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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141,2

[db:作者] 2025-07-12 21:29 5hhhhh 3590 ℃

  「臣不敢。」

  「你当得起。」吕雉冷冷道:「刘建那妄人且不去说。赵氏欲立定陶王,还不是私心作祟?天下动荡,国赖长君,她一个寒门出身的歌姬,既无识人之明,又无御人之能,不过受人怂恿,便欲立稚子而操持权柄。正如三岁小儿,学人舞刀,何其荒谬?金蜜镝虽有忠心,但念念不忘出身,畏首畏尾,失之愚忠。论起担戴来,比你还差了一分。」

  吕雉停顿了一下,然后道:「地上凉,起来吧。」

  「谢太后。」霍子孟撑起身体,衣内已经是汗流浃背。吕雉的手腕和政治才能他是知道的,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已经一败涂地的太后,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能如此冷静地剖析局势。更没想到她会出现在皇后的长秋宫中,却还如此心平气和地历数赵氏之失,指摘皇后举措失当。

  严君平目瞪口呆,难道两宫之争,最后还是太后赢到了最后?这样一来,他与霍子孟谋划的一切,全都成了一场空。

  「你不必担心。」吕雉道:「此间事了,哀家自然会退位。」

  霍子孟大惊失色,「天下苍生唯赖太后!太后!切切不可啊!」

  珠帘内,吕雉唇角挑起,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嘲讽意味道:「真的吗?」

  霍子孟讪讪笑了两声。

  吕雉昂起头,「阿冀做错了事,自当受惩。看在哀家的面子上,赐他一壶鸩酒吧。」

  霍子孟这一回真的是大惊失色。吕雉对两个弟弟爱逾性命,没想到却亲自下令将吕冀赐死。

  「不疑夺爵,废为庶人,家属徙边。诸吕随巨君作乱者,尽付有司论罪,或斩或流,哀家一概允准。刘建作乱,江都王不得无罪,夺爵,贬为江都废侯。褫其封地,设为州郡。至于董卓,区区一介边将,就有胆量领兵入京,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严君平眉头越皱越紧,吕雉为了保吕氏,将吕巨君抛出来当替罪羊,尚在情理之中。而董卓可是打着太后的旗号入京,吕雉居然翻脸把他定为乱臣。这真是太后的意思吗?他偷偷抬眼打量凤辇。太后坐在辇中,面容被珠帘遮住,看不清楚。但语气、举止,都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凛然之态,绝不是随便哪个人就能学出来的。

  「臣遵旨。」霍子孟停了片刻,「敢问太后,继嗣之人……」

  「清河王你不必想了。」吕雉道:「刘蒜此子仁善有余,霸才不足。既然赵氏中意定陶王,你们就多多用心,看能不能调教出一位贤君来。」

  霍子孟狐疑地看了小紫一眼。说了一圈,帝位最后还落到了定陶王身上?

  小紫笑道:「怂恿皇后的那位奸人,就是某大行令了。你们这些大老爷不把皇后放眼里,皇后只好去找奸人了。说到底,还是大将军你的错呢。」

  霍子孟面容抽搐了一下,这黑锅扣的,简直是天外飞仙一般。他思忖片刻,开口道:「不知皇后殿下之意……」

  「哀家的意思,就是赵氏的意思。如今只剩我们一对寡妇,不能彼此扶携,难道还要互相拆台吗?」吕雉道:「如何权衡各方势力,稳定朝局,就看你们的了。」

  「两宫和睦,乃是天下之幸。只是……」霍子孟苦笑道:「臣抱病多日,疏于政事,唯恐有负于太后圣明。」

  隔着珠帘,接触不到太后的眼神,但霍子孟似乎能感受到太后锐利的目光。他微微低下头,执礼恭谨,却没有丝毫退让。

  良久,吕雉冷冷道:「霍去病平叛有功,以千二百户封冠军侯,统领北军。车骑将军金蜜镝兼管卫尉,遴选功臣子弟入值。霍子孟忠心王事,复任大司马大将军,录尚书事。」

  「臣无尺寸之功,不敢受此恩赏。」霍子孟再三推辞。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叫嚷声,依稀有人在山呼万岁。

  霍子孟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又要出乱子了?

  片刻后,一名军士从兰台方向狂奔过来,叫道:「禀报大将军!董卓……董卓……」

  「董卓那厮怎么了?」

  「董卓等人入昭阳宫吊祭天子,谁知……谁知却在天子灵位之前……拥立定陶王为帝!」

  「什么!」霍子孟如同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愣住了。

  吕雉一拍扶手,失声道:「好个董破虏!好个贾文和!」

  …………………………………………………………………………………

  昭阳宫外,程宗扬一脸的目瞪口呆。这是拿错剧本了吗?不是自己为了让赵飞燕坐稳北宫,一力拥立定陶王的吗?董卓不是劫持定陶王为人质,准备奔出伊阙,逃蹿亡命的吗?怎么就变成董卓拥立定陶王了呢——这节奏变化得太快了,自己压根儿都反应不过来啊!

  程宗扬有些茫然地左右看了看,就这一眨眼的工夫,金蜜镝的白发似乎又多了几根。

  赵充国瞪着一双牛眼,同样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秦桧神情凝重。接手了一盘必败的棋局,却能频频放出胜负手,这个贾文和智计百出,委实是个难缠的对手。

  云丹琉策马上前,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被人簇拥着坐上御榻,急声道:「怎么会这样?」

  「我以为吕巨君就够难缠了,谁知还有个苍鹭。」程宗扬长叹道:「好不容易等那两个家伙都死了,没想到又出来个贾文和——我是没招了。奸臣兄,你给想个辙吧。」

  秦桧眼珠飞快地左右转动起来,竭力寻找破解的手段。

  昭阳殿内,贾文和气息微弱,他半跪在御榻旁,双手扶着定陶王,有气无力地笑道:「请陛下一定要记住今日——拥立陛下登基的,乃是破虏将军董卓。」

  他略微错开身体,好让新立的天子面对着众人。

  董卓阴沉着面孔,向天子三跪九叩,大礼参拜。身后凉州诸将依次施礼。

  董卓叩拜完,没有再理睬那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起身扶住贾文和,走进内殿。

  「我们不去伊阙?」

  「将军离开洛都,就是天下共诛之的叛逆。」贾文和叹道:「无论如何也走不掉的。」

  「固守昭阳宫?」

  「棋至此时,已是死局,唯有死中求活。」

  「如何求活?」

  「将拥立定陶王之事禀奏两宫。」贾文和道:「永安宫倒也罢了,长秋宫与金蜜镝断不会置定陶王于不顾。能得长秋宫首肯,此事便成了六成。一旦定下名份,属下请将军立即召集群臣,拜见新君。」

  董卓皱眉道:「那帮大臣心怀异志,少不得阳奉阴违。即便我等手握天子,只怕诏令也出不了昭阳宫。」

  「所以天子登基之后的第一道诏令,就是大赦天下。」贾文和喘了口气,吃力地说道:「刘、吕两氏的乱军,一众从逆的文武官员,全数赦免,他们靠山已失,只有为新君效力一条路可走,将军尽可收为己用。再有便是尽力擢拔寒门贤士,笼络人才。可惜事起仓促,朝中世家重臣根基未动,洛都城中,世代公侯者比比皆是。一时间要取代他们,终非易事。」

  见贾文和神色委顿,董卓道:「你歇着吧。外面的事有老夫一力承担。」

  「将军留步……」

  董卓道:「不用多说,老夫心里有数。」

  「我时辰不多了。有几句话,请将军斟酌而行。」贾文和勉强道:「一曰正名。名正而后言顺,切不可忽视两宫。二曰选材,选贤任能,收拢人心。最后便是迁都……」

  「迁都?」

  「若事有不济,将军不妨迁都。」贾文和气息愈发微弱,眼中却仿佛闪动着幽幽的鬼火,「带上天子、两宫后妃,还有朝廷众臣,尽数迁往它处。那些世家豪强、外戚、阉竖……在洛都经营多年,势大难制。」

  董卓心下一紧,自家这位参军已经是在交待后事了,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出此毒计。

  「真到了那一步……汉国局势沉疴难起,唯有下此猛药。」

  「好!好!好!」董卓激起凶性,狞声道:「真逼到那一步,老夫就一把火将洛都烧个精光!扶携天子,另设新都,为大汉重开局面!」

  「还有!」贾文和拉住他的手,「眼下最要紧的,是稳定军心……」

  董卓心下会意,拍了拍贾文和的手背,大步离开。

  刚走进正殿,就听到有人高声说道:「我等身为朝廷命官,拜见天子,有何不可?」

  金蜜镝等人被手持长戈的凉州军拦在殿外,那名文士正口沫横飞地与牛辅争吵。

  牛辅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得将军说了算。」

  秦桧厉声道:「你去问问董破虏!他莫非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牛辅扬着脖子道:「天子安危要紧,你算老几?少废话!没有将军的允许,你说破大天都没用。」

  「天子安危?」秦桧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仰天大笑一声,然后把身后一个女子扯上前来,「你看看这位!天子的乳母!她难道还能威胁天子不成?」

  牛辅转眼看去,与阮香琳目光一触,心神莫名一阵恍惚。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大喝,「着火啦!」

  军士们纷纷回头,连董卓也不禁扭头看去,喝道:「老赵,你搞什么鬼?」

  牛辅只失神了短暂的一瞬,随即便清醒过来,但紧接着,腹侧一凉,一股剧痛从腰下一直透入胸腔,他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桧像是要把牛辅推开一样,抬手按在他腰间,袖中长剑滑出,贴着他甲胄侧方的缝隙斜刺而入,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喜色,说道:「多谢将军!」

  牛辅像是让开道路一样,斜身靠在殿门上。那几名宫人鱼贯而入。

  董卓皱了皱眉,但看来前面进来的只是三名宫女,车骑将军金蜜镝、那位大行令、他最为忌惮的大侠郭解,包括那名兰台典校秦会之,都落在后面,因此他只哼了一声,不悦地说道:「老赵,你这是玩的哪一出?调虎离山?你好歹装得像点啊。」

  赵充国停下脚步,看向董卓的目光流露出几分愧疚,还有一丝怜悯。

  董卓眼角一跳,旋风般转过身,只见那位小天子正跳下御榻,张开双手,摇摇摆摆地朝为首的宫人跑去,一边叫道:「姆娘!」

  阮香凝快步迎上去,然后蹲下身,张臂将定陶王抱在怀里,肩膀不停颤抖。

  董卓目光移到她侧脸上,看到她并不是哭泣,而是满脸的恐惧。

  董卓大吼一声,大氅翻开,拔出腰间的短戟,飞掷过去。

  旁边一名宫女低着头,轻移莲步,怀里还抱着一条雪白的小狗。董卓吼声传来,她将小狗往地上一扔,挥出一柄月牙状的弯刀,在戟锋上轻轻一引。短戟被弯刀带偏,直射殿顶,「夺」的一声,刺进横梁,戟尾兀自微微抖动。

  御榻两侧还有数名凉州军守卫,他们原本也没有那几名宫女当回事,见她挥出弯刀才脸色大变。一名军士反应最快,提戈朝阮香凝刺去。

  谁知他刚一迈步,踝间便是一痛。他低头看去,只见地上卧着一只毛绒绒的小狗,自己那一脚险些踩住它,那小狗愤怒之下,使出吃奶的力气,咬住他的脚踝。

  那军士抬腿想把小狗踢开,刚一抬脚却发现,那只只有鞋盒大小的小狗竟然重逾千斤,自己用力一挣,居然没有挣动。紧接着,那只小狗张开嘴巴,就像吞下一只苍蝇一样,将那名身材高大的凉州军士一口吞下。

  董卓「咄」的大喝一声,从袍内擎出一张弯弓,张臂拉成满月,手腕一抖,三支羽箭流星般飞出,分别射向阮香凝、齐羽仙和那只古怪的小狗。

  董卓用的箭矢比寻常箭支重了数倍,箭头呈月牙状,有半个手掌宽窄,形如小斧,破空时发出沉重的呼啸声,一旦中箭,杀伤力不啻于重兵器。

  刀光蓦然亮起,最后面一名身材高挑的宫女手中暴出一片青森森的寒光,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迎上前去,将两支羽箭绞得粉碎。射向小贱狗的一支箭矢,被它吐出一团火焰,将箭杆连同羽尾瞬间烧成灰烬。铁制斧状箭镞也被烧得变形,失去方向的空箭头「铛」一声掉在地上。

  程宗扬双刀齐出,猛虎般扑进殿内,赶在凉州军反应过来之前,将御榻周围的军士杀散,然后将长刀横咬在口中,腾出右手,拖起阮香凝的手臂。阮香凝抱住幼小的天子,踉跄着跟随主人,往一侧的殿角奔去。

  那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双手握刀,挡住去路。她年岁不大,但身姿挺拔,持刀的姿态神完气足,竟然依稀有了几分宗师的气度。

  董卓剑髯怒张,他挥手一抡,大氅乌云般飞起,露出里面的铁甲,他腰侧另悬着一张铁胎雕弓,下面挂着两只盛满羽箭的箭壶,腰带上别着四支月牙短戟,背后还缚着一对重斧。

  董卓反手摘下重斧,往云丹琉杀去。忽然身后有人叫道:「破梯!」

  董卓闻声抬首,才注意到殿角的帷幕之后藏着一道木梯。那个大行令正扯着天子和保姆往木梯奔去。一旦被他们逃到殿顶,即使自己拥兵数千,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把他们抓住。

  董卓咆哮着抡起斧柄,双斧车轮般飞出。「篷!」的一声巨响,两柄重斧几乎同时劈中木梯,木屑纷飞间,木梯从中断开。

  程宗扬脸色顿变。董卓拥立定陶王是死中求活,他们舍命入殿,同样是死中求活。按照秦桧的设计,先由阮香凝、云丹琉、齐羽仙扮成的宫人接近定陶王,把人抢到手中,另一边则由程宗扬与秦桧杀出血路,以最快的速度靠近木梯,逃到殿顶。

  他们几人都算是生脸人,能把对手戒心降到最低。最引人注目的金蜜镝、赵充国和郭解全都放在殿外,一来消除对方戒心,二来设法接应。谁知木梯眨眼就被董卓毁掉,他们非但没能逃出去,反而被困在殿角,无处可退,还与金蜜镝等人隔绝开来,成了一支被凉州军士团团包围的孤军。

  程宗扬死死盯了贾文和一眼,要不是他开口提醒,自己早就带人冲到殿顶,到时单枪匹马也能挡上小半个时辰,结果一步之差,生路变成绝地。

  眼看着殿内凉州军包围过来,程宗扬双臂张开,挺刀将阮香凝和定陶王挡在身后,喝道:「天子在此!尔等刀兵所指,便是犯上作乱!」

  凉州军士脚步不由一滞。

  秦桧此时也趁乱杀进殿内,执剑在右,云丹琉握着青龙偃月,守在左侧。齐羽仙退后一步,护住阮香凝和定陶王侧方。

  贾文和刚才放声高呼,衣襟又多了一滩鲜血,他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心中同样是一片惊涛骇浪。他已经尽力高估对手,却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这样一幕——眼前这几个人,一个六百石的官吏,一个微末的文职,三名身姿婀娜的宫女……汉宫之内,几时变得这般藏龙卧虎?

  喊杀声起,却是赵充国等人试图闯入殿内,被凉州军拦住。

  贾文和深吸了一口气,「交出天子。尔等——皆可封侯!」

  程宗扬长笑一声,「能把凉州划给我当封地吗?」

  「有何不可?」贾文和抬手一挥,侃侃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天子亲口封赏,我等自当凛从……」

  董卓看到手势,心下会意。贾文和话音未落,他便操弓在手,弓弦声连串响起,月轮箭连珠射出,几乎一瞬间,便将一壶羽箭射空。

  殿内箭矢乱飞,程宗扬等人急忙挡格,他刚挡了两支箭,便听到背后一声惨叫。齐羽仙躲在后面,本来打的如意算盘,自己避敌锋芒,让程宗扬等人在前面厮杀,谁知她离定陶王太近,反而成了重点目标,一人被射了六箭,最终躲闪不及,被一支羽箭射中小腿,鲜血立刻飙射出来。她挥起弯刀,忍痛砍去箭尾。

  云丹琉胸腹中了两箭,但倚仗着贴身的银甲,只相当于受了两记重拳。阮香凝遭遇最险,她肩头被一支利箭射穿,只差少许就射中喉咙。幸亏董卓顾忌天子的性命,没有放手施为。

  董卓射出的箭矢,一大半都是朝着三女去的,另有数支,却是射向殿外。他避开了赵充国,也没有在郭解身上白费箭矢,五支羽箭全部射向金蜜镝。

  郭解深入阵中,难以回救,赵充国竭力档开两支,金蜜镝也挡开一支,又避开一支,但还有一支羽箭射中金蜜镝腹侧。金蜜镝没有披甲,月牙状的箭锋破衣而入,鲜血立刻浸透了麻衣。

  程宗扬倒吸一口凉气,董卓方才那一手连珠箭的绝技令人眩目,但更骇人的是他连射之中还换了手,脚下不动,双手左右开弓,分别射向殿内殿外,却同样犀利异常。难怪这厮会有偌大的名声,果然是阵前一刀一枪厮杀出来的。连号称三国第一猛将的吕布也得下手偷袭,要不然只怕也没那么容易除掉他。

  程宗扬心下焦急,随行的宫女本来是四个,罂粟女被他遣去搬救兵,只剩下三人。眼下的局势危如累卵,呼吸之间就可能分出生死,等救兵赶来,恐怕只剩给自己收尸的份了。

  贾文和身体再难支撑,他盘膝坐在地上,「金车骑,你身为朝廷重臣,携带兵刃,擅闯宫禁,惊扰天子,该当何罪?」

  赵充国一手扶住金蜜镝,一手拔刀横砍竖劈,挡开凉州军的攻势,一边喝骂道:「老董!你失心疯了吧?」

  「你就当老夫丧心病狂好了。」董卓收起雕弓,朝定陶王傲然道:「圣上勿忧,老夫前来救驾!」

  程宗扬叫道:「董破虏!你也是条好汉。既然大家都要保定陶王,何不化干戈为玉帛?」

  董卓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这大行令很有几下子啊。鸿胪寺那破地方,什么时候出了你这种人物?」

  「将军抬爱了。董将军,你看世家豪族不顺眼,我也一样!不然我干嘛费心费力地辅佐赵皇后?」

  董卓仰天大笑,「原来赵氏是受了你的蛊惑!你若是位列三公,名标九卿倒也罢了,小小一个大行令,居然也学人插手朝政,真真是不知死活!汉国如今的乱局,可是有你一份功劳啊,程大行。」

  程宗扬噎了一口,自己就算有那么一点私心吧,但九成还是好意,怎么在旁人眼里,自己就成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奸佞小人了?祸国的罪首明明是你好不好?眼看着董卓越走越近,他不由心越提越高。以董卓显露的身手,至少也是斯明信和卢五哥那个级别的,挟三千甲士放手相搏,真不知道自己能挡住几个回合。

  秦桧目光乱转,忽然厉喝一声,「去!」长剑闪电般激射而出。

  董卓皱起眉头,他这一剑从众人头顶飞过,压根儿是射向空处,自己就算站着不动,也全无威胁。

  贾文和回头一看,失声叫道:「不好!」

  「快走!」秦桧掷出长剑,立刻低喝一声,往殿外郭解的位置杀去。

  长剑犹如蛟龙,在空中一闪而过,「叮」的一声,正击中一株丈许的青铜灯树。数十只灯盏同时倾斜过去,灯油泼溅而出,洒在天子的灵床上。

  刘骜的尸体被锦被覆盖,幸亏正值隆冬,停尸多日尚无异味。灯树倒下,正撞在灵床上,灯油浸透锦被,只见火光微微跳了一下,接着猛然扩散开来。

  董卓目眦欲裂,自己拥立定陶王,本来就是走投无路之下的豪赌,朝野人心难服可想而知,若是先帝的遗骸再被烧损,单是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董卓顾不得理会他们,狂吼一声,飞身掠去,掀起着火的锦被,抖手掷出,奋力抢过白布覆盖的尸骸。

  凉州军大都聚在昭阳殿外,见状一阵骚动。

  「不要乱!」贾文和厉声道:「华雄!带人截住他们!牛辅!你带部属过去救火!」

  贾文和应对极快,程宗扬等人刚冲出两步,就被一队甲士挡住。

  华雄拎着一柄大刀,当先拦住众人的去路,挺刀往前一举,喝道:「杀!」

  凉州军轰然应诺,举起如林的长戈,齐齐杀出。

  程宗扬经历过江州之战,深知身陷绝地,与其死守一隅,坐以待毙,不如舍命一搏,犹有一线生机。

  程宗扬双刀相击,发出一声震彻全场的金铁交鸣之声,然后腾身而起,猛虎一样闯进敌阵。这些军士都是凉州精锐,在战场上厮杀多年,手底极硬,以他如今的身手,也不敢说横扫。好在他连日来不知吸取了多少死气,丹田内的真气仿佛无穷无尽,随着气轮的激荡,一手五虎断门刀丝毫没有力竭的迹象,反而越打越凌厉。

  不过程宗扬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挡住周边数人而已。阮香凝手无缚鸡之力,此时被董卓的利箭射中,没有晕过去已经不错了。齐羽仙的情况比阮香凝好得有限,她追随剑玉姬多年,早就习惯于仙姬精心谋划,布局设伏,一击而中的精妙手法,这种硬桥硬马的对攻,非其所长,眼下只能勉强自保。若非云丹琉不避刀矢,奋力断后,她们三人根本是寸步难行。

  华雄是凉州名将,略一注目,便看出众人的虚实。那名大行令一看就是在战场上厮混过的,招法悍勇,但后面两名女子颇为狼狈,已经拉出数步远。倒是那名文士靠着一双肉掌竭力周旋,才勉强顾得上首尾。他当即指挥部属让开中路,从两翼夹击那名文士,好将那几名男女分割开来,逐一击破。

  刚指派完毕,忽然远处有人叫道:「牛将军……牛将军不好了!」

  华雄心下一震,回头瞥去,只见牛辅被几名军士簇拥着,身子软绵绵歪倒下来,不知何时已经气绝。

             第三章、英雄折戟

  宫阙之间,刀兵再起。昭阳殿虽然面积广阔,终究容纳不下数千人,此时大殿内外长戈如林,呼喝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夹杂着殿内冒出的滚滚浓烟,到处乱糟糟一片。

  而在昭阳宫之外,刚刚平定了刘建乱军的期门、羽林、长水诸军,此时正如同蚁群一样穿过宫禁,飞速赶来。

  牛辅出人意料的死亡让殿内的局势更加混乱。昭阳殿外,赵充国已经放弃接应,扶着金蜜镝且战且退。一袭布衣的郭解却像破开狂涛的礁石一样,顶着汹涌的凉州军,稳步向前,他全凭一双肉掌对敌,脚步虽然不快,但绝无迟滞,离大殿已经越来越近。

  程宗扬看出机会,双刀左右卷出,将几名凉州军的长戈连同手臂齐齐斩断,冒着纷飞的血雨,猱身向前。

  华雄窥准时机,暴喝一声,飞身跃起,大刀兜头劈下,程宗扬双刀交叉,举过头顶,力贯双臂,将大刀格开。华雄这一刀力道奇大,程宗扬脚下一沉,覆盖在地毯下的木制地板,连同下面的青砖都被踩碎。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继续向前迈步,两支长戈左右袭来,直刺他的软肋。程宗扬不退反进,试图用步法甩开两人。谁知另一支长戈从一名军士腋下刺出,后发先至,程宗扬竭力侧身,仍被戈锋撕开衣物,在腹侧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只差毫厘就破开他的腰腹。这险之又险地一击使程宗扬惊出一身冷汗,他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刁腕劈断长戈。

  华雄一刀劈出,借势往后退开,没有与他缠斗。程宗扬此时离殿门已近在咫尺,但华雄这一刀正卡在他气势的巅峰,将他的攻势生生阻断。随着后面的凉州军踏着同袍的血迹再度攻上,双方攻守异势,程宗扬一时间再难寸进,只能竭力死守。仅仅退了一步,近在咫尺的殿门就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可望而不可及。

  后面的秦桧同样陷入围攻,他长剑脱手掷出,凭肉掌周旋多时,觅机夺了一杆长戈,虽然舞得似模似样,终究不甚凑手,一时间无法来援。

  程宗扬紧盯着华雄,这个身材魁伟的大汉像铁塔一样挡在自己的生路上,击杀他,就可以闯到殿外,被他挡住,自己这些人就只能困死在昭阳殿内。生死只有一步,想迈过去,却无比艰难。

  「让开,我来!」

  身后一声娇叱,云丹琉与程宗扬错身而过。她手中那柄青龙偃月长刀被血光笼罩,就像一条在血海中翻滚的恶龙,咆哮着将几名拦路的凉州军斩开,刀光过处,血肉横飞。

  华雄瞪大牛眼,那妞自己从来都没见过,可她手里拿的长刀,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感觉像是上辈子在哪儿见过似的……绿头巾呢?她怎么没有扎绿头巾?

  咦?自己怎么会想起绿头巾呢?

  恍惚间,云丹琉已经越过三步的距离,离他只剩两步。华雄收敛心神,瞳孔收紧,目光像针尖一样紧盯着云丹琉的一举一动。他看出那妞的长刀绝非凡品,还有她身上的银甲,也是难得的货色——但还是比不上那刀看着提神。

  只要斩了她,这刀和甲,自己就算撒泼打滚,也要从老大手里讨过来——这刀跟自己有缘啊!

  华雄斗志勃发,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身前最后一名军士被云丹琉挺刀斜斩,肢体纷飞。华雄腰身微沉,双手挽住镔铁打制的刀杆,一记横扫,刀锋发出低沉的呼啸声,斩向云丹琉腰间。

  云丹琉手腕一翻,斜劈的长刀蓦然挑起,朝刀锋挡格。华雄唇角露出狞笑,刀至中途,忽然向上一抹,以刀尖寸许的锋刃切向云丹琉的咽喉。

  那妞到底嫩了点,招法不够老到,自己一记虚招,便引她中计。果然,她招术一变,长刀甩下点点鲜血,往刀锋追去,使得身前空门大露。

  华雄此时才图穷匕现,双臂肌肉虬结隆起,暴喝着往下压去。大刀呼啸着往下一沉,直劈云丹琉胸前。

  「叮」的一声,云丹琉挺刀架住刀锋。华雄早有定算,自己有心算无心,又是从上到下的顺劈,那妞仓促变招,根本不可能抵挡自己劈下的力道。

  事实正如华雄所料,双刀相交,那柄长刀根本没能阻挡自己大刀攻势半分,就被弹开。

  华雄盯住云丹琉身前露出的银甲,露出贪婪的目光,即使她这件银甲刀枪不入,这一刀的力道也足以让她骨骼尽碎。

  忽然他眼角余光微微闪过一抹寒芒,华雄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劈中的并不是刀锋,而是刀背。那妞是用刀背挡了自己一击,而刀锋……正对着自己胸腹!

  华雄颈后汗毛炸起,紧接着就看到那个大长腿的美妞身体后仰,避开自己大刀的同时,整个人如同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云丹琉双手握住刀柄,修长的双腿跨出箭步,后仰的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整个人像离弦的箭矢一样,横拖着龙刀,从华雄身侧掠过。她没有用眼睛去看,只凭手上的感觉,清楚感应到那柄青龙偃月长刀没入铁甲,切开华雄的腰腹,从他身后穿出。

  华雄只觉腰腹微微一震,刀锋上的珊瑚铁带着彻骨的寒意破开重甲,黑铁打制的甲片像波浪般震荡着,从甲上脱落崩飞,随即刀上张牙舞爪的青龙雕饰从他背后探出,带出大篷大篷的鲜血。

  华雄大刀僵在半空,鲜血从他身后匹练般泼溅而出。他僵硬地试图转过身,身体微微一动,整个上身就斜着滑下,露出一个巨大的创口。

  大殿内仿佛静了一瞬。云丹琉一刀斩杀华雄,几乎震慑了所有的目击者。赫赫有名的凉州猛将,有万夫不当之勇,竟然在重兵护卫之下,被一个宫女斩杀?

  「好一个叱咤红颜,无敌巾帼!」贾文和冷如寒冰的声音响起,「有斩杀此女者,封冠军侯!进前将军!食邑万户!」

  秦桧针锋相对地叫道:「董卓、贾文和犯上作乱,罪在不赦!有斩杀此二獠者,封襄邑侯!食吕氏故邑!」

  「凉州儿郎!莫让人小看了!杀光他们!」

  程宗扬单刀脱手,劈向贾文和。他这一刀突兀之极,贾文和席地而坐,避无可避。旁边的军士也来不及挡格。眼看这名董卓手下第一谋士就要被劈成两半,一名披甲的亲兵猛地扑来,用身体挡住他这一刀。

  刀锋破开铁甲,透体而过,鲜血像雨点一样洒了贾文和一身。贾文和扬起面孔,任由血雨洒在自己脸上、发上。接着他睁开眼睛,森然道:「尽诛之!不避生死!」

  几乎是他下令的同时,无数只箭袋发出声响。

  新立的小天子还在那些宫人手中,凉州军搏杀时多有顾忌。此令一下,那个娃娃天子的生死便不必理会了。

  眼看着数不清的羽箭搭上弓弦,程宗扬心跳几乎漏了一拍。贾文和这是破罐破摔,宁肯干掉天子,也绝不容他们逃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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