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每次的任務都踏著不同的前路，從未刻意記著那瓦礫的形狀，污黑焦土的色調，還有那血濺的方向。身體在滿佈殺機的土地上穿梭，毫不迷惘又衝到最前方，戰慄彷彿都變成一種親切，有一瞬間有如歸家的擁抱。

然而，家……在哪裡？死神的歸所……在哪裡？

－－歡迎回來，暮雨君。

鋒利的冰劍被鮮血染紅，從活人身上抽離的熱度，並不足以讓劍尖溶化。

在這名候補生周圍的氣場，都如他那翡翠色的瞳仁一樣冰冷……

其他跟在後方的候補生也不時將目光投到他身上，冰劍之死神的一舉一動，既使人畏懼，又如迷藥一樣魅惑心窺。蒼白與血紅同時在他身邊交錯，遠遠看見那如暮色般的紫髮，美得超脫現實。

『嗚……雖然是同伴，但冰劍之死神果然很可怕呢……』

『看他一直都帶著傷，卻比無傷的傢伙更強，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擁有強大的力量到底是一種恩賜還是罪禍？這裡的所有人，都被不同的往昔引導到使命之前，哪怕最後化為虛無也不顧一切要變強。那到底要變得有多強？

從心底自問著的暮雨抬頭仰望那一團上昇的濁煙，目光跟隨著它無形的軀體，直到它與暗灰的天際同化。驀地，他覺得自己就像那團煙，呆滯而混沌。指尖觸到最高那點，卻發現自己的色彩已被吞噬。

驀地，大型機器發動的噪響從上空傳來，幾個巨大的黑影籠罩上幾個候補生所站的空地。那是來自Milites皇國的援軍－－近十台飛行型魔導裝甲。在場有約十名候補生，在各機體如雨降下的炮彈中下，近半數不是重傷倒地就是即場死亡，剩下的包括暮雨也敏捷地避過。

基本上在剛才那刻活下來的大多是１組和２組的候補生，但即使他們實力很強，以血肉之驅對抗一群巨型機械兵器，也絕對非常吃力。在被包圍的狀態下，所有人都屏住氣息，只有一個人以毫不畏懼的眼神望著那盤旋著的魔導裝甲。

『用槍的人還有用雷撃魔法的人，快把他們打下來。』

畢竟是最強的候補生，在聽到明確的指示後，所有人都立即行動。在閃避中盯緊上空，捉緊時機放出魔法，大範圍的雷電讓魔導裝甲一時失去動力，墜落地上。手執冰劍的候補生一閃身已衝到魔導裝甲墜下的位置，纖細的劍身快速揮了幾下，魔導裝甲就解體爆破了。

從爆風中退開，冰劍之死神輕盈一躍，跳到另一台魔導裝甲上，將頂部刺穿。拔起劍時，蒼冰色的劍尖亦再次染上鮮紅，下一刻整台機器被凍結起來，他再次揮刀，魔導裝甲與包圍著它的冰塊一起碎開……他踏上飛彈起的冰塊，躍至半空另兩台低飛魔導裝甲的高度，將它們同時斬破。

無聲著地的他，無需以視覺辨別已立即衝前，迫近四、五米外被魔法打落的兩台。暫失去機動性的機體被幾束間歇閃現的電光包圍，暮雨站在它們中間，冷眼一瞥，先後以魔法將兩台都冰封起來。從旁人看來整個過程都只不過是揮一揮手的動作……

『很快……這…太厲害了！』

同一時間，其他的候補生也合力解決了兩台。然而，同被打落的最後另兩台已恢復動力，攻向開始體力不繼的他們。暮雨迅速閃到魔導裝甲和候補生之間，對衝前來的其中一台放出冷凍魔法，在強力的魔法攻擊下，魔導裝甲馬上被冰封。他心手還貼在冰面上，但一陣明顯缺力的感覺突然流過全身，令他的反應一時停頓。

這時，身後最後一台魔導裝甲衝過來，將一名女候補生撞倒。

本能的危險感令暮雨反應性的轉身，他伸出左手企圖以同一方法撃倒對方，但當魔力聚到手心時，嚴重的缺力感讓魔法未能放出。他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將魔力迫出來，但怎樣也不及機器快，機械手臂一百八十度揮出，正正打中他。但在兩者觸碰上的一刻，機器也結成冰塊，同時暮雨也被打飛到數米以外。

還有意識的人在確認一切都平靜下來時，才確認傷者的情況。剛才說冰劍之死神可怕的男候補生跑向被打中倒地的暮雨，輕搖他那不甚強壯的肩背。

『你還好吧？還清醒嗎？』剛剛被撞到的女生已昏迷不醒，身體被如此硬物重撃的傷害可不是開玩笑的。不過俯伏在地的紫髮青年悶哼一聲，慢慢地爬起來……

『我……沒事。』即使半張臉被繃帶遮著，仍難掩他痛苦的神色。他額角已湧著血，緊皺的眉頭無法放鬆，但仍然拒絕戰友的幫忙，企圖自行站起。

另一名２組的男候補生將昏倒的女生抱起，他似乎也受傷了：『傷腦筋，沒有４組的候補生在嗎？在剛剛的攻擊中……已身亡了吧，已想不起她的名字了……』

看到暮雨嘗試站起但失敗的男候補生，打算稍為替他治療：『我不太擅長回復魔法，但現在狀態較好的就只有我了。』

跪坐在地上的暮雨冷漠地掉開對方的手：『不用理我，先為那個女生治療吧。』

『啊……這樣啊……』

這時，ＣＯＭＭ傳來訊號，９組的候補生表示折損了十台飛行型鋼機的敵軍已慌忙撤退。是次任務的目的已達成，所以指揮也命令收兵。

暮雨最後也是被同組的候補生扶著步上飛空艇，然後在回到魔導院前他已失去意識了。

「說起那個任務，未能親眼目睹真是很遺憾呢。根據當時９組候補生的形容，說八台飛行型在一瞬間被幹掉！從那時起，就再也找不到其他能做到這地步的人了！」戴著紫紅色頭巾的金髮少年以生動的語氣分享著某件精彩的事，同樣站在大魔法陣旁的樓梯下還有武裝研究所的研究主任卡茨薩。

「現在的暮雨君也一樣魅力無減啊！」

對於主任的自我陶醉，納基似乎是見怪不怪的樣子，還隨著話題接下去：「如果說現在有誰能如此出彩，大概只有他的學生……０組的各位吧？」

「說得也是，那些孩子當然也相當有趣……」

「真是一班很厲害的傢伙呢！啊，對了……我還有事要忙要先走了。剛剛你拜託我的事，已跟他商量過了？」

卡茨薩掛著一貫的微笑：「已經好好談過，就拜託你了。」

「放心吧，只要你還活著我都會記得這個委託的。」少年轉身離去，但走了幾步又突然回頭：「不過我有點好奇？他是如何答應這個要求的？」

研究主任托一托眼鏡，笑容愈來愈難以看透：「嗯？什麼？你有興趣嗎？」

「不～也沒什麼，大概是職業病，只要是情報都有興趣收集喔！」

「是嗎？我告訴暮雨君的理由剛巧也是職業病呢！」這二人似乎意外的投契，卡茨薩也毫不忌諱地分享他的奇怪念頭：「我說，有個萬一時，至少留下一部分讓我滿足啊。」

「然後被揍了嗎？」納基總是不管輩份，不論是什麼情形都保持一副輕鬆的語調。

「沒有，暮雨君還以很可愛的表情說『隨便你』唷。」

聽到可愛這字眼，納基早以他的模式想像再正常不過的教官冷淡別開臉的模樣……

「嗯嗯，那不錯啊。」

愈是黑暗，就愈是堅持笑著，儘管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已經無法再看見一絲笑容……大概，對已瞭解到什麼是無悔的人，活著已不再在乎期限，所以不管走到哪一步，都再沒有改變的必要了。

小说相关章节：[零式] 四天又十二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