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午后的寂静。休憩的时间尚未结束，人类正处在白昼中最疲倦的时候。原本，他更应该选择夜晚来完成这项工作，但碍于他不能让另一个任务的当事人察觉他的离开，所以他也只能在选择在白天工作。幸好，今天四处起了雾，是个白蒙蒙的日子。他看得见目标，而目标却看不见他。

　　来福枪口早已在窗口待命。只要目标出现，他就可以在一瞬间完成工作。托属下的福，他知道他的目标今天绝对会出现在这里。这个可怜虫说了他不该说的事情，甘愿沦为最凄惨的背叛者，而在暴力才是绝对的地下世界里，这只能意味着死亡。

　　“背叛者死……”

　　库洛少有地嘀咕了一句他的同事们经常念叨的话。他已经不止一次解决这样的人了。这些人形色各异，有着不同的目的和野心，但最终当他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时，也是殊途同归。大部分的人死不足惜，可是当弹丸穿透他们的碎肉时，库洛还是觉得自己身为人的那部分在一点点地死去。

　　一切都是为了让吉利亚斯·奥斯本下地狱。他知道要用正规的方法让吉利亚斯付出代价，凭他一己之力在这乱世几乎是天方夜谭；所以他选择铤而走险，将自己的全部作为赌注。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只要来自卢格曼家族，那他们就是吉利亚斯的走狗，是他理应铲除的敌人；而至于那些被他干掉的敌人的敌人，只能说他们不好彩——为了他的计划，他可以成为不择手段的人。

　　从一开始就准备背叛的他，却在这里解决家族的背叛者，这句话听上去顿时就变得滑稽了起来。每解决一个人，就好像是把自己的末路演练了一遍。

　　 “呵，大不了一起下地狱。”

　　说着，子弹出膛，眨眼间穿透了目标的要害，一击毙命。恶劣的天气中甚至连行人也很少，那具尸体只是静静地躺倒在了路边，没能引来路人的惨叫。库洛迅速地把枪放进行李里，起身准备离开，一抬头却发现有人站在门口。他不禁吃了一惊，甚至反射性地掏出腰间的手枪，下一刻他才认清那个无声无息站在门口的人是麦克邦。麦克邦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了。

　　“工作还顺利吗？”

　　明知故问的寒暄。库洛放下了枪。

　　“我倒要问你们。”

　　“你家少爷把我们的人打伤了，然后你还送了我们几个炸弹，你说呢？”

　　至始至终，库洛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不管是刚才还是现在，他都是那个作为冷酷杀手的他，也没有时间听麦克邦废话。

　　“你该不会还想现在来跟我算账吧。”

　　“哦，怎么可能。”对于麦克邦来说，夏莉·奥尔兰多怎么样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只是想知道库洛·安布斯特能不能完成他的期待罢了，“我是来跟你说，时间和地点定下了。”

　　库洛的眼神变得锐利。麦克邦丢给他一个火柴盒，库洛接住了。库洛知道，他想要知道的东西，都在火柴盒里面写着。

　　“机会只有一次。你看着办。”

　　之于噬身之蛇来说，相信库洛一次并没有太大的损失。若是库洛失败，他们也只不过是照原定计划进行罢了。之于麦克邦个人，他则是很期待能从库洛身上看场好戏——最好还能让他自己也上去玩玩。而之于库洛，这无疑是无可替代的一次机会。

　　“记得和你的小少爷好好告别。”

　　麦克邦随口一说，此时，马路上终于传来了路人的尖叫声。库洛瞥了他一眼，没有应声，只是把火柴盒塞进兜里，拿起他的行李穿过麦克邦身旁离开了。

　　*

　　里恩的公寓虽然简朴，但却毫不寒酸。拿着Gman该有的工资，家境良好的里恩住在中产阶级该住的地方。不过分奢侈，有足够的阳光，只要天气不错，库洛觉得每天都可以享受一个灿烂的清晨。昨天的雾今天散了，太阳穿过窗台落在屋里的地板上，一睁眼，他便闻到热松饼的甜味。

　　床边的空位没有人。因为擅自行动被勒令在家反省的里恩今天也早早起床，把无处发泄的精力发泄在厨房里。库洛没有立刻起身，躺在床上，听着厨房传来滋啦啦的声音，仿佛这世界上没有比这小小公寓更加安宁的地方。夜晚和恋人相拥而眠，早晨做一个普通的早餐，白天迎来从不缺乏紧张的工作；尽管FBI探员也经常身陷危险，但比起当一个黑帮打手，还是可以活得更像个普通人。

　　“库洛，你醒了？要是醒了就趁热起来吃早餐吧。”

　　里恩从门外探出半个身子。他知道库洛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清醒。觉得自己刚才陷入了很无谓的思绪当中，库洛答应着起了身。

　　等库洛坐到桌前时，桌子上到处是亮眼的红色。番茄浓汤、番茄沙拉、番茄肉酱通心粉，甚至连松饼盘子里都丢了几颗圣女果，让库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你……还真是喜欢番茄啊？”

　　里恩这才像回过神来似的看了看自己的饭桌。

　　“啊……不知不觉……抱歉。”

　　话虽这么说，库洛还是坚信里恩相当喜欢番茄。这两天闷在家里，不能像平时一样忙碌工作，里恩似乎只能把自己的怨气撒在饭菜上。而当他的思绪飘远，他就会像现在这样把家里的番茄都丢下锅——就好像现在这样。库洛无意责备里恩，刚刚知道自己父亲大约是全城最大的犯罪组织头领的他，明显还没能很好地处理好自己的心情。

　　里恩的单独行动，还是引来了上级的怒气。虽然他实际上并没有对黑帮的行动做出什么干扰，但他的上司还是让里恩回家好好反省一个星期。马奇亚斯免为其难，但也不得不低调行事。傻子也知道，就算对方是自己的父亲，里恩也不可能直接跑回家去与吉利亚斯对质。先不说能不能问出什么，如果里恩真的打算与自己的父亲为敌，那他更不可能轻率地做出行动。既无法把自己当作一个联邦探员，用“调查”的手段为自己解惑；又无法作为“儿子”与父亲对话，这明显让里恩的情绪陷入了死胡同。所以这几天他经常在家里陷入神游，代价就是番茄的消耗速度也突飞猛进，现在一看到红色，库洛就觉得自己嘴巴里一股番茄的酸味。

　　里恩有些沮丧地想要把食物拿下去重做，库洛抓住他的手，让他把东西放下。

　　“吃完我带你出去散散步吧。”

　　说着，库洛便取过了自己的通心粉。里恩皱起眉头。

　　“可是，我还在禁闭……”

　　“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了，前几天潜入别人地盘的你哪去了？”库洛眨了眨眼，“你上司不会盯着你的，难不成你一个独居的人还不能出去买菜吃饭了？”

　　这听上去很有道理，或许自己只是把禁闭当作借口，不想去面对那些难以解决的事情。库洛的话说服了里恩，他点了点头。

　　库洛开着车，带着里恩先去采购了一通食材。没有在里恩家附近，库洛特意把里恩带到了他熟悉的另一个街区，甚至把整条街的杂货店和水果摊都逛了一遍。把食材堆进车后座时，又到了可以吃午饭的时候。库洛和里恩在唐人街歇脚，而库洛也再一次轻车熟路地带着里恩吃了一圈里恩平时不会吃的街边小贩。虽然不太干净，可是味道却是一流，期间里恩还被滚烫的粥烫着了舌头，为此被库洛耻笑了许久。最后，他们顺路把车开进了公园。这是一个比较大的公园，不仅有中心湖，还备有供孩子们玩耍的球场和空地。里恩刚从车上下来，就被飞来的棒球敲中了后脑勺。

　　“好痛！”

　　忍不住喊出了声。追过来的男孩子们围到两人身边，很想把球要回来，却又知道自己可能闯了祸，几双滴溜溜的小眼睛在里恩和库洛之间逡巡。库洛拾起掉在地面上的球，看了面前的孩子们一眼。或许是因为库洛戴着眼罩，看上去并不那么面善，一群男孩子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你们的球吗？”

　　库洛勾起一个笑。男孩子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人挺着身板高声道：

　　“先生，可以把球还给我们吗。”

　　“想要我把球还给你们，你们该还有话要说吧。”

　　一边说着，库洛一边把球上下抛动把玩起来。男孩子们赶紧给里恩道歉：

　　“对不起！”

　　里恩正揉着后脑勺，苦笑着说没关系，见里恩似乎是个比较通情达理的人，男孩子们也安下了半条心。正在里恩想要让库洛别再使坏的时候，库洛抢先说道：

　　“不行，我还不能把球还给你们。”

　　“库洛。”

　　“从现在起这球是我们的了——除非你们能接住我们投的球。怎样，让我们也加入你们的队伍？”

　　咧开嘴坏笑的库洛迅速地混进了孩子们的队伍。有话说，孩子们都是以直觉来判断身边的人对自己是否有害，而现在他们似乎感受到库洛无意伤害他们，反而可能成为他们的良好玩伴，于是迅速地接受了库洛的提议，里恩一时没反应过来，吃了一惊：

　　“等等，你说我们？！”

　　“是啊，你不会？”

　　“会是会——”

　　“很好，公平起见，我们两个人分开队伍吧。我先投，还是你先投？”

　　分工迅速被库洛安排好了。看着孩子们期待的眼神，里恩也没法拒绝，稀里糊涂地就套上了手套，被孩子们推到了投手丘上。因为只是公园里的简易场地，只有非常简单的护栏和沙包，人数不够，用的也是简易的三角场地规则。里恩和库洛脱掉了西装外套，穿着不好活动的西服裤，便开始了球局。对面是孩子，总得手下留情，只有当两个人正面对上的时候，他们才好放开手脚。

　　“来吧，里恩。”

　　库洛甩着球棒，指着里恩对了对方向，摆好击球的姿势。里恩有些无奈，库洛看上去仿佛真的很投入其中。看出了里恩心思的库洛挑衅道：

　　“你不好好投，我可是要把你的球打飞出去咯。”

　　这引起了里恩的对抗心。实际上，里恩从来都是个不太服输的人。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也想看看库洛有多少能耐。别看这样，里恩学生时代的体育成绩从来都是名列前茅，虽说只是软球，但还是可以发挥足够的实力。瞄准，抬手，踢脚，第一球，好球！库洛一动不动。第二球，库洛只是动了一下球棒，没有碰到。第三球决胜负，里恩踩了踩土，定睛看了一会儿，才迅猛地投出一球，可谁知道这次，库洛却一个精准的打击，左打挥棒稳稳击飞。见到库洛飞跑出去，孩子们也尖叫起来，一番跑垒后，库洛的队伍还是拿到了一分。最后，库洛朝里恩做了个鬼脸。

　　“行啊。”这回里恩彻底被激起了斗志，手在脖子前一横做了个必杀的手势，“下次绝对把你三振。”

　　不料想的，里恩也投入了这场和孩子们的球赛里。等他们告一段落时，白净的衬衫已经滚满了土。太阳西斜，孩子们也陆续归家，最后只剩下两个大男人躺在草坪上，看着火烧般的天空。

　　“噗。哈哈。”

　　先笑出声的是里恩。旋即，他放声笑开了来。库洛被他引得也在一旁低声笑起来，肩膀一颤颤地抖着。人类真是单纯的生物，只要用力出一身汗，积存在体内的郁闷也会随着盐分一起新陈代谢出去。托库洛的福，里恩感觉现在心情比早晨要开朗了不少。眼前只要开阔，似乎有些难题也变得不是那么令人绝望了。他想要做的事，现在没有变，以后当然也不会变。笑了一会儿后，里恩望着天空，对身边的人说道：

　　“库洛，谢谢你今天带我出来散心，我感觉好多了。”

　　虽然发生太多的事，让里恩感到无从下手，但他知道自从他志愿成为探员的那天起，他就无法抛弃这份工作赋予他的职责了。他不可能变成别人，只可能是他自己。当闷气被发泄后，等待他的就只是去做该做的事情。

　　那一刻，他做出了两个决定。第一个决定是，不管他的父亲都做过些什么，要如何面对他，都要知晓真相，再亲自做出判断；而第二个决定，他现在就要告诉当事人。

　　“能听我说几句吗？可能会费点时间。”

　　库洛抱着后脑勺，虽然躺着但还翘起了二郎腿，嘴里咬着根草快活似神仙，他当然不介意里恩要跟他说多久的话。

　　“洗耳恭听。”

　　“虽然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好像有点奇怪。库洛，我喜欢你。”

　　库洛瞄了里恩一眼，没有说话。

　　“我这样的家世和工作，本来我也不打算跟谁说这些了。以前我和那个人就有些矛盾，所以才会一个人出来住。但是我一直以为那更多是我家庭层面的问题，没想到现在会变成这样。不过，我下定决心了。正是因为是这样，我才要告诉你。”

　　里恩坐起身，俯视身边的库洛。

　　“之前我一直赶你走，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我整理不好我对我父亲的情绪。现在，我信任你，如果我真的要深入险境，那你大概就是那个我真的可以把后背交予的那个人吧。”

　　库洛目不转睛地看着里恩，还是没有说话。里恩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

　　“嗯，不过你也只是在工作。我说的当然只是你还愿意继续这份工作，或者工作结束后，还愿意继续和我当个朋友的话……但是不管怎样吧。”

　　说到这儿，里恩突然停了下来，他有点窘迫地拍了拍两手的尘土。

　　“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希望你……你能成为我的恋人。”

　　风停了。两人之间时间就好像一时静止了一样。里恩很认真，认真得连眉头都皱了起来。他死死地看着库洛，看了好一会儿，开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库洛正想说点什么，但是里恩又说话了。

　　“你不用立刻回答我。毕竟现在形势还很紧迫，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在这座城市里会发生点什么。”

　　这就是里恩的第二个决定。这拙劣而突然的求爱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但非常真诚。里恩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如果他在自己的情感上也能迈出一步，那他也能更加好地面对自己与父亲的关系。为了他自己的幸福，他也要让事情尽快解决才行。

　　不过，库洛原本就是个局外人，如果不是来当自己的贴身护卫，他原本不需要冒这样的危险；更不用被自己这样的人缠上。

　　“把你卷进这样的麻烦事里，真的很抱歉。”

　　一边想着，一边里恩就道歉了。库洛终于忍不住了。

　　“哪有人告白了就道歉的。”库洛伸出手，用力揉了揉里恩的脑袋，“你不需要道歉。我跟你在一起这些天，也很开心。我已经好几年没这么开心过了。”

　　库洛没有说谎。里恩对他的事一无所知，心怀鬼胎的人反而是他库洛·安布斯特。原本以为只是个跳板的任务，却确实给他带来了平常人的温暖。他像个普通人一样，吃饭时，有家庭的味道；睡觉时，身边有跳动的温暖；甚至有这样诚实的人不断对他倾尽好意，和他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老本行相比，里恩毫无疑问让他享受到了人该有的生活。

　　他用力压着里恩的脑袋往死里揉，甚至加上了另一双手。里恩开始抗议，但被往下压的脑袋不可抵抗地往库洛脸上凑近。当里恩发现库洛的脸就在自己跟前时，他唰地脸红了。

　　这让库洛也觉得心里一抖，松开了手。

　　“……你在邀请我吗？”

　　调情的话语脱口而出。库洛原本期待对面会给他一拳，可里恩却脸更红了，他像是松鼠往后缩小去，扭开了脸。

　　“……我可是刚刚给你告过白的人。”

　　音量太小。但是在库洛这样的距离足以听清了。库洛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他觉得他不干点什么，那他也就不是男人了。于是一个筋斗坐起来，表情迫切：

　　“去车上吧，这里太显眼了。”

　　他们把车开到了公园深处，这里有一片树林挡着，也没什么人经过。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只剩下一点点黑红色的暗光。把车停好之后，库洛确实忍不住了，下车打开车后门就挤了上去，他们早上采购的食材也被库洛粗暴的塞到了副驾驶座。

　　“等等，你急什么啊嗯——”

　　掰过里恩的脸就吻了上去。平时都是由里恩主动发起的战斗，这回却是库洛揭开了帷幕。库洛的吻就好像他的体格，雄健有力仿佛能把人整个包覆，却又不乏几分妖娆。用力吸吮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听起来特别刺耳，他短暂地放开里恩，一口咬定：

　　“是你点的火。”

　　把弄脏的衣物统统解开，他们可不想让泥土坏了兴致。库洛把里恩的衬衫压到了座位下面，裤子也褪到了膝盖以下；里恩也同时把库洛的背带抽开丢到了车底下。幸好里恩的车车型不算小，尽管空间还是有所限制，但至少比他想象的要好一些。只是腿不能伸直，背搁在车门上，着实还是有点酸痛。一边享受库洛啃着他的耳朵，里恩一边也完成了把库洛的脏衣服解开的重任，他们看上去总算是对等的野蛮人了。

　　库洛健壮的上身上布满大小的伤痕，记述了他靠身手吃饭的历史。里恩不仅觉得他的裤子碍眼，还觉得那眼罩也相当碍事。每次拥抱时，里恩都要亲自摘掉他那无用的眼罩——至少在这种时候，他希望库洛两眼都映出他来。这次也不例外，于是他轻车熟路地右手摘下那黑色朴素的眼罩，左手卸下了库洛的裤腰。位置狭小几番卡住，让里恩又使了几把劲，才把那裤子扯到和自己一样的高度。途中，他碰到了库洛右腿后凹凸不平的地方。他知道库洛那地方有个疤，像是烧伤过，面积很大，不过库洛从不告诉他那是怎么来的，只说那是男人的勋章。仔细想想，他对库洛的过去知之甚少。一丝妒火爬上里恩心头，库洛还在他脖子边摩挲着，想也没想地里恩就朝库洛肩膀上咬了一口。

　　这明显让库洛疼到了，他抬起身，暗红色的眼睛里烧着情欲，却又不得不表示自己的疑问。这个男人，总爱在这种时候露出十足坏的表情。

　　“怎么，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里恩不太想在这种时候跟他解释复杂的事情。

　　“库洛，你真是个狡猾的家伙。而且，你是明知故问。”

　　想和这个人在一起、想知道这个人的一切、想占有他的所有。难道对于自己喜欢的人，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感情？他的心情在短时间内，都不可能会有最终的满足。里恩勾住库洛的脖颈，艰难地往下挪了挪，含住库洛胸前的红点：那红点在他的唇齿间滑动着，按下去，也会顺从地再恢复原状；把玩着，湿润的水声也再次响起。里恩腾出一只手，上下抚摸库洛线条分明的腹肌，他听见库洛发出几声闷哼，证明他的计策得逞了。正想笑，私处便被人分开，是库洛不肯示弱，直接让里恩啊地喊出了声。

　　“探员先生，你真是越来越混了。”

　　见外的语气里夹着几声粗气，库洛把里恩的一边腿架上自己的肩，手指也毫不留情地进进出出。就好像是在试探着什么，挤开肉壁，一点点地往里深入，再增加更多的宽度。被钳住了要害的里恩这回真正在狭窄的空间内动弹不得，只好等着库洛报复性地上下夹攻，一边是在体内抽动，一边是胸前的揉搓，好一会儿里恩只能是库洛身下的玩物。

　　“呜、啊……库洛、不要一直、那里……会、忍不住、嗯！”

　　“随便你？”

　　恳求被一句话驳回，这时候，里恩的体内已经容纳了三根手指了。库洛故意让手指不维持统一的动作，就好像有不同的东西在里恩体内冲撞着，终于，里恩的前面开始不听话地随着库洛的动作溢出更多的白浊，库洛知道最佳的时机到了，他抓住里恩的根部，却不让人喘息地直捣最深处。冲击让里恩绷直了脚尖，完全抑止不住地喊出了声。他全身痉挛了一会儿，就好像是真的到达了顶点一样，但在库洛手心的压制之下，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里恩知道他到达了无射精的高潮，眼前，他废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喘过气来。虽然库洛很“好心”地没有动弹，但一想到这个人前阵子还只是个普通取向的家伙，现在竟然会玩这种把戏，里恩内心也是又气又好笑。他瞪了库洛一眼，库洛却只顾着笑，见里恩是喘过气来了，他这才用力往上顶了一下。

　　“嗯唔！”

　　“我是不是很温柔？”

　　“滚你的蛋……啊！”

　　不等里恩把话说完，库洛又一用力，里恩的话就这样变成了呻吟。这次库洛没有停下，抓着里恩的腰和腿，往最深处进发，蓄力，再前进。里恩根本没有工夫说话，尽管刚才才达到一次高潮，可他还一次都没有解放过，他的要害涨得他疼，忍不住要自己伸出手，却被库洛抓住含进嘴里。想抽又抽不回来，滚烫还一直顶撞着自己最脆弱的部位，指尖走过的舔舐又让他全身发麻，很快，刚才错过机会的白浊便弄脏了里恩的肚脐。

　　“等等……让我休息一下，库洛、唔哈……”

　　这样连续的绝顶让里恩实在有些吃不消。库洛放开他的手，亲了亲还架在他肩上的大腿。

　　“可是我还没法休息呀。”他笑嘻嘻地抽出了自己的家伙，把刚才还是正面位的里恩转过身，好歹这样他轻松一点，“再努力一回？”

　　“禽兽……”

　　词很难听，可是面色通红、眼角还挂着刚才被顶出来的生理泪水，怎么看都很没有威慑力。库洛将他整个揽住，再次开始方才进行到一半的垦荒，水声找到了节奏，在车厢里格外响亮。为了让里恩尽快找回感觉，库洛一边吻他的背，留下一片红点，一边用指尖戳他的铃口，上下揉动。里恩抓着车门把，觉得整个人就像是被锁在了座位上，感觉到库洛的呼吸也越来越快，让他愈加兴奋，热量往下腹一沉，在里恩第二次解放时，库洛的湿浊也从里恩的入口溢了出来。

　　库洛的重量半分压在里恩身上，一时间只能听见两人喘息的声音。库洛掰过里恩的脸短短一吻，里恩也不拒绝，但松开后还是义正辞严地说道：

　　“我不行了，让我休息。”

　　库洛低笑起来，搂得更紧了。不知道为什么，里恩觉得这时候的库洛看上去十足的孩子气。太阳早已下了山，只剩下不远处的路灯勉强照亮了他们的脸。里恩把脸埋进库洛胸前，只希望时间能再等他一会儿。

　　*

　　终于，里恩又迎来了可以上班的日子。那天，库洛像之前一样开车把他送到调查局大楼门口。正要走，库洛却记起了些什么似的把他叫住了。

　　“下午我要回公司开会，可能下班就不能过来接你了。你先回家吧。”

　　“好。”之前库洛也有过几次这样告假的情况，所以里恩也不是很在意。自己本来就不需要保镖，库洛24小时看护他，原本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要是我先到家，会做好晚饭。有什么想吃的吗？”

　　库洛露出一个苦笑：

　　“不是番茄就行。”

　　里恩懒的理他，转身走进大楼。重新开工的第一天格外忙碌，那些堆积的文件直接把他锁在了座位上，就连午饭的三明治也是马奇亚斯给他带的。午后，当他正忙完一个段落时，马奇亚斯突然一脸难色地来到他的办公桌前。

　　“里恩，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一下。”

　　从马奇亚斯的神色中感到了不同寻常的严重性，里恩跟着马奇亚斯来到他的办公室。桌子上散落了一桌子的报纸、照片与档案，马奇亚斯从里头抽出几张文件纸。

　　“你拜托我的事情，我还是抽时间做了一点。因为不好明目张胆，所以进度慢了点，我也是刚刚才发现这个情况。”

　　里恩立刻明白过来马奇亚斯说的是什么事情。之前里恩在调查两大黑帮时，由于忙不过来，便拜托马奇亚斯帮自己理一下关于自己父亲的资料。当时紧急度更高的是随时可能发生纷争的噬身之蛇和卢格曼家族，所以里恩也优先调查那方面的内容；至于黑帮与自己父亲之间的恩怨，便交给了马奇亚斯帮忙代劳。袭击事件之后，由于上头不允许里恩继续追查两者之间的事，而里恩也被迫回家反省停工，这事也就搁置了下来。没想到马奇亚斯居然还在私底下找到了线索，里恩内心也有点紧张起来，看看四周确实没有人，微微压低声音。

　　“谢谢你，马奇亚斯。你给我说说吧。”

　　“我尽量把与你父亲发生过争执的政客的资料都清洗了一遍。”腐/败的官/员与黑帮勾结是常有的事，为此结怨也在预想范围之内，“这里有一件十五年前的案件。案件本身倒是没太突出的疑点，和你父亲平时的做派也一致。当事人与你父亲有不同意见，之后被指出有重大失误，落选下台。当事人年纪也大，退职后很快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孙子。”

　　马奇亚斯顿了顿。

　　“刚好有当事人一家的照片，你看。”

　　泛黄的黑白照片，上面映着一名慈眉善目的老人、一对夫妇和一个大约十岁的男孩。马奇亚斯指着里面的中年男子解释道：

　　“夫妇是当事人的儿子，旁边的是他的妻子。早年卷入黑帮的街头纷争丧命。问题是这个男孩——我想问问你，你觉得像不像。”

　　里恩死死地盯着照片上的那个男孩。他知道马奇亚斯想说什么，也知道马奇亚斯为什么想征求他的意见，因为这个男孩确实有库洛的面影。虽然年龄差距比较大，一眼看或许不会留心，但一旦有了这个想法，确实难以忽视两者眉目间的一致。

　　里恩吸了一口气，没说出话。马奇亚斯继续说道。

　　“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也不敢说是不是，但是如果这个男孩真的是他，我就纳闷，他为什么会到你家做保镖。”

　　照常理来想，吉利亚斯·奥斯本可是这个男孩的仇人。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难以接受，原本我也打算有更多信息再告诉你。但是刚才别人给我送来了别的东西。”

　　马奇亚斯又把桌子上的照片找了出来。

　　“前两天有一个小报摄影师被杀了，怀疑他可能拍到了什么不该他看到的东西。他屋子里的胶卷现在才洗出来，被送到我这里了。虽然我估计我注意到的不是他被杀的原因，但是你看这里。”

　　那是一张卢格曼招待会上的照片。虽然说出来令人有些难以置信，但是有些时候，这些犯罪者会回应一些媒体的采访。相片主要拍到的是卢格曼本人，但也拍到了远处一些模糊的人影。

　　“这大概不是最近的照片，因为有很多照片都已经丢失了，所以鉴定那边把搜到的底片又洗了一次。这些估计已经是几年前的东西了，而我想说的是这里。”

　　马奇亚斯敲了敲相片角落的人影。

　　“一开始我也没注意到，但是……我还是觉得和他很像。”

　　虽然拍不到正脸，但是照片上那个只拍到了背影的人，再一次让里恩联想起那个和自己住在一块的男人。

　　“这让我更奇怪了。先是出现在卷宗里，现在又和卢格曼家有了联系。如果我们想的是对的……他到底是什么人？”马奇亚斯把里恩心里的悬念说了出来，“不管怎样，我觉得你还是要小心一点比较好。你和他相处，有觉得哪里不自然吗？”

　　里恩看了看马奇亚斯，一时答不上话来。一些不好的预感在他心里成型。吉利亚斯·奥斯本很有可能就是卢格曼家族的首领，吉利亚斯有可能是库洛的仇人，而库洛可能出现在了在卢格曼家族内部。这三个线索看上去四分五裂，先不说前二者，如果库洛是卢格曼家族的构成员，那和他朝夕相处、肌肤相亲的里恩至少该发现一样东西。

　　“这不可能，他身上没有——”

　　刚想说没有纹身，但话到嗓子眼，却被里恩咽了回去。他惊醒库洛右腿后的疤痕，似乎有什么线索在他脑海里串了起来。

　　马奇亚斯看着额头渗出冷汗的里恩，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觉得自己该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这只是我的推测，如果你父亲真的是卢格曼家族的首领……他的目标会不会是你父亲？”

　　里恩盯着那些资料，思考有些短路，却只有直觉在互相串联。他希望他们的猜想不会是真的，但是却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他们极有可能是对的。

　　库洛早上走时没有任何异样，可是这会儿里恩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今晚很可能见不到库洛了。

　　“马奇亚斯，我要回家一趟。我希望你留在这里等我电话。”

　　用尽最后的自制力留下这句话，里恩便疾步走了出去。他搭上最快的那趟公交，也忘了自己还答应库洛要做饭，一路冲回家里，希望能看到平日库洛的行李杂乱地堆在他床上的情景，他的漱口杯和牙刷应该就在洗漱台上自己的口杯旁边，他的内衣裤应该和自己的一起晾在阳台上，甚至希望一打开门库洛已经坐在里头。

　　但是没有。

　　他的床整齐得不像是有人用过，客房里的东西清理一空，没有漱口杯，阳台没有衣服，他自己的衣服叠在床上。

　　“该死！”

　　要是平时熟知里恩的人，恐怕都会对他竟然骂出一句脏话感到震惊，就连里恩自己也料到自己竟然会这样愤怒。那愤怒指向的是欺骗了自己的库洛，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的自己，连他自己也闹不清楚。他深呼吸了三回，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他找到库洛当时给他的名片，拨通了他们公司的电话；可对面却跟他说，虽然库洛平常确实会过来接头，但今天他们并没有举行与他有关的工作会议。

　　里恩知道他和马奇亚斯的预想成真了。他克制着自己，正要拨通马奇亚斯办公室的电话，谁想到电话却自己响了起来。他连忙接了起来：

　　“喂？”

　　“太好了，接通了！里恩，出大事了，你现在尽快回来！”

　　电话那头，是马奇亚斯焦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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