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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空万里如彀(中部)◤如彀◢,21

[db:作者] 2025-07-07 21:19 5hhhhh 4440 ℃

◤长空万里如彀◢ 如彀·ⅩⅨ

  事隔多年,火雷霆清楚地记得的仍然只是,那是一次极压抑的晚宴。中途急速锋,那个年幼时脸盲症晚期,明明火雷霆陪了他十次,还能在第十一次见面时一脸无辜地问“小哥哥你是谁”的家伙,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主座上傲长空的怀里,无需任何提示就认出了那个只抱过他一次的前辈。

  忘却不是件难事。

  火雷霆记事起就跟随时光之城城主火无极学习,他性格沉静,敏学多思而又谨言慎行,渐渐变得能够独当一面,对大陆的总体局势亦能有自己的想法。

  火无极本已是倾囊相授,看他小小年纪如此成器,便乐得处理公务时带在身边,偶尔突击提问算不得刁钻,却总要求些眼界和能力。他若是答得不怎么好,时光之城的长辈们倒是都宽容得很,火无极从来心平气和,只在散会后约他留下,要他完整说出想法,才替他抽丝剥茧地梳理。

  他拥有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因而也足够谦逊,识得大体。能源之城的使者入得时光之城的议事厅,而那个少年,这座城池未来的主人不待长辈们发话,自觉起身恭谨地退了出去,随后火无极告诉他,他未曾碰面的那位使者,是能源之城左军二把手,傲长空的副官。

  “……”火雷霆仔细阅读手头的材料良久,火无极给他的是整理过的来访者发言,并未附带讨论的结果,他抬起头静静道:“您已经同意了。”

  火无极点点头:“说说看,我为什么不可能拒绝。”

  他记得一百几十年前的火雷霆说了很多,而一百几十年后,火雷霆翻着史料,给出的理由不会有很大出入,他的思维成型得太早了,所拓宽的只有他的眼界,而不是他看待问题的方式:不能拒绝的原因很简单,那是能源之城,一荣不会俱荣,一损必然皆损,肯开这个口的能源之城,那简直是让人感动的从善如流。真要是能源之城在分兵乏术的情况下还要执意打肿脸充胖子,不接受援助,其他这些城池既不好装聋作哑,又要抓耳挠腮地想办法帮衬这个大哥大,累不死你也急死你。

  “火雷霆,你觉得,傲长空将军向我求援,只是为了追回令牌吗?”

  少年隐约觉得这道题有点超纲,那是火雷霆第一次感到棘手,棘手的原因并不是他不能把答案变得更完整些,而是……而是因为,完整好像没有必要,那时的他年纪尚轻,觉得单令牌丢了已经是天大的祸事,火无极言下之意,倒好像区区一块令牌不足以叫傲长空去低个头似的。

  “应该……不全是……”

  他惶惶地补了几句,血海深仇、城池颜面和士气云云,说到最后,自己都没了底气,索性吞声坐在那里,不加妄断。

  “你回答我第一个问题时提到闪电令牌,有过犹豫,你应该想到过别的东西,可是碍于我的原因——不想让我失望,或者害怕同我发生分歧,你很快选择了最稳妥、无可挑剔的令牌。”火无极不温不火道,望进他的眼:“我有时会反省,是不是无意间对你不当地责罚过,不然,就是让你感受到的压力太大了,以致于你……太害怕犯错。”

  “没有,城主对我很好……”

  “那么,试着表达你真正的想法,火雷霆。”

  ——风万里将军很重要。

  虽然我没去过能源之城,我不认识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不了解他们的关系,我知道的只是,他们是同门的师兄弟,而我自己其实……没有兄弟,没有同门,没有和我一起长大的人。

  少年说,我只是觉得,我觉得……风万里将军,对向我们求援的那个人,很重要。

  按战报里的说法,部队会合后,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派出心腹。

  没有时间和任何人商量,甚至没可能和任何人商量。

  而令牌,一个去向明确的令牌当然很重要,但是令牌真的在那座守备森严的大营里吗?但谁会否认为了令牌是个更好的理由呢,就好像,谁会否认,是因为那十年份的紫水晶,盟友在能源之城眼里才终于变得可信,而能源之城的身段在月神殿那里,则低到对方拒绝联军便形同宣战。

  对月神殿城主海无量的推脱,火雷霆一样感到不太能理解。火无极和海无量私交甚笃,他又是火无极的关门弟子,这层关系在前,加上火雷霆自己都没正经杀过什么敌人,他倒不会张口就斥责那位老者怯战,然而不代表他没有过这种念头。在海无量的事情上,火雷霆懂得要静静地沉下来,他长期以来都有种感觉:火无极,海无量,时光之城和月神殿的城主们,所谓的知交就应该是他们这样。

  不过火无极告诉他,还不够,因为他和海无量之间不再有争执。

  或许是人老了,累了,终究开始藏私。

  联系海无量眉宇间云翳似地积聚的倦怠,仿佛再也映不出光亮的眼,火无极的话似乎没什么不对。人说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一百几十年后的末日下,不见疲态的战将挥舞一柄能量铸就的偃月长刀冲杀,沿路挥洒的是鲜血和死亡,张开的双臂却犹自渴望拥抱什么,被什么填满,哪怕它们推着他向着漆黑的地平线疾速狂奔,一百几十年前,少年正襟危坐于夜宴之中,睁着困惑不解的双眼,去读老者们欲言又止里那些晦涩的心绪。

  年幼的火雷霆已窥见海无量的逃避,火无极如何不能,他如何亦能坦然接受,而不去追问,究竟是怎样一把幽暗的尘土,把那双乱世里淬过的戟封存?那是灵犀吗,眼见月神殿原址几成旷室,立在殿门前良久,不过微笑默叹句“你提前和我说一声,也好让我帮把手。”

  海无量眼神闪烁,最终报以一笑。

  “暂时迁不得了。”

  那个为期十年的合同,将火无极也震出非同小可的表情来。这段事件的始末火雷霆本人已经忘光了,靠补后来的记录,才真正了解这么张欠条的分量。而后来火无极碰上叫能源颜面扫地的意外,考验徒弟的闲情彻底没了,于是不明就里的少年只觉得,那场盛事草草收场的一瞬间,这对好友的眉毛齐齐皱得能夹死苍蝇。

  “我已令随行人员三缄其口,回城后若有人问起,统一口径,只说盛况空前,一切顺利……火雷霆,”火无极叫住闻言有意挪远回避的火雷霆,“虽然事态罕见,不太可能重演,但并非不能举一反三,对你是难得的经历,无需回避。”

  “是,城主。”

  海无量微微侧目,因为少年过于疏远的称呼露出不太认同的神色,被他怪怪地扫了眼的火无极倒是坦坦荡荡,没表现得讪讪,月神殿城主默然注视对方许久,才一声轻叹,别过脸去面对一桌珍馐,整个人显得有些郁郁。

  “城主有何指教,直说无妨。反正事到如今,就算是在后辈面前,我也早没什么颜面了——小家伙,”海无量微微躬身,冲愣怔的火雷霆温温和和笑道,“你师父既留你来听,该是你对我的决定颇有疑义,要我同你对质一番,是吗?”

  火无极在旁乐见其成地抿唇,似是打定了主意袖手旁观。火雷霆眼见指望不上自家城主救场,小小地咬了牙,定定道:“……我相信,前辈自有您的道理。”

  “我的道理……”

  海无量亦是微笑,不过只勾了勾嘴角,目光变得有些渺远:“我原本只想带这些孩子远避战祸,所以,建设中的月神殿,”他表情隐有挣扎,闭眼一个深呼吸后,才道,“撤去城防,取消部队建制,远离战略要地。我月神殿向来所据不多,如此一来断无怀壁之罪,或许可保……一世生息。”

  “……”饶是早已心有所悟,火无极仍难免默然。

  “可您……月神殿,依然……您最终决定参战,是因为……”火雷霆心头一凉,“遭到威胁”这种话,实在不能随便说出口,更何况是这种场合。然而念头一起,少年还是觉得草率,他单只被能源之城胁迫结盟背后的吞并可能所慑,未曾想如果存在那种可能,火无极绝不会像现在这么老神在在。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少年苦苦思索的模样换得海无量一个赞许的眼神,对后生晚辈的欣赏多少减轻了他的疲态。反正退回合同一事上他欠着火无极人情,他这位或许该说是……老奸巨猾的朋友,摆明了是要征用他来替自家那个不晓得套近乎的宝贝疙瘩开拓视野,海无量从不是个倚老卖老的人,看火雷霆有心,便娓娓道来:“之所以可以视为‘是’,是因为傲长空城主在火无极劝说我配合行动无果后,命人送来一份合约,只要我同意出兵,并在上面签字,便能为时光、月神两座城池取得一笔数量可观的财富。”

  火雷霆眉心微蹙,知道财富反而被他认定为威胁,其中必有隐情,他也是知道火无极在众将士欢呼“那么多紫水晶”的时候兴致缺缺的。而他不贸然发言的优点火无极同样清楚,笑容里皆是因他而生的骄傲:“傲长空城主当时尚未即位执事,仍是将军,不过恰逢巨大变故,两块令牌皆由他所持,军事行动相关的权力,算是提前授予他行使。”

  “能源之城称合约里涉及的物资为两家用兵的总开销,具体如何分割由我们自行操作,实际上将我和火无极绑在一起,我已经不可能单方面回绝。除此之外的事情,你是火无极的得意门生,我的概括你应该不会感到难以理解,那就是,机车族人人都希望能源之城欠自己的情,却万万不可容它负自己的债。”

  火雷霆死死地将自己钉在椅子上,时光之城和月神殿是各自独立的政权,武者们绝非拿钱办事的佣兵,城池之间的联合更不该是雇主带上钱去人力资源市场,一手卖力一手交钱,更何况彼此是名义上的同族……少年的心第一次因为莫大的权与力而久久地战栗,有利可图固然很好,那些案例反反复复地告诉他,就该是这样的,所有的动作背后都是早已置于天平上精准称量的利益,站出来喊人命该是为着更崇高的目的而抛却有多么……不合时宜,可这份好处竟是以这种目空一切的方式,生生砸在人的脸上,却由不得他不疼。

  一个城主的决策者,怎么竟会流氓至此,霸道至此,拼了落人口实不顾来逼你,要么赔着笑卑躬屈膝捡起它的馈赠,要么这最后的台阶也舍弃不用,只剩下毁灭,只剩下死。真是因为战况迫在眉睫吗,还是说,能源之城强大如斯,强大到考虑对方的意愿都不构成他们的战略前提?

  那,真是极恐怖,极无情,又因着它的庞大,它的冷酷而美不胜收,足叫人目眩神迷的力量。倾覆?毁灭?不复醒的长眠?——死,不是缠绵病榻,不是逐渐衰颓,而是顷刻之间宛如蝼蚁一般,混着来不及发出的怒吼,作齑粉,可怕吗,畏惧吗,想逃吗,饶是小小年纪的他,都隐约明白人们渴望变得更强,疯狂地索取力量,不过是因为怕,怕那不知何时就会降临的毁灭,怕那毫无还手之力的可悲,怕那高高在上神明般的无情;不过是存了欲,可那是多么扭曲的欲望啊,被那样地摧毁,被那样地杀害,又恰是种大脑窒息般的欣喜。

  他们总会说我要斗上一斗,我要超越它,战胜它,践踏它……我要逃开它,而他们何尝真正逃过,末路纵情的拼杀,终不过是它来了,宿命来了,归处来了,我的声入了那天地的耳,我的刀触了那神明的身,逼得无喜无悲的它与我感到一样的愤怒,一样的恐惧。

  如此真切的憎恨,如此疯狂的挚爱,跃然少年手中史料卷宗之上,反而把他从那些纠缠的爱憎中推了出来,使火雷霆眼下更快、更早地消化遭到冒犯的他的屈辱,海无量的屈辱,休戚相关的两座城池的屈辱,少年直挺挺地扎进座中,眼里不知何时涌起股自己都没发觉的期盼,一瞬间那么亮那么亮,让海无量有些失神。

  ——否定它。

  仿佛是那个少年的灵魂发出的呐喊。

  求您了,我需要,我还需要您来亲口否定它,所有约定俗成,理所当然,非此即彼,否定那一切一切我们但凡应战即是一败涂地的抗争。告诉我,如果您是个成功的逃兵那么告诉我,我们其实可以……可以有……

  “而之所以,可以‘不是’。”海无量目光流转,正同火无极的视线相接,他沉声,似乎用着全身的力气郑重道:“之所以对我来说,并非全然是威胁,是我所求不多,即便蒙受非议,初衷仍不会更改。”

  一席话中,多少愧疚,多少忐忑,多少自责,都付于平和坦荡,说到最后,居然像是卸下心头一块大石般轻松。火无极微微一笑,以他们多年的知交,海无量打定迁移城池后的刻意隐瞒,背地里为有过罔顾朋友念头而自责,乃至如今这番话,都算得上是鬼迷心窍地挖坑自跳,他们之间,原本就不需要多余的解释。不过制造这么个机会让他说出来,其实没什么不好,既然是不会更改的决定,能做到大大方方同人说起,至少是过了那道思维定式的坎,不觉负罪了。

  “我不是狠不下那个心,弃火无极于不顾,不是没有那个胆量得罪能源之城,能源存亡实在与我和我的至亲无干,我实在犯不着叫我月神殿的大好男儿为其冲锋陷阵,去面对不知底细的敌人。也正因为如此,我最终同意出兵参战。”

  最重要的心意说出口,剩下的话再大逆不道,对老者而言也不再艰难。

  “我可以不理会近在眼前的威胁,却也绝不会叫我族覆灭的罪责落到我月神殿的头上,要我的族人千万年之后,受人指摘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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