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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路笙】 - 1,16

[db:作者] 2025-06-29 08:15 5hhhhh 5400 ℃

  时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你好,我找夏尧光。」

  「好的,请您稍等。」轻而沉重的一声,应该是话筒被放在一边的声音。时雨紧握着话筒,等待着。医院里很是安静,只有值班护士翻着病历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时雨更是能够感觉到话筒那一边的毫无动静。她开始心惊,额上渗出了细细的冷汗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这样的安静时,话筒那边传来了声响。是电话被接起的声音。不等对方开口,时雨小声道:「尧光?」

  话筒那里顿了顿,而后传来了时雨熟悉的声音:「时雨?」

  仅仅是这样普通而带有询问意味的一声,便让时雨觉得世界一下子明朗了不少。一直在体内不断累积着且汹涌澎湃的压力似是突然有了统一的道路,冲上了时雨的头,争先恐后地从时雨的两眼里涌出。当她听到抽噎声时,她才意识到,她在哭。

  她终于哭出来了。

  仅仅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就让她得到了宣泄。

  「时雨?时雨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尧光显然慌了。

  时雨不断地啜泣着,低低地一遍遍地叫着尧光的名字:「尧光、尧光、尧光……」现在的她不是在自言自语,现在的她的声音能够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在听,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能够听到自己在唤他。

  「时雨,你在哪?」尧光在电话另一端急急问道。

  啜泣的时雨努力地深呼吸几口,而后断断续续地说出她现在所在的医院及楼层。

  「等我,我现在就来。」从电话的那头,可以听到急急的脚步声。

  「嗯。」时雨应道。他要来了,他要来见她了。她马上、就不是一个人了。时雨放回电话,慢慢地往回走。这次她并没有坐在一长排座位的角落,而是坐在最靠外的位置。她也没有把两脚放在凳子上蜷起身子,而是正常的地坐着。

  亮起的手术灯依旧让她觉得烦躁,但是现在已经和刚才不一样了。她知道,他要来了。时雨拿下腕表,紧紧握住。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似乎很漫长,但又似乎很短。一切都很恍惚,她已经不太分得清她现在到底在看什么,不知道她看到的哪些是真实存在在她的周围的。但是她能确定,那个喘着气跑到自己面前抱住自己的人,不是幻觉。

  「尧光……」她紧紧抱住尧光,将自己的头倚在他的肩膀。他终于来了,他终于来了。

  尧光也紧紧拥着怀中的女子。远远地看去,她苍白的脸上那无神的表情显得那样的脆弱,独自一个人坐在这长长的走道上的侧影显得那样纤细单薄。不知是否是头顶上明亮的日光灯的缘故,还是因为她现在身上的黑色小礼服的缘故,她的皮肤显得特别的白皙剔透,甚至有些透明,如同即将消失一般。

  眼睛微微浮肿着,长长的睫毛因为泪水而纠结在一起,眼角还留着泪痕。瞳孔却散着,不知道她在看哪里,不知道映在她瞳孔中的多少东西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仿佛玻璃娃娃一般,脆弱而美丽着。

  那样的让自己心疼。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脸上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直到自己站在她的面前,她的面部表情才有了变化。扬起了嘴角,但不让人觉得她是在微笑。俯下身抱住了她,她似是在寻求着什么的贴紧了他,抱紧了他。

  尧光轻轻抚着时雨的背。她原本紧绷的全身渐渐松了下来。慢慢抬起了头,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些许生气。「怎么了?」尧光柔声问道。

  听到尧光的问题,她的唇突然颤了起来。无助地看向依旧亮着的手术灯,她突然开始道歉,一遍遍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松开原本抓紧尧光背部的双手,捂住了脸,模糊的声音从掌间传来,但能够清晰地辨别出她在说什么:「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对不起……」

  尧光用力扯开时雨的手,让时雨看着自己:「时雨,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吻着时雨的额头、眼角、面颊,让时雨慢慢冷静下来。

  看着尧光,时雨紧紧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尧光抱着她,安抚着她。泪水再一次从时雨的眼角涌出,不断地自脸颊滑下。时雨没有擦,只是任凭它们不断地滴落下来。过了一会,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述说,将她对父亲的请求,她对一泠做的事,以及就在几个小时前,在她们家发生的惨剧告诉了尧光。

  她说的很混乱,她的脑子也是一片混乱。这是她现在最最不愿意去回想的事情,但她还是逼迫自己想起那些东西,把这些告诉尧光。这是她的忏悔。她想要忏悔,想要赎罪,首先她逼迫着自己说出了自己的「罪」。

  尧光抱着时雨,默默地听着时雨的低诉。

  终于,时雨将堆积在自己心中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但是她并没有觉得轻松。勉强着自己再次面对了一次自己造成的「罪」,她只感到了更为沉重的罪恶感。她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男子。

  他会讨厌的我的。怎么办,他会讨厌我的。

  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他一定会讨厌我的,他会不要我的。我该怎么办。

  想要呆在他的身边,不想要和他分开,不想被他推开,不想他留下我一个人。

  求求你,不要讨厌我,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尧光慢慢捋开沾在时雨满是冷汗和泪水的脸颊上的发丝,深深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她一脸惧怕地看着自己,用眼神祈求着,两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服。

  再一次地抱住她,她纤细的身体显得那样单薄,仿佛一用力就会断裂一般。他用手压着她的后脑,让她倚在自己的肩膀上。在她的耳边,他用低沉而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没事的,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

  轻轻地,他吻住了时雨依旧在颤抖着的唇,含住了她少了些许血色的唇瓣。

  时雨将头倚靠在尧光的胸口。虽然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已多了几许血色,起码不再给人似是一个无生命的东西的感觉了。她的眼皮浮肿得很是厉害,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因为折腾了很久,她的眼睛下现出了淡淡的黑眼圈。整个人显得很是憔悴。现在已经超过凌晨两点了,她早已疲惫不堪,但是依旧撑着沉重的眼皮,看着仍亮着的手术灯。

  「任经炜不会有事的。」尧光揉了揉时雨的肩膀,「你先睡一会吧,手术结束了我会叫你起来的。」

  时雨执拗地摇了摇头,看着手术室的方向。她怎样才能安心睡去?不看到经炜出来,她是绝对无法休息的。就算是闭上眼,也是睡不安稳的。她必须等在这里,在这里祈祷着,等他出来,等他平安出来。

  看着时雨,尧光只能在心里深深叹口气。那天他回到家,却得知路笙临时不来了。那时候他就觉得奇怪,却未曾多想。就算那时候多想了又能怎样,即便多想了他也不知道路家和任家之间建立的关系。况且,就算他知道了他也无能为力。或者说,他还会松下一口气吧。毕竟,这样的话他就不需要被逼着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他不会想到,路笙,那样的还不能称之为女人的女子,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也是被逼到绝处了吧。

  终于,手术室上的灯熄了。意识已经迷离的时雨一下子惊过来,她站起身,还没站稳就向前冲去,脚却一歪。尧光赶快扶住她。时雨撑着尧光的手臂站起,再次向手术室走去。

  一直紧闭着的大门开了,数名护士和医生簇拥着一张洁白的病床走了出来。时雨几乎是扑了上去,被一旁的护士拉开。

  病床上,经炜面色铁青,大半张脸被呼吸面罩遮住。时雨捂住嘴,低沉的呜咽声隐隐传出。她整个人软了下来,滑落跌坐在地上。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尧光搂着她的腰撑起她,几乎是拖着她到了一旁的座椅上,让她坐下。一个医生向两人走来:「请问,你们是伤者的家属吗?」

  尧光看了时雨一眼,见她实在不是能够正常答话的状态,便走到医生的旁边:「她是伤者的妹妹。有什么话就告诉我好了,我会代为转达的。」

  亲眼验证了经炜的平安,时雨的意识立刻沉了下去。她知道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但是她却已经无法辨别他在说什么了。眼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什么都听不见。很快,她就沉沉睡去。

  当她的意识终于浮了上来时,她睁开了眼睛。眼睛很疼,有种睁不开的感觉。外面很亮,但因为是自然的阳光的关系,并没有刺眼的感觉。她微微动了一下,就觉得全身酸痛。

  「醒了?」

  柔和而熟悉的男声在她的耳边响起。抬眼,便能看到尧光的脸庞。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睛下面还出现了浅浅的眼袋。此时时雨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披着尧光的外套。虽然脑子里还是一团糟,但时雨立刻知道了这里是哪里。「经炜怎么样了?」她问道。

  「他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要撑过接下来的48小时才算过了危险期。」尧光笑了笑,安慰视线黯淡下来的时雨,「不用担心,肯定没事的。那个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跑到另外一边去了。」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时雨再次开始自责。

  「这不是谁的错。」尧光抱住了时雨,「你做的其实也没有错。你那时候也没有别的选择。挑出这个选择的人不是你,是你的父亲。他也只是为了你们家考虑。谁都没有错。或者说,谁都错了。所以你不要一个人这么自责。」

  时雨将头枕在尧光胸膛上,感受着尧光的体温,还有只有他才能够给她的安全感。

  尧光轻抚着时雨的背:「大家都只是作出了对自己最好的选择罢了。遗憾的是,最后产生的结局却太糟糕了。不过不是最糟糕的。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有责任的话,就尽可能地去补偿吧。」

  「补偿……?」时雨用有些疑惑的表情看着尧光。

  「嗯。想想你能做的。能够为现在躺在那里的任经炜做的事。」尧光看着时雨,温柔地笑着。

  时雨一下坐直了身子。「我要去找一泠。」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尧光问道。

  时雨咬住了下唇,而后道:「不管他在哪儿,我都要找到他。一泠是因为我的关系才会离开的,我要在经炜醒来前找到他。」时雨站了起来。

  「那我陪你。」尧光也站起身来,笑着道,「不许说什么' 不要' 之类的话。」

  尧光先带着时雨去了经炜所在的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时雨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经炜。经炜的两眼紧紧闭着,全身一动不动,就连眼珠都没有动一下。不知是否是因为苍白的房间以及苍白的床单的缘故,他的人也显得特别苍白。在他的周围放满了各种仪器,仪器上显示的数字跳动着。而他的身上也插了不少管子,遮住半张脸的呼吸面罩上不时凝出细小的水珠。

  时雨就站在外面,静静地看着明明就在不远处,却无法触碰的自己的哥哥。深褐色的眼瞳映出单调而压抑的病房,眼神闪烁着。

  她真的能够带回一泠吗?一泠明明把自己当做朋友,自己却这样厚颜无耻地伤害他,他会不会连见到自己都觉得厌恶?他大概,已经不想再看到自己了吧。

  但是、即便如此……

  「走吧。」

  她转过身,对着尧光轻声道。努力扬起的嘴角的样子更是让人怜惜。尧光将手环住她的肩膀,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

  两人先是去了先前一泠入住的饭店打听。因为他们并不是警察,也无法具体证明和一泠的关系,并没有得到什么有利的线索。虽然尧光提出要动用一些关系,却被时雨拒绝了。两人去了一泠就职的地方,也就是江流集团旗下的最豪华的游轮,流波!号。

  因为时雨的关系,两人立刻就见到了人事处的主任。为防生事端,时雨向人事处主任要来了船上所有船员的资料。在小小的会客中心,时雨和尧光两个人翻着大大的一叠资料夹。

  「找到了。」尧光抽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时雨。这是一泠当时登记的材料,里面有他的联系方式。尧光按着上面登记的手机号拨出,是关机状态。「关机了。」尧光道。

  「那就打他老家的电话。」时雨翻看着一泠留下来的一叠个人资料。

  「他既然躲起来,就应该不会让人那么容易找到啊。」尧光道。

  「他老家那儿一定有消息。」时雨的语气很是笃定,「虽然他把自己的手机关了,但是他其实还是想要经炜找到他的。他是真的爱着经炜的,而且他也没有办法真的逃得无影无踪。手机是能够找到他的最方便的方式。他关机算是断了和经炜的最直接的联系。如果就因为这样,经炜没有找他的话,那么说明经炜对他的感情也只有这些,他应该就会死心吧。但如果经炜能够根据他留下来的线索一条条地找上去而找到他的话,他就会回到经炜的身边。」笑了笑,时雨又补了一句,「我是这么认为的,根据我对他的了解。」

  「那么说,这次' 失踪' 也是他对经炜的考验了。」尧光总结道。

  「现在看来,算是吧。不过他一开始的失踪应该是真的想要逃开吧。只是又逃不到经炜真的找不到的地方,所以只能折中吧。而且虽然他是个很拘小节的人,但他其实没什么计划性,大概只是找了个能够住的地方住下了吧。薪水大部分都汇回了家,他身上也没有带多少钱,那就只能够住在熟人家里了。」时雨抽出一张纸,指出一串数字。

  尧光接过纸:「可有些工作也是提供住处的。」

  「一泠在潜意识里是想让经炜找到他的吧。所以他会选择方便的方法。」时雨道。

  「那如果他是真的想要从任经炜身边跑开呢?」尧光又问道。

  「经炜也能够把他找回来。经炜的占有欲很强,不可能轻易放他走的。一开始,经炜就是靠威胁一泠的家人逼一泠就范的。一泠是个很顾家的人,很怕家人为他担心。就算他逃了,也一定会和家人有联络,那样就能找到他。只是那样的话会麻烦很多。」时雨说道。现在的她除了看起来还有些苍白外,整个人已经大致恢复原来的样子。

  尧光拨出了一泠老家的号码,用的理由自然是老套的工作。很快,尧光就放下了电话。「你果然猜对了。他和他们家打过招呼了,说是寄住在他的高中同学家。很近,就在旁边的C市。」尧光递给时雨一张刚才记了些东西的纸条,「这是地址,下面是电话。」

  两人立刻出发,前往纸条上的地址。当两人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赶到那个地方时,却发现房里一个人都没有。时雨原本想等在门口,尧光强行把她拖到不远处的一个茶室。在那里,时雨也完全静不下心来,平均半个小时就打一个电话。尧光只是静静陪在时雨身边。

  在尧光的半劝半逼下,时雨勉强吃了点东西。到了晚上六点,时雨已经近乎机械地按着那串她早已记熟的数字。听筒那里传来她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冷漠的「嘟──嘟──」声,正当她以为会如同前面一般再次响起忙音时,电话那头却传来了陌生的男声:「喂。」

  时雨一下愣住了,在听到对方有些不耐烦声音后,她赶忙道:「你好,请问周一泠在吗?」

  「他还没回来。」对方如此答道。

  他果然住在那里。时雨的脸上立刻现出喜色:「那他大约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吧。」顿了顿,听筒那段的男人大概是看了下时间,「半个小时后就回来了。」

  「那我们能够先去府上拜访吗?」时雨又道,「我是一泠的朋友,我叫任时雨。」现在的时雨,已经能够正式使用这个名字了。

  「你知道我们这儿?」

  「我们就在附近。可以打扰吗?」时雨再次问道,「不好意思,提出那么突然的请求。」

  「没事,」听筒那头的男人爽朗地笑了一下。

  隔了近十个钟头,时雨再次站在那扇门前,按下了门铃。房门很快开了。门内站的是一个个字很高,看起来有些瘦,皮肤晒得黝黑的男人。

  时雨微笑着道:「你好,我是任时雨,这是夏尧光。」

  「我是吴承。进来吧。」吴承将两人引进房内。「有点乱,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阿泠每天还会整理一下。」吴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得出,这是一个很爽朗而有些大条的男人。他看了一下时间:「阿泠应该快回来了。他是六点下班。」

  「一泠在做什么工作?」时雨坐在客厅里摆着的小沙发上,打量着整个房间,随意问道。这是一个典型的适合单人住的房子。大小大约在六十平方米,厨房、浴室、阳台都有。因为地方离市中心有些距离,租金应该并不高。而房间里简单而缺乏整合性的随意摆设也体现出了屋主的个性。一眼看下来,是很典型的男人的房间。只是比一般的男人的房间整洁了不少。这应该是一泠整理的。

  「一泠在我叔叔的餐馆帮忙。那里原来的一个服务生因为怀孕所以告假了,正好阿泠说他没事干,他就过去帮忙。」吴承走到一边的厨房里,到处摸索着。应该是想要给两个人倒杯水吧。

  「你是一泠的高中同学吧。看起来你们两个感情很好啊。」时雨随意地聊着。

  「感情好,算吧。」翻了一个又一个柜子,原本整理得很有条理的厨房转眼间就有了些许狼籍的意味,吴承终于找到了一次性纸杯。他拿出两个,倒上了两杯水,拿了出来,递给两人。两人道了声谢接过。吴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我和他高中三年都是同一个班。高二时候是前后桌,高三时候我坐在他的斜后面。因为座位近,关系自然就好了。」

  「一泠高中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时雨问道。

  当一泠用吴承给他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不由感到有些奇怪。因为房间里面竟然传出了笑声,而且不止一人。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时雨立刻站了起来。「你终于回来了。」时雨笑着道。

  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两人,一泠的脸上满是惊讶。「你们两个……」

  「我来接你的。」时雨道,「我们回去吧。」

  一泠垂下了眼:「我不会回去的。让你们白跑了一趟,不好意思。」

  尧光坐在位子上,看着眼前明显动摇,却还在逞强的纤细男子。时雨走到一泠身边,用只有一泠能够听到的音量道:「经炜在等你。」

  一泠咬着下唇,睫毛颤着,将他内心的动摇展露得一览无余。

  时雨沉下声音:「求求你。他本来想要来找你的,但是他现在没办法过来,只能我来了。」

  一泠终于开口,即便压低了声音,还是有掩不住的颤音:「是因为联姻的事吗?」

  时雨的眼神一下黯淡了:「经炜现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一泠一下睁大了双眼,满脸不相信:「骗人!」他缓缓地吐出这两个字。

  「我没有骗你。」时雨的嘴角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她凝视着一泠的眼。

  一泠想要躲避时雨的视线,可是那深褐色的眼瞳却仿佛一直在自己眼前,无法逃开。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时雨一把抓住一泠的手臂,「如果就这样,你没有看到他的最后一面,你会后悔吗?」

  一泠看着凝视着他、满脸严肃的时雨,而后转过头对吴承道:「不好意思,和吴叔叔说一声,我明天没办法去帮忙了。」

  「我知道了,」吴承笑道,「你的东西我会帮你理好的。到时候记得把地址给我,我给你快递过去,不过当然是你付费啦。」

  「谢啦。」一泠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当三人赶回医院时,已经十点了。医院早已过了容许探访的时间,但是靠着尧光的关系,三人并没有被赶出来。一泠是小跑着到了经炜的病房门口。隔着厚厚的双层玻璃,一泠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色苍白、两颊凹陷、完全没有生气的躺在病床上的经炜。原本一直意气风发、锐意逼人的他现在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力。

  他的嘴唇颤动着,缓缓地说出一句话:「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低低的,缺少了平常的起伏。时雨知道,此时的一泠处于爆发的边缘。

  时雨站在一泠的身边,看着玻璃后的经炜,开始简短地叙述事情发生的经过。尧光虽然想要代替时雨开口,却被时雨用眼神制止。即便是现在,她依旧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她有责任告诉一泠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泠一直注视着经炜,一言不发地听着时雨讲着。

  「大致经过就是这样了。」说完,时雨观察着一泠的脸色。一泠紧绷着脸,却让人难以辨别他现在在想什么。她想说些什么,却是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消毒水的味道漫布在空气中。走廊上的灯亮得很是刺眼,雪白的墙壁,贴在墙上的单色瓷砖反射着冷冷的光。所有人走路都是轻声轻脚,没有奔跑声,更没有喧哗声。

  安静,而压抑。

  时雨觉得自己的胸口很闷,有种快要喘不上气的感觉。这时,尧光一把拉住时雨,在她耳边轻声道:「让他先静一静吧。」而后半拖着时雨出了重症监护室。

  时雨跟着尧光到了值班医生的办公室门口。「在这里等我一下。」尧光柔声道,让时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而后敲了敲门,开门走了进去。大约三分钟后,尧光走出办公室,对时雨道:「大夫说,现在还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而且今天中午的时候,他的神志还清醒了一次,虽然很快就又睡了过去。应该不会有事了。」

  「太好了。」时雨长长舒出一口气。经炜没事了,他没事了。

  时雨轻轻敲了敲门。一泠依旧保持着站在玻璃前看着经炜的姿势。听到敲门声,他动了一下,但并没有转头。

  时雨走到一泠旁,道:「大夫说,经炜已经没事了。而且他今天中午已经醒了一次了。」

  「嗯。」一泠轻轻地应了一声。

  时雨看了看一旁放着的椅子,轻轻扯了扯一泠的袖子:「一泠,坐吧。」一泠没有动。时雨又道:「他醒来的时候如果你在身边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这样伤也能好得快。但如果你就这样倒下了的话,他一着急说不定就恶化了。」

  一泠依旧看着经炜,而后转身,坐下。

  时雨在他身边坐下,从手上拎着的袋子里拿出一盒便当递给一泠。「你晚饭还没吃吧。还是吃点比较好。」

  「我吃不下。」一泠的声音有些沙哑。

  「吃不下也得吃。」时雨硬是把便当盒放在他的手上,打开盒盖,将筷子塞进他的右手。「要不然我就要喂你吃了。」

  一泠将筷子插进白饭里,夹起一小口饭,放进自己的嘴里,慢慢嚼着。自始至终,他所看的只有经炜。

  「吃完饭就去休息一下吧。」时雨又劝道。

  「我不想睡。」一泠淡淡道,「我想等他醒来。」

  听到一泠这么说,时雨放下了拿起的橙汁,从袋子里拿出一罐还带有温度的咖啡。她拉开环扣,将咖啡递给一泠。

  一泠接过咖啡,喝了一大口。

  时雨再次看了经炜一眼,默默起身。经炜醒来想看到的第一个人,不会是她。

  一泠在位置上坐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的走道灯早已熄灭。咖啡已经喝空,便当却只吃了那么一口。他吃不下,没有一点食欲。他也不想喝东西,但是他还是逼着自己喝下咖啡。以前明明那么讨厌熬夜,最晚睡也没有超出过两点。但是现在,就算有人逼着他睡觉他也绝不会睡。他也不看时间,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经炜惨白的脸。

  和他相识的不到四个月的点点滴滴慢慢涌进他的脑海。一开始他的自大,他的强势,他的霸道,他的蛮不讲理,再到后来他的温柔,他的无奈,他的孩子气。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最重要的回忆,他最重要的宝藏。而对于他,周一泠,任经炜是拥有最特别意义的人。

  即便时雨说他不会有事的,但是目睹着这样虚弱的他,一泠又怎样才能够相信时雨的话不是在安慰自己?不看到他睁开眼,不亲眼确定他的安然,他又如何能够放下心来。

  外面的窗户透进来了些许光亮。天已经亮了不少。

  一泠起身,慢慢走上前。明明能够如此清楚地看见,他却无法到经炜的身边。厚厚的玻璃,隔开了两层空气,让他伸出的手只能贴在冰冷的玻璃面上,却触碰不到他。一泠敲着玻璃,唤着恋人的名字。他不知道经炜能否听到他的声音。即便传不进他的耳朵里也好,他还是想要叫他。他多么希望经炜能够睁开眼,应他一声。

  「经炜……经炜……你快点睁开眼睛吧……」一泠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无力。一从喉中发出,就立刻散在空气里。

  泪水,缓缓地从他的眼眶低落。他已经多久没有哭过了?他不记得了。因为长得缺乏男子气概,个性温吞而没什么血气,他一直很介意让人看到自己懦弱的一面。就算再难过,再痛苦,他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哭泣过了。

  泪水滑进他的嘴里,很咸,很苦,很疼。

  大概是因为先前咬住下唇的时候咬破的吧,碰到带有盐分的泪,一阵阵地疼。

  他一遍遍地在心里叫着经炜的名字,却不敢发出声音。他知道,他如果忍不住发出声音,他一定会大哭出来。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朦胧中,他仿佛看见经炜的人动了一下,眼睛也睁开了。原来哭还能够带给自己这样的好处啊。他笑了,任凭泪更加汹涌地涌出。如果这样能够看到经炜正注视着他,那他宁可一直哭下去。

  啊,他皱了一下眉头。他在说什么?是……在叫自己吗?

  一泠笑着,同时哭着,整张脸都快扭在了一起。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一泠匆匆抹了把脸,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再次看向经炜,一下睁大了眼──经炜正侧着头看着自己。

  他醒了。

  时雨和尧光就近住进了一家旅馆。在早上七点不到的时候,两人被尧光的手机铃声吵醒。有些低血压的尧光心情很不好地伸出手,摸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下了通话键。听了一会,他一下坐了起来。「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挂上电话,他摇醒了还迷迷糊糊的时雨:「时雨,经炜醒了。」

  原本还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的时雨在听到最后四个字一下睁开了眼。她立刻走下床,开始换衣服。

  十分钟后,两人就洗漱好,快步走出了旅馆。七点二十时,两人到了重症监护室的门口。走进去,里面却是空的。

  「任先生被送去检查了。」一旁的护士好心道。

  两人就坐在房间门口的椅子上,焦急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分针已经绕了一圈半。尧光问经过的一个护士,得到的消息却是:任经炜被送到了单人病房。

  到咨询处问来房间号码,两人又急急到了单人病房。打开门,正好看见坐在病床边的一泠正在喂已经坐起身的经炜吃些流状物的情景。

  「哥……」时雨一下送了一口气,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在经炜的床边。尧光也坐了下来。「哥,你真是吓死我了。」时雨扯了扯嘴角。看到经炜再次看着自己,她觉得自己的鼻子很酸,眼眶很热。

  看到时雨的眼眶一下红了,经炜有些无奈道:「没什么,医生说我一个月以后就能出院了。不过幸亏是餐刀,如果是菜刀的话就不一定了。」

  「你还知道开玩笑。」时雨作势一拳要砸在经炜的胸口,在碰到前赶忙收手。虽然现在经炜能够和她这样说笑,但是她深知现在的经炜的身体经受不了一点点的冲击。

  「谢谢你帮我把一泠找回来。」经炜笑着向时雨道谢。

  时雨一下低下头,细声道:「你这样说我会更加内疚的。」

  经炜想要伸手安慰时雨,但是手上还插着点滴,让他不敢随意抬起来。他努力探出手,想要拉住时雨的手,却不想牵扯到了伤口,让他的脸一下揪在一起。虽然麻醉的效力没有完全退去,还是很疼。时雨赶快握住经炜的手。经炜微笑着道:「没事了。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会算计你哥了,还真是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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