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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將一切醜惡獻給你,10

[db:作者] 2025-07-18 18:40 5hhhhh 2360 ℃

●9

意識的海洋中她終於又聽見了少女的聲音。

她尋尋覓覓的懷念,尋尋覓覓著一個願望。

「汝又要睡到什麼時候?還不起來。」

不用了,她這麼回答道。

「不用是什麼意思?」

我原本就只是容器,應該將主導權還給妳。

「......」

妳才是這身體的主人,妳才會作出正確的決定,妳才能成為真正純淨無垢的存在。

「真是愚蠢。吾與汝是共存的,如今更是一體的,否定了妳自己,不等同否定了吾嗎?」

我已經失敗了。

壞掉了。

「那是誰決定的?」

我...不知道。

「一直以來,吾與汝共享耳聞之聲、目睹之事、所有暢所欲言的想法...只要吾不否定,誰也不能否定汝。」

少女的聲音如此稚嫩,如此溫暖,又如此殘酷。

「這初始者的寶座,還輪不到汝來坐阿。吾會永遠在此,注視著半身之汝...」

*

很熱。醒來的時候貝雷絲只有這個念頭。

她認得出來這是位於加爾古‧瑪庫修道院的大司教房間,從室內的光影來看已經是夜晚。茶几上擺著看似沒有動過的餐點。

在視線範圍內有一雙緊緊扣著的雙手在她胸前。那對長了厚繭的大手,只要一眼她便能認出現在從背後緊緊抱著她的人是誰,他沒有穿著慣用的皮手套。

她以一種難以施力的坐姿倚在身後的人身上,身體被扣得很緊,難以動彈。穿著黑色皮褲的兩腿從她的兩側外延伸出去,彎曲如扶手,但因為現在被抱緊的姿勢她勾不著,所以更像是守住她的欄杆。

壁爐的火光有些刺眼,但以這個距離來說,它應該不是高溫的主因。更合理的原因是,她從頭到腳都被披風包的緊緊的,加上雖然隔著衣服,後方傳來的體溫與她自己的交相傳遞使溫度完全降不下來,更別說底下坐的還是羽絨床。

「我沉睡了多久?」

她沙啞的詢問聲讓身後的男人為之一震:「一天,」然而沒有改變他的動作,「卻感覺像五年一樣漫長。」說完後他又收緊了雙臂,這下她開始覺得真的有點壓迫感了。

「我讓杜篤告訴所有人,這禮拜不工作了。」

停了片刻,他像是恍神一般地又慢慢開口補充:

「...西提司說要帶妳去找蕾雅,但不能讓我同行,所以我不同意。他只願意給我一個禮拜的時間...幸好只花了一天。」

他省去了昨日她倒下後一連串的混亂不談。

他跟西提司都同意暫時不要讓學生們知道大司教陷入昏迷的狀況,所以他脫離了歸程的主要隊伍,獨自帶著她策馬從小道回到加爾古‧瑪庫,搶在學生回來前先行將她安置到三樓的寢室。在那之後除了為勝者褒獎而來到大廳之外,他再也沒有離開過這個房間。

是有幾個學生對於大司教沒有出現在頒獎儀式直接發出了疑問,他模仿著希爾凡的口吻跟表情對他們說:「偶爾也該把你們的大司教閣下讓給我了吧?」這蹩腳的演技竟未被他們看穿,學生們紅著臉接受了這個回答。

點完名、確認過學生們都已平安回來後,西提司拜託食堂伙房盡可能滿足學生們的需求,便放任三個學級的師生們在食堂大肆慶祝,接著趕回三樓與帝彌托利商量後續。

由於西提司拒絕讓他人陪同帶貝雷絲去找蕾雅,也不願意解釋理由,在無法取得共識的情況下他主動讓步,同意讓她先留在這裡觀察情況。但離開前他仍舊用最後通牒的口吻對著帝彌托利說:「最多就一個禮拜,等時間到了我就帶她走。而陛下,屆時請您回到菲爾帝亞等候消息、做好該做的事。」

那時帝彌托利只淡淡冷哼了一聲。顯然西提司還不夠清楚他的山豬脾氣──他自然會在期限截止前先一步帶著她去赤紅谷找蕾雅求援,可誰都別想把她從他身邊拆開。一週不夠的話,花上一節或一年他也不在乎。

「...國王與大司教臨時雙雙告假,自是會成問題的。」

「就是死了十天半個月也不會一夕亡國。」

雖然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但對於自己把他逼到說出這種話,她相當內疚。

「我很抱歉。」

「在哪裡受的傷?為什麼不告訴我?」

曾經她解釋過那五年漫長的沉睡是女神的力量在修復她重傷的軀體,看來這次被他們當作類似的情況。

「我沒有受傷,只是...」

她猶豫了一下是否該說出口。

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也聽得出來他很激動。這種時候再做出火上加油的舉動,並不是很明智。

但她實在不想說謊,尤其不想對他。

「...在那一刻我對女神許下想要消失的願望,最後並未實現。」

這凝重的空氣是如此難熬。

「...妳,想要離開我了嗎?」

他講的很慢。聲音比平時還低沉。

她不願想像背後的他究竟花了多少力氣來維持鎮定。

「...確實我說過『若妳不願意的話也沒關係,我會很乾脆地放棄』...」耳邊傳來他自嘲的口吻,下一瞬間──「所以我要收回那句話。」他在她的左肩咬下痕跡。有一絲疼痛,但沒有流血。

原來我也讓你變成這樣,她心想。

這讓她憶起那段日子裡不管他態度多麼惡劣,甚至冷冷要她滾開,他也不曾在她身上刻下任何傷痕。即使說要將她作為復仇的工具利用,卻老是在敵人襲來的時候先她一步衝出去。

「吶,求妳,說點什麼吧......」

只要她不出聲,室內就是一片死寂,連近在咫尺的呼吸聲都那麼微弱。他顫抖的唇齒、摩擦著她肌膚的金髮,這些細微的噪音卻被放大了許多。

「說點什麼...」她喃喃複誦著他卑微的期望。最初,她將戒指交給這個人時,心裡想的也是要實現他賦予的一切期望。

言語跟表情說到底是用於表達自我的東西。她總是保持沉默、沒有表情,是因為她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

她甚至不確定,那算不算是「自己」。

如果她被允許把一切都表露出來的話──

「...那就更殘暴一點咬下去,讓傷口血流如注吧。更用力一點抱緊我,讓骨頭斷個幾根吧。」

「反正這個身體、這個神力,最終會將所有的痕跡都消弭,就像不曾發生過似的。那何不,把虛飾的表面都破壞掉,讓我親眼見證自己會變得如何呢。」

他不禁鬆開了雙臂。原本不期待惜字如金的她能表示什麼,她卻突然說了好多、說了這些完全不像是她會說的話,他無法反應過來。

「我...我不懂。」

「我也不懂。」

他覺得她的背影看起來既單薄又無力,曾幾何時這個在戰場上衝鋒陷陣的果決英姿會變得如此懦弱。

「...妳還好嗎?」

「不好。」

她還是一樣,若不出聲便像是死寂的屍體。他越聽越焦急,硬是強迫她轉過了身體看著自己。

「我壞掉了。」

明明是笑著的,她的臉上卻寫滿了迷茫、困惑、不安。她的嘴角在顫抖,好似為了說出這短短幾個字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跟勇敢。

他從未看過這樣的她,也不曾想過她會有這樣的一面。他以為在她失去父親的時候,已經見識過她最脆弱的樣子了。

他捧起她的臉頰凝視著她的雙眼。

「是誰把妳變成這樣?」

「是你啊,帝彌托利。」

她薄荷綠的眼睛雖然清澈,卻因為沒有迎光,看起來失去往日的神秘性。

這讓他有一種預感,自己也說不上來的那種──似是她所有的沉默將在今天結束,他們從今以後不再是以往的關係。也許迎來的會是毀滅,也或許不是。

有什麼已然孵化,在等待破繭而出的時刻。

而只要開口就可以了。

「告訴我,現在妳所想的一切。」

她緩緩將自己的手疊上。體溫在臉頰、他與她的掌心掌背中傳遞著。

「如果,這是你的期望。」

*

他還記得那時明明在傑拉爾特的屍身面前,她空洞的眼神不停地掉淚,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回到學校後她點收了遺物,整整一節她沒有再笑過,努力收拾著多餘的情緒、接收旁人對她的慰問。科蘿妮愛與索隆死後,改頭換面的她彷彿連內心都變了一個人:她迅速回到了往昔的步調,像平時一樣巡邏校園、為他們上課。

──彷彿一切都沒發生過。

那時因為意外窺探到炎帝的真實身分,他心中起了不為人知的算盤,時常在訓練場待到深夜,有一次,他在返回寢室的路上看到她穿著單薄的白色睡衣,如同幽魂一般走出房間,他偷偷跟在後面看到她停留在傑拉爾特的墓前動也不動,就像石碑的倒影一樣。

「你會告訴我下一步怎麼做嗎?帝彌托利。」

她到底是什麼時候察覺的呢?想這些也沒用,他不得不從陰影處走出來:「抱歉,老師。我只是擔心妳。」她連回頭也沒有,再度重複了那句話:「你會告訴我下一步怎麼做嗎?」好像她一點也不在乎他道歉的理由。

「...不是只有持續前進才是唯一解,妳可以不用逼迫自己表現出堅強。」他將前陣子在團長室說過的話簡單復述了一遍,但她這次回過頭來,疑惑地望著他:「這算是堅強嗎?」

「或著說是...逞強?抱歉,我不是要責備妳──」

「你說的那些我都不懂。」

冷風吹拂著她披散的頭髮,但並不影響他看清她的表情:就像最初遇到她的時候一樣,毫無溫度的平靜。

「她也不再對我說話了,我只能照著既有的方式生存而已。」

他不確定她指的說話對像是指誰,但也只能認為是她的父親傑拉爾特。

「還是你會告訴我其他的生存方式?」

他沉默著,他知道他不能做出輕率的回答,亦不能用自己的選擇來替她決定。

「你是,我最優秀的學生,我的驕傲。」她直視著他的雙眸,眼皮都不眨一下:「告訴我,什麼才是正確的方式。」命令式的語句,由她毫無情緒起伏的口吻說出。

「我不能替妳決定這件事情,老師。」

「你不用決定,你只要告訴我就好了。」

他堅定著他的立場,用沉默對抗她的要求。然而他驚愕地發現,她的嘴角勾起,眉間稍稍上揚,薄綠的眼瞳帶上了柔和。

「如果用這樣的表情,你就會願意告訴我嗎?」

她還原了他第一次見到的微笑,平靜地講著這句話。

「...妳的笑容不該是這樣用的。」

但她無法理解他話中的意義,她甚至不懂他為什麼看起來反而變的悲傷。

這讓他想起,在古廉死後,所有人面對悲傷的反應各不相同。英谷莉特把自己關起來,希爾凡更加放縱於情場間,菲力克斯變得沉默又孤僻,他自己則投身於復仇之中。

他其實沒什麼資格去評斷她的做法對或不對,只是這讓他看得很心疼罷了──因為她似乎不願接受自己的悲傷,那想必是她從來沒有讓自己的世界超出過那個人吧。

「開心的時候,就應該笑出來。我以為這是你教我的。」她維持著那份殘酷的微笑,繼續向他說道:「他說我的眼淚讓他既悲傷又歡喜。難道我不該是一樣嗎?我永遠失去他了,但是終於學會流淚的我,難道不應該開心嗎?」

「......或許吧。」他努力堆起自己全部的溫柔對她說道:「但我...希望老師,不要將這一切冠上什麼『應不應該』。覺得高興就坦率地笑,覺得悲傷就坦率地哭,覺得憤怒就坦率地生氣...」

她聽著他的話,漸漸收起了那份微笑,恢復成了原本的面無表情。

做為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任教師,她表現地過好了。沒花上多少時間,她就幾乎取得了所有學生的信賴。卻只有在情感表達方面,她疏離的程度比小孩還不如。

她很容易被誤會為冷漠或冷血,說不定連她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他也是隨著相處才發現,她只是太過純粹,不曾染上過人類的情感,不知那是何物,如同一塵不染的神造軀殼。

「無論妳想說些什麼,妳感受到自己有何改變...都請妳告訴我。」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這不是請求,是我自己的期望。」

「你的期望...」她喃喃複誦著,似乎他的話終於打動了她,因為自這場談話開始她終於嘗試去思索得到的訊息。

她一邊沉思著,一邊開口說道:

「我......一定是悲傷的。我沒辦法控制自己...一直回憶往事。」

「嗯。」

「我一定是......憤怒的。我還是不能接受...為什麼父親要遭受這樣的命運。」

「嗯。」

他不多說,只是用溫和的微笑回應她。

他無意做她的人生導師,只想成為一個體貼的聽眾。

「我是...高興的。」

「...?」

有一瞬間他以為一切又回到了原點時──

「因為有你,教我分辨這些情感。」

看著這樣的他,不知道為什麼她的面容也漸漸舒展開來,像鏡子一樣反射出他剛才的表情。

「謝謝你,帝彌托利。」

這個笑容瞬間即逝,可是他想他一定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只是,即使我對你說了這些又能如何?這能改變什麼嗎?」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直白多麼傷人,但他會原諒她的殘忍。因為原本可以告訴她的人,已經永遠離開了。

「...這是練習。」

「...練習?」

「為了有一天某個人成為老師心中的支柱,那時妳要把心中感受到的一切,無論好壞,全部都告訴他。到那時...」

「到那時?」

「...肯定有什麼能改變的吧。」

他們彼此都漾起了苦澀的微笑,因為這個太遙遠的期望,不知何時會實現,不知最終會是何人。

*

她不再把自己的事情說得像是發生在別人身上一樣的輕巧。

她說她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最適合代替傑拉爾特的、填塞在心臟位置的最佳人選,她將藉此為動力,成為永久運作的完美機器。

但是有太多變化打亂了她。她說這是不知何時起、無從察覺的改變。

她漸漸不能滿足於只是執行心臟下達的命令,無法只是遵循著應該的生活方式去行動。

她說她渴望從他身上獲得更多。

她說她如今變成了一隻被迷戀控制的惡獸。

不再聽從理應馴養的指令,只順應著自我而活。

一個不計一切的,

只渴望被他需要的自我──

「倘若神的力量可以改寫過去的命運,那麼只要能抹去達斯卡的悲劇,你就再也不用承受這麼多痛苦了吧。」

「嗯。」

「但是那樣,你或許不會遇見我,或許更不會尋求我手中虛偽的溫暖了吧。」

「...嗯。」

「──幸好我沒有能夠完全拯救你的力量,才能得到你。」

她人生第二次的眼淚是無聲無息的,宛如眼淚只是被額外添附在她面無表情的臉上的一份裝飾。她承認了悲傷,但是拒絕將它釋放出來,彷彿她認為自己沒有這樣的資格。

「我終於學會了這樣可怕的感情。」

她不自禁地笑了,眼淚從她的眼眶中溢出更多。

「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然後她不再說話了,他知道她在等待他的審判。

他不確信自己到底準備好了沒有,但這次他一定不能只是沉默,也不能像那五年間一樣用自暴自棄的方式逃開應該面對的一切。

他深吸一口氣──是輪到他伸出手的時候了。

「...早在很多年以前,我心裡便發誓,會讓妳流淚的都是我的敵人。」

他讓拇指稍稍勾起,並不是要擦去她的眼淚,只是改變了眼淚的流徑,讓它們更加匯聚在自己的掌中。

「沒想過這人成了我自己時...我竟然會...這麼地......」

他將之掬起到自己的嘴邊。

如果跟記憶中一樣的話,那味道應該是──

「開心...?」她看著他的表情,不甚確定地問道。

他飲下了令人懷念的鹹澀。

就那麼小小一滴的露水,卻甘潤了他的喉。他覺得他今天可以跟她說上許多話,可以像她一樣面對自己的真實,因為她贈予的眼淚有如此之多。

「我說過很多次了吧?妳對我是無可取代的,我真的...不能沒有妳。」

他輕輕地牽起她的雙手,手掌與手背已形成了溫差,他呵氣吐在她的手背上,反覆地摩擦有些冰涼的位置。

「但是對妳而言我又是什麼?我應該只是,受妳垂憐的僅僅其中一人而已...就算沒有我,也不會改變妳什麼。」

纖細而小巧,安心而溫暖。他是多麼拚盡一切才能握住這雙手。

「我必須提醒自己,無論何時都不能忘記自己的罪孽,無論何時都不能忘記...我只是比其他人幸運了一點點,才能得到妳。」

他看了一眼他們手上的戒指,他知道這只是徒具形式的道具罷了,不可能真正束縛住一個人。真正能束縛住、能完全擁有一個人的方式他早就知道了,他只是不敢奢望自己能得到。

「我為妳的悲傷而喜悅。」

他知道她會問什麼,所以他接著說了下去:「...這跟傑拉爾特大人有些相似,但是並不一樣。」

她還是不明白。薄綠的眼瞳一邊訴說著迷惑,一邊掉淚。他心想這是多麼讓人憐惜的景象啊。再一次,他捧起她的臉頰感受她的眼淚有多麼炙熱。

「因為終於能將無欲無求的妳自至高的天上扯落到我身邊。在無數我所犯下的罪孽中,一定再也沒有比這更不可饒恕的了。」

她好像終於有些聽明白,瞳孔少許地放大。一顆特別大的淚珠瞬間就滑落下來,他來不及接住,墜落在她沒有心跳的胸口。

「我知道我的道歉跟感謝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妳或許也聽得厭煩了,但我還是要謝謝妳。」

她吸了口氣,鼻腔裡微微的水音透了出來,頭部不自覺地顫動。

他的臉靠地越來越近,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想要低下頭,可是被他的手牢牢固定住,最終她只能垂下自己的眼瞼。

他將吻落在她半閉的眼瞼上,有些許的眼淚被睫毛擠壓,推進了他的雙唇之間。這次他沒能嚐出味道,但是他覺得無所謂,因為奇蹟本來就很少發生在他身上。

「──謝謝妳將一切醜惡獻給我。」

或者說,他覺得擁有眼前這個奇蹟就夠了。

她試著要別過頭,但還是沒辦法,他的力氣大她太多了。她別無選擇地抬起手遮掩自己的抽泣──又被他阻止了。她很懊惱地看著他,隱隱透露著責怪的意思,卻又什麼也沒說,與此同時,她的眼淚還是沒停下來,但是他卻笑了:

「告訴我妳現在在想什麼。」

「...你該放手了。」

「不要。」

他反而把手按得更緊一些。

「就寧可讓我哭的這麼難看?」

「為什麼不呢?這可不多見。」

「你倒是欣賞夠了,那我呢?」

他看見她眉頭上堆積的不滿變多了,好像只差沒把「公平」兩個字說出來。於是他將握住的那隻手貼在他的右臉上、那塊眼罩的上緣。

這讓她有些愣住了。

眼罩這種東西作為傷口的保護,在傷口癒合後,穿戴的必要性就消失了,但他還是一直戴著,她從沒見過他在任何人面前拿下,連同她在內。這幾乎像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這男人總是穿得一身黑。黑色的衣服、黑色的皮手套、黑色的鎧甲,他總將自己隱藏的很嚴實,宛如一切溺於深淵。然而那塊純黑色的布料,在一頭金髮襯托下卻變得非常醒目,時時刻刻提醒著周遭的人這個不自然的特徵——就像是為了昭告罪行一樣。

「繩子是有彈性的,妳只要往下拉開就可以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鬆開了自己的手,示意讓她自己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用食指跟中指輕輕勾住那塊黑布往外拉開,再用無名指穿過鬢角處的細繩將它勾到右耳垂以下,最後一起往下拉開,讓整個眼罩掉落在他的領口,像一條廉價的項鍊。

在那個應該盛裝著蒼月寶石的位置空無一物,有的只是肉色的凸塊與數道癒合的疤痕,還有稍稍變形的眼窩。

她撫摸著那塊皺成奇怪形狀的眼瞼,眼淚又湧出的更多了。她綠色的雙眼越來越紅,像染過了血缸,然而流下的眼淚依舊是清澈又透明。

「......真難看啊。」

她一邊說著,一邊親吻那凹凸不平、潰瀾過又結痂的肉塊。越來越多眼淚落在他的臉頰上,滑進了嘴角。

「這樣的代價,是否足以作為彌補了?」

「不夠......不夠啊。」

她的哭泣聲越來越大,開始影響到她說話。

「還遠遠...不夠啊......」

她的手撫過他的臉頰、後腦、頸肩,彷彿找不到方向似的到處狂奔。

幸而他有很多一直隱藏的東西,能分享給她作為補償。

要從哪一個開始呢?

他仍不時會看到的幻覺?

他失靈已久的味蕾?

他長衫長褲底下各式各樣的傷疤?

他會回味著幫她換衣服的觸感跟體味,卻從來不敢提起也不敢承認的那些慾望?

「不夠的話,妳可以盡情地求取......正如我對妳一樣。」

她穿著的睡衣是昨晚請女性修道士幫忙換上的,因為那時他沒有自信能冷靜地做好這件事。這件睡衣在側腹有一個十分醒目的綁結,顯而易見他只要解開它就成了,然而他不知道那個修女到底是怎麼綁的,不是一般的蝴蝶結或活結,總之它就是綁得又緊又牢。

──這實在太煩人了。

他直接用兩手、徒手把它擰斷,但她已經把他的上衫扣子全解開了。為了不落後她的進度,他故技重施直接撕開了那件睡衣。她對此沒有太大的反應,估計是因為忙著脫下他的上衣。

正當他撥開她肩上的頭髮想要啃咬她鎖骨的形狀時,他又看到另一個自己坐在她的後方,出手擋住了他想要咬下的位置。

他將那隻手一把甩開,無視於那憤怒的責備,露出挑釁的微笑:「你就在一旁好好羨慕吧。」然後得意地開始品嘗他渴望已久的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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