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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８４５年－

被那個人從牢獄帶回來已是第三天，雖然傷口還沒有痊癒，體力倒是恢復得差不多。自知道暫時沒事可做的利威爾只是靜靜轉過身，透過床邊的窗子仰視著天空。像這樣躺在柔軟的床上，安心地睡著的日子，之前是從來未想像過。

身處遠離巨人的內地，在明朗的晴空下，呼吸著平靜的空氣……難度只要一直看著這樣的風景，就能完全忘卻真正的現實嗎？但對於生活永無寧日的地下街流氓來說，即使只是短暫的幾天，卻又是如此無所適從。

他從床上坐起來，注視著那瘀痕未退的手腕，在捏緊拳頭後便嘗試對著空氣揮出一拳。從擦過拳頭的氣流可以感到力氣的強度，儘管沒和平時差太多，當手臂仰直時肌肉的刺痛還是會從手臂傳遍個右邊的身體。

『嘖……』利威爾望著那微微抖動的拳頭緊皺眉頭，直到聽見睡房外的隱約傳來的人語聲才慢慢垂下手。看樣子似乎是昨天見過的兩名調查兵……沒記錯名字就是韓吉和米可吧？他們二人在這裡看守，也就是埃爾溫又出去了。

『埃爾溫也差不多該回來了……話說我們這樣子真悠閒啦，對吧？米可。』

『這狀態也不會維持多久就是。』

『啊啊──但現在真的很無聊嘛！』說話的人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喉嚨吐出伸懶腰時的聲音：『真希望利威爾能早點自由行動啊！』

『不管怎樣這一天都會到來，再者，埃爾溫也想先讓他好好養傷，所以才對現在的狀況隻字不提吧？』男子頓了一頓，又說下去：『因為利威爾看來是那種面臨哪種狀況都能夠戰鬥的人……不過這是我個人的直覺啦。』

『是嗅覺才對吧？我能理解埃爾溫的苦心，但這種溫柔還真是令人意外呢……』

『更意外的是他這次下的賭注。他可是從地獄間來回多少次才活到今天，爬上這位置……卻又在這最關鍵的時刻賭上自己的未來……』

睡房內的人一直屏住氣息，意圖聽清二人的對話。

其實就算誰也不說出來，也能看出埃爾溫正處於為難的立場，雖說一直缺人的調查兵團就算多一個通緝犯或是流氓也不會有人在意，但看樣子這次是有人從中作梗。畢竟，對某些人類而言，敵人並不只有巨人吧？尤其像埃爾溫這種破格的存在，看來也難免樹敵了。

『我還真是第一次看到對某人如此執著的埃爾溫呢。』

『怎樣也好，我相信埃爾溫的決意，所以…也相信利威爾一定能夠帶來希望。』

『實在太令人期待了！希望利威爾快點好起來吧……』

希望……嗎？這個和自己的身份和過去完全不相稱的字眼，毫無疑問就是此刻存活在這裡的理由。真想早一點以這雙手…以這副身軀去戰鬥……因為，愈是理解到那個人的誓願，就愈想早日成為強大的劍刃。

這時客廳的大門被打開了，並傳來埃爾溫與二人說話的聲音。

利威爾反應射性的鑽進被窩並背向門扉，假裝還在睡覺的樣子，儘管他也搞不懂為何非得要裝睡不可。歸家的團長只跟二人談了一些基本的吩咐，就讓他們回去了。那皮靴踏在木地板上的聲音漸漸靠近，然後睡房的門被打開了，在幾步的足音之後，明顯的重量讓床褥凹陷下去，看樣子那個男人現在正坐在床邊。

在感覺到床邊的重量正朝這邊傾時，利威爾也閉起雙眼來。

他只知道對方湊得很近，連平穩的呼吸聲也能清楚聽見，然後他的指尖輕輕撥上那緊貼垂落的劉海，再順勢掃上臉頰最後停留在下顎附近。那指尖像猶豫似地停頓了片刻，最後食指慢慢地摸到唇上，並輕輕撐開上唇……

這時利威爾收在被子下的指頭也抖了一抖。對嚴重潔癖的自己來說，這種行為本應是噁心得難以忍受才對，但身體卻像擔心打草驚蛇似地努力抑壓著。直到那隻手從唇上移開，沾上一點唾液掃過頸項，正要伸進寬鬆的領口內時，為了不讓對方發現那轉急的心跳，在被窩裡的手也馬上伸出來，抓住摸到胸前的手。

『原來你醒著嗎？』即使奇怪的行為被即場發現，團長看來還沒半點心虛。

『你在幹什麼？』流氓看來也不見得有多大反應。畢竟二人又不算是完全沒過親密接觸，而那個時候，面前的男人確實也對自己有了反應。

『我在試探我自己。』

『喔……？』

男子雙唇微張，依舊帶著微微上揚的漂亮弧度：『我在試探著對你的慾望啊，利威爾。』

『那麼？』聞言，流氓揚一揚眉，同時鬆開手。

『現在的你……是我的人。你的生死和自由都直接我來掌管，這就是總統通過的決定。當然，要是哪天我無法控制你，他們還是有權決定你的命運。』說到這裡，埃爾溫又反過來握著對方的手：『只是，我不認為會有這一天。』

『沒錯，我一定會如你所願成為強大的力量……但我也沒打算像個人偶般被你控制著。』

『要是像個傀儡就不是我想要的利威爾了。』身為兵團團長後的埃爾溫看來明顯比先前強勢，之前的他就像在扮演一個含蓄低調的角色，在靜候著那讓他展示實力的時機：『我希望你會在我能夠觸及的距離內盡情地飛翔。和我一起，有多遠走多遠……直到我們其中一人完全消失於世上。』

『完全消失……也就是死掉的時候嗎？』這看來是一個沈重的期限。

『不，是比一方死去以後更遠的時間。』

也就是即使一起前進的人都不在人世，也要繼續前進的意思嗎？

『說得也是……總會有其中一人先死的可能。』

『不過我所希望的是……和利威爾一起步向勝利。』

『嘖，有夠肉麻。』這種氣氛令流氓有點不自在，他選擇嫌棄地別開臉：『當初到底是誰說自己是目標導向主義者啊？別告訴我那都是瞎說的……』

團長輕輕一笑：『利威爾……我是想讓你知道要作何等程度的覺悟。』

『哼…反正沒有任何事情能讓我停止戰鬥。』

對此刻的利威爾而言，要想像對方死去的情況也還太早了。二人的關係的微妙同時又不可分割，但說到是哪一種感情，一時間還是說不清……然後在感到迷惑同時，利威爾也留意到埃爾溫握住自己的手一直都沒有放開。

『喂，你的手到底要握到何時？』

『我還在思考剛剛那個關於慾望的問題呢……畢竟這可是一不小心就會被當成是變態的事，這對剛上位的我來說蠻不妙的。』話雖如此，男子還是愈靠愈近，並把那張細小的臉扳過來。

流氓冷冷地落井下石：『我不覺得現在你有擔心這個的餘地。』

『哈哈哈……』

無從否認的埃爾溫再次輕笑，數秒後又沈默下來，抬起頭並對上利威爾的目光。而這一刻，這名流氓也僅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沒有期待也沒有抗拒。就算在兩張臉接近至讓彼此氣息交錯的距離，也只是默然靜候對方的下一步行動。

而最後，就是理所當然似地吻上。

是第二次了，在雙唇緊貼後，這男人像是和之前判若兩人，那種不容反抗的強烈慾望正透過舌尖傳遍腦門。本以為上次的強勢是因為自己的挑釁，而到現在利威爾才知道，這就是埃爾溫的風格。

總覺得有點意外。同時，又有點……興奮。

『…埃爾……』

『……』

對疊的嘴唇稍稍分離，但舌尖仍緊貼著彼此。然後那闊大的手掌掃過黑色的髮絲按著後腦，似乎是意猶未盡，要讓這個吻延續下去。濕潤的嘴液從互相吸啜的唇間滲出，沾到嘴角的瘀青上，再慢慢沿著下顎流下。

在好數十秒的時間中，寂靜的房間中只存在唇齒相交的聲音，還有愈來愈沈重的呼吸聲。直到窗外的街道上傳來馬匹的嘶叫，二人才如夢初醒地張開雙眼，然後放開對方。兩雙眼在咫尺之間對視著，街外傳來模糊的人語聲，一輪哄動之後，馬車車輪滾動的聲音再次響起，並漸漸遠去，最後回復到原來的安靜。

『試探完了？』流氓還是面不改容，一副雙目無神的模樣。

『你又覺得如何呢？利威爾。』

在激吻過後，二人仍像沒事發生似地對話。

『要是想幹的話，這也在你勸限範圍內吧？』

『沒有正面回答呢……』

『你也是。』

就這樣，話題像陷進了岔路似地處於膠著的狀態。

二人沈默對望了半晌，還是由團長先打破僵局：『說起來，有個地方……想帶你過去。』

『我可以出外了？』

『對，但暫時你得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邊。』

『哦。』利威爾對此似乎也沒什麼反應。

『不期待嗎？』團長輕撫那頭睡得微亂的黑髮。

下一秒那隻手又被冷漠地撥開：『又不是遠足前夜的小屁孩。』

利威爾覺得這男人看起來很快樂。

儘管眼下的情況一點也不容樂觀，憔悴的面容亦已無處掩飾，在巨大的難關跟前，他感到這人依然打從心底快樂著，像在期望衝破困窘那刻的快感。

雖然沒表現在臉上，但這樣的埃爾溫確實令他莫名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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