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科里尼废了半天得劲才弄开地道。里头又黑又臭，白骨哀已经好多年没有人来过这了，地面上爬满苔藓，踩上去湿滑，科里尼小心翼翼地举着火把，他怕自己一个闪失就摔断了腰。

元品味着黑暗的石壁：“这地方通向哪里？”他的眼睛在黑暗里依然清晰。他注意到壁画，石像和尸骨就在二人周围。“跟着就行。”老成的科里尼在前引路。“我走过许多遍。”

这里像是一处地下宫殿，因为黑暗，人感受不到头顶的石壁，眼前仿佛无边无际，只有一束火把燃烧。两人穿过低矮的门洞，元扶着墙壁，四处提防着黑暗里的东西。

“这没活的。”科里尼告诉他。“能来这的都死了。”

“他们为什么要埋在这？”

“这是老墓地，年轻的都在上头。”科里尼在一处棺材前停下。“我们要来找年长的。”

两人动手搬开厚重的棺盖。元想起那些盗墓匪贼的趣闻，是有点像，可他们是明目张胆进来的，应该叫做强盗。在挪开一条缝后，他踹开棺盖。

“什么也没有。”他不借助火把就看清了一切。“这家伙都快化成灰了。”

“要是有些什么，早就轮不到我们了。”科里尼把火把递给元。他伸手摸进棺材，捏起那纤细的尸骨，用力把它扯断。他捡出头骨，手臂，还有一根腿骨，然后把它们装进袋子。

元没想过他是靠卖这些东西过活的。听说住在商城的人都很尊重生死，看来这完全是胡扯。他们轻易地就进入到了这古老的墓地，大门前也无人看守，墙壁上爬满藤蔓，差点卡住了门。“谁会买这些？”

“这我就不管了。”科里尼耸肩。“我只负责把东西给他，他出价高，就是人古怪，我又去过问那么多做什么？”

他们又合力把棺材合上。“我倒是听说过这些。”科里尼补充道。“有人相信这些人的骨头能治病。”

“这是我听过最扯淡的事。”

“确实是。可这里的人就信这个，你见过新教堂的那个司祭吗？他比我父亲还信邪，你要是信教你也会如此。”

再次见到阳光已经是傍晚了。他俩正处在商城的最西端，要是从这出发，再走上三天三夜就能看到西边的大海。可惜西海岸早就是一片废墟了，整个莫兰诺克的人都知道，一场海啸毁了蛇沙城。

两人快步赶往城内，趁着城门还未关闭。最近城门总是关地很早，穿过通南菜市场时他们还听见了鼓声。这是预警，要是在听见鼓声三次响起，塔上的士兵就要下来清理街道了。

新桥上挤满了附近村落的苦民。桥头蹲着卖蛋糕的农妇，她的提篮里除了糕点，还有糖果和一点点蔬菜。打扮滑稽的诗人在街头唱歌，光着屁股，满脸邋遢的小孩更是满地地跑。这几处还是结实的石砖地面，再往里可就是一片烂泥了。通南菜市场是商城最肮脏的地方，就算是两条街以外的脓水沟也望尘莫及。两人都讨厌路过这儿，元的靴子几次陷进烂泥地里，那泥地里混杂着果皮，垃圾，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粪便，还有死掉的鸡，发霉的水果。不过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安全地穿过市街，因为高塔上的士兵通常都不愿下来。

再往前一脚路，两人到了一处街道的路口。这里有一处白沙地，地上铺着破损的白砖，上头是倒塌的柱子。这是可怜的阑静圣堂最后的一点东西，当年北方人的军队开进城内时，这座百年圣堂便被烧了个精光，之后又被苦民们七手八脚地拆了个遍。等到各国的领主们回过神来，这儿只剩下了一小块拆不掉挪不动的石砖地面，和几根实在没什么用的大柱子。现在这成了节日集会的地点，异乡的司祭们在上头搭起五色祭坛，向人们高声宣唱新的信仰。

科里尼踢了一脚一个蹲坐在路边，看起来睡着的黑衣人。在这儿，他这种打扮的多半是神神叨叨的男巫，口袋里总藏着恶心的风干动物，给半个金币就能替你算命，有些还会看病，或是兜售一些堕胎的神药。

元还是第一次见他。这男人身上比棺材还臭，要不是还在呼吸，怕是狗都会把他当成死人。男人左瞅右看，才冲两人眼神示意，三人左穿右拐，路过躺着咽气乞丐的小巷，踏过流淌着粪水的潮湿地面，最后推开一扇木门，步入一间漆黑的小屋。

房间内只有一扇小窗户，还散发着比棺材里的腐尸还要恶心的气味。

“拿着这个。”男人递给两人一小袋晒干的鹿香籽，“闻着这个会让你的鼻子好受点。”

“要是被卫兵抓到一个埋尸人在背地里做着买卖尸体的勾当，或许我下次就该卖你了。”科里尼接过袋子时还不忘嘲弄一下。

“我早就不穿什么黄袍子了。”

那男人摘下自己的手套，右手手指上露出红蓝绿黄不同颜色的宝石戒指。他手掌上还缠着丝线，看起来那只手就像是被线捆着才保持着定型。“如果这些年那些尸体再多下去，再多的金银财宝也救不了我。”他发现元注意着自己满手的戒指便这样解释。

“我们的钱呢。”

男人朝他们走来，手里提着不知哪里取出来的一袋钱币。科里尼伸手把袋子攥在手里，掂了掂。

“两百达克罗，这趟你赚的可比守在隘口的那些无赖还多。”

“别把我说的那么容易，你还会亏待得了你自己吗？”

男人正用一块绸布擦手，他接过那被袋尸骨。“我是为了更多的人。”他耸耸肩。“总有天你会明白，当神的惩罚降临的时候，一切都会改变。”他看向元。“他也许会比我更相信这些。”

“比没有要好一些。”元在手中玩起了匕首。“有谁要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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