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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黑] 糖、酒精、與蘑菇‧7-9

[db:作者] 2025-07-18 18:40 5hhhhh 9530 ℃

7

戀愛是毫無邏輯的。

什麼"不讓你離開",親完之後還不是放他回家了。太宰拎著一瓶朝日SUPER DRY靠在橋邊欄杆上、邊看河面盪漾的月光邊這樣想著。

最近他覺得自己越來越莫名其妙,就像中了電腦病毒的主機,總是有什麼小程式在背景跑,關都關不掉,還在看到中原中也時一開幾十個,記憶體都吃光了,四核處理器加固態硬碟也沒用。

他討厭中原中也的全部,打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

粗暴、衝動、幼稚、自大又反智,蛞蝓似的,一點也不細膩優雅。

跟自己沒半分相似之處,更是他喜歡類型的一百八十度反相位。

而且還溫暖善良又心軟。

跟自己完全相反。

看了都想把胃吐出來。

這世上怎麼會有跟自己相反到這種程度的生物呢?連進了港口黑幫都是到了紅葉姐那兒,而他卻只能留在森鷗外身邊……偏偏他們奉命搭檔的頻率高得不像話,每次跟他站在一起,就有些濃墨般的殺意滴進心裡,不會流走、不會蒸發、不會消失,只會慢慢累積,直到將他滅頂。

他想過不只一次,在哪次共同任務不著痕跡收拾掉這赤毛猴子,藉刀殺人,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但是,他從沒真的下手。

為什麼呢?

他不知道。

還記得十六歲時,龍頭戰爭開打前,有次他又替森幹完了骯髒的活兒,渾身是血,有自己的,更多是數不清的別人的,就這麼坐在總部死角地上,獨自包扎著。

他只剩一隻手能動,不似慣用手靈活,一閃神打翻了整瓶生理食鹽水,咕咚一聲,滿地是水。

啪噠。

一隻黑皮鞋踏上水灘。

「唔喔!這什麼?」中原的臉探進那個死角,「——太宰?你陰森森地躲在這邊做——唔哇好慘的臉……」

他說著走近太宰,蹲了下來,「你怎麼搞的?」

「出任務。」太宰木著臉,答得簡短。

「那你怎麼不去醫務室讓人幫你處理咧?」中原忍不住伸出食指碰了碰他臉上傷口。

太宰嘶了聲,觸電似地別開臉,「我自己弄就好。」

那痛中帶些直搔心底的癢讓他皺眉。

「欸——?奇怪的傢伙,你是自殺還是自虐傾向啊?」中原低聲碎碎唸著,又開了一瓶生理食鹽水,夾起脫脂棉,湊近了太宰,「算啦我幫你弄,臉抬高一點……」

出乎意料地,中原處理傷口的手法又快又輕巧,太宰或許是太驚訝了,都忘了反抗,不知不覺間,連右手都包扎好了。

中原打上最後一個結,隨口說道,「太宰傻子,你真的很會受傷耶,我就沒看過你完好的……」

他的話被太宰摸上臉頰的手消音了。

首先,只是四根指頭的指尖,試探般點了點,然後,掌心隨著手指貼上了他的面頰,停頓片刻,慢慢往鬢邊耳際的金橘髮裡伸去。

「……你真暖和。」太宰夢囈似地喃喃。

「……」眨眼,中原略略縮起頸子,有些不自在,想了想,脫下外套丟給太宰,「冷就多穿點。」

蓋上身的外套,隔著襯衫也能感覺一絲餘溫,太宰垂眼看看,笑了,「太小了。」

「嘖!想打架是不——」

話沒說完,中原就被太宰一把攬著後頸抱進懷裡,頰貼著頰,「真的,中也真嬌小、又暖和,像個小懷爐……」

中原跪在太宰身邊,緊挨著趴在他身上,愣得說不出半個字,感覺心要跳出咽喉,滿面通紅,又辣又麻。

過了好一會兒,才火大地推著太宰胸口,想拉開距離,「混帳你幹麻……」

「嘶——好痛!」

見太宰皺起臉悶哼,中原瞬間僵了下,鬆開手,倒回太宰頸邊時滿心彆扭,但又不敢亂使力,勉強直著頸子轉過頭,半罵半問,「你是被人敲了腦子嗎?快放開我!」

真溫柔啊……根本不痛的太宰盯著中原表情鮮活的臉想道。那雙琉璃色的眸子、小巧又柔軟的臉頰、還有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粉色嘴唇……鬼迷心竅般,太宰偏頭親了上去。

真的很好吃。

太宰像嚐到甜頭的孩子,得寸進尺,輾轉親吻吸吮,正想撬開中原齒關時,感覺懷裡的人掙扎起來。

「住、住手……你幹什麼……」似是嚇得不輕,抗拒的聲音細如蚊鳴,中原臉紅得要滴血,碧眸裡依稀有些水光。

太宰再次封住他的唇,舌頂在他齒間,「中也,嘴張開……」

「我不……唔、」

趁他說話的空檔,太宰的舌頭伸了進去,中原不知道該怎麼辦,緊閉上眼,「太宰——」

他倆舌纏著舌,親得難分難捨,喘息混著水聲,體溫蒸熨彼此的氣味,成了最為催情的雞尾酒配方。

中原腦子幾乎融化成香甜的糖蜜,仍下意識小幅抗拒,但他掙扎的力道之微弱,搭在太宰手臂的手似推似拉,勉強扯出一絲清明理智,「太宰,住手!」

在耳畔頸邊徘徊的親吻的確停了一瞬,太宰抬頭看進中原眼裡,深緋紅眸渾沌迷濛,脆弱飄蕩在濃霧底部,「中也……別拒絕我……」

「我……」中原抓緊了掌下的手臂。

太宰的手順著他的身體下滑,撫上中原已立起的股間,稍稍挺腰,將他倆的亢奮靠在一起摩擦。

「你不舒服嗎?」太宰貼著他耳朵吐氣,濕熱的吻不斷,「你也想要我對吧?」

中原喘氣,喉間細細呻吟著,猛地低下頭,額頭抵住太宰肩膀。

「你——」他的聲音像雨後的紅山椿,濕潤、艷麗、帶著一種包容的決絕,「太宰你……想要我嗎?」

「想啊。」

「想得快死了。」

而後,在中原闔上眼的默許下,覆身而上將他吞食殆盡的太宰在欲死的極樂中想著、

——啊啊、太溫柔了,中也啊……明明我才是人類呢……

那是他們的開始。

他們日常的相處模式並沒有太大改變,厭惡著彼此的一切,又比什麼都合拍無間地掃蕩所有港口黑幫的敵人。

只是,每次出完任務,太宰停不下的嗜血亢奮最終總會貫注到床上他倆的身體交纏,彷彿只有箝住那白皙的細腰,將自己整個埋進他體內,聽他抽搐著喊出自己的名字,他才能感覺些許活著的實感。

雖然他以為自己不在乎,也從沒仔細想過,但其實他一直覺得中原是喜歡他的。

就算只是一丁點,中原還是喜歡他的。

不然他不可能會允許自己這樣做的,一次,又一次。

這點他一直不願去意識到的想法給了他無比的安全感。

但是——

太宰在橋上睜大了眼。

啊。

他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的莫名其妙從何而來了。

他突然發覺,中原對他的縱容並不是喜歡,或是說,也許曾經是喜歡,但現在他失去了。

——現在,他擁有的只是漠然的無所謂。

他抱住自己心口蹲下。

哇啊好痛。

胃在翻滾。

他從未想過他能感受到這麼劇烈的痛楚,原來他還是個人嗎。

中原醒來,電話聲正好響起。

「喂?」他半闔著眼,「第五個人被殺了嗎?」

「……你怎麼知道?」就算是太宰也有些驚訝。

「感覺吧。所以就剩那個叫傑森的孩子王了?」

「是啊,這也是感覺?」其實太宰也猜得到誰會被留到最後。

「嗯。」中原摸著眉骨,慢慢皺起眉,有股森然怒氣自丹田逐漸升起,「港口黑幫還真是被徹底看扁了啊……」

如果現在兇手站在他面前,可能剎那就被重力壓成肉泥了吧。

「嘛、你要來現場嗎?」太宰放輕了聲音,有意安撫。

「看我心情。地點傳過來,那就這樣。」

中原很快切斷電話,翻個身,將臉埋進鬆軟的羽毛被裡……露在外面的耳尖紅了起來。

——為什麼那隻鯖魚聽起來這麼平常?

沒注意自己也表現得若無其事,中原想到昨晚回家前那齣亂七八糟的即興插曲,心裡腦裡都變得一樣亂七八糟,絞著被子發洩快爆炸的尷尬與不自在,直到肚子開始喊餓,才停下動作,長嘆一口氣,拍拍臉頰起床了。

雖然嘴上說看心情,他還是繃著臉在一小時內到了現場。

他遠遠便看見太宰那頭蓬鬆的黑髮,好不容易忘記的不自在立刻又脹滿胸口,不禁轉開腳步想閃避,一抬眼,對上一雙冰藍色的深邃眼瞳。

是梅菲斯托。

「幹部大人今天不變裝了。」他半嘲地淺笑。

「那老師您今天打算說實話了嗎?」中原挑眉,手插在口袋裡。

「什麼實話?」

「你們班上的孩子說了,」中原偏著頭說,藍眼閃著獸性光芒,「第一個受害者被五個人霸凌,現在只剩傑森活著。」

梅菲斯托臉色微動,沉默了一會兒,面露為難,「霸凌什麼的,只是傳言,沒有證實的這種事情,校方怎麼能亂說……」

「哈!」中原冷笑,「是不能亂說還是不敢承認啊?」

「那麼、就算是霸凌吧。」眼神陡然一變,梅菲斯托往中原逼近幾步,靠著他耳朵沉聲問道,「殺霸凌人的四個人也就算了,為什麼要殺了被霸凌的人呢?」

「…………」中原抬頭望著他,回不出話。

「不合理對吧?那不就表示不是霸凌了嗎?」

「……你還真配得上你的名字。」引誘人類的惡魔。

「是嗎?」呵呵笑了幾聲,梅菲斯托慢慢將手伸向他面頰,「要跟我打賭嗎?我的浮士德……」

在那隻慘白的手即將觸碰到中原前,另一隻手握住了它。

梅菲斯托一愣,「你——」

「我是太宰治,目前任職於武裝偵探社,真不好意思上次沒自我介紹。」他兩手緊緊握住梅菲斯托的手,熱烈地搖了搖,「我的異能力——或許老師您已經知道了——是將任何摸到的異能無效化。」

「……我不是異能者。」

「誰知道呢?」太宰笑瞇瞇地說,「您都伸手了,以防萬一還是握著吧?」

「放開我。」

「關於您剛才的問題、其實有很多可能的合理解釋呀。」

太宰刻意停了停、

「譬如說——第一位死者其實是自殺的……」

深緋眼眸裡的瞳孔如肉食猛獸縮起,然後,在看到梅菲斯托霎時褪去血色的瞬間,再度笑瞇了。

「、之類的。」

「……真讓人不愉快!請你不要隨便汙衊我的學生!」

一把甩開太宰的手,梅菲斯托白著臉丟下話之後,頭也不回走向正在蒐證的警方人士。

冷眼目送人走,太宰將手在風衣上拍乾淨,轉身靠近中原。

「好險哪~我的中也差點就要被惡魔拐走了。」

「……你更像惡魔吧。」沒有漏聽"我的中也"這四字,中原呼吸跟心跳都亂了一拍。

太宰斜斜偷看他一眼,幾絲忐忑閃過,抿了抿嘴,「這次的血字是SPT跟5。」

中原沒說話,看向太宰的表情傻中帶點無辜,像是在說喔、所以呢?

「所以、」太宰完美地接上他無聲的問話,「加上上次的血字,亂步先生大概知道暗號的意思了。」

8

夜深之後,江戶川、中島、鏡花跟太宰聚集在第一起命案路口東側第七棟建築物前,中原離得遠些,冷眼旁觀,暗忖著偵探社派出來的戰鬥組成員比之前多,看來是開始提防港口黑幫了。

他正考慮要不要把黑蜥蜴叫來,見中島跟鏡花從包裡各拿出一罐噴劑,分開從圍牆兩側一路噴個遍。他困惑地歪歪頭,好奇走近,恰恰聽見蹲著的鏡花一聲低呼,「有了。」

什麼?中原更好奇了,從鏡花身後探頭,只見黑暗中,露草藍的螢光在牆上寫出一個"G"。

「哦……是血嗎?」遊走在灰色地帶久了,他第一反應自然是血痕。

「用血還有顯眼的顏色問題,他可能是用硫酸銅或漂白水方便些吧。」太宰過來,看了一眼那個英文字。

這時,中島也叫出聲來,「亂步先生、太宰先生,這……」

他們退後兩步望向左側牆邊的中島,看見他身前一大片螢光,足足有半人高、三人寬,就只是整面的藍光,邊緣飛濺狀,像整桶漂白水潑上般,沒有文字、沒有符號。

「……」

「…………」

江戶川與太宰盯著那片光,一言不發,沒人知道這兩顆聰明絕頂的腦袋裡在想什麼,只看得出他們臉色不太好。

比起這些魯米諾反應的意義,中原有更想弄清楚的東西,「那個、先解釋一下為什麼知道在這裡吧?」

「屍體前的血字是出芽酵母的基因名字。」亂步邊說邊示意中島拍照,「出芽酵母的基因大多有兩個名字,一個是按照基因的功能取三個英文字的簡稱再加上數字,另一個是它在系統式命名中的名字。」

「哈?什麼系統式命名?」中原突然有點想睡。

「……譬如說第一起命案的FUN3,它的另一個名字是YAR007C。Y是酵母yeast的英文首字,A代表十六條染色體裡的第一條,R表示它在染色體中央著絲點分隔出的右臂,後面的三個數字指出它是從中央算起第幾個基因,C是說基因的讀取方向……簡單畫出來的話是由右至左。」說著,亂步用手比了比方向,「W則是反過來。」

「呃……」中原有在聽,但根本記不住,「你可以直接講結論嗎?」

太宰遮著嘴偷笑了笑。

「結論就是!」亂步揮舞雙手,聲音拉高,「每一起陳屍現場都在路口,很明顯在比擬染色體的著絲點,所以!YAR007C就是說從那個路口往地圖上的右邊算起第七棟建築物!就是這裡!」

「「「哦~」」」不止中原,中島跟鏡花也同時恍然大悟般點頭讚嘆了。

「好了,不要浪費時間了!」趕著中島跟鏡花上車,亂步繼續嚷嚷,「還有四個地方要趁天沒亮去找字咧!」

在五組血字指出的建築物分別找到了G、E、T、O和E五個英文字,但除了第一個地方,其他四處只有英文字,沒有找到另外一大片螢光訊號。

「GETOE是什麼意思……」中島與鏡花面面相覷,「下與畫(下と絵)嗎?還是要自己排列組合……TEGOE?手越?是犯人的名字?」

「那是TEGOSHI。是說犯人會把自己的名字寫出來嗎。」鏡花的口氣一如往常平淡。

「小鏡花妳用這麼冷靜的方式吐槽我讓我覺得更悲慘啊……」中島掩面。

鏡花無辜地看著他,似懂非懂,小手拍拍他的後背安慰著,「不是說應該還要殺一個人嗎?所以還差一個字母吧?」

「——說的也是啊!那就是GETOEA?GETOEI?GETOEE……」中島算到一半,突然停下來,環視一周,「……咦?太宰先生呢?」

鏡花也四處看了看,再看回他搖搖頭。

「亂步先生、您知道太宰先生去哪兒了嗎?」

坐在車裡等他們收拾乾淨的江戶川眼也沒睜,悠悠回道。

「誰知道呢~」

破曉前的街道已開始有些稀疏的人煙,昏暗的錆淺蔥色調裡,薄霧隔開零星人影,猶如面目模糊的幽魂,面東的盡頭透出珊瑚紅,混著將褪的夜色,把整個世界染上藤紅。

太宰哼著不成調的小曲,走著走著,停住腳步,閉著眼微笑輕聲說,「中也,別離得那麼遠嘛,我會寂寞的。」

空氣靜默了一秒,中原從十公尺外的電線桿後走出來,站定。

太宰回頭瞧瞧他,嘆口氣,自己主動走向他。

「我還不知道犯人是誰喔。」

「我知道。」中原說著,神情看似放鬆,但一雙藍眼如狼似鷹,緊盯著眼前的獵物。他沒有出類拔萃的頭腦,但他知道盯住了太宰,真相就跑不掉。

而他認真盯上的獵物,從沒一隻逃得了。

「為什麼不是亂步先生、而是我呢?」太宰伸手撈起他垂在身側的左手,如騎士要行吻手禮般牽著,拇指隔著黑手套撫摸他指背。

「推理你比不上他,但要論那些骯髒的算計,整個橫濱也只有首領能贏你了吧。」中原垂著眼看他愛不釋手似地勾著自己的手糾纏。

太宰愣了愣,噗哧一笑,「多謝盛讚。」

話聲剛落,他猛然扯近中原,摘下那頂黑帽,動作和緩,但掐緊帽頂的手背,青筋畢露。

中原立刻皺起眉,「還給我!」

「你知道嗎?中也……」太宰低下頭,將臉壓近中原,紅眸撕碎了他慣常戴上的面具,妒火燒得猛烈,「我最討厭你戴這頂帽子。」

這頂,森鷗外給你的帽子。

「……」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中原皺著一邊眉、挑高另一邊,滿面困擾。

「為什麼呢?」輕柔地、自言自語似地,太宰深緋的眼一轉,有些恍惚地看向中原在自己掌中的手,沙地輕響,黑帽落地,太宰慢慢脫下中原的手套。

「為什麼你不喜歡我了呢?」

中原碧藍的眼睜大了。

「你喜歡過我的對吧?」闔起眼,太宰低首吻上他手心,一下、兩下,「你不喜歡我了嗎?」伸出舌尖,輕點,然後順著姆指與小指根部之間的谷地舔向中原手腕內側最溫熱之處,嚐到些許他慣用的古龍水,「你還是喜歡我的吧?」

「說啊、」他咬住他腕動脈砰砰搏動的地方,濕熱舌面舔舐著、

「——說你還喜歡我。」

一時忘了呼吸,中原只是靜靜地任太宰擺佈,熱、癢、與難以形容的痛楚自手腕如蝮蛇吐著紅信蜿蜒纏上,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

猛地握緊。

「哈、哈哈……」他笑,但除了雙唇,整張臉都分毫未動,像極北之處的永凍土,「你就是這麼自私。」

指甲陷入掌肉,他卻感覺不到痛。

太宰抬眼看他,滿臉茫然。

「你說想要我、要我的體溫、要我安慰你、要找完女人再爬上我的床、還想要我吃你的醋……」

他看著太宰,太宰也看著他,彷彿有無限鏡像映在兩人眸中。

「就算是現在,你還是只想從我口中討到喜歡兩個字。」

「你呢?」

他從太宰手中扯回自己的手,在太宰沒能反應前,狠狠一拳揍在他臉上。

踩在仰面倒地的太宰胸口,中原迎著旭日俯視而下,碧藍的眼如寶石般流光瑰麗,有什麼一閃,落了下來。

「……你有說過你喜歡我嗎?」

太宰慢慢舉起手,摸上自己面頰,感覺心一顫。

那是中也的眼淚。

9

凌晨六點出頭,太宰躺在冰冷的人行道上,物理上與心理上都進退維谷。

中原單腳踩在他胸口上,他坐不起來、扳不動中原的腳、也搆不到中原的頸子或領口,更重要的是,他很慌。

「中、中也,你先讓我起來……」

中原不說話,緊閉著的唇半癟,微微顫動,藍眼一眨,又兩顆眼淚掉下來。

「你——你哭什麼啦!有什麼好哭的!」太宰更慌了,詭計百出的腦子裡只剩空白。

「……混帳王八蛋……」從牙縫擠出聲,中原怒目,腳踩得更用力,大聲吼他,「你就不會講點好話嗎!」

「我、」看著中原眼淚一顆顆地掉,太宰都分不清胸口是心痛還是肋骨斷了,嚅囁著,「我第一次惹哭人……」不知道該怎麼辦。

「放屁!你惹哭過那麼多女人!」

「你不一樣啊!!」

「…………」

中原僵住,過了片刻,眉尖一蹙,眼淚潰堤似地湧出,順著面頰猛往太宰臉上落。

「怎、怎麼啦?」太宰大驚,反射性往他臉蛋伸手,無奈就是搆不著,只得拍著中原的小腿,「我又說錯什麼話啦?!」

情緒來得太猛,中原終於忍不住閉上眼,整張臉皺了起來,「……嗚、」硬憋住怎麼也壓不下的嗚咽,他吸了吸鼻子,腳滑下太宰胸口,慢慢蜷曲起身體,蹲著縮成一團,自己抱住自己。

「啊——好啦好啦好啦、我錯了,你先別哭、」身上的壓制一解除,太宰立刻翻身而起,把中原摟進懷裡,下巴擱在他後頸上,「中也——拜託你不要哭了……」

打從七歲"出生",這是中原十五年來第一次掉眼淚。

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覺得委屈的時候,比起冷漠以對,被溫言安慰反而會哭得更兇、更停不下來。

即使剛哭花了臉,即使尷尬得要命,擦乾眼淚還是要緊盯著太宰的下一步行動,這就是工作的辛酸與醍醐味。

中原壓低了帽沿走在太宰身後,時不時仍會吸吸鼻子,太宰走在前面,面上雖然看不出異狀,但中原每吸一次鼻子,他就挺直一次腰桿。

這無形的凌遲總算在他們抵達費茲傑羅的公司時結束。

「我想借您的"神之眼"一用。」右頰紅腫帶紫的太宰開門見山。

「啊啊、現在鬧得很大的連環殺人案嗎?」費茲傑羅坐在寬大的真皮辦公椅裡,交叉修長雙腿,好整以暇淺笑著回問。

「是的。」

「我不認為你現在還有能跟我交易的籌碼。」用食指與中指分開架住臉頰與下巴,費茲傑羅沒有嘲弄之意,只是在商言商。

「的確沒有。」太宰坦然地頷首,「所以我今天不是來與富商費茲傑羅交易、而是來請求作為父親的您協助我們的。」

「……」費茲傑羅薄藍色的眼眸微微吊起,有些木然。

「令嬡若還活著……今年也是十五歲,跟所有的受害者一樣。」太宰的臉上只有惡魔般的誠摯,絲絨嗓音繼續吐出蠱惑的話語,「其實您大概也知道吧?兇手最後要殺的傑森,他隨父親轉學到日本前,與令嬡是幼兒園的玩伴對吧?您沒抱過他嗎?他現在還活著,但隨時有可能遇害……您不願救救他嗎?就一個舉手之勞……」

費茲傑羅面頰抽了抽,的確有一絲不忍滑過眼底,他盯著太宰沉默半晌,指尖敲著桌面,終於輕笑一聲,按下桌上內線電話。

「哼、隨便你吧。」

在太宰走出他辦公室前,費茲傑羅低聲揶揄了句,「你的臉可真精彩。」

瞧那顏色新鮮得很,絕不超過半天。

隨著轉身,深緋的眼瞟過他半是玩味半是了然的俊臉,太宰擺擺手、

「啊啊、邊談戀愛邊辦案是很辛苦的——唔噢!」

又被中原揍了一拳。

由技術部人員領著前往"神之眼"伺服器機房途中,中原低聲問太宰,「不是說監視器拍到的犯人穿著高大的布偶裝,完全無法辨認身分嗎?」

「那是後面四起中的兩起,有監視器能拍到犯案現場。」太宰側頭看向他,「……別緊張啦找出犯人身分我也不會偷跑的,不然要牽手嗎?」他朝中原舉起手邀請,然後被一把打掉,撇撇嘴,「犯人的確心思縝密,防範周全——但那是第二起命案開始。在第一起命案,他根本沒想到要變裝,因為人不是他殺的。」

「……真的是自殺?」

「是啊。大概是自己用刀抵住地面,趴著往心口壓進去,再用最後一點力氣稍微翻過身吧。第二起命案時兇手順手把刀拔走了,然後很快醒悟這樣會讓人起疑,所以從第三起開始就記得把刀留在死者胸口。」

「為什麼要這樣大費周章自殺?」中原歪頭,似是被案情勾起了興趣,連太宰順勢摟住自己肩膀都渾然未覺。

「要給兇手製造不在場證明吧。」

「咦?」是同夥?還是被兇手脅迫?中原臉色有些白。

太宰現在對中原的臉色很敏感,挑了挑眉,探詢地打量了會兒,才繼續回答,「如果六起命案都被認定是同個兇手犯下的,只要有一個不在場證明就是清白的了。你也看到了吧?第一組血字指出的建築物外牆,除了一個英文字,還有一大片螢光訊號。那一片訊號的地方應該是第一位死者給兇手留下的遺言……」

「……什麼樣的遺言?」其實中原隱約猜得出個大概,但心內涼涼地,不太想知道。

「你猜不出來嗎?」太宰好笑地抬高眉頭,緊了緊摟住中原的手,「告訴兇手自己為什麼要自殺、要兇手殺了那五個人、叫兇手把自己的自殺偽裝成連續殺人案中的第一起……大抵不出這些範圍吧。然後兇手照他說的做好偽裝、在另一邊牆上留下英文字、再用漂白水蓋住他的遺言。」

中原沉默片刻,「那個約翰、是個孤兒吧?」

「沒錯。九歲時經商的父母受龍頭戰爭波及而死,在德國也沒有任何親戚,所以靠父母信託的遺產進入相當不錯的孤兒院,也還能繼續在一貫式國際學校就讀。」

「為什麼……」中原喃喃。

——為什麼要為了非親非故的人殺掉五個人?

「還能為什麼呢?」即使是沒頭沒腦的疑問,太宰也聽得懂,因為對方是中原,「因為感情啊。我不知道是友情還是愛情,但每一個現場留下的恨意有多明顯,反面的愛就有多深。」

「或許……但不只是這樣吧……」若有所思般,中原看著遠方自言自語。

「中也?」什麼不只這樣?

此時,技術部人員打開強化玻璃門,邊迎入他倆邊問道,「請問想找什麼呢?」

「……不是說第一起案子周圍都沒有監視器嗎?」中原回神,抬眼望向太宰。

「是沒有,但你別小看"神之眼"了。」太宰跟他眨眨眼,轉向技術部人員,「可以叫出橫濱港邊的地圖嗎?」

那人極有效率,點頭的同時手指飛快運行,下一刻太宰要的東西已出現在大型觸控螢幕上。

「嗯……我要找11月28日上午兩點到天亮為止經過離這裡、」太宰的手指圈出第一個陳屍現場,「……每個方位最近的監視器、並在差不多一小時之後離開的人,離開經過的監視器不一定是到這裡的同一台。」

與太宰的指令幾乎同步,那技術人員咖嚓咖嚓地不停輸入程式碼。

「而且這個人在12月7日中午十二點在這裡、12月10日下午兩點在這裡、12月13日下午五點在這裡、還有12月14日上午十點在這裡、」太宰見那人跟得上,便行雲流水連圈餘下四處陳屍現場,「……全都有出現。我要找的就是符合上述條件的人。」

「……好的。」那人應聲的同時也輸入完最後一行程式碼,只見他面前的螢幕上快得看不清的編碼與視窗不停閃過,「可能要請您等個幾分鐘。」

哭泣是很耗體力的,更不用說整夜沒睡了,中原等著等著,逐漸有點昏昏欲睡,下意識往太宰身上靠去,太宰也不經思索展臂摟住他後腰,讓他靠得更服貼舒適。中原側臉貼在太宰胸口,只覺熟悉的溫度與氣味裹住了自己,說不出地安心,更想睡了。

即將撐不住眼皮的前一秒,大螢幕跳出了搜尋結果,清晰的正面、側面與背面照片,以及個人基本資料。

「——……」

中原壓低眉,藍眼銳利中摻雜幾許猶豫。

說不上驚不驚訝、

但他一點也不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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