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瞬間，綠眼睛的Alpha男孩忽然抬起頭，不曉得為什麼地、看向Castiel房間的窗戶，和他四目相交，Castiel偏頭，對上Dean一個咧嘴微笑，不過也就因為這分心的幾秒鐘，Dean被人從後頭撞倒，跌進雪裡。

Castiel忍不住勾起嘴角，他離開窗邊回到書桌前，快速地寫了封要回給Michael的信，包好後帶著信封走出房間，來到一樓的收發室，轉交信時，他聽見清潔婦高聲命令男孩們得擦乾身體才能進宿舍裡，回頭一望，便看見剛才打雪仗的孩子們全擠在宿舍玄關，用清潔工找來的毯子裹著身體，還嘻嘻笑笑地。

「聽Rossi太太的話，趕快擦乾身子，去換乾衣服吧。」Castiel出聲時，男孩們稍微安靜下來，手忙腳亂地用毯子按壓身體，想擠出衣服裡的水分。

「謝謝你，Novak先生。」Rossi太太對他微笑，又繼續指揮男孩別把水甩到地板上。

「不客氣。」Castiel點頭致意，很快便離開宿舍門口，想走回自己房裡，窩在溫暖的壁爐前等待晚餐的鐘聲。

他才爬上樓梯來到二樓，就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Novak先生！」Dean氣喘吁吁地追上，頭髮因胡亂擦乾的動作而亂翹，臉頰凍得發紅。

「怎麼了？」他問。

「我……」男孩又喘了口氣才說：「我們家在聖誕節那天要舉辦一場晚會，我想邀請你來參加。」

「我嗎？」Castiel有些驚訝。

「對。」Dean聳肩：「如果你有空的話。」

「謝謝你的邀請，Dean，但我那時應該還待在我父母家裡，可能沒辦法出席。」他回道。

男孩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但很快便藏了起來：「好吧。」

Castiel聽見其他男孩吵吵鬧鬧著走上樓的聲音，意識到Dean是為了讓兩人能獨處，才會追上來的。

「快去換衣服吧，別著涼了。」他說，Dean點頭，和他在樓梯口分開。

在進房前，他聽見其他男孩問Dean為什麼要自己跑掉，也聽到Dean嚷著快凍死了、想快點泡個熱水澡之類的話。

稍晚Rossi太太煮了一大鍋香料熱紅酒給學生們喝，Castiel當然也分到一杯，他難得和學生們一起待在宿舍交誼廳裡，Castiel坐在靠近角落的沙發椅上，捧著手裡的杯子啜飲，才剛吃過晚飯，再加上熱飲，讓他變得懶洋洋地，當學生來攀談時，他都只以簡單的句子回應，而很快地他便感到十分疲憊，只想好好睡一覺。

他將杯子還給Rossi太太，穿過席地而坐的學生離開交誼廳，他剛關上厚重的木門，隨即又有個人打開，Castiel好奇地回頭瞥一眼，發現是Dean，男孩沒說話，跟著他一起走，他們的房間都在二樓，得從同一個樓梯上去。

他和Dean安靜地爬上一階階樓梯，直到頂端──也就是他們該分開的地方時，Dean才打破沉默。

「Novak先生。」Dean喚著。

「怎麼了？」他問。

Dean從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他：「這是晚會的邀請函，我想還是給你一份，如果你忽然有時間能來，就可以用上。」

「謝謝你，Dean……」他接過燙著蠟印的信封。

「晚安。」男孩說。

「晚安。」他回應，然後他們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隔週的課程只到星期三上午，之後聖安妮塔便讓師生們回家，Castiel拎著兩只皮箱搭上學校準備的馬車前往城裡，不像他的學生，可以搭乘私人馬車直奔家門，Castiel在車站買了一張次等車廂的票，好能搭火車回家。

幾小時後，他坐在車廂內，看著窗外的景色變得越來越熟悉，Castiel忍不住感嘆起來：他真的很想念自己的故鄉，也很想念自己的家人，他的父母、兄弟……但同時Castiel也明白，這樣的思念之情總在回家前劇增，而等到他踏進家門，待過一個晚餐時間後，又會恨不得想趕快離開那棟老房子。

Novak夫婦住在首都郊區的一棟舊宅裡，他的二哥Michael繼承家業，與父母同住，其他兄弟則各自在外生活，Lucifer、Raphael、Gabriel……一年之中他幾乎只有聖誕節時才會見到哥哥們。

他在城外的小車站下車，雇了一輛馬車載自己穿過田野與樹林，傍晚時來到家門前，他扣了門環之後，是Michael出來應門──他還聽見Gabriel和父親的大聲對話。

「歡迎回來，小弟。」Michael似乎已把那當成某種不重要的背景音，拍了拍他的肩膀，幫他拎了一個箱子，帶他到客房去，留他在那兒整理東西。

不一會兒後，他發現爭執聲沒了，再過幾分鐘，便有人來找他。

「巧克力呢？」Gabriel連門也省得敲了，直接闖進他房裡，翻開他的行李箱。

「好久不見，Gabriel，巧克力在另一個箱子裡。」他說。

「太好了！」他的哥哥怨怨地說：「我回來之後，終於有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了！」

他們倆待在房裡敘舊，期間Gabriel以狂風般的速度吃光兩盒巧克力。

Gabriel是個畫家，日子過得不錯，但他們的父親無法接受，認為自己的孩子「不務正業」，Gabriel為此和父親處得不愉快，儘管每年看在母親的份上會回家過節，但一回家總得跟父親吵上幾回才行。

「頑固的臭老頭。」Gabriel低聲罵道，又說：「幸好你乖乖去當老師，Cassie，不然你也慘了。」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但Castiel只是苦笑，Gabriel塞了一顆巧克力到他嘴邊，他吃下去，甜膩膩的味道在嘴裡散開。

「好吃吧。」Gabriel微笑，揉亂他的頭髮。

有人來敲門，是Michael來告訴他們晚飯已經好了，可以下去用餐。

「Gabriel，你最好忍著點，別跟父親頂嘴，我不想在餐桌上聽你們互相咒罵。」Michael警告道。

「你怎麼不也叫Cassie乖一點呢？」Gabriel不滿地嘟嘴。

「Castiel不需要我擔心，你才是麻煩。」Michael受不了地皺眉：「快來吧。」

「不該這麼早回來的……Raphael跟Lucy呢？」Gabriel問。

「還在路上吧。」Michael有些敷衍地回答。

結果到接近九點時，Raphael才搭著私人馬車回來，而大哥Lucifer則是於隔天早晨，沿著小徑慢慢走往舊宅，這下子Novak家的人總算都到齊了。

除了年齡相近的Gabriel以外，Castiel和其他兄長並不特別親近，彼此之間也沒什麼話可聊，Michael和Raphael偶爾會關心他的教師工作，或他日常的近況，但也僅此而已，至於Lucifer，在Castiel小的時候Lucifer的確很疼他，總會帶著他和Gabriel去鎮上買糖果，但在年紀增長後，他們也已漸行漸遠，不太會主動找彼此說話。

因此大部分時間他都和Gabriel待在一起，不是窩在書房，就是待在其中一個人的房間內，他讀書，Gabriel拿著素描簿畫畫。

要是真覺得透不過氣，他們倆便會套上厚重大衣，不畏風雪地出門，去看看以前他們一起玩耍時跑過的樹林或田園。

Novak家並不是一開始就住在這棟鄉間宅邸裡，要直到父親經營的小型紡織廠逐漸有了起色後，他們才搬來這裡，不過那時Castiel也才剛懂事，對舊家的印象不多，不像Gabriel還經常提起那擠在城裡的小公寓，Castiel對這地方的感情更深。

儘管回到家後得面對很多麻煩事，但又能再度於這片風景中行走，讓他非常開心。

聖誕節當天他們也跑出門，到一處湖畔邊散步閒聊，直到天色漸暗才趕回家吃聖誕晚餐，他們的母親準備的菜餚跟往年差不多，包括肥嫩的烤火雞、水煮蔬菜、麵包、餡餅和葡萄乾布丁，一家六口圍著長型餐桌用餐，同時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他們的父親跳過長年同住的Michael和已懶得再煩心關切的Gabriel，詢問起其他三兄弟的近況：Raphael已慢慢在律師界打出名號，越來越多人來委託他打官司；Lucifer依舊在皇家醫院內擔任首席兒童外科醫師；Castiel的教師工作非常穩定，沒什麼值得一提的，三言兩語他便帶過這話題，繼續安靜地吃自己盤裡的食物。

Castiel可以感覺到身旁的Gabriel坐立難安，似乎很想快點逃離餐桌邊，其實他自己也差不多，尤其是在工作話題之後，他能感覺到父親依舊對於自己選擇成為中學老師，而非繼續進修，取得大學教授資格這件事感到略微不滿，雖然沒發難，但父親在聽到他講起聖安妮塔時，臉色並不怎麼好看──這也是他迅速結束話題的原因之一。

有那麼一個片刻，Castiel根本沒專心在聽家人在聊什麼，也許是Raphael遇到的某個棘手案件吧，他沒怎麼留心，要到整桌的人都把視線投向他後，他才回過神。

「什麼？」他下意識地問。

「我說你也該結婚了，兒子。」他的母親望著他。

「結婚？」他睜大眼睛。

「是啊，你也二十七歲了吧？」他們的母親說。

「但Gabriel他們年紀比我大，也還沒結婚啊。」Castiel略帶防衛性地回道，瞥見除了Lucifer以外的三個哥哥畏縮的模樣，似乎是怕箭靶會轉而指向自己。

「你跟他們不一樣。」Novak家的女主人蹙起眉：「你要是繼續拖下去，就太老了，會沒辦法懷孕生孩子的。」

Castiel張開嘴、卻啞口無言，整張餐桌也跟著他一起陷入死沉沉的靜默之中，他覺得自己的耳根開始發燙了──並不是因為害羞困窘，而是某種更滾燙的情緒使然。

他注意到父親漠然的眼神，顯然也贊同自己妻子的話，至於四個哥哥則各有不一樣的反應：

Michael深吸一口氣，為即將而來的爭執做準備。

Raphael往後靠向椅背，環視餐桌，看來是想先觀察情況再決定該不該表態。

Lucifer面無表情地繼續吃東西，完全置身事外。

「結婚的目的又不是生孩子，而且Castiel為什麼一定要是懷孕的那方！」唯一開口的是Gabriel，坐在他身邊的兄長以極為不遜的態度頂撞母親，並伸手按往Castiel的膝蓋，像是在保護他一般。

「注意你的態度！」他們的父親訓斥道。

「Gabriel，冷靜點。」Michael打斷Gabriel又要說出口的話，接著轉頭看向餐桌主位：「母親，妳也不該對Castiel說那樣的話。」

「我是在關心他，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們的母親不滿地說：「他是個Bata，哪能比得上Alpha？有哪個Omega會願意……」

「夠了。」

Novak一家全被嚇到了，包括他們的父親，都瞪大眼睛，呆愣地轉頭看向他們的長子和長兄，Lucifer淡漠的表情比起自己的父親更為冰冷。

「別逼他，他想結婚就結，不想也無所謂。」Lucifer推開面前的瓷盤，一副倒盡胃口的模樣：「還有，快改掉那些老舊觀念，省得讓人笑話。」

「Castiel，你累了吧，先回房去休息。」Lucifer不是在請求，而是要求他這麼做，Castiel聽得出來，溫順地點頭後，便拿起餐巾擦嘴，丟下已經不想再碰的食物匆匆離開。

他來到走廊時，有個人從後頭追上他，Gabriel用力拍了他的背兩下：「快溜吧，我們今天可是有大人物罩。」

Castiel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和Gabriel一起上樓。

他們躲回Castiel的房間，Gabriel不管外頭還飄著雪，直接打開窗戶，露出一點縫隙，然後從外套兜裡找出菸草和火柴。

他們各自靠在窗邊捲菸草，Gabriel比他更快完成，但還是等到Castiel也捲好後，才點燃火柴。

白色煙霧一下子在兩人周圍漫開，Castiel用食指和中指夾著菸，放到嘴裡吸了一口，讓熱辣的味道薰過他的肺，再往窗外吐出燃燒與冷冽交織出的霧氣，Gabriel將熄滅的火柴隨手往外丟，也快速地抽了一口，照樣往窗外吹出菸霧。

他們都沒讓家人知道抽菸的事情，他們的父母討厭菸味，並相信香菸會讓人墮落，因此嚴格禁止他們抽菸，然而Gabriel還是在十七歲時和朋友學會，Castiel則是等到他們倆都離家上大學後，才被Gabriel教會怎麼抽，那時他們住在同一間房裡，Castiel為了習慣菸味，索性就學了。

如今因為工作的關係，他已把菸戒掉，現在他只有在和Gabriel見面時，才會抽上幾根回味。

一時半刻兩人都沒說話，許久後Gabriel才開口：「不要理她的話，你也知道，她就是個傳統又保守的Omega，從小就被灌輸『Beta和Omega是為了Alpha才存在』這種狗屁倒灶的爛想法。」

「我知道。」Castiel無奈地微笑。

他是Novak家五兄弟中，唯一不是Alpha的男孩，童年時也經常聽母親叨念關於結婚和懷孕的義務，是其他兄弟拉著他，告訴Castiel「你不需要成為一個生孩子的工具」，他才沒有變得像母親一樣，而選擇外出求學，追求自己所愛的事情。

「不過，Cassie……」Gabriel拉了張椅子過來坐下：「我還是有點想問……你有遇到任何人嗎？我是說……在Meg之後？」

Castiel搖搖頭，忽然提起Meg讓他的喉嚨一陣緊縮，Meg是他的大學同學，一個來自異國的Alpha，操著好聽的口音，機伶又強悍。

他們曾在一起一陣子，不像是那種伴侶、情人的關係，就只是……彼此覺得舒服、合得來，然後在一起，如此罷了。

那時他真心認為他們能維持下去，直到Meg告訴Castiel：她的父親要她立刻回去，沒有理由，就是要她回去。

「抱歉，Clarence……」到頭來他還是不曉得，Meg為什麼會給他取那樣的暱稱，他記得自己望著Meg的苦笑，心理不合時宜地這麼想著。

「我得聽父親的話。」Meg親吻他的臉頰，然後走出他的生命，沒再回來過。

「你和Meg還有連絡嗎？」Gabriel問。

「沒有了。」他坦承：「她離開時，就像是要拋掉一切那樣，沒有留任何聯繫方式給我。」

Gabriel哼了一聲，又抽了一口菸，並將燒盡的菸灰彈往窗外，Castiel也跟著這麼做。

「那在聖安妮塔呢？有任何喜歡的同事嗎？」彷彿要扭轉沉重的氣氛，Gabriel笑嘻嘻地問：「或學生？」

「我的同事很多年紀都比我大一輪，學生就別想了。」Castiel受不了地翻轉眼珠子。

「喔、拜託，你這麼迷人又可愛，肯定會有人約你出去，或邀你去參加舞會，對吧？」Gabriel推了推他：「你以前不也說過，有學生總纏著你嗎？現在應該也還有吧？」

Castiel想反駁，但某個名字浮出心頭，讓他頓了兩秒，也害他被Gabriel抓到小辮子。

「是誰？」Gabriel見獵心喜地問，同時站起身，走去一旁的茶几上，把該用來裝水果的盤子拿來當菸灰缸用，將菸捻熄在上頭後，又開始捲第二根菸。

「一個學生，他不是想跟我約會，只是問我能不能出席他們家族舉辦的聖誕晚會。」Castiel辯解。

「喔？所以是誰？」Gabriel依舊笑著。

不得已，Castiel只好告訴哥哥有關Dean的事情，包括這學生的表現和兩人之間相處的模式，並應Gabriel要求，將那張他一直帶著的邀請函拿出來。

「你說他開學第一週就跟你要領巾，而你們現在幾乎每個週末都一起待在圖書館裡？」Gabriel興致勃勃地問。

「以老師和學生的身份，一起研究課業。」他說。

「Cassie，你知道這聽起來有多像三流色情小說的開場白嗎？」Gabriel故意點出，讓Castiel抬起腳踹了哥哥坐的椅子一下，差點因重心不穩而摔倒的Gabriel低罵一聲，菸灰掉在衣服上。

「壞脾氣。」Gabriel說，忽然又帶開話題：「渴死了，我要去酒窖偷幾瓶紅酒上來，順便看看餐廳裡的人是不是還活著。」

「慢走。」Castiel說，取代Gabriel坐到那張椅子上。

沒一會兒，他的菸也抽完了，Castiel推開窗戶，瞄準之後才將菸頭往下丟，正好落進他父母的花圃裡，一股報復性的快感油然而生，令他勾起嘴角，Castiel再度拉攏窗戶，坐回椅子上，望著外頭飄著細雪的夜空。

身後的房門被推開了，他沒回頭，只懶懶地朝後伸手：「Gabe，再給我一根菸。」

「我怎麼不曉得你們會抽菸。」說話的卻不是他最親的哥哥，Castiel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看見Lucifer面帶微笑地走到他身旁。

他的大哥拉開外套，從內裡的口袋拿出一個扁薄的鐵菸盒，打開後挑了兩根細白菸捲，分給Castiel和自己，又找出一盒紙火柴，將紙片劃燃後，為兩人點菸。

「先提醒你，醫生抽的菸不會比較健康。」Lucifer說。

但醫生抽的菸草品質比較好，Castiel嚐一口就能發現差別。

「Gabriel呢？」Lucifer又問。

「他去酒窖了。」Castiel猶豫一會兒後還是說實話，他不覺得Lucifer會為此生氣──果然，Lucifer聽見後哈哈大笑，顯得很樂。

「好吧，那我也要在這裡等他。」Lucifer往後坐到床上：「他最好給我拿高級一點的酒回來。」

「他會的。」Castiel微笑，感受到和緩、輕鬆的氣氛，他不想這麼快就將之破壞掉，但他非問不可。

「Lucifer，我離開之後，你跟爸媽說了什麼？」所以他問了。

「就是跟他們講點道理而已。」Lucifer答道：「你不用擔心，他們現在可能比較氣我。」

「哥，謝謝。」那個稱謂Castiel講得有些彆扭，但Lucifer笑著接受了。

他們又安靜了一會兒，各自抽菸，然後Lucifer不知怎地注意到那封邀請函。

「你也收到Winchester家的聖誕晚會邀請函？」Lucifer問。

「學生給的。」Castiel回答，同時訝異於Lucifer竟知道那是哪戶人家的蠟封圖樣，也許醫生比較容易接觸貴族，自然懂得更多。

「Dean Winchester嗎？」Lucifer又問：「他在聖安妮塔讀書對吧？」

「對，你認識他？」Castiel忍不住好奇地問。

Lucifer吸了一大口菸之後，緩緩地吐出白霧，像是在思索該怎麼說起才好，Castiel耐心等著哥哥。

「我們的確認識，他是我的病人，但那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也許有十年了吧……我不曉得你還有沒有印象。」Lucifer說：「那時Winchster大宅發生了火災，兩個年幼的孩子逃了出來，但他們的母親不幸在大火中喪生。」

Castiel呆愣住，過了半晌才想起來，十年前的確有過那麼一場登上各報頭版的悲劇，報紙寫說伯爵夫人打破一樓西廂的窗戶，將兩個年幼的兒子拋出窗外後，旋即被外頭空氣湧入而造成的閃燃吞噬。

時隔多年後，他早已忘記是哪戶人家發生如此慘劇，直至今天Lucifer提到，他才想起來，原來是Winchester家……

「還是嬰兒的Sam沒什麼大礙，因為他的母親和兄長用盡一切方法保護他，但Dean身上有多處燙傷及玻璃割裂傷，還有嗆傷，他立刻就被送到皇家醫院來。」Lucifer蹙起眉，又抽了口菸。

「我那時一邊讀醫學院，一邊在皇家醫院裡實習，我的老師派我進入治療Dean的團隊，幫忙照顧那男孩，我們就是在那時認識的。」Lucifer說：「之後每一年，他都會寄感謝信給所有醫療團隊的成員，要是Winchester家有什麼活動，我們也都會收到邀請函。」

「原來如此。」Castiel應道。

「不過我不是每次都會去參加，所以也很久沒見到那男孩了。」Lucifer拿出隨身菸灰缸，捻熄菸後將菸蒂收好：「他現在過得好嗎？」

「我想挺不錯的，至少他現在是個很有活力的孩子。」Castiel說。

Lucifer微笑，揮了揮手裡的邀請函：「所以你會去嗎？」

Castiel來不及回答，房間門就被打開了，Gabriel抱著兩瓶酒和兩只玻璃杯走進來。

「喔、Lucy！你也來了啊！」Gabriel說。

「聽到你們要喝好酒，我就決定留下來了。」Lucifer打趣地回道。

「唔……我少拿一個杯子，不過算了，我們可以輪流分享。」Gabriel說，眼尖地注意到Lucifer手裡的東西：「喔？Cassie跟你說了那個夢幻男孩的事情了嗎？」

「Gabriel！」Castiel叫道。

「什麼夢幻男孩？」但Lucifer已經被勾起興趣，笑著問。

結果不用勞煩Castiel，Gabriel就自動幫他轉述整個故事，包括男孩在第一堂課的表現、領巾以及他們如何共享圖書館。

聽完後，Lucifer和Gabriel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他是我的學生！」Castiel徒勞地抗議：「他只是欣賞我，就像我們以前也會欣賞某些老師那樣。」

「也許吧，但也得等我們親眼見見那孩子才能確定。」Lucifer喝了口酒：「如果明天一早就離開，應該還趕得及幫你張羅禮服，好可以參加晚會。」

「我要跟你們去！」Gabriel立刻說。

原先Castiel是想拒絕的，但一想到能提早離開這裡，便不吭聲，由著他的哥哥們了。

※

翌日他們吃了頓氣氛很差的早餐，Castiel的父母沒給他們三個人好臉色看，但Lucifer也不在乎，結束用餐後逕自宣布要帶著兩個弟弟離開，Raphael也馬上說要趕回去處理公事，四兄弟投給Michael一個抱歉的眼神，但Michael顯得不以為意。

他們匆促地交換了禮物，所有兄弟都送書給Castiel，這他已經習慣了，將收到的禮物全裝進行李箱後，他們便搭Lucifer雇的馬車進城，前往Lucifer的家。

Lucifer住在高級的獨棟公寓裡，讓Gabriel馬上嚷著要搬過來跟哥哥一起生活。

「好啊，但你不准畫油畫，那會薰死我。」Lucifer笑著說。

Lucifer借給他一套燕尾服，Gabriel則自有準備，據說是因為Gabriel本來就打算在聖誕晚餐後立刻去參加某個派對才帶的。

傍晚時他們搭馬車抵達Winchester座落在城中央的大宅──並非遭火焚燒的那一棟，而是另選址又新建的──宴會顯然已經開始一陣子了，Castiel能聽見裡頭傳來音樂聲。

Lucifer和他一起向門口的僕人出示邀請函，但花了一陣子才說服對方也讓Gabriel進去。

「Dean不會介意的，相信我，或者你可以立刻找他過來，讓我跟他談。」Lucifer語氣輕鬆地說，但Castiel聽得出裡頭隱含著不容反對的要求，任誰也無法拒絕。

最終他們三個人成功進入宅邸，並被帶往舞廳，那裡頭充滿食物、樂曲和笑聲，端著酒的男僕穿梭在人群之間，Gabriel手腳快速地幫他們各拿了一杯香檳，三個人靠在牆邊，觀望著整個舞廳，Castiel看見很多年輕、盛裝打扮的孩子，對彼此微笑，流露曖昧的眼神，卻誰也沒先動作，刺探著、等待著，像是在玩一場永無止盡的遊戲那樣。

Gabriel也玩了一局，跳過一支舞後才又走回來，邊吃擺在一旁的甜點邊問：「夢幻男孩出現了嗎？」

Castiel搖頭，但Lucifer抬起手指向舞廳另一側，兩個弟弟跟隨哥哥的指示，看見舞廳另一邊的側門被推開，Dean Winchester終於出現，身穿高貴的黑色燕尾服，身旁跟著一個與Dean極為神似的男孩，應該就是Sam Winchester，另外還有一個留著大鬍子的中年男子。

「那是他們的父親嗎？」Gabriel問。

「不，那是Singer家族的Robert，他是兩兄弟的教父，在伯爵出國時負責照顧兩個孩子。」Lucifer回答。

Gabriel哼了一聲後，用手肘頂了一下Castiel：「去打招呼啊！」

然而不用他動作，Dean就先看見他們了，男孩漾出欣喜的笑容，慢慢地朝他們走來，Castiel也露出微笑，卻不知為何而感到緊張。

「Novak先生，你來了。」Dean來到他們跟前，來回看著眼前的三個人：「……Lucifer？」

「我跟Castiel是兄弟。」Lucifer微笑。

「喔……」Dean露出驚訝的表情：「我不曉得，我以為你們只是恰好同姓，沒有聯想那麼多。」

「嗯，沒關係的，總之……好久不見，Dean，過得好嗎？」Lucifer和Dean握過手。

「很棒。」男孩回答。

「這位是我弟弟，Castiel的哥哥，Gabriel，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我們帶他一起來。」Lucifer介紹道。

「當然，你好，Novak先生。」Dean也朝Gabriel伸出手。

Gabriel噗了一聲，握住Dean的手：「不要叫我Novak先生，叫我Gabriel就好，而且我想既然現在不是在學校，你也可以直接用Castiel來叫你的『Novak先生』。」

說完後Gabriel吐了吐舌頭：「看吧，亂糟糟、亂死了，你就叫我們本名吧。」

「可以嗎？」Dean對他投以詢問的眼神。

「我想可以。」Castiel說，發覺這是Dean靠近後，他頭一個開口機會，決定好好把握，免得又被哥哥們搶走：「聖誕快樂，Dean，謝謝你邀請我來。」

「不客氣。」Dean微笑，但那笑容比起往常似乎更加拘謹：「抱歉，我得先去和其他人打招呼，一會兒再過來跟你們聊天，好嗎？」

「去吧，我們就待在這裡，喝喝酒，吃蛋糕。」Gabriel揮揮手，Dean最後又望了Castiel一眼才離開，走去加入自己的弟弟和教父，和一群中年男人交談。

「夢幻男孩啊……」Gabriel吹了聲口哨。

「Gabriel，別這樣。」Castiel無奈地說。

Lucifer偶爾會離開去跟熟人聊天，Gabriel正在進行某個由吃甜食和跳舞組成的循環儀式，只有Castiel始終一直靠在那面牆上，他對與眼前的人們深交不感興趣，也不喜歡跳舞──老實說經過仔細思考後，他甚至都不曉得自己為何而來？為了滿足哥哥們古怪的好奇心？

想離開的念頭時時浮現在他腦裡，但像是要防止他溜走似地，Lucifer和Gabriel時時回到他身邊，確定他仍留在原地不動。

一會兒後，Dean終於回來了，這時三兄弟恰好都在。

「希望你們今晚過得還愉快。」Dean這麼說話的樣子，頗有一家之主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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