苏如是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皇宫内安公公迈着碎步入宫,向洛晖通报苏焕成求见。那是皇帝身边还站着一人,听到这话洛晖面色一沉,当即挥退了侍从,见了苏焕成。

  「臣叩见圣上。」苏焕成弓身一拜,宽大的衣袖飘扬,显尽他的丰神俊逸,看在谁人眼中,都当是赏心悦目的。

  「苏卿今日求见,可是案子有了进展?」

  苏焕成低头拜谢:「启禀皇上,微臣无能,特来请罪。」说得无比诚恳。安公公将苏焕成手中奏折转呈给了皇上。洛晖展开到一半时,便从里面掉出了一块玉牌。玉牌上清晰可见一个「卫」字。洛晖的脸色此刻终于起了变化。「这是何物?」安公公捡起地上的玉牌,交给了洛晖。

  「回禀皇上,此乃微臣在侯府找到的证物,想来是微臣不慎卷在奏折之中了。」

  「既是证物,苏卿必定彻查过,可有何线索?」洛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沉着镇定,好像根本不在意。

  「微臣以为此物皇上该是比臣知道的多。」苏焕成抬眼,给了君王一个眼色,这玉牌质地上乘,做工精细,一看便知出自皇宫。事实上,这玉牌不仅出自后宫,更是洛晖交给暗卫出入禁宫的信物。苏焕成正是查出了这一点才敢这样放肆。

  「这玉牌手艺做工倒还不差。」洛晖手里把玩着玉牌,神情比方才还要显得轻松。

  苏焕成低下头,不禁佩服起君王的处变不惊来。「回禀皇上,臣入宫是来领罚的。皇上托臣以重任,臣不才,不能为君分忧,愧对皇上,更愧对云侯爷,故来请罪。」

  洛晖不屑冷哼,暗道:好个苏焕成,连云澈都搬出来了,分明是料定他会看在云澈的面上,不会责罚。「既是如此,苏卿,你说朕该怎么罚你?」洛晖说话时故意换了语气,为的就是要让苏焕成害怕。「你查不出,朕倒是查出了一些。当日潜入侯府的刺客共有两拨,前一次的便留下了此物,可未伤及人命;而后一次的……便是屠杀侯府的罪魁祸首!」说到此处,洛晖的语气里明显带着愤恨。

  苏焕成浑身一凛,不由往后退了半步,站定后,他弓身道:「皇上天纵英明,不出宫门,竟能查到线索,微臣敬佩。」

  「苏卿不先问问,朕这消息是从何得来,是真是假么?」洛晖前倾了身子,盯着苏焕成的眼眸,让他不敢挪开视线。「臣……」话还不及说完,又被洛晖追问:「还是苏卿早知此事,只是拒不上报?」苏焕成连忙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答:「臣不敢。」

  看到苏焕成被吓成这个模样,洛晖带上得意,后仰靠在龙椅上,轻轻松松道:「朕对苏卿寄予厚望,苏卿可不要让朕失望。」过了片刻,他又道:「让朕失望的朝臣,苏卿以为,该是何种下场呢?」这话听来似乎是虚张声势,可偏偏出自这位无道昏君之口,让人不敢相信,又不敢不信。

  苏焕成连忙磕头,剖白道:「臣定竭尽所能,不负君王所托。」洛晖冷笑几声,而后使了个眼色给安公公,安公公扶起苏焕成,把他送出了皇宫。

  安公公回来时,便见到了张承。「臣无能,查到了卓家,线索便断了。」

  洛晖不由地冷哼一声,道:「你是今日第二个对朕说自己无能的人。下去吧。」张承正奇怪君王纵然不降罪,却为何也不问问案情进展。

  「只是,臣还有一个疑问。」张承转身走了几步,还是回过头来。洛晖只是抬眼看他,示意他把话说完。于是张承道:「按说侯府奴仆也都曾习武,两位云大人及云四夫人功夫更好,可微臣问过京兆尹及处理尸身的衙役,他们都说,除了侯府中人的尸首,他们并未装殓过刺客的尸体。侯府战事这般惨烈,微臣奇怪,纵是侯府之人功夫再不济,一个刺客都杀不了,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也不像是有人事后处理过的样子……」

  洛晖从王座上起身,走到张承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倒还不傻。」张承心中疑惑,但君王显然有了送客之意,张承只好告辞。

  见宫内再没了杂人,原先那人便从暗处出来。洛晖坐回了龙座,便问:「可还有什么其他消息?」原来他并非只派了两人查案。那黑衣人恭敬一拜,一一作答。洛晖听了,微微颔首,赞许道:「这几年让你潜伏江南卓家确实委屈了。」

  「卑职不敢,能为皇上效力,是卑职的荣幸。」黑衣人单膝跪地,语气中没了起伏,却让人觉得诚恳。

  「朕自会奖赏你。」洛晖睨了他一眼,又道,「好好盯着苏府,朕倒想看看,苏如是,你还能玩什么出来!」那黑衣人头点了一下,转瞬消失在了宫殿之中。

  这秋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便是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势汹汹的,好似要埋了京城。屋檐下凝结着的冰凌,蓄积着水滴直到从冰尖滴落,在门前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小坑。「侯爷。」身后是苏如是温婉的声音,云澈站在苏府的门口,撤回了目光来看她。

  苏如是浅笑着,手里拿着披风,为云澈添上。「侯爷,别多想了。」她却不知,此刻的云澈并非多想,而是什么都想不到了。

  「如是,你说这天下,我还能信谁?」云澈转脸去问,却是用一声苦笑作为给自己的答案。半月前,正是秋风萧瑟之际,而侯府惨案也终于有了定论。苏焕成上禀:卓家的案子与侯府确有牵连。从卓家搜出的信函上可见,这位名动天下的鸿儒显然不甘心隐于江湖的日子,包藏祸心,图谋不轨。而侯府惨案,谁能料想,会是卓氏里应外合之举。

  苏如是眼前泛起了水汽,她紧紧握住云澈的手。「侯爷还可以信我。」云澈对上她的眼,擦干她的眼泪。「侯爷,我们是夫妻。我是你的妻,你是我的天。我们是要相伴一生的。」耳边妻子的倾诉动人哀婉,催人泪下,云澈的心里却更加难过。这一世他注定欠了苏如是的,欠了她一世的情,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借宿在苏府的卓氏本就有些失常,听闻此事后,竟是疯癫,终在一个晚上悬梁自尽。侯府的案子到此算是了结,至于卓家的信函是要送往何方,交给谁人,谁也不曾过问。后来江南巡抚来报,卓家灭门一案乃当地强盗所为,如今他已派人将强盗一举成擒。于是两个惊天大案就如此落幕。可民间乃至朝堂,仍有不少传闻,只说侯府一案根本就是皇帝忌惮云家权势所为,卓氏一门不过是做了替罪羔羊。

  「侯爷,天寒了,快回屋吧。」苏如是的声音软软的,柔肠百结。云澈回头来朝她笑笑。望着在苏府中,还弄不清出了何事,顷刻就又可开怀玩在一起的几个孩子,云澈心想:还不了一世的情,至少该分给她一些关心和爱护。

  过了几日,安公公传旨云澈入宫。云澈答应了。他跟着安公公一直往宫深处走,那里载着几株寒梅,还没到开花的时候,只能看见孤零零的枝杈。云澈知道在右边第二棵梅树树干上刻着记号,树下埋着一只锦盒,盒子里的是他和洛晖儿时的玩具。此处正是他们幼时读书的地方,那些埋在地里的「宝贝」是只属于他二人的秘密。

  隐约猜到洛晖的用意,云澈竟是踌躇不敢前。「侯爷,皇上在屋里等侯爷。」安公公在一旁小声提醒。云澈望着紧闭的木门,深深吐息,终于还是推开了大门。

  「阿澈。」眼前的人转过身来,着一袭锦衣便服,笑脸活泼,眸含秋水。他都快忘了洛晖唤他阿澈,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从前洛晖就爱唤他阿澈,而且只许他一人这么唤他。当年洛晖听见自己兄长也这么叫他时,还不大不小发了次脾气。

  云澈张开口,却忘记该说什么,只是无言地立在那里,任由洛晖笑着牵上他的手。「阿澈,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洛晖深深望着他,眸子里的炙热几乎灼烧他的眼底。

  「我……」云澈不明白,自他归京,洛晖处处与他为难,今日却为何态度大变?为何在这样的时机变了心意。

  洛晖环抱住云澈,柔声道:「我们都一样,阿澈,我们都一样了。」云澈心底一寒,终于明白过来,洛晖说的便是他云家的惨案。经此一役,他和洛晖一样,也没有了兄弟。洛晖察觉到云澈颤抖的身子,将他抱得更紧,继续低声诉说:「我知道,你会痛,但只要痛这一次就够了。痛了这一次,我们就能在一起了。阿澈。只要痛这一次。」

  云澈起先想要推开,可手臂只升到半空便生生停住,最终还是选了反抱住洛晖,将头埋入他的脖颈处。若是丧亲之痛能只痛一次,那时隔十多年,为何这位天下之主还要纠缠着皇兄之死来折磨他?他知道洛晖不是原谅了他,只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纠缠着同情爱恋与惺惺相惜的情感让君王暂时抛开了仇恨。可若是他和洛晖是用云净云明的死成全的,那从此以后,每一次与洛晖的相处,他必会想起他的两个弟弟,必会痛苦。正如洛晖会想起当年的皇长子,云澈害怕迟早有一日,他会和洛晖一样,被痛苦纠缠的爱恨难分。

  「阿澈。」再看向云澈的眼神已笼上了情欲之色。洛晖环抱住云澈,贴上他的唇,用舌头挑开他的牙关,若有似无地轻触着他的舌尖。

  而后的一切自然而然,云澈热情回吻了他,将他抱到床上,衣衫凌乱落地,珠帘击打发出脆响,未及音落,便又响起甜蜜的呻吟。粗糙的手指在柔嫩的内壁中小心拓展,不多时便迎来了更为霸道的侵占。云澈进入得很深,似乎是要贯穿洛晖的身体,洛晖不由蜷缩起,指甲嵌入了云澈的皮肉,抓出条条血痕。情动时的云澈没有丝毫知觉,只是禁锢住了洛晖,在他体内穿刺。伴随着律动,沉浸在汗水与爱液交织起的欲望里。

  事后,云澈的手掌拖着洛晖的后脑,让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一如多年以前。

  「阿澈。」洛晖枕在云澈的臂膀上,身体还因激烈的性事而微微战栗。「阿澈,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么?」洛晖的眼光带着迷离湿气,额角两鬓的发丝因汗水黏贴在脸上。「阿澈,不要走。」

  云澈替他拨开发丝,又抱紧了他,低声在他耳边回答:「我不走。」感觉怀里的人一口长长的气息吐在自己胸前,云澈心里微微泛酸,只是一句挽留,他便再也不去想离开,自己竟是这般痴恋着眼前之人么!

  「阿澈,你今天会一直留在宫里陪我的,对么?」洛晖没有抬头,反而是更努力地往云澈的怀里挤。他想了想,又任性地要求:「明天也要陪我,后天也要……」

  这话云澈总觉似曾相识,当年情深之时洛晖也曾如此问他,时隔十多年,答案竟然从未改变。「我要回去说一声。」他不敢提及苏如是,生怕毁了这一场美妙的梦境。

  可洛晖到底还是察觉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暗含了怒气。「不准!你答应过要在这里陪朕的。」君王的威严此刻竟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让云澈也暗暗吃了一惊,险些以为刚才与自己缠绵的并非眼前的君王。

  「可我总要回去说一声,否则他们会担心的。」云澈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将话说出口。

  洛晖垂下头,沉默片刻,再抬眼时,却又是笑意盈盈的。「那你只准去一会儿,要立刻回来。」洛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嘱咐道,「晚膳前一定要回来!」

  看了看天色,此刻离宫中晚膳不足半个时辰,云澈苦笑。「这怎么赶得及……」

  「那就不要回来了!」洛晖负气地用被子裹住自己的头,不顾云澈是赤裸裸的躺在床上。云澈无奈,便答应了。「我一定回来。」隔着锦被轻轻落下一吻,云澈迅速的穿戴整齐,直奔宫外苏府。

  在踏出宫门的那一刹那,云澈的眼神黯淡下来,疲惫沉重。回看宫殿,他不禁叹息:「宁儿,你怎忍心如此对我?」苦笑一声,云澈还是往侯府去,明知君王用情不真,但哪怕只有一线可能,云澈也想尝试,他终究还是想与洛晖天长地久的。

  安公公推门而入侍奉君王时,看见洛晖含笑对着铜镜,口中喃喃自语:「原来朕错了那么久。」安公公以为,皇上这是想通了,决定不再为难云侯爷,正欲说话,却又听见君王道:「原来世上最折磨人的,不是贬谪侮辱;这世上最折磨人的,是注定要醒的美梦。」

  自云澈入宫后,苏如是命人将侯府整修一新,她不想云澈归家后,还会不时想起那件惨案。可云澈一日也没有回来住过,自从那日他说要常住宫中之后,他就不曾回来。就连杜家接走云明的一子一女时,他也只是匆匆出宫送行,然后又匆匆回宫去。

  「姐姐,皇上还不知会怎么为难姐夫,一时半刻只怕他是回不来了,我们进屋等吧。」苏焕成不忍见姐姐孤苦,便常来作伴。

  「为难?」苏如是言语中带着苦涩,那悲戚的声调也让苏焕成心中一痛。「你我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苏焕成按上了姐姐的肩膀,柔声再劝:「进屋吧……」

  「我为他重修了府邸,换走了下人,准备了一桌佳肴。他却来告诉我,他要与皇帝一起住在宫里。」苏如是自嘲般的笑。「他究竟将我置于何地!他说回宫,他每一句说的都是是回宫!从来他也不曾把这里当成他的家。」苏如是强忍着泪,仰起头,对着苍穹厉声质问。「我究竟哪里不如那个好色荒淫、无道任性的皇帝!」

  「姐姐!」苏焕成转身拉住她。「姐姐不是说过么,成大事之人不该纠缠儿女情长。」苏焕成强迫着苏如是正视他,眼神直望进苏如是的眼底。「姐姐从小教我,眼光要放长远。当今皇上绝对不可能因为云澈死了两个弟弟,就对他旧情复燃。姐姐,皇上这么做意欲何为,你岂会猜不到?」

  「姐姐若是恨云澈,那皇上自然会为姐姐报仇;姐姐若是爱云澈,那皇上今日所为就是将云澈往死里逼,只要云澈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他自然会回来。」看着如今的苏焕成,苏如是竟然觉得有些害怕陌生,当初那个率真的弟弟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苏焕成却还在劝着:「无论姐姐对云澈是爱是恨,还是满不在乎,他常住后宫对姐姐而言,都是一个好消息。」

  「焕成,苏家之事以后你拿主意便好,不必问我了。」苏如是脸上是笑着的表情,却不知是喜是悲。

  苏焕成转脸望向皇城,笑得却无奈。「姐姐别怨我。朝上风云诡谲,君王圣意难测,要想在官场立足,我也是迫不得已。不是谁都像姐夫这般得天独厚的……」

  老徐是侯府原来的下人,也是那件惨案的幸存者。此刻他带着苏如是给的一笔不小的遣散费,准备回乡。老徐并不老,但比侯府另一个姓徐的工人大了几岁,所以大家叫他老徐。当晚他躲在厨房柴禾堆里,避过一劫。

  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钱袋,老徐很是羞愧,当日他贪生怕死,可夫人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还给了他那么钱银。他也知道这世上要找到更好的主人家恐怕是不可能的了,夫人美貌心善,对下人也慷慨,这样的主人家哪里去找!只是要他再在侯府里做事,老徐却干不了,他只要靠近那个地方就会手脚冰凉,浑身发颤。虽然对不起侯府,但他也只能走了。老徐打算离开京城回老家去,有侯府的这笔钱,加上他往日的积蓄,在老家买几亩田地,娶个媳妇,应该够了。

  刚出东门,到了京城郊外,老徐却看见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面貌清秀的贵公子。他认出那人是侯府的常客,但具体叫什么老徐不知道,照顾客人不是老徐的活儿。「大人。」老徐见那人走到自己跟前,便作揖行礼。反正侯府的客人多半都是朝中的官员,叫大人应该不错。

  那人轻笑,和善地扶起他,问:「你是侯府以前的工人?」老徐点点头,但他还是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拦住他的去路。「那就好。」老徐听见那人对自己说话。「还请借一步说话。」

  老徐最后还是没能回老家,他到了京城另一个官员家做工,就是那个拦住他去路的官员,他说他叫张承,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职,官拜从一品。

  斜阳低垂,光晕泛在皑皑白雪上,笼上一层金色光晕,彰显帝都气势恢宏,却又透漏出几分悲怆颓然。偌大的禁宫内来往着内侍女官,他们只顾低头成列而行,却不说话。一道宫墙外的侍卫已经换班,甲胄和刀剑交错发出声响,传入宫内。

  云澈重新审视着后宫的一切,庄严肃穆得近乎死气沉沉。走进宫苑深处,那里洛晖正在等他。晚膳已经摆上了桌,精致美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丝丝白烟迷了眼,只觉得桌子另一头的洛晖竟是这般不真切。

  「阿澈,你在想什么?」洛晖依靠在他身上,甜蜜地笑着。

  「我在想,我终于回来了。」回,他们终于回到了从前,日日相伴,夜夜缠绵,这一次该是不会再有人让他们分开了。本该高兴啊,可云澈只觉得心底的痛越来越深。这痛究竟是来自何方呢?

  夜深了,二人相拥而眠,闭上眼的云澈又看见了他的两个弟弟。云净云明没有说话,只是幽幽地望着他,这样的弟弟让他害怕,云澈惊醒,但不敢动作,怕扰了洛晖的睡意,枕边人唇角含笑,不知做了什么美梦。云澈自嘲般的想,这算不算同床异梦?

                第五章

  京城里大雪纷飞,银装素裹。洛晖披着厚重的毛皮斗篷,不由轻笑出声。「在笑什么?」低沉温润的嗓音喊着无限柔情,可那极力隐藏的三分倦意还是随着轻声的一句飘入君王耳中。洛晖回眸浅笑,便答:「朕高兴。」骄傲任性,一如往常。云澈替他收紧了领口,揽到怀中,陪他看着窗外的纷纷扬扬的雪花。

  「阿澈,你高兴么?」洛晖忽然问。

  云澈嘴角晕开一个弧度。「和你在一起,自然高兴。」

  「那我们就要一直这么高兴下去。」君王说什么话都像是在宣读一道圣旨,这是命令,而非愿望。云澈差点以为,若是自己不高兴,便是抗旨不遵了。他甩了甩头,极力要抛开这个可笑的念头。

  口中呵出的热气化作屡屡白烟,与天地白雪化为一体。「下雪真好。!紫嫣红都被盖在雪下,只留下惨白。」

  「可雪总会融化,到了开春,万物还是会显出本来的颜色。」

  「本来的颜色么?」这无心之言倒让洛晖明白了一件事,他以为云澈看不明白的,其实云澈早就明白了。洛晖心里泛酸,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情是假的,为什么还要陪着我一起演这出戏呢?才下定决心要恨,此刻却又分不清他的恨是那覆盖大地的白雪?还是被白雪掩埋的繁花……

  「太冷了,别在风口里站着了。」云澈俯下身对洛晖耳语。

  洛晖斜眼,秋波流转,张口时微微吐出白烟,湿润了双唇。「好。」伸出手,等着云澈来抱他回床榻,洛晖再看一眼窗外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的女官内侍,回眸凝视着温柔多情的云澈,洛晖扬起笑意。触目所及既然都只有一片惨白,那只要记得仇恨就好,只要记得要为皇兄报仇就好,不必去想这几日心里生起的甜蜜是真是假,不要去想。

  侯府中,苏如是看着云净幼子在府里跑来跑去,无奈地摇头笑着。「夫人。」新来的管家轻轻走近了她。「宫里有人来了。」

  苏如是虽奇怪,却也没有多说,哄着孩子去睡,便随管家去了正厅。来的不是常见的安公公,却是另外一人。那人见到苏如是,行了一礼,笑盈盈道:「夫人有礼。」神态语气,莫不像极了宫里的内侍。

  「公公多礼了。」苏如是还了一礼,各自入了座。

  那公公道:「奴才是如妃娘娘宫里的管事,娘娘请夫人入宫一趟。」

  「如妃?」苏如是心里奇怪,如妃从不曾传她入宫过,而且如妃宫里的侍从她也认得,绝不是眼前之人。这人油头粉面,看来就是狡诈之徒。苏如是不敢轻易信他,便道:「公公恕罪,不是贱妾不愿入宫,而是外人入宫总有规矩,如妃娘娘是不拘小节之人,但贱妾不敢坏了宫中体统,唯有得罪娘娘了。」

  那宦官闻言,倒也不气,反而露出愈加和善的笑容。「夫人所言甚是,娘娘知道夫人是守礼之人,早已安排妥当,夫人放心入宫便可。」

  「眼下天色不早,贱妾不敢叨扰娘娘休息,可否容贱妾一日,明日一早,贱妾再向娘娘告罪。」

  「只怕不好。」那人道,「娘娘下了懿旨,岂能违抗?」话虽是笑嘻嘻说的,可眼睛里却含了警告之意。

  苏如是暗觉今日定是躲不过去了,便笑道:「如此,还请公公稍后片刻,待贱妾更衣之后再随公公入宫。」那人笑着点头。苏如是回了房,连忙书信两封,叫来了管家,思虑再三,命他将此信交给张承和苏焕成。如今云澈留在宫中,旁人轻易见不到,弟弟苏焕成不可轻易涉险,眼下能依靠的,唯有张承。待一切安排妥当,苏如是才跟着那人入宫。

  一路上,对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笑盈盈的看着苏如是。走到宫门口,宦官把玉牌拿出来给两边的侍卫看,侍卫们放了行,他便带着苏如是一直往冷宫去。苏如是左右看了看,道:「此处似乎不像是如妃娘娘的寝宫。」

  「夫人聪慧。」那人没有多说,苏如是咬紧牙关,便跟在他身后。

  果然在一处偏僻院落中,那公公让苏如是进屋。房内空无一人,只有一桌一椅和一张床。苏如是不解地回看那人,那公公笑道:「夫人在此稍候,娘娘不时便到。」说罢,他便退出了门外,独留下苏如是一人。

  苏如是来回踱步,房内熏香浓郁,桌上的茶冒出芬芳香气。她不敢喝那茶水,只是俯下身嗅了嗅。等了许久却还是没有人来,她走到门口,想推门出去,却不知何时,房门已被关紧。「来人!快来人!」苏如是急得拍打着房门大声呼喊,可却没有半个人答应。却渐渐觉得体虚气短,四肢发软,拍打得声音越来越微弱,她终于支持不住,昏死了过去。

  暮色渐浓,这夜不是新月,也并非月圆,是比弦月更圆一些的奇怪的形状。抬眼从深宫里望去,漫天繁星和地上泛起的雪光反倒是夺了明月的光辉。「看什么?」身后是洛晖的声音和气息,他整个人都趴在了云澈的背上。云澈回身,将人揽在怀里,开始说话。这样的日子是云澈梦寐以求的,可真到眼前,却又让他觉得不真实。

  翌日天明,洛晖从早朝上回来,满面春风的对上云澈的眼,还来不及说话,却听见门外有人求见。洛晖当下面露不悦,给了安公公一个眼色。安公公出去安抚门外的喧嚣,不多时再入宫,连他也有些惊慌。

  「什么事?」洛晖问。

  安公公弓着身,不敢直视君王。「皇、皇上,侯爷夫人,她不见了。」

  「什么?你说,如是不见了?」云澈松开了抓紧洛晖的手,走到安公公跟前。「究竟出了何事?如是怎么会不见了?」

  安公公答:「听侯府的人说,夫人是如妃请进宫的,是宫里的公公出去接的人。可昨夜夫人进宫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今日管家托人来问,才知如妃娘娘根本不曾派人去请过夫人。如妃知道了这事,就派了奴才过来禀报。」

  闻言,云澈回头去看洛晖,洛晖也是不解,在看到云澈的眼神后,愤然起身、「阿澈,你不会以为是朕做的吧。」

  云澈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看见洛晖一脸好似受了冤屈的愤怒后,也不敢断言。「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觉得奇怪,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洛晖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些,他坐回位子,显得漠不关心。「随便怎样都好,她要是被人骗走卖了朕才高兴呢!」他这么无所顾忌地说话,云澈便更觉得此事绝非他所为了。

  还不及再做其他,忽然从门外又慌慌张张进来一人。「今日这里倒热闹。」洛晖说得阴阳怪气。

  「皇、皇上,侯爷,侯爷。」那人气喘吁吁,似是一路跑来。「侯爷夫人在、在冷宫,昏迷不醒。」

  「什么!」洛晖云澈二人异口同声,惊讶得面面相觑。

  苏如是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侯府的卧房里,云澈就在身边,若非云澈眼中的神色有异,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

  「夫人,你醒了?」云澈柔声道。

  苏如是含笑,挣扎着起身,似感觉身上并无不适。一旁还有其他人在说话。「侯爷,下官奉旨调查此事,还有些问题想要问夫人,不知侯爷能否回避一下。」苏如是听出这是张承的声音。

  云澈本不想走,但料想张承所要问的必定尴尬,他留着反倒不好,于是安抚了苏如是。「放心不会有事的。」说罢便出了卧房。

  「张大人有什么想问的?」苏如是的声音十分虚弱,她身上没伤,只是心中的恐惧远不是任何伤痛可比的。如今她还能这般镇定,张承不由地佩服起这个女人来。「下官是奉、是受皇上所托,将一物转交夫人,算是物归原主。」苏如是闻言便猜到张承所说一切皆是洛晖的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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