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初春，赶快连接校内监视器，全部！」

　　本来早已结束工作的风纪委员第一七七支部，灯光大亮的办公室内此刻坐满了人。除了一众依文家的住客以外，连白井黑子的室友御坂美琴也在场。而身为这间办公室主人的黑子，正站在一张办公桌前，对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发出指令。

　　「好。」

　　这实际上已经是黑子的第二次要求，在黑子陈述完事态严重性后，本来坚持不可滥用权力的初春饰利做出妥协。十根手指以惊人的速度操作键盘，不停出现的监控画面填满摆在桌上的几个显示设备。

　　作为黑子的搭档，能力评定只有ＬＥＶＥＬ　ＯＮＥ的初春饰利，拥有惊人地骇客才能正是其在风纪委员中受到重视的原因。

　　虽然同为机械生命的茶茶丸也许于电脑沟通上会更方便，但能力开发部的网络系统拥有超强的安全防范，万一被发现只会造成无谓的麻烦。所以黑子才强烈要求调取监控图像的任务交由初春负责。在空间移动能力的帮助下，这一过程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

　　茶茶丸也并非无事可做，将体内记忆体中存储的莱维图像传入电脑，同时利用远超常人的视觉器官快速浏览监控画面。要不光那满屏幕的像素就足以令在场的少女们头晕目眩。

　　「茶茶丸，发现了吗？」

　　实际上，如果发现莱维的踪影，茶茶丸必定会第一时间报告。明白这一点的凛，仍忍不住追问。

　　「找不到啊，我已经做了图像比对筛选，完全没有发现。」

　　回答凛的，是转过身来的初春。

　　「初春，检查有哪些监控设备损坏，重点放在ＳＴＲＡＮＧＥ附近区域！」比起对能力开发部不太了解的凛她们，黑子稍作思考就想到了方法。

　　「好的。没有正常工作的监控……一百三十七个！维护人员偷懒了！」

　　每天都在支部努力工作的初春，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抱怨起能力开发部日常维护的工作人员。

　　「看一下分部地点，查查哪些会造成死角！」

　　在紧急时刻，黑子全然没有了平日的胡闹性格，展现出意外可靠的一面。

　　「明白。监控死角有十二个，范围最大的在第九学区，ＳＴＲＡＮＧＥ！这个区域的设备全都在最近两小时内被破坏！」

　　初春伸出手，指向屏幕上属于ＳＴＲＡＮＧＥ的中心地带。

　　「果然……还好浪费的时间不多。那么，立刻出发？」

　　黑子扭头看向站在身边的凛，从语气中听出，她显然是要一同前往。

　　「ＯＫ，茶茶丸作战装备都不在，留下这位擅长电脑的小妹妹就负责支援。至于你们两个……反正我让你们留下也不会听吧。走吧！」

　　不说黑子，连不顾黑子劝阻，坚持跟来的御坂美琴也站起身来。现在可不是客气的时候，一位ＬＥＶＥＬ　ＦＯＵＲ和一位ＬＥＶＥＬ　ＦＩＶＥ，正是很好的助力。瞬间做出决定的凛，打开了风纪委员一七七支部的大门。

　　　　　＊＊＊　　　　＊＊＊　　　　＊＊＊　　　　＊＊＊

　　混合着爆炸和禽类鸣叫的响声，位处能力开发部第九学区的ＳＴＲＡＮＧＥ中心地带，一间废弃仓库前的装卸用广场，早已不复平坦。

　　坚实的地面硬生生被轰去表面的覆盖，暴露出坑坑洼洼的泥土。只要看看在半空不断甩出符咒的灵梦，和莱维身前挥霍着宝具的吉尔伽美什，就能了解眼前的惨状原因。

　　「英雄王，你的宝库也快空了吧？」

　　伸手将迎面飞来的一把长剑接住，手腕一扭，劈开随后袭来的权杖。竟然连祭祀的工具都当作武器，虽说在吉尔伽美什手里等同炸弹，也不禁让莱维苦笑着摇头。

　　「杂种，继续挣扎吧！本王玩腻了就赐予你死亡！」

　　不知是天生的狂妄还是有什么特殊用意，吉尔伽美什继续召唤出新一轮的宝具。全然不顾那些被遗忘了真名，只能依靠内存魔力绽放最后光芒的宝具，早已失去作用。

　　自从成功消除了怪鸟的魔法射线，莱维大致掌握了幻想杀手的能力。现在凡是接近身体的宝具，都能通过幻想杀手消除其内蕴含的狂暴魔力，使之变为一把平凡的兵器。

　　原本莱维处于下风的惊险战斗，渐渐变成枯燥的互相牵制。

　　虽然高居王位，享受神力以至缺乏锻炼的吉尔伽美什无论速度力量都不如时常接受依文「特训」的莱维。但莱维想要快速解决战斗，却也难以办到。英雄王宝库近乎无限的宝具，形成一面坚实的盾牌，一旦想要接近，必将遭到疯狂的围攻。

　　射出的子弹往往半途撞上突然冒出来的盾牌。莱维不断消耗着力量，而吉尔伽美什仅仅依靠召唤的宝具，不用顾忌魔力的战斗方式隐隐立于不败之地。

　　轰的一声，在亮银色的塔盾上炸响。是莱维看准机会，把积蓄的能量一次放出。

　　连续的瞬移迷惑对手，然后射出招牌的电磁枪。炮弹般的威力击穿盾牌，连金甲也被炸碎，露出血肉模糊的肢体。

　　「该死的杂种！」

　　吉尔伽美什不顾受伤的右臂，召唤出十几把宝具袭向莱维。

　　由于连续的瞬移和电磁枪攻击，体内魔力瞬间消耗过大的莱维，动作也暂时变得迟缓。精神力调动已经赶不上身体，急忙向侧面跃起。却还是没能躲过十几把宝具爆炸形成的冲击波。整个人被吹飞，重重撞在废墟中突起的土丘上。

　　「咳、咳……」

　　莱维从变成土坑的地上站起。远远看到同样和怪鸟陷入僵持的灵梦，他站在灰尘当中，思索着夺取胜利的方法。

　　吉尔伽美什没有趁势追击。右臂的伤势远比他表现出来的严重。骨头完全碎裂，几乎只靠仅存的皮肉连接两部分的肢体。不过这对英灵来说算不上什么，只要稍微耗费时间和魔力，就能够修复。以吉尔伽美什的庞大魔力储量，也确实是「稍微」而已。

　　从灵梦身上抽回注意力的莱维，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吉尔伽美什的手臂已经愈合，连被炸碎的铠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没时间感叹错失的良机，同样恢复过来的莱维开启瞬移，消失在土坑中。

　　飞翔在天际的红白巫女，不断撒出凝聚灵力的符咒。比起莱维的交战，灵梦的形势更让人觉得无奈。

　　避开符咒，再次向自己冲来的怪鸟，不单动作灵敏难以命中。即使依靠战术将之逼向预定方向并成功击中，也很难造成有效的伤害。

　　虽说在现世灵力不足，但能够挡下「梦想封印」的坚实身体又怎么会被小小的符咒击垮。

　　每当想要积蓄灵力使出大威力的术法，却总被怪鸟风一般的速度和铁一般的利爪打断。看上去展开足有灵梦身体般大小的利爪，实在让她毫无办法。

　　「好讨厌！什么鬼东西啊！」

　　灵梦平时难得张开的小嘴也开始以言语宣泄郁闷的心情。身为英灵，本应保护魔术师，在魔术师的帮助下战胜对手。而现在自己的情况，竟然像是成为莱维的负累。

　　虽说他并非魔术师，自己也并非他的英灵。但还有更多的理由促使灵梦在内心埋怨自己的无能。

　　「哇！」

　　战斗中分神无疑是重大失误，等灵梦反应过来怪鸟的巨爪已经近在咫尺。根本来不及闪避，勉强侧身的灵梦右手仍被击中。划破的衣袖与脱手的御币合着鲜血飞散在空中，细小的手臂虽然还在身上，不过，从外表就能看出再也起不了作用。

　　「灵梦！」

　　「我没事，管好你自己那边！」

　　剧烈的疼痛让白皙的额头上涌出汗珠，好强的灵梦紧咬着嘴唇不让软弱的声音从嘴里发出。回绝了莱维的关心，痛苦下变得清醒的小脑袋，快速地转动。

　　从伤口处侵入的魔力，灵梦能感觉到不同于这个世界的气息。时常与依文对战，她自信对这个世界的魔力已经有了一定了解。

　　眼前的生物拥有与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波动。更汹涌更猛烈，深入体内透出一股阴冷。但这种气息对灵梦来说并不陌生。

　　妖气！虽说不完全相同，眼前这只怪鸟和灵梦以往时常面对的妖兽与鬼怪，有着许多相似。

　　意识到这一点，灵梦眼中一亮。如果是妖兽或鬼怪，身为巫女的她，即使在不适合发挥的坏境，仍有能够应对的办法。

　　「虽然你可能听不懂，但还是感谢你给我的伤口。」

　　再次跃上半空，以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灵活动作闪避攻击的灵梦，嘴角上翘，脸上泛起美丽的微笑。

　　左手伸出，一张比之前所用都大、土黄色的符咒渐渐显现。金色的光芒隐隐从灵梦手中的符咒透出，虽然微弱，却无法忽视。

　　感觉到仿佛天敌一般的气息，怪鸟的进攻突然中断。停滞在半空，双眼仿佛人类般疑惑地注视着灵梦与越发明亮的金色光芒。

　　　　　　　　　　　　　　　（五十八）

　　符咒的金光胀大，逐渐包裹了灵梦的身体。

　　怪鸟本能感觉了巨大的压力，为了驱散这份恐惧，疯狂地攻向灵梦。

　　可惜身躯过于庞大，即使速度不亚于对手，光是转身挥爪的动作就给予灵梦足够的反应时间。面对一心闪避放弃进攻的灵梦，怪鸟的猛攻也仅仅带起片片布屑，区区皮外伤，还不足以扰乱灵梦的步调。

　　快一点！再快一点！

　　感受到左手符咒里越来越充足的灵力，小巫女心里仍然不断催促着自己。

　　并不是只有自己的战场。莱维暂时还没受到伤害，可对手是仿佛拥有无尽魔力的英灵。一直生活在幻想乡的她不了解现世的历史，无论金色的王者所拥有何等辉煌的过去，但仅凭那股魔力灵梦就能够判断出莱维看似轻松下隐藏的危机。

　　快了！快了！

　　迎面吹来的劲风又带走一片裙摆，颗颗血珠从小腿渗出。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既然来到这里，既然成为英灵，既然参加了这场战争。那么，至少要将责任完成。

　　博丽巫女的词典中没有半途而废这个词，快到极限的灵梦抛开一切杂念，专心驱动体内的力量。

　　包裹在灵梦身体周围的金光在达到刺目生疼的瞬间骤然收缩。像是从内部被拉扯的气球，表面呈现出无数凹陷。金光顺着凹陷汇聚成一道道水流，涌向灵梦左手握着的符咒。

　　怪鸟抓住灵梦因灵力流动而停滞的一瞬，抓击落空后，空中翻转同时用巨大的翅膀将灵梦拍向地面。

　　从空中狠狠撞下，喷出一口鲜血，全身被挤压的疼痛毫不在意。灵梦被染红的嘴角翘起美丽的弧度。

　　「神技……」

　　闭上双眼，灵梦从废墟中站起，依靠吹拂在肌肤上的劲风感知对手的接近。

　　符咒的光芒将她照亮，宛若降临人间的圣女，在宁静中等待。

　　将握着符咒的左手高高举起，几乎能够闻到怪鸟铁喙上的腥臭，灵梦把符咒狠狠按在地上。

　　「八方鬼缚阵！」

　　八角形突然以灵梦为中心在地上扩散，一股饱含灵力的金光喷涌而出！金光裹挟着烟尘，将灵梦与怪鸟一同笼罩。

　　尖厉的鸣叫从法阵中传出，灵梦面前的对手，保持着冲向她的姿势，仿佛全身被庞大的灵力束缚，拼尽全力也无法挣脱分毫。

　　「回去吧，一切我都明白了，请放心。」

　　同时被灵力包裹的一瞬间，灵梦好像听懂了怪鸟的悲鸣。睁开紧闭的双眼，再也看不到丝毫的敌意。

　　「我会叫醒她，再见。」

　　扭动小脑袋望向仍然蜷缩在乱石堆中的尤娜，灵梦轻柔地与对手做出约定。

　　可能听懂了灵梦的话，怪鸟放弃了挣扎，低声发出不舍的鸣叫。慢慢地，身影变淡，渐渐地，身影消失，与突然出现时一样，突然消失在空气之中。

　　「果然有点勉强……好累……」

　　金色光柱变得稀薄、透明，灵梦站在阵中，收回左手看着符咒燃尽的青烟。

　　彭的一声，仰面倒在尘土飞扬地地上。

　　　　　＊＊＊　　　　＊＊＊　　　　＊＊＊　　　　＊＊＊

　　「伊芙？」

　　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在深夜街道上赶路的众人，排在最前的伊芙突然停下，紧随其后的凛反应速度赶不上她，差点发生追尾事故。

　　「那边，有英灵在战斗。」

　　伊芙没有转身，抬起手指着斜前方的远处。

　　「嗯，没错。」

　　由于职阶分类的关系，夏娜不具备伊芙那般敏锐的感知能力。不过站定后细心探查后，也发现了远处持续传来的魔力波动。

　　「那个方向，从地图上看，应该是ＳＴＲＡＮＧＥ外围的一个空地。」黑子取出手机，对照屏幕上初春输入的导航数据说道。

　　「那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赶快去啊！」

　　不了解事态的御坂美琴，大概是出于长久以来对莱维的信心，从她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焦急，反而像是赶着看演唱会，生怕迟到的少女一般。

　　「伊芙，是莱维吗？」

　　凛没有理会美琴，走到伊芙身旁。

　　「两个英灵，一个ＭＡＳＴＥＲ，其中一个有点熟悉，不是莱维和灵梦。」

　　回答完后，想要进一步确认的伊芙，轻盈地跳起，依靠墙壁上突起的窗台，几个起落就到达了建筑物的顶端。

　　一旁的夏娜也不甘落后，紧跟着同样跃上楼顶。

　　「他们……是人类吗？」

　　看不出丝毫使用超能力的迹象，抬起头注视着不符合自己常识的这一幕，美琴睁大眼睛。

　　「本质上来说，应该算吧。白井同学，能调取那个位置的监控影像吗？」

　　「不行，已经全部被破坏了。」

　　黑子早就和留守支部的搭档联络过，凛能想到的，身为风纪委员的她当然不会忽略。

　　啪嗒，伊芙和夏娜几乎同时落地，但众人只听到一声脚步声，虽然有职阶区分，夏娜仍然像是比赛输掉的小女孩一样瞪着身边的伊芙。

　　「伊芙，找到莱维了？」

　　「没有，不过其中一个英灵的魔力波动，和ＬＡＮＣＥＲ有点像，但无法确认。」

　　对凛摇了摇头，伊芙也显得十分疑惑。自己的感觉从来不会出错，可能是ＬＡＮＣＥＲ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她暗暗想着。

　　「现在该怎么办？避开他们继续搜索吗？」

　　出于风纪委员的职责，本来一切私自使用武力的行为都应予以制止。但黑子明白此刻寻找莱维更为重要，她以「不是管辖区域」这个理由安慰自己。

　　「不，反正顺路，去看看也好。都是圣杯战争的参与者，又『凑巧』在这么近的地方，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途中如果伊芙感觉到莱维的气息，我们再避开好了。」

　　嘴上是这么说，但凛可不认为前方的战斗只是巧合。恐怕其中一方同样发现了ＳＴＲＡＮＧＥ的异常，那么另一方毫无疑问应该是潜藏在ＳＴＲＡＮＧＥ的家伙。应该多少和莱维的行踪有着一些关联。

　　继续赶路的魔术师少女，不知不觉中已经忘记了参加圣杯战争的初衷。脑中塞满了关于莱维的一切，夺取圣杯，为家族正名之类的愿望此刻显得愈发模糊。

　　路程不算很近，但在场众人各有特殊能力，还是很快接近了战场。越靠近ＳＴＲＡＮＧＥ，路灯越是昏暗，甚至许多损坏的也没有人来维修。漆黑潮湿的环境为少女们的内心蒙上一层黑纱。

　　「快到了，小心。」

　　跑在最前面的伊芙提醒道。随着她话音落下，连众人中听力最差的凛也能够隐约听到前方传来的声音。金属交击的清脆混杂着偶尔的闷响，黑子和凛内心的紧张度再次被提高。

　　转过一个拐角，面前是一片建筑物包围的空地。看起来应该是作为停车场而预留的空地，不复原有的平整。失去柏油覆盖，尘土肆意飞扬，根本看不清场内的状况。

　　就在这时，一件细小的物体带着尖厉的鸣叫划破烟尘直冲刚刚站定的众人。

　　「小心！」

　　伊芙左手变化成刀状，弹开来袭的碎石。紧接着，脑后的金发飘起，瞬间伸长，像一张巨网挡在身后众人的面前，昏暗的月光下反射着幽幽的金属光泽。

　　不时飞来的碎石都被长发拦下，从未目睹过伊芙能力的黑子与美琴，呆呆地看着这超出她们常识范围的一幕。

　　砰的一声巨响在伊芙身前炸起。凛才刚感觉到一股扑面的强风，回过神来发现本来在自己身后的夏娜已经站在了伊芙身前。娇小的双手紧握大太刀，修长的黑发被强风吹起。在她的对面，站着一位手持长枪，摆出防御姿势的男人。

　　「ＬＡＮＣＥＲ？」

　　听起来像是疑问，但从伊芙的表情上看除了对面前男人的样子有点吃惊外，早就肯定了他的身份。

　　「几位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如果可以的话请就这么离开。」

　　「你确定？」

　　伊芙拦住准备冲向ＬＡＮＣＥＲ的夏娜，凝视着ＬＡＮＣＥＲ被蓝光包裹，身穿狰狞银铠的伟岸身姿。透过这份给予他人震慑的形象，她却感觉到了对方隐藏的无奈。

　　「啊！」

　　几人还在疑惑地猜测着伊芙与ＬＡＮＣＥＲ话里的意思，不远处的墙角，一声惊叫打破了平静。

　　「你是……老师的女儿？」

　　听起来莫名其妙的发言惹得本已放下刀的夏娜像被惊扰的猫咪般发怒。挥舞着长刀，拼命想要挣脱伊芙抓着她的手。

　　「放开我！让我教训那个该死的小鬼！我要让他知道……」

　　话音未落，伊芙突然放开了按在夏娜肩膀上的手，骤然失去阻力的身体，踉跄的两下。转过头才发现伊芙变成盾牌的右手，为ＬＡＮＣＥＲ挡下了劈头砍下的一把巨刃。

　　「ＲＩＤＥＲ？」

　　招牌式的巨大刀刃实在太过明显，仅仅听过莱维的描述就猜出对方的身份。

　　纯粹是出于本能为陌生，甚至应该是敌对的英灵挡下致命一击。而且发出攻击的，反而是已经签订同盟协议的友方。

　　已经实现愿望的少女，对于圣杯的归属并不在意。此刻的行为，只能说是下意识守护弱者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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