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啊啊啊啊———」

彷彿下一刻就會背過氣去的悲鳴自被他單手壓制住的人口中傳出，鬆開自男人身上生生撕扯下來的半透明黑翼，自傷處大量湧出的鮮血與極度疼痛之下帶上泣音的喘息也沒能阻止他向另一側薄翅伸手的動作。

佈滿神經的薄翼被人奪去的痛苦有多麼龐大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他要做的只有完美執行那一位的命令，徹底的剝奪這個人的反抗能力。痛徹心扉的喊聲又一次的響起，鑽心的劇痛與失血讓男人徹底的暈厥過去。

「哎呀，這就受不住了？」絕美的祭司輕笑著伸手撫摸對方佈滿冷汗的臉頰。「就這麼死去也太便宜你了，小傢伙。」

「就勉強治到死不了的程度吧，可以了喔，『尤吉歐』。」

仰躺在地上的尤吉歐顫抖著手觸碰緊緊摟住他的男人後背，不知是稍早重擊在枝幹上留下的傷痕與扎進皮膚內的木刺還是過去被迫分離的部分軀體所造成劇痛留下的夢魘讓伏在他身上的人無法控制的顫抖甚至發出隱忍的嗚咽。

一閃而逝的記憶之中，在他掌下承受極大痛楚悲鳴至昏厥的人無疑就是此刻緊抱著他不肯撒手的桐人。

「這樣的記憶、我不知道⋯⋯」

「你背上的傷，是我造成的？」

「為什麼、我會⋯⋯」

試圖回想起更多的舉動引起更加劇烈的疼痛，因劇痛而發黑的視野中尤吉歐咬不住牙關的漏出細小悲鳴。

那時在洞窟中哀鳴的他也是這般痛苦嗎？被剝奪與生俱來的雙翼時的痛苦又豈是他現在這點難受所能比擬的？

「尤吉歐。」

伏在他身上的精靈撐起身體，用通紅的眼睛和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看著他。

那副表情讓梗在胸口的莫名情感翻騰地令尤吉歐感到暈眩，甚至沒辦法好好的做出回應。

「別哭。」

明明他完美的執行了那個人的命令，對危害帝國、危害最高祭司的『刺客』作出了懲戒。

可為什麼他從不記得這段過去？為什麼現在他會難受到近乎窒息？

如果他跟桐人真的毫無瓜葛的話，如果他們僅僅只是『敵人』的話，這份跟著片段記憶一起淹沒他的強烈後悔與罪惡感又是什麼？

「桐…人⋯⋯」喑啞的嗓音艱難的呼喊男人的名字，騎士放任對方嘗試抹去他眼角淌的毫無理由的淚水。「桐人。」

「我在這裡。」

「你說過你願意為了帝國奉獻生命，但沒有義務盲從。」平躺在地上的尤吉歐試圖平復自己急促的呼吸，讓他的聲音能聽起來更平穩一些。「我不認為那是假話。」

「告訴我，你在合眾國那裡知道了什麼。」

「在我身上、發生過什麼。」

將仍未清醒的賽魯卡帶回盧利特村交給滋貝魯庫村長照看，尤吉歐無視居民們對他投以的目光跟在桐人的身後進了對方這段時間在教會暫居的房間。

「你知道，公理教會曾經存在兩位最高祭司嗎？」

坐在床上的桐人放棄掙扎的任由卸下盔甲的尤吉歐坐在他身旁替他處理扎進背部肌膚中的木刺，神聖術治癒傷口的麻癢讓他略為皺起眉頭。

「我在⋯⋯合眾國救下了被亞多米尼斯特雷特迫害的另一位最高祭司，為了查清她所言是否屬實而獨自來到帝國搜集情報。」

「然後在北方遇到了你跟愛麗絲，和你們一起前往央都的聖托利亞機構。」

「在調查的過程中，不慎被亞多米尼斯特雷特發現我的目的，甚至將你也給卷了進去。」

「……害得你被她盯上，施以『整合秘儀』剝奪了記憶。」

「整合⋯⋯秘儀⋯⋯」沈默地聽著桐人訴說的尤吉歐因從未聽過的名詞而皺起眉頭。「是那個以神聖術凝聚而成的晶柱？」

黑髮的男人重新套上衣物後輕輕點頭。

「另一位最高祭司——卡迪娜爾說，那個敬神模組會阻礙當事人的記憶，讓被施術者成為亞多米尼斯特雷特絕對忠心的棋子。」

回想起自己也曾無條件相信最高祭司所給予、告知的一切，尤吉歐沈默的等待男人的還沒說完的下文。

「聽起來很天方夜譚對吧？但是，這全都是現實。」男人從房間的矮桌上拿起一疊紙張遞到騎士面前。「這是他們交給我的，我待在帝國的兩年間回傳回去的紀錄。」

「我也和賽魯卡詢問過了，至少在離開盧利特之前所發生的事情，全都和信件中的紀錄吻合。」

「裡面寫滿了我和你與愛麗絲的相處，可這些經歷在我腦海裡卻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現在的你又能記得多少呢？」

看著翻看信紙的尤吉歐攢緊手指，一張又一張的快速翻閱。

桐人走到尤吉歐面前，按住對方難掩顫抖的手。

「卡迪娜爾交給我的反制術式究竟能讓你記起到何種程度我也不知道，也不清楚強硬的突破亞多米尼斯特雷特在你身上所下的封印會不會有什麼其他的負面效果。」

「雖然沒能從你身上剝除那見鬼的敬神模組，但我這樣、算是把你從她手中搶回來了嗎？」

按在他手背上的手逐漸收緊，力道大的令人生疼。

尤吉歐抬起臉直面扭曲著表情的精靈。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漆黑的精靈這麼說。

「我只知道即使我不記得了，還是會為了搶回你而開心到想抱著你放聲哭泣。」

「胸口這份疼到難以忍受的感情，肯定是因為我曾經那麼強烈的渴望從她手中拯救你吧。」

「我不是你的『尤吉歐』。」詭異的沈默在房間內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放下信紙的尤吉歐才朝著桐人開口。「我不可能、也不會成為這些文字所描述的那個『尤吉歐』。」

「你想要成為那個『桐人』？為了迎合他人，扮演連自己都不認識的『自己』？」

「保持現狀不好嗎？為什麼要執著在那些跟我們無關的『過去』！」

「因為我只剩下你了，我不要亞多米尼斯特雷特有任何的機會能夠繼續對你造成傷害。」漆黑的雙眼中藏著無人能撼動的決意。「如果被剝奪的過去中有任何能夠幫助我戰勝她、讓她遠離你的可能性，我就會不計一切代價去奪回。」

「被傷害的人明明就是你——」

「跟無辜被捲入的你相比這點程度不算什麼。」下意識按住自己肩膀的男人錯開與尤吉歐對視的視線。「接下來的事情我⋯⋯」

「你打算自己一個人面對中央聖堂的全部戰力？」尤吉歐沉聲打斷桐人。「你究竟要我行我素到什麼地步？」

為什麼總想著要一個人解決？

為什麼不願意向我尋求幫助？

分明那樣的害怕一個人獨處。

「我說了我不會成為那些書信中所描寫的那個的『尤吉歐』。」

「我不會像他一樣什麼都不做的就這麼放任你橫衝直撞。」

騎士握住精靈的手腕將人強硬地按進自己懷中。

「我不允許任何人從我身邊奪走屬於我的東西。」

「就算那個人是你也一樣。」

小说相关章节：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