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为了躲避日照和人群，几个年轻人聚坐在小教堂的廊下，口音浓厚的俄语表明他们几人都是地道的当地人。和远处林立的庄严肃穆金色圆顶建筑般，看上去不过是几个小镇内随处可见游手好闲的普通人，他们用终端玩着对战游戏，身上的都穿着名牌衣装，一般人很难察觉他们身上不寻常的野性。

他们接到了组织上层命令，在据点戒严。被一再告诫必须紧绷每一条神经，否则出了任何差错，组织会毫不可惜地处理掉他们。光天白日，却从心中开始发寒，不止是害怕组织的处罚，更是因为他们被猛兽盯上了。

穿着廉价兜帽上衣的男子踩着滑板，动作利落好看地从对面的银行门前的阶级上跳下来，那看不清脸面的人身材像张拉满的弓，着地后矮身缓冲，又用结实的脚踩地有力地一蹬继续向前滑行，看速度很快就会悠闲地从他们眼前经过。

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互相嘲笑着对方宛如惊弓之鸟，看见什么都紧张兮兮，快成神经病似的。

踩着滑板的年轻人压下后脚跟，漂亮地跳了花式，在他们面前原地转了一圈停了下来。

年轻人衣帽下的橘发一如三月的阳光，暖橙色的发丝每一根都散发着活力。他扯着衣领，露出覆盖着薄薄肌肉的胸肌——以及锁骨上面的火焰纹身。

年轻人有点得意地浅笑着，大惊失色的几人仿佛看见野兽对他们张开了血盘大口。

枪摸了出来，枪法虽业余也算中上精准，但消声枪只打起了地上灰尘，连那人的衣角没擦着，橘发年轻人身手灵活，配合远处建筑上射出的狙击弹，将几人一个不落，全部击倒。

结果狙击弹只起到了阻吓和掩护的作用，几个持械的帮会人就这样被手无寸铁的他收拾干净。

他若无其事地靠在墙壁上，看着从建筑阴影中悠然走出的温和青年。

“十束哥，我先进去看翔平[打扫]干净了没，你再等会儿。”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动作，年轻人依旧呼吸平稳对来人说道，听见那声音便觉得他可靠。

“八田酱比起一年半前真是越来越沉得住性子了啊……”十束毫不吝啬地赞赏他，那眼神就像看见弟弟长大了般高兴又自豪。

八田被十束打趣般的话和那样的眼神杀到，深呼吸一下，提醒自己任务中，有不满回去再发泄。

尽管八田这样小心翼翼，十束还是那个没什么紧张感的样子，其实他心中自有分寸，他很少有站在主战场的机会，但此时此刻安全还是危险，他没怎么放在心上，一一去计较他就不会跟着那两前辈满天下地乱来了。

安心吧，八田酱。

他这样说道，跟着八田的脚步走进相较室外阴暗的建筑内，这次战火烧得特别旺，代替偷懒的king，主力是那个人啊。

莫斯科五月柔和的西北风清冽透明，扫过城市中各处的尚带着雨滴的苍翠植物，来到一身英乔礼服的男士身边。和男士擦身而过的碧眼美人羞红脸回头看他，遐想着成为他袖口上那颗鸢尾花银扣。他抬头看一眼藤萝花纹的铁招牌，推开茶馆的门。

铃铛清脆地响起，悠然踏着茶馆内的人投放在他身上的目光，优雅的男士坐在早候在茶馆中的中年男人对面，用整理洁白衣袖的功夫点了一杯红茶。

商人满脸油光笑得亲和，目光却是精明狡诈，他礼貌地和男士客套。

“先生。”

“我迟到了？”男士摘下手套撩一下墨蓝的鬓发，刺穿灵魂般的紫蓝色的眼锁在对方身上。

商人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哪有的事，是我早到了。”

“阁下果然是做买卖的人，先让我欠下一笔呢，那我家主人想从你手上拿下码头那边的所有权恐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男士似笑非笑，但手指有点焦虑地在桌面敲击了起来。

看对方不再迎刃有余，商人摒去了刚才畏惧他的错觉，敛起眉目，苦笑着说，“先生是好人，我也不瞒你说，码头那边一直不太安定，[下面]世界的人老是参和进来打扰我们普通人家的生意……”

商人详详细细地说了他的生意是怎么被帮会的人破坏，虽手握货运中枢，却别说从中取利，几乎是被欺压到谨能解决温饱的程度。

男士因为商人的说话脸露忧色，“可是我家主人听见的不是这样的。”

商人看他已经被吓得自动吐话，便按兵不动，等着下文。

“我家主人可是听说……那儿本是您从别人那儿接手过来的盘口，以盈利百分比分持来交易……”

商人脸上的笑意一僵，茶馆内有点热闹的笑语离他耳边远去。

男士继续语气忧愁困扰地说着，

“还有阁下便是那帮会的首领……这些事实。”

商人下身肌肉紧绷，瞬间暴起，男士拿起红茶抿了一口，重新戴上手套的手从外衣内袋抽出崭新的纸币。

男士站起身来，好整以暇地弹直衣衫，和侍应生擦肩而过的时候，将零散的小费放在他的托盘上。

侍应生看着托盘抬头想道谢，男士却压了压礼帽，没让他看见容貌。

男士踱步推开茶馆的门，听见身后一阵惊恐喧哗便回过头去看了一下。

眼神呆滞的商人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袖口中的银色手枪滑落在地砖上，敲出沉重的声响，脖子喷溅出鲜血，不消片刻便将桌布染红，隔壁桌前的人都惊叫着站起远离，却还是被溅上了几滴赤红。

侍应生愣住了一会儿才大声呼喊同事打紧急电话。

男士被夺门而出的人们一起带离茶馆，他和大多数人一样一脸费解地离开，慢慢走远。

看见停在路边眼熟的跑车男士停了下来，靠在车身上的赤发男人舒展着狂野结实的修长身体，笑得张扬嚣张。男士和远远避开的人们不一样，悠然走近他。

优雅的绅士弹了一下手中边缘有点泛红的纸币，凑到赤发男人嘴里叼着的烟头上，红光明灭几下，让不久前作为凶器的纸币缓缓燃烧起来。

赤发男人有双兽类般的耀金眼眸，其中的危险都让眼前温文的男士独享，他对耳机中的询问，慵懒低沉地吐出了一句，“Burn them all……”

简单地决定一场轰动的灾祸，赤发男人挑挑眉，看着自己的爱人雪白的手探进怀里。

男士从他立领黑色外衣里摸出香烟用纸币点燃，吐出烟圈笑得比他更不可一世，“睡醒了吗？Suoh ……Mikoto”

其中意味深长的停顿，像猫抓一般，撩拨着某人。那个不爱讲道理也不爱忍耐的男人长臂一揽，将和他身材相仿的清冷男士拉进怀中锁禁。

两人下身顿时紧贴得燃起滚烫的温度，周防弯起嘴角，“今天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当然不能睡过了。Munakata……Reisi……”

偶尔热衷于将对方的名字含在口中用爱意温暖成暧昧的温度，舌头翻动将声音灌入对方耳中，宣示着主权所有。

面对周防毫不手软地还击，宗像抿紧了薄唇，绝不会承认自己腰有点软。周防玩腻了在大街上调情，将自己的人拖进车内，一踏油门，扬长而去。

莫斯科河清澈的流水，荡漾出几层水色，望不见边际的码头边，货运络绎不绝，草薙站在集装箱上，让带着水汽的风将嘴上叼着的烟烧得更快。

他摸一下头发，听见自家大将的指示后，笑了出来。能将那个做人口买卖的人渣老窝烧得渣都剩下来，自然是大快人心的事。

终于能让方舟吠舞罗停靠在雪国领土内，昭示赤色权力重新君临此地。

一半白手兴家，一半收复失地。迎着风飞扬旗帜赤族的家徽——血火上咆哮的雄狮，傲然注视着这片天地。

将宗像一路扯着带回那个住所，周防的急躁让宗像有点费解。当他被压在门板上时，嘴唇便被某人迫不及待地粗鲁擒获。

宗像捧着周防的脸颊轻轻推远，金色阳光透过落地窗撒了一地，刚好温暖了赤脚踏着地板。

“急什么？”

他认识周防现在的表情，那不满地绷紧了脸颊，轻轻蹙起的眉头，紧紧搂抱着自己的双手，这是他耍性子的模样。

“为什么不和草薙他们合作？”

周防最后这次自己没动手，打的就是这注意。一年多来，宗像虽在自己身边出生入死，但却始终没融入吠舞罗，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让周防不安。

是的，不安，他老实承认。

而且这就算他不说，宗像也懂。

宗像轻声笑着，踮起脚尖在男人额头上印上一吻，“你说的，吠舞罗是你的财产。”

是你一个人的东西。

而你是我的。

这个名为宗像礼司的漩涡，他真的不准备跳出去了。周防将自己的埋在对方肩头时这样想，趁对方不备，双手穿过腋下将他整个人扛起。

仿佛只几步便到了房间的床上，周防急着将自己和对方宽衣解带的时候，被扔到床上的人翻身时抽出了身下压着的图纸。

“这什么？”宗像眯着眼细看，然后表情变得惊讶。

“如你所见。”周防抽掉了宗像腰间的皮带，脸上是满足和宠溺的笑意，“送你的……”

收起狂放不羁的神情，成熟坚定的目光告诉宗像，他是认真的。

跨跪在宗像身上的男人耐心地等待他回过神来，被突然扯下去时，缠绵热烈的吻让他瞬间亢奋起来。

知道自己让爱人感动了的男人心满意足地微笑着，一边不容推拒一边温柔地压下身体，和爱人在床上尽情厮磨。

29.

健康麦色皮肤冒出晶莹的汗水，窗外暮色蔓延至周防臂弯上，将挽着的小腿染上惑人的绯色，他欣赏着身下弧线优美，力量和美感堆砌起来的性感男人。

暗色床单上，他的爱人带着蛊惑的笑容将他的心神牢牢吸引，汗水汇成细细涓流滑下腹肌，让两人交接的部位更加濡湿。

忘情地进犯他私人专属的领地，爱人喘息之间融融细语。

…周、周防……

周防满心柔软地凝视呼唤他的爱人，用手指扣紧了宗像因为受到强烈刺激而勾起床单的脚趾，细心地摩挲每一个指节，轻轻戳弄修剪整齐的指甲边缝。

敏感的身体颤抖了起来，看似开始溃不成军的宗像挣脱被掌控的腿脚，主动勾着周防有力的腰身。

散落枕边的图纸上是周防设想为他而改的家徽，承载着厚重历史的家族象征，将权力和威望汇聚于一身的血火中浴火踏血的雄狮。如此重要的事物，不可动摇的家族根基般的事物，周防却为了宗像在咆哮的雄狮添上单翼……

给你自由的翅膀，让你自己去选择，禁锢中释放，让灵魂随着这个家徽刻在咏叹桥上得到永生，无论悲欢苦厄，只为你振翅飞翔。

宗像不在乎那是不是至高无上的荣宠，他只知道他认定的男人——周防尊给了宗像礼司不止一生的许诺，这会是一个百代流传印记，一如血液般融入躯体，未来很多人的灵魂上都被镌刻上印痕，为他们铭记。

宗像那骄傲又迷人的眼睛透着喜悦，挑逗着周防更加快地挺动下身，肩部弧线为他而伏折，想将他带上愉悦的巅峰。宗像被背上的软枕垫起了上半身，只要一垂眼便看见周防是怎么用身体的一部分与自己结合，被大力顶弄的同时，宗像的手带着点无措抓紧了床边垂着的布幔，被快感催动，骨节分明的手指扭挍着无辜的布料。

周防俯下身去亲吻他泛红的耳垂，低沉好听的声音郑重地诉说着。

全都给你。

那白皙如新降雪地的身体靠近心跳节拍一致的结实胸膛，无声的爱意像真实地流淌在他们之间的甜腻蜜糖，胶着粘腻再难分离。

不停互相诱惑的结果，就是错过了晚饭的时间。周防抚摸着宗像汗湿的背，用自己的体温替他取暖，为他驱逐寒冷。

周防这些贴心行为，通常都会被宗像轻轻地无视。这种将自己偷藏起来避免自己害羞的行为，无意识地取悦了周防，同时让那个不羁的男人也醒悟到自己在宗像身边呆多久都不会腻。宗像强撑颠抖的腰想翻身离开，却被那蛮横的男人拦腰拖回自己怀里。

“你不饿，我还想吃晚饭……”宗像没好气地掰着那肌肉如钢铁般坚硬结实的手臂。

周防叼着他墨蓝色的头发含糊不清地说话，欺负宗像舍不得真用力弄痛自己，心安理得地将人禁锢在怀中，“我已经发邮件让人送食材过来了……冰柜是空的，给我递根烟，宗像……”

宗像斜视他一眼，以示责备他肆意支使部下，挪动上身给自己点了根烟送到自己嘴边，浅吸一口，呼出时，伸直手臂让烟递出床沿，沿着他锁骨线条绕过肩膀一路抚摸手臂追上来的周防的手刚好够不着。他对身后犯起烟瘾同时再起情欲的男人置之不理。

像只大猫般从喉咙中传出不满地嘟哝，周防说道，“反正不管谁上来，你都会煮一顿好的慰劳他们。”

周防暗自心中点点头赞同自己刚才的说辞，宗像是个优秀的当家的，在想法刚起时便被识破，他的胸膛受到一下肘击。

收到周防邮件的草薙一副哀叹自身劳苦命的神情，他身处小巷子内经营了一年多的酒吧，懊恼地将刚取出准备拿来调教的琴酒瓶子左右摇摆。

坐在角落里的八田看见他墨镜遮盖下透着无奈的神色，机灵地开口说道，“尊哥有事找吗？要不要帮忙……”

草薙摆了摆手，“他让我带点食材和酒过去……这是准备彻夜喝酒的阵势，你别过去了……”

八田有点不满草薙将他当小孩子看待，不过马上吼回去更显自己幼稚，他只好沉默着将自己注意力转到终端的游戏上。

推门而入拥有美丽胴体的女性拎着甜点盒朝酒吧老板微笑一下，“开店了吗？老板……”

草薙老板绅士地一笑，让对女性没辙的八田出去接应摆脱监视的日高，伸手将淡岛请入后厅。

年多来吃胖不少的镰本依旧能伶俐地跳起身来唤住转身给淡岛引路的草薙。

“草薙哥，等会儿有人来怎么办？”

草薙光是想到要应付淡岛就头痛，被唤住后轻声对淡岛说稍等便一脸难色苦笑望着镰本想博取点同情。

“……和她们说，爷我今天经痛不见客。”

老实巴交的美食家好男人镰本先生一本正经地数念到，“但今天那个安娜斯塔西雅小姐不是要来吗？娜洁日达小姐、瓦莲京娜小姐好像也说约了你，莉莉娅小姐、巴芙拉小姐、苏珊娜夫人……”

“夫人啊……”淡岛将鄙视的目光降落在草薙身上。

草薙高举双手苦笑着说，“我是风流好客绝不是缺德的混账。请相信我……”

淡岛无所谓地耸耸肩，让草薙更加沮丧，镰本老老实实地道歉，从后厅出来的十束说镰本你该将小姐们的名字按字母顺序来不然草薙前辈会记不清谁是谁，然后脑袋上理所当然地吃了一记拳头。

草薙和淡岛谈话的时间里，买菜的任务最终落到了镰本身上，原本十束是第一个响应任务的人，但自从他和宗像这对神奇组合烧过一顿饭后，被全体放倒的吠舞罗表示拒绝尝试第二顿。

在床上睡醒两次的周防，最后彻底清醒过来开始找枕边人时，草薙和十束终于能一同拜访他们家。

毫无自觉地敞着衬衫的宗像急急忙忙去应门，门外两人在赤裸上身的周防追出来给宗像掩上上衣前，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低头望地，拒绝看见自家王给那人身上制造的爱欲痕迹。

十束很喜欢到他们家作客，说那是有别于吠舞罗号上的另一种温暖。每样东西都有其意义甚至拥有温度。

墙上的巨型拼图是周防选购，宗像亲手拼上；阳台上葳葳蕤蕤吊兰是周防叼着烟亲手灌浇；客厅的沙发是宗像亲手布置；窗帘是周防负责更换上去……

那充斥着两人个性和气息的地方，总是窝心得让十束想流泪。两个兄长般的前辈一向宠溺着他，宗像更是跟着将他惯得更厉害，所以十束到了他们家中总是有点无法无天。

几人围着饭桌品尝宗像的手艺，在他们家的饭桌上总是要捉准了吃菜的顺序，不然你吃着甜的再来道咸的，最后你会发现你的舌头只能尝得出苦味来。

草薙苦恼着这顿一如既往折腾的饭局，心中一边佩服周防的胃无坚不摧，一边羡慕十束有宗像亲手布菜，最后倒霉的就只有他一个。

草薙回忆起刚才看见的恐怖甜点，再次确认了淡岛的母亲身上的确流着青族的血液……这绝对是遗传无误。

幸好有后来接人的日高来了，那小子气定神闲地将那些甜点扫入胃袋，完事了还能灿烂地笑得像尝到了人间美食，草薙觉得自己在对待女性的学问上很有必要从胃部开始重新修炼。

欲哭无泪的草薙老板对周防说道，“淡岛小姐来了，说那边因为内斗乱成一团，现在回去是好时机……”

那边的戏码演得正精彩，赤族群龙无首，几个德望高辈分高的老爷子使尽手腕兴风作浪，将底下人的敬服作为资本想登上那个空缺着的王座。

周防咀嚼着饭菜，嘴角毫不留情地弯起嘲讽的弧度，他对那一场虚妄繁华的兴趣一直不大，之所以必要，是因为他要确保宗像彻底摆脱那场阴谋如水深不见深渊般的噩梦。

“知道了……你们准备好吧。”

饭后几人在客厅中席地而坐，边玩着纸牌游戏边商讨着接下来的行动，那繁琐周密的行动内容先不说，纸牌游戏时周防手气虽好，但宗像也不是轻易放过他的善茬，十束趁着草薙做记录的空子，将草薙送下战线顺便杀了周防一手牌，随后和宗像击掌庆祝。

十束如此得意，众人十分愤怒，尤其是周防，十束害他吃了亏，宗像那态度算是怎么回事！

在散落一地的啤酒罐中再添一个，十束笑得温和好看，咽下含着的一口啤酒对吠舞罗一脸凶狠不爽的king说，酸。

夜过去大半，宗像随手给客厅上睡着客人盖上薄毯，提着两罐啤酒来到了靠着阳台栏杆吸烟的周防身边。

“要回去了。”宗像递给周防一罐，和他碰了碰。但在先尝到酒之前领教了周防粗暴热烈的吻。

宗像的回敬一向让周防欲罢不能，将同样修长硬朗的人抱住，意犹未尽地舔去宗像嘴角的银丝，开着劣质的玩笑，“要离开这儿挺长一段时间，会认床不？”

宗像眯着的眼眸中闪着自信的光，他们会一起回去拿回自己的东西，不论是权势，还是彻底的自由，只要他们在一起，任何恐怖都不足为俱。

“你可是一直想拆了卧室的床啊，说什么傻话。”

周防挑眉看他，提醒他事实上已经拆过了，紧密的相拥都能心满意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吸引他们去追求？

并肩站着的两人一起等候旭日初升，长夜破晓时，在倾城日光中数着为彼此搏动不已的心跳节拍，交付唇舌，接吻……

30.

安全护送银白一族的小姐和她的部下离开，八田和帮草薙买食材的镰本分道扬镳，坐上了莫斯科到圣彼得堡的晚班车。

他边按着终端给十束发了邮件，边闪躲列车登车口旁边企图对他口袋动手的小偷，快速从列车上的走道通过寻了节车厢坐下.

时间已近晚上十时，天边的光球才刚开始暗哑，列车行经的紫色森林和橙色湖泊都勾勒了红线，说不出的动人也说不出的孤寂。有人推门而进，八田冷眼漠视这个他搭话的女骗子，直到对方没趣地退了出去，他才稍微放轻松下来。

毫无睡意，他扯了扯头上的布巾，想起那些年，整天脏兮兮的小孤儿也在这样的晚班列车里为了口粮做着这些小偷小摸的事情。

那个时候，不管天短天长，暴雨还是烈日，被捉住被殴打，他都能坚持下去。

因为有人在等他回去。

那些记忆一点都不美好，全是阴暗肮脏的灰色和垃圾发酵的气味，神将世界画成一个个小框框，他们所处的小框没有光也没有颜色，让人窒息般的狭隘。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八田止不住回忆中那些片段冒出来，踏着晨光下车，他又看见了那天边的烟囱和运河静悄悄入侵城市留下铺张的繁华。

换了几趟车，来到儿时长大的街巷，这里灯火密集，建筑稠密。有早起的人们将屋内的暖黄灯光打开在蒙蒙的天色中开始新的一天。然而这里有这么多或朴实或华美的屋子，但没有一个地方能被他称为家。

要说能回去的地方，大概只有运河边的小木板吧，他踢着地上的石砾散漫地走着，换了几趟车来到了运河边。

离开几年，工业区的河水再没有流接到这里来，观光用的小艇在芬兰湾水浅而倒灌进来的海水浮沉。幼鹰在倒影着天空青色的水面掠过，停留在散发着年久气息的青铜雕像上梳理灰白色的羽毛。

出水口的小木板，那个窄小的小角落，早已不见。

那里面躺着的瘦弱的男孩儿也早已不见。

遇见周防尊那天，八田知道自己看见了光，但本以为会一同沐浴在阳光之下的伏见却说他的光不是周防。

景色再美却填补不了他心中的空洞，已经一年多没能联络上伏见，用镰本的话就是，一如你从未无视过他的纠缠一样，你更无法无视他再见都不说一句便在你的世界消失。

再见都不说一句就……

八田复述一遍后就后悔不已，差点因为这句话而心痛得窒息。最孤独最绝望的时候他们都对对方不离不弃，为什么长大了走出那个窄小的空间后要互相忘怀。

八田只知道自己难以忍受这个，他抬头看天，将所有繁华景色从脑内摒弃，他还记得他们最后那通电话，很快就会去见他的，和方舟吠舞罗一起。

岿然耸立的七釜户塔楼高层内，坐在轮椅上的白发男子手指迟钝地摆弄着柔软又冰冷的花枝，眼神一如初生婴孩般纯粹。

他想努力掰开花骨，好奇地一探内里藏着怎样的美丽，阿道夫·k·威兹曼恢复了感知后，就一直处于这个状态，是最大的不幸或者是最大的幸福。

花枝是安娜摘了放他膝上的，女孩儿长高了一些，已经能独自够得着银宫温室内高枝上绽放的花朵，她跟着淡岛来七釜户探视银宫主人前，特地去摘了花朵，希望银宫主人会喜欢。

结果看来，很不错，阿道夫喜欢，究其原因，也许是因为他们一样纯真无害。

拄着手杖的威严老者走了过来，远远就惊动了坐在地上画琉璃珠的小女孩，安娜跳了起来，踏着小脚步藏到了窗幕后面，警惕着白发苍苍的国常路。

拥有七族最高统治力的黄金之王，难得地勾起了微笑，缓解了女孩紧张的心情。他挽起衣袖，接过佣人递上的湿手帕，暂且将阿道夫手中的花枝拿走。

因此阿道夫将视线轻轻放到他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国常路记忆中半分没变的青年对他绽放毫无机心的笑容，就像晨光铺在银宫外墙的大理石上，因为太光亮而看不见所有的斑驳。

老者也微笑起来，“这么开心吗？”弯身弓背，坚持用这个勉强的姿势撩起阿道夫的衣袖给他细细拭擦降温。

触摸阿道夫苍白而高热的皮肤，国常路已经浑浊苍老的眼角有点泛红流露无奈和悲伤。

手臂拭擦过一遍后，再沾湿拧干喷上酒精，这座俯瞰所有景色的塔楼主人国常路撩起华贵的长袍下摆曲折膝盖半跪在坚硬的地板上，将象征着他无上权力的手杖顺手放在一边。他拉起阿道夫的裤管，小心地避开脚腕溃烂红肿的皮肤拭擦。

阿道夫缩了一缩，让国常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老者抬头白发从肩头滑落，他认真地辨别阿道夫呆滞迟钝的神情，笑着说道，“痛？”

国常路脸上的皱纹像刀刻一般，即使神情温和起来的时候看上去还是凌厉锋利，窗幕后的小女孩将心提了起来，她怕老人嫌弃雪发青年麻烦，甚至动怒。

这样的好，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她知道青年的病很麻烦，也理解到青年也许不会好过来。

国常路举起手，工作利索地从衣袖中变出了刚才从阿道夫手上没收起来的雪白苹果花。

阿道夫露出一点惊喜的神情，伸手接过苹果花用苍白到没有血色的指尖旋转起来。国常路正帮他撩起滑落长发的枯瘦手指在颤抖……

似乎有着悲伤和巨大的愤怒安静地蔓延，淡岛放轻了脚步来到他们身后，朝安娜招招手，小女孩提着裙摆扑到散发着怡人淡香女性怀中。

淡岛揉揉她的柔软发丝，牵起她的手离开了殿厅，穿过重重回廊，淡岛感受到了安娜的不安。她轻声对女孩说，没事的，阁老是好人，会一直照顾好舅舅的。

安娜点点头，和淡岛一样真诚地相信着。

混合着橄榄和柠檬植物香气的热风在夜里无声地飘荡，方舟吠舞罗停靠在辽阔的墨西拿海峡与西西里海岛交接处。

海岛的深夜，大多数人陷入了沉眠，金色的飞蛾停驻在路灯上，硕大的翅膀上布满黑色纹路扇扫着宁静的夜风。

看似安宁的夜晚，危机四伏。

方舟上直接冲出了一辆装甲车，像潜藏在夜里的野兽，行动迅速，技巧地在街道中穿行，即使遭遇枪击拦截依旧不顾一切地向前驰聘。

路灯上的飞蛾被惊飞，淹没在看不见底的深潭般的黑夜中。

方舟者披上子夜的黑暗，带着潜伏在寂静街道里的赤族人无法理解的狂野一路直奔这片土地上最有威望的七个家族所共有的墓园。

装甲车的履带在地上碾过的声音撼动着地表，狙击弹敲打在装甲车上的脆响惊起一群树影中藏身的野鸟。

嘈杂的声音让路边民宅中的孩子从梦中醒了过来，他问守在他床边的母亲，“什么声音呢？”

他的母亲理理他卷曲的金发，拍着他的胸脯，“没事的，等会儿就不吵了。”

温柔的女性抬头看着闪过火光的窗户，他的丈夫和家翁靠在窗边回头看他们。白发苍苍的老人拿着衣装鲜丽的木偶给小男孩摆弄。

他苍老的声音缓慢地说道，“不用害怕，那是影子世界的事，你就当那是画框中的人们，他们给我们带来繁荣也会给我们带来灾厄，我们守那个世界的规矩，便可以平安到老。

爷爷就是个好例子哦，不过平静这么些年，要比今夜这样阵仗更大的爷爷也只年轻的时候见过，依稀记得那是青色的故事……久到我也记不清了。”

屋内的平和与外面刹那的生死相比，的确就如同两个世界。

装甲车一刻不停，终于闯入了陵园的范围，追击这匹狂躁野兽的火力顿时减弱，车停入园内后，所有的攻击都消停终止。

装甲车上矫健地跳出两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与夜色一般无异的丧服整齐地穿戴在身上，周防尊和宗像礼司先后走进了夜幕下的陵园。

一片漆黑之中，那沾染了星光的白菊尤其亮眼，宛如寒冬中的雪般惨白得渗人，林立在走道两旁的天主教气息浓厚的艺术雕像在夜色中诡异莫名。

这样的夜晚只适合沉默，也只能沉默。周防来到迦俱都的庄严肃穆且气势凌人墓前，从腹腔中提起一口浊气，长长地呼出。

宗像俯身将花束放在墓碑玄黑底座上，陪着周防追悼那个狂放了半生，活得肆意潇洒的人。

事隔三年有多了，今夜周防才不过想祭拜自己的亲人，却因为权利之争被家族中的人如斯对待。一回来就遇到这种阵势，已经是趋于直接内部械斗走向，没有任何对话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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