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基於瑪亞特之法，世間一切理應有秩序、平衡。

即使是作惡的神也無法被永遠殺死的，而阿波非斯更加是可以像蛇一樣蛻變、重生，但至少塞特如暴風一樣闖入了阿波非斯的領地重傷對方一事，霎時之間造成極大的哄動，阿波非斯顯然也不得不暫時躲藏起來休養，諸神應該又有一段安穩日子——不過這對於妮芙蒂斯而已，顯然沒有甚麼兩樣，她就如同之前一樣，整天安靜又木訥。

明明知道一切已經於事無補，但塞特心裡的不甘和失望還是半點沒少，甚至連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繼續等多久。

「妮芙蒂斯。」

他的妻子並沒有回應，看來是已經睡着了。她的頭輕輕地靠在柱子上，烏黑的長髮散落到地上，脫下的涼鞋就隨意丟在一旁。小姑娘的眼睛輕輕合上，黑色的睫毛像是羽扇一樣，顫動之際撩撥人心;那微微合攏的唇瓣豔紅柔軟，看來像是石榴一樣的誘人，至於這曼妙的身段就若隱若現地裹在這雪白長裙之下，右手虛虛地捧住一個吃了一半的蜂蜜蛋糕。

「……妮芙蒂斯?」

塞特再次輕喚她，蹲在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少女肌膚美好光滑的觸感令他禁不住肆無忌憚摸了一把，指尖在她身上流連忘返，幾乎快要探到她的胸前，但卻在此時把手收回來——妮芙蒂斯依然在熟睡，但即使她醒來了，不過又是一次徒增的失望。當日他從阿波非斯的領地回來，受了點無關重要的小傷，迫不及待地回來看她，換來的就只有她如同注視空氣一樣的眼神。

從前的妮芙蒂斯是真的不會再回來的了。

「塞特。」

眼前的少女突如其來地睜開眼睛，如同一片攝人心魂的漆黑夜幕降臨，開口之際，嗓音依舊波瀾不驚，但不知為何，他覺得長久以來在這呆滯木訥之下的她，好像有點稍微不一樣了，卻又說不出來到底甚麼不一樣;何況，他可不是多愁善感、心思細膩的人，也就沒有多去在意自己現在所謂的錯覺，免得又是再次的失望。

他了解自己，他的耐性已經快磨光了，那怕他多愛她。

妮芙蒂斯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捧住蜂蜜蛋糕緩緩吃起來，接着又不再說話了，只是她的另一隻手卻抬起來，指尖纏上他的赤紅髮絲繞了幾圈，然後默默地吞下最後一口的蛋糕。她小心地舔去了自己指尖上的蛋糕碎屑，明明不帶任何感情的動作，看在覬覦她多時的男人眼中，卻帶了煽情誘惑的意味，赤紅的眼眸幾乎緊盯着她的每一個動作。

然後她說出了令他欣喜若狂的簡短說話。

「你陪我。」

塞特很努力地掩飾自己心中的狂喜， 一時卻又不知說甚麼才好，只好佯裝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視線移向中庭的水池，不料她卻突然捧住他的臉頰，頗為執拗地把他的臉扳回來，指尖就輕輕捏住他的耳垂。這個動作無異是詭異又奇怪，要不是他深知妮芙蒂斯的個性，他幾乎就忍不住破口大罵，但此刻他卻難得忍耐了，直覺告訴他，她應該是有更重要的說話——

「我們去沙漠。」

她直接就拉起他的手，二話不說就把他帶出神殿，也沒有解釋自己的去向，只是在沙漠一直往前走，最後在一個小沙丘停了下來，一言不發就坐下來。她難以理解又莫名其妙的舉動不禁令他心生疑惑，低頭卻見她靜靜地回望他，他也只得跟着坐下來，視線環視四周一圈，確定一切危險生物也在他的威懾下退卻了，才滿足地把注意力放回她的身上。

雖則他是沙漠之主，但說真的，周遭一切也及不上她。

她就像是沙漠的綠洲和甘露，也許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清楚他到底有多重視她，他就是她的一切，所有的喜怒哀樂，都不過是他瘋狂的愛戀。當年他看着在第五天出生的小姑娘，只是第一眼，他就已經認定了她是他日後的新娘，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永遠的珍寶。

「妮芙蒂斯，你帶我來這裡幹甚麼?」

太陽神很快又再次開展新的航行，一大片的橘紅漸漸覆蓋在沙漠上，地平線也彷彿變得模糊起來，天空地面僅餘一片塞特之色，男人本就赤紅的長髮和眼眸在此刻好像變得更加的鮮紅，甚至連少女平靜無波的眼眸在此刻也變得閃閃發亮似的，沒有感情表露的臉上終於多了幾分的暖意，然後就只見她指了一指遠方。

「你的領土。」

妮芙蒂斯突然開口了，沒頭沒腦地拋出了這樣的一句，紅沙緩緩從她的指縫之間溜走，她的視線卻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雙手不斷重複着舀起沙子的緩慢動作，紅沙無聲地灑落在她一塵不染的白色長裙上，血一樣的色澤雖則不祥卻又詭異地美麗，特別是看着她纖細的手指如此溫柔又親密地輕撫他的領土，不禁令人開始想像她的指尖穿過他的髮絲時是何等美妙的觸感。

「你的顏色。」

最後她指了一指自己。

「你的妻子。」

……

她拉住他的手在沙丘坐了很久，之後就低頭不再說話，任他怎樣威迫恐嚇，她也沒有再開口為自己剛才所說解釋，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她頭一歪就直接靠在他身上熟睡，最後也是由他把她抱回去，而此後的日子，她好像對他表達出極大的興趣和好感，甚至遠超了她對於蜂蜜蛋糕的喜愛——也許這就是她也愛他的表現吧，他和阿波非斯一戰，終究是有回報的。

於是年初的時候，他和她結伴出席諸神的新年宴會。

說起來他們已經缺席這種宴會有十五年之久，至於這次還是他們結婚以來首次一同出席，顯然令不少神祇感到吃驚，不由得低聲交頭接耳。畢竟塞特在諸神中可是出了名的風流，明明結婚了卻把妻子兼妹妹視如無物，跟在場的三位女神一直維持床伴的關係，至於其他的一夜情就更加是多不勝數，如今竟然破天荒帶着妻子出席，這位脾氣暴戾古怪的神祇到底怎麼了?

塞特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些竊竊私語的神明，不經意對上托特意味深長的眼神，無視對方微笑舉杯致意的動作，逕自把妮芙蒂斯拉到一旁的陽台，正打算和她好好獨處，不料此時有幾位相熟的神祇走過來找他。畢竟都是舊識了，他也不好忽視這些人，為此他塞了一大盤蜂蜜蛋糕和一壺葡萄酒給她，吩咐她乖乖坐在一旁等他回來。

他很快就回來的了。

這是他自己說的。

小姑娘默默眺望遠方的尼羅河，吞下最後一口蜂蜜蛋糕，低頭看了一看比她的臉有兩倍大的盤子，打了一個飽嗝，然後她再伸手晃了一晃空空如也的酒瓶，歪了歪頭，一動也不動地繼續坐了好片刻，最後才安安靜靜地爬起來。她探頭看了一看大廳，視線停留在通往中庭的側門，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塞特很久也沒有回來。

她的蜂蜜蛋糕也已經吃完了。

妮芙蒂斯安靜地在中庭晃了一圈，最後在轉角處停了下來。

那個紅色長髮的男人背對她站在蓮花池的旁邊，圍繞在他身邊的則是三位美豔性感的女神，當中身材最為豐腴的顯然就是托爾特。他們四人顯然相談甚歡，塞特的心情顯然好得驚人，輪流從三位女神手中接過一杯又一杯的酒，那雙赤紅的眸子帶着幾分迷離，這種神情是從來不曾在妮芙蒂斯面前表露出來的。

「塞特。」

熟悉的聲音在此刻意外地令到素來狂妄的沙漠與風暴之神有幾分慌亂，幾乎是立刻轉過身去，只見自己心愛的妻子站在迴廊，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竟然令他莫名地產生了罪惡感。他剛才和幾位舊識分別之後，轉頭就遇上了這三位是他長期床伴的女神，乾脆就停下來和她們閒聊幾句，也算是一種道別。

她們並不是渴求愛情的人，只是為求一夜歡愉，除了他之外的其他男人也多不勝數，因此，當聽到了他表示要結束這種關係、認真守護妮芙蒂斯的時候，也只是笑笑讓他加油——他們就像是老朋友一樣而已，這三位女神的性情、力量也是他欣賞的，當然，床技應該也可以算進去……但妮芙蒂斯對此了解有多少，她站在這裡看了有多久了?她在想甚麽?

……她好像是……皺了皺眉頭……!?

不，是他有點醉而已……

「妮芙蒂斯，我們回去吧，我剛才好像看到有新口味的蜂蜜蛋糕，配料好像有點不一樣，也許你可以嚐嚐看。」

「哦。」

她的聲音還是一成不變，也依然面無表情，看上去就和平日一樣，對於外界的一切全無反應，塞特也不知道應該是失望還是暗自鬆一口氣才好，只是握緊小姑娘的手，直接拋下那三位女神——因此，當一切看來再正常不過的時候，她突然停下腳步，猝不及防地朝他的下身狠狠踢下去、又正中目標，最後還一聲不吭地在他面前消失，他完全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痛得彎下腰摀住下身某處。

她剛才顯然是用上了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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