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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追憶中流離缺失 21 - 28,2

[db:作者] 2025-07-05 19:08 5hhhhh 5210 ℃

25

他們一直完整而確實地存在著,同時又執意追逐著那腐朽不堪的回憶,最後誤以為那個破碎缺失的鏡像就是自己。一直深信著鏡子所反映的景象,不知不覺跟隨彼方的死骸舞動,假裝起在歷史之下躊躇的活死人。

直至從某人的眼瞳中看到另一個自己……形體又瞬間回復完好。或者說,自己眼中的世界終回復常態了。因為這裡有僅僅因為「我」就是「我」而注視著的人。

從今以後再也不需要其他人的目光了,不需要……

不需要,也不想要。

所以……別再瞪著我好嗎?因為反映在那空洞眼瞳中的我,看起來很可怕……

我很害怕……很害怕……誰來?誰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我會活著的!我要回家……我要活著!所以……你們全部都得死!」抖顫的雙手令衝鋒槍咔咔作響,板機上的食指抖動到危險的程度,彷彿隨時又會是另一場槍林彈雨。男子神經質地大吼著,目光沒有焦點,他望著前方,卻似乎在注視著不存在的東西。在破爛的深竭色棉襖下,仍穿著滿佈污跡的病人服。

從他長滿鬚根的臉看來已在外面流連了一段時間,即使如此愛德華還是認得出他就是之前的病人。因為病院被燒了,沒死掉的部分人都逃了出來,因為自己接了這任務才不用去「回收」他們。作為交換,他得去回收更麻煩的東西……

「咿……怎、怎麼了?」

在人群四散之下,成為唯一目標的伊萬,聲音都帶著發自內心的抖顫。

「嘖……!」躲著的愛德華不禁為他感到焦急,但這份擔心不足以讓他奮不顧身。儘管剛剛內心湧起放生對方的想法,無疑,這還沒去到要他不要命的程度。

剛才活蹦亂跳的青年,現在腳部如被裝上沈鉛,未知他是否已意識到自己已在射程中心。面對殺紅了眼的異常者,曾被稱為戰士、傳說他竟然以笨拙的姿勢退後著。

「你…我看見你眼裡的殺氣……我才不會被你殺掉啊!」

「什…麼……你在說什麼?我不懂……我不懂!」

男人看來沒認出伊萬,但這樣情況反而更糟了。

愛德華握著懷中的手槍,直到槍柄都被手汗濕透,他在為是否要插手而掙扎著。然而,現狀已不宮許他再猶豫了……腳底一直貼在地上後退著的伊萬,因為腳跟絆到東西而跌坐在地上。

同時,那冰冷的槍頭又發出霸道的叫囂了……

男人邊開槍,邊大步往前迫近對方。愛德華聽見伊萬的慘叫聲,在男人經過自己身處的位置後,他悄悄探出頭擦看。只見伊萬一副狼狽的樣子在閃避,看來仍是毫髮未傷的樣子。他不覺得這是單靠幸運就可以完全閃過的子彈,只要仔細看,伊萬的動作看似凌亂,但閃避的路徑卻而準確而清晰的,就像本能一樣。

沒錯,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那個人本身就被本能的烙痕折磨得無法回頭。

「這到底是什麼……狀況……」直到那二人追逐到一條小巷中,從視線中消失,愛德華才敢站起來。諷刺地,此刻他突然想到,如果伊萬被殺的話會怎樣……是啊,到時候只要用這把手槍在病人頭上轟一槍,再編說是病人令目標情緒失控,所以才決定抹殺處理。

那自己的每級下台階都會變得完全合理,到時候上司也會為「傳說」編上一個更壯烈的故事。這樣的話,一切都很好……很好。沒有人會在意這單單一個人的生死,就像自己的生死也沒有人會在意一樣。像自己這樣的小人物,在這種時候還是可以扭曲事實吧?

真齷齪啊……還是說,人類本身還沒有強到可以理直氣壯地活著?

在原地暗自掙扎著的他因為小巷中的槍聲停下而驚醒,然而,此刻他竟然有點期待結局能夠如他所想。他將手槍拔出來,依靠著障礙物的掩護,追到他們所在的小巷。在自我責備著同時,他又希望自己將會看到伊萬的屍體。

小巷中一片死寂,他躲在傳出惡臭的垃圾箱後,看見一雙倒地的腳,穿著白色病人服。此刻他心臟彷彿都凝結了,一陣冰冷流過全身,說不清是什麼感受。直到聽見伊萬自語的聲音,心臟才像被槌撃一般從體內發出低沈的巨響。

「從剛剛那刻……我都在想著哪個人?想見他……想馬上見到他……我……真是非常的……愛他。不…不對……」聽得見長槍被把玩的聲音,無疑伊萬正握著槍:「我要殺掉他……一直以來的願望……要折磨他……殺掉他……基爾……」

對比起剛剛那失常的病人,此刻伊萬滲出的殺氣更加冰冷可怕,是其他人無法比擬的程度。愛德華並不單是不敢走出來,而是他的雙腳已經無法動彈,只能在原地屏住氣息,聽著對方步遠的聲音。

最後,聲音都消失了,小巷中只剩下充滿惡臭的空氣。蹲著的愛德華一屁股坐到地上,僵住的表情吁滯地望著前方骯髒的磚牆,隨著遲鈍地浮起的不安,臉色變得愈來愈凝重。

那就像一場夢……以為自己已醒來,最後卻發現其實是另一個夢。

由始至終,都被困於名為「我」的牢籠中。無法活著從這個「我」之中超脫,所以才拼命地從你的目光中,找尋這個「我」的存在意義。

愛意、怨恨、羈絆、殺意──

不過是難懂的代名詞,全不足以形容我們關係。

也許這並非真正愛著,也不是真的想殺掉……只知道,此刻只有那個人才能讓自己解脫。

「基爾……基爾,很想……見你……想見你。」

握著長槍的金髮青年步伐平穩無懼,闊大的步伐沒有稚氣的輕快,強風吹動他的圍巾和衣擺,淡紫色的眼眸如冰封一般,冷得令人畏懼,臉上掛著強勢的笑容,但雙眼卻在流著淚。就像某種熱熾的感情正將眼下的冰霜溶解……

殘酷,同時悲傷。

再次步過另一條大街的他,看來和剛才截然不同。本來對一切漠不關心的人們,都不約而同地回望與他們擦身而過的伊萬。僅僅回望,未有片言隻語,目光就如目送亡者時一樣黯然,莫名的忌諱讓人只敢佇立原地。

從敬畏的目光中,伊萬只感到愈來愈深的孤獨。

儘管笑容未有絲毫扭曲,內心的焦躁已一發不可收拾……

26

基爾憑著感覺前進,在拐過多個路口之後,已搞不清面前是哪個方向。完全的自由,從另一層面上看也算是漫無目的,沒有該做的事,也沒有該去的地方,所謂存在,突然輕得像羽毛一樣。

獨自踱步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思考。

他在某個看來和之前沒兩樣的分叉路口再次停下,仰頭,天色好像陰暗了不少,拍著翼的小鳥看起來幾乎只有一團剪影。他突然想到如果有誰從天上俯視,那人眼中的自己又是何等模樣?大概,這廢墟已大得讓自己完全沒有扎人眼的空間吧?

想到這裡他又苦笑起來,因為雙腳有點累的關係坐到已完全斷落在砲管上歇息。說起來,在這天上會有誰在嗎?就宗教而言,在那雲端的上方住著他們的神吧?但在戰場上他從不祈禱。不管是被眷顧還是被寬恕,戰鬥到不能自拔的自己,也沒有立場去禱告。

「接下來,也是被神冷眼旁觀的路吧?沒什麼好悲傷的,因為到處都一樣……」從銀髮青年的笑容中,看不出絲毫氣餒的感覺,他朝上方的小鳥伸出手:「即使可能會被殺掉,你仍會追隨本大爺嗎?你有膽量一起走下去吧?」

小鳥哼出尖細的兩聲,轉了一圈後站到基爾的指頭上。看來被認同的基爾讓小鳥移到臉前,輕輕一親:「你這傢伙和本大爺一樣帥氣啊,本大爺也是……帥得像小烏一樣!」

「吱!」小鳥看來很高興,在對方唇上啄了一口。

「痛!」畢竟小鳥的嘴巴是尖的,基爾以手背擦一擦嘴巴,流了一點血。但他無視會被扯開的傷口,明顯地揚起雙唇:「嘿……這氣勢不錯!」

為何人類看起來如此沒種,這細小的鳥兒卻能如此勇敢而率直呢?因為這樣,本大爺才老是一個人,都是那些弱小的傢伙不好。懦弱的人們聚在一起,竟然將強者排除在外……這滑稽的世界。即使沒有鮮血,骯髒的東西仍是多不勝數啊。

只是,如果說願意和他一起前進的人,也不是沒有的。

這時基爾腦內浮現出某人的臉……看起來有點煩,有點蠢,有點欠扁……

「!」

突然,在死寂之中傳來明顯的腳步聲,基爾猛然抬頭,他感到在視線之外的附近存在著誰人的氣息。那足音聽來果斷,似乎是有目標地前進,而且有種來者不善的感覺。

手無寸鐵的基爾一下子繃緊起來,朝四周環視一回,最後拾起一片長型的金屬,看似是從裝甲車上破損脫落的東西。但那東西的邊緣都非常鋒利,所以他又抓起一個骯髒的塑膠袋包著一端作為手柄,將那東西作為長刀一樣握著。在他準備著同時,那腳步聲也已接近至難以逃離的位置,像早已感知到自己所在。

「嘿,急不及待要跟本大爺來勁嗎?」基爾讓武器的尖端指著殺氣迫近的方向,現在他的心情是一半興奮,一半不安。對於即將見到的敵人,他懷著矛盾的期待,因為……不知何解此刻他腦中仍然映著那個人的臉,即使思路被現狀打斷亦揮之不去。

然而,和那個人開打不就是自己所願嗎?

就是那種霸道與兇狠將自己迫到戰慄的邊緣,同時又湧起最直白的慾望。肉體上的貪婪,唯有那個人才能滿足……作為被世人視為瘋狂的存在,也渴求著同等的瘋狂。

到底有哪裡不對了?

「基爾……基爾,我就知道你在這裡!」

到或有哪裡不對了?再次從那傢伙身上看到殺氣同時,卻有種失去了什麼的感覺。此刻,心臟像沈沈地墮了一下,感覺很痛。

「怎麼擺著這張醜臉?你這眼神還真的令人想把你的眼珠挖出來啊!」對於來者的身份,基爾沒半點驚訝,而看著面前那詭異的笑容,他也沒打算多問。當然,他不可能知道對方在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他也沒餘地去想這麼多。他只能肯定,面前這傢伙是敵人。

說到底,這就是他們二人的關係。

對於伊萬的突變,基爾也沒有立場去問為什麼……問了的話,不就等於自己接受了他嗎?充斥內心的自尊令他選擇毫不過問地迎戰。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一回事……反正,我只想折磨你!很想看見你傷痕累累的樣子……然後緊抱著你……讓你在我懷內掙扎至死……」抖顫的聲音吐著瘋狂的話語,又像哭又像笑,而手上的衝鋒槍也直指向對方,同時扣下板機。

「嘖!」身體的本能讓基爾一下撲到地上,有技術的打滾讓他將密麻的子彈一一避過,然後一翻身已迫到伊萬面前三呎的距離,長長的利器劈到衝擊鋒槍上,敲出清脆的鏗鏘聲。

「哈哈……基爾,你就在如此近的距離……彷彿下一秒就要被割破喉嚨的感覺,太捧了!」

「我現在就要把你的喉嚨割破!」將一切前因後果拋諸腦後,基爾選擇將一切迷惘化成力量傾注到殺氣之上,向面前的人揮起刀來。

伊萬掛著興奮得有點誇張的笑容,以長槍去擋。但剛傷癒的基爾動作還未完全自如,即使想再加快速度,身體也不聽使喚。鋒利的金屬片朝對方頸前橫揮,但那高大的身子卻往後彎下,粗壯的腰身出釆意料的柔軟。身體成拱橋狀後順勢倒立,腳往上踹中基爾的下顎。

基爾倒在地上,即使馬上爬起來,也無法為他爭取半點優勢。因為他一張眼,伊萬的臉已貼到鼻前,抓上他胸前的手往上一掃,再捏著脖子,將他重新按倒在地上。

「來…掙扎吧,喘息吧……在我身下盡情地痛苦吧?」

伊萬的臉貼得很近,暖熱的氣息隨急促的呼吸噴出,實在看不出他有哪部分仍是正常的。

「嘿……不知道……你在哪裡撞到頭了……但你愈來愈……噁心就是……」面露痛苦的基厭緊皺眉頭,左手嘗試將彈飛的武器搆過來,為免不被發現,他刻意直瞪著對方。

那失去常性的紫眸像要把他吸進去似的,長長的睫毛像抽搐似的抖動,一刻像是瘋狂,又一刻像在掙扎。捏在喉嚨的手,力度開始變得曖昧,然後在基爾開始得以喘息的瞬間,卻被用力吻住。

那唇舌難纏得令人焦躁,在口腔有限的空間中,基爾的舌尖亦擺脫那熱烈的糾纏。那又濕又軟的感覺總是如此微妙,可恥的低吟也竟在彼此的唇間滲出……

27

二人就像被喚醒什麼本能似地,在戰鬥中作出矛盾的纏綿,對肉體而言,那種親密是來得如此理當然,從心底湧上的快意鮮明得無從掩飾。一直以來與身體對抗著的始終是倔強的內心,逞強到近乎自虐的地步,朝著看似快樂的困窘一意孤行的內心。

為了要堅強而逕自跳進無底孤獨中的……內心。

也許有天會後悔也說不定……會嗎?會有那樣的一天嗎?

管它的,到時候再找理由掩飾吧。

「矣……!」

左手成功搆到武器,伊萬因為從右側迫近的殺氣而彈開。

重新站起的他反射性地反撃,基爾在地上橫滾兩圈後跳起來,以其他殘骸為掩護物躲避著如雨般的子彈,很快就消失在伊萬的視線中。

「真拿你沒法,基爾。不過我對這裡可是非常熟悉喔,閉著眼也能找到你呢!」

他回味似地舔舔因強吻而紅腫的嘴唇,心裡的渴求比剛剛更甚。他大步踏前,卻因為感到後方有股違和的氣息而停下,他一臉好奇的回頭,卻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那前陰,那眼鏡。

「咦?是愛德……」

砰──!

才剛開口,那個很有弱者相的眼鏡青年已果斷地開槍。他只感到右手一下劇痛,手上的衝鋒槍已掉落地上。然後對方再開一槍,這次是左臂,還來不及驚訝地抬頭,愛德華已用全身的力氣以肩膀撞過來,全無防備的他被撞到雜亂的殘骸上,背部被尖銳的金屬物刺中,當身體無力地滑下時,那尖銳的東西將背部肌肉垂直割開。

「啊……!」

伊萬痛得發不出聲音,他抬頭,但對方卻沒有給他對視的機會,以硬物撃開他的頭部。因為腦部受到震盪而一下子無法動彈的他仍聽得見聲音,他聽到對方哆嗦得牙齒咯咯作響,儘管將自己打成這樣,仍是非常恐懼的樣子。

「我差一點就……要把你放走了。我本想這樣做的……但看來上天還不打算放過你的樣子。不,我也……沒資格說過個吧?」青年蹲到伊萬身旁,從腰包裡掏出了什麼:「說到底,我也只是個被命令支配著的小人物,果然做不了好人啊。我只能說……抱歉了……」

愛德華的聲音聽來無奈又氣餒,和他平日的感覺一樣。

而伊萬也一樣,剛剛還在興奮著的他,此刻卻有一種莫名哀傷……一直以來他都任性的反抗、哭喊著,從來沒一眼正視過現實。然而,現在他卻第一次看到疑似是現實的東西。

「要捨棄這個『我』……對不對?」伊萬看著那正要打進自己手上的紅色針管。

「反正對你而言,夢境應該比較美好。你就活在你所希望的世界裡好了……」

「我希望的……是什麼?」

世界──很冷清,一切風景都蒙上頹然之色。

但他並非孤獨一人,儘管是一旦遇見就要相殺對象……他也不是孤獨一人。

火在燃燒,殘存的物質都在崩壞。內心彷如沙漏,於追憶中流離缺失,像時間流逝一樣不可抗力。藍天啊,那嘲笑著自己的藍天……它在看嗎?它會知道嗎?

它會知道……這場與自己靈魂的戰爭要到何時才能結束?

為什麼?藍天會變成紅色了……為什麼,世界又陷進一片漆黑……

很害怕……你……在哪裡?

你……是誰?

靜默中傳來突兀的腳步聲,那人的腳底在砂石上擦出刺耳的聲音,但軟倒在地上的伊萬卻全無反應。拿著空針管的愛德華抬頭,站起來注視著來者:「基爾伯特嗎?為何要回來?」

「我聽見槍聲……你殺了這傢伙嗎?」基爾一臉警戒地拾起彈飛一旁的衝鋒槍。

「這不該是你所希望……的事嗎?」儘管伊萬已經靜止下來,青年還是停不住抖顫。

「把他幹掉的人應該是本大爺才對!」

「是嗎?那你可以放心,其實他還沒有死……當他醒來後,你要如何處置都不成問題。」愛德華一鬆手,空針管就掉到地上,那指頭抖動得非常明顯,完全無法掩飾。

看著那透明的針管,基爾回想起自己之前也是被打了什麼藥而變得很奇怪,心裡流過一股憤恨的他抬起槍指著對方:「你對他做了什麼?」

「只是……讓他造夢。」

「什麼意思?」

「你有見過病院中那些完全和現實接不上軌,語無倫次的人吧?我們稱為「作夢」,事實上……也不過是將他的意識破壞。我的上司的命令是,如無法控制就讓他沈睡。」

基爾似乎已意識到什麼,但還是忍不住問:「那麼……這傢伙會怎樣?」

「就算醒過來也如造夢一樣,作為戰士、傳說的他已不再存在,也不可能再對你下殺手了。」愛德華一邊說,一邊感到對方的臉色愈來愈差,同時也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矛盾。

任務順利,心裡卻不好受。

「你是說……他不會再和本大爺戰鬥了?」平時高亢吵耳的聲音變得很低沈。

「那個執於你的伊萬‧布拉金斯基……已經死了。」

「……!」

聞言,心臟的抽痛讓基爾倒吸一口氣,眉頭痛苦地揪緊,下一秒就狂吼著叩下板機。從衝鋒槍上掃射出的子槍直接撃中愛德華,直到對方倒地,他仍朝著空氣狂轟近十秒。

為什麼?為什麼會露出如此難看的樣子……

不就是一個煩人的傢伙消失了而已。

不對……

沒有他的話,自己一直戰鬥著的證明又何去何從?

連唯一記著自己那副身姿的人都不在的話……在這裡活著的自己,到底還算什麼?

「嗯……很痛……」

伊萬虛弱的聲音勾起了基爾的期望,那迷濛的紫眸張開,卻不見殺氣。他看著眼前唯一的人,呆滯了數秒,突然傻笑起來:「早安,今天一切看起來……還是很好的樣子呢……」

基爾表現得既平靜又冷淡:「好個鬼,不是要殺了本大爺的嗎?」

「咦?為什麼?殺人是不可以的!」伊萬搖著頭,眉毛呈八字下垂:「現在是什麼時代了?現在這世界都不需要殺人了……再沒有人會殺人了!因為有人死掉……一定會有人傷心的……」

聽著這不可能出自伊萬口中的說話,基爾只感到內心更繃緊:「誰傷心啊?」

「愛著那個人的人……一定會傷心喔!」

「那……又有誰會愛你啊?」

「大~家。大家都愛著我!」

聽到如此諷刺的答案,基爾再也忍不住要抓狂。他粗暴地抓著那頭滲血的金髮,不理會對方喊痛,只朝著他大吼:「誰愛你啊?這裡沒有人愛你!你這該死的快回來和我開打!」

伊萬好奇的眨眨眼:「開打?是什麼遊戲嗎?」

「少裝傻!本大爺可不接受這種結果啊!」

尤如被作弄一樣的憤怒讓基爾在他臉上毆了一拳,正因為他知道伊萬不是裝出來的,才更加生氣。當被打的伊萬身體正往側倒,又被拉著圍巾扯回來。還未趕及喊痛,已被基爾粗暴地吻住。

28

他刻意模仿對方接吻時的感覺,一邊回想,舌尖一邊依照對方主動地挑逗。但伊萬的舌頭明顯未能反應過來,基爾很快說放開這個完全接不上軌的吻……達不成的目的,還有自己妄顧自尊的行為,令他的理智被迫至崩潰邊緣。所以他將伊萬的臉甩開後,馬上就以槍管指著他的太陽穴。

「夠了……不回來也罷!本大爺不需要!你就去死吧!」

「咿咿咿!不要……不要殺我!」一直表現平靜的伊萬,在被槍指著時才真正有點反應,但即使是這種恐懼也無法將原本的他揪回來,他只慌亂地搖著頭,因為受傷的關係連揮手也做不到,只能哽咽著:「殺了我的話……有人會傷心的!有人會很傷心!」

「誰會傷心啊?少妄想了……有誰啊?好歹也說出半個名字來!」

「基爾──基爾會傷心!」

被抬高至有點走音的聲音喊出這一句,抵在伊萬太陽穴上的槍頭猛地一顫,愈是聽下去,就愈無法冷靜。

「你在說什麼鬼話……」

「因為……我愛基爾……要是愛他的人被殺,他一定會很傷心的!」

「愛?你知道基爾是誰嗎?你憑什麼愛?」

那刻意示威高亢聲音帶著抖顫,彷彿連基爾自己也無法控制。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基爾是誰呢。」像做錯事一樣,伊萬的聲音明顯收細:「可是……我知道我愛他!我非常愛他!」

「閉嘴!別再胡扯了!連是誰都記不起還說什麼?像你這蠢貨還是去死好了!」那顫動著的槍頭用力地戳著,彷彿要鑽穿對方的頭骨。

基爾習慣使用各種槍械,但雙手還是頭一次抖得如此厲害。他用力呼吸著,企圖讓自己冷靜,在咬緊牙關同時,上下兩排牙齒之間還是滲出哆嗦的嘶嘶聲。最後他沈沈的悶哼一聲,突然失聲咆哮,連串的槍擊聲同時撕破廢墟的寂靜。

從廢墟仰頭喘息,凄絕的聲響劃過那狹小的天際,找不著理由的愛與痛就像不完整的彼此。唯有消失那刻的悲哀,在沈痛地證明著那曾經存在的真實。

然而,現在認知中那個美好得失真的世界,就是所謂的夢嗎?

不敢相信,原來連自己也意識不到的夢……可以天真到如斯地步。

那到底是解脫還是放逐?都不重要了……反正就是被丟下了。當要逞強的對象都不存在時,自尊心彷如可以隨手丟棄的東西,他無法停止地吼叫著,如同孩子氣的控訴。

在短暫的夢境中,愛德華好像真的看到一個叫喊至失聲的小孩……

他無法不心痛,覺得自己好像從他身上奪去了什麼,但即使有多不忍,都已經無法再給他什麼了。由始至終都仍是如此無能為力嗎?

刺目的白燈光撐開眼皮,他抬起手去遮擋,同時發現自己手臂包著繃帶。

原來還活著……

「你醒來了?還是別亂動比較好,檢回一命算是奇跡了。」

身旁的同僚冷漠地示意叫他別動,愛德華對著那張像木頭人的臉苦笑起來。

「反正……任務被搞成這樣,我也……小命難保吧?」

「也沒有這麼差,上面的評價說你能做到這地步是意料之外。反正伊萬‧布拉金斯基已如同廢人,現在到處都在追捕他和佔領區那小子,相信很快就會逮到了。」

「他們……」愛德華詫異地眨眨神:「在一起嗎?」

「是啊,真不明白那小子。明明自己逃得掉,為何要帶著那個包袱呢?算了……反正將兩人都殺掉後就好辦了。」

「……」

最後也沒有殺他嗎?

總覺得,是那二人的話,一定能逃得掉的。

這樣就好,只要他們活著逃出去……到時候自己也能釋懷了吧?

讓一切都離去吧……就如那些惱人的黑夜,讓它成過去。

終有一天會不再慚對於藍天的目光,並在晴空下抬得起頭。

火車的噪響吵得不行,住在車尾逃生門兩側的二人,看著眼前的景物一直退後,變得愈來愈遠。二人都傷痕累累,連動一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火車已駛了一整晚,他們是被太陽曬醒的。基爾臉上都是乾掉的鮮血,那雙紅眸因倦意而顯得呆滯,他看著那廣闊長空,無力地嘀咕著。

「你在笑我吧?儘管笑……本大爺也搞不懂。為何要為了這傢伙……而變成這樣子……笑吧,本大爺今天……累死了,不和你計較……」

「我想找基爾啊……應該到哪裡找呢?」反倒是伊萬比較精神,與剛醒來時相比,雙眼明顯有神。反映著明亮天色的雙眸,看來充滿希望。

「……哪裡都好……」

「對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

「吶……聽見嗎?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

基爾閉上眼睛裝睡,被不停追問的他皺起眉頭,努力地忍耐著。

就讓那傢伙去找找看吧,看著他窮努力的樣子應該蠻有趣的……在他擁有愛自己的資格之前,一直作弄著他也不錯。這樣想著的他,臉上漸漸露出笑容。

「咦?你在笑嗎?有什麼開心事嗎?告訴我好嗎……」

「……囉嗦。」

吱吱!

這時,基爾頭頂的小鳥也跟著喋喋不休的伊萬叫起來。在高速行駛的列車上,他們的聲音在大氣之中僅是零細的碎片,在已經過的路途上消散無形。

儘管面朝著後方,人仍舊前進著。

基爾張眼,望著不斷遠去的景物。良久,他又抬起雙手。這雙滿是傷痕污跡的手,在日光下陰影分明,無比實在。

這就是本大爺,此刻正在前進的人……就是本大爺。

只要知道這個就夠了,其他亂七八糟的都不重要了吧?

他像自問自答似地緊握雙拳,揚起一邊嘴角,往日好勝的氣勢終於重回到他臉上。

如是數年漫長的戰爭帶來可悲的本能,比其更漫長的時光應該也能帶來讓人尋覓幸福的本能。所以這裡才有即使什麼都搞不懂,卻仍然前進著的兩個笨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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