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rcière and the Loup-garou（魔女與狼人）　＃4

「話題扯得有點遠了呢………抱歉，クロちゃん，說到附近的最新狀況的話———」

真晝咳嗽一聲清了下喉嚨，準備繼續補完說到一半的話。

「最近鎮上來了一個新的獵人，那位獵人聽說本來是住在香子ちゃん居住的小鎮那邊，可是他前段時間卻突然跑來這裡了。據香子ちゃん她們所說，他是個經驗豐富的獵人，似乎是從某處收到『獵物』出現的消息，所以才來到這座小鎮。」

礙於身份特殊的關係，真晝與克洛迪娜溝通時無法直說一切，儘管如此，這亦從未妨礙她解話中真意。

正如事前略有聽聞的一樣，簡潔明瞭的說明讓克洛迪娜不費工夫便能知悉重點，頷首示意過後，她的表情隨即多了分凝重，眉間不自覺的輕皺起來。

「香子ちゃん調查過那個獵人的目標，如果情報沒出錯，他是為了————」

「可愛的小姑娘啊，你就是酒館的老闆是嗎？給我來杯最棒的小麥啤酒吧！」

突然在不遠處響起的粗獷男聲冷不防打斷了真晝，同時引得克洛迪娜循著聲源往餐館入口望去。

說話的男人身穿皮革裝束，腰間掛有佩劍，頭上戴著的兜帽和飾於皮製大衣右襟之上的徽章都清楚表明他的身份，再加上那討厭的氣場、討厭的裝扮、討厭的行為，即使沒有刻意去看他右胸前的徽章，克洛迪娜都能肯定這個男人正是她們話題中提到的主角。

「漂亮的小姐，你應該不介意我坐在你旁邊吧。」

口中說的是詢問的語句，用的語氣卻是陳述，顯然沒有認真問准克洛迪娜同意的打算，僅是用以一聲知意便徑自坐到她的左側。

面對這位不請自來的女巫獵人，克洛迪娜為了不讓對方找到藉口試探自己，只得向他投以不屑一顧的目光以示抗議，無奈默許他的不禮貌行徑。

就連身上的氣味也是如此令人厭惡——她如是在心底想道，又再喝了口杯子裡的柳橙汁，同時以眼神示意真晝去完成她該做的事。

「對了，高貴的………女爵大人啊，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這座小鎮上住了一位女巫呢？」

男人先是上下打量克洛迪娜一番，試圖從她的穿著中找出適當的稱呼，雖然內心相當排斥那種無禮的視線，可是她依然選擇緘默，放任男人的行為。

她可不想在人聲鼎沸的地方引起不必要注意，這種時候選擇無視才是最好的應對方法。

——本來克洛迪娜確實是那麼想的。

「哎呀哎呀，怎麼完全不理會我呢？我這可是在誠心的想跟你認識認識啊。」

克洛迪娜故意表現不理睬的冷淡態度並未讓男人知難而退，反而愈加放肆，朝向她伸出了手。

正當男人的手將要觸及克洛迪娜的上臂，另一隻手卻及時制止這一動作，他的手亦順理成章的硬是僵在了半空。

是真矢。

「請問你這是在做什麼呢？」

真矢的聲調比平日低了點，克洛迪娜能聽出她是帶了明顯的慍意，似是在警示男人不要打什麼鬼主意。

她的鉗制強而有力，力度之大甚至看得到男人前臂祼露的部份因而泛紅，本來輕挑的表情也開始有點扭曲，並且面有難色。

「真矢。」

眼看男人稍微收斂了點，克洛迪娜為了不讓事態進一步鬧大，於是趕緊出言叫住真矢，免得她出於怒氣而引起騷動。

聽到克洛迪娜的呼喚，真矢雖然仍是氣憤難平，臉上的怒意更是未有收斂之意，可她還是不得不聽從克洛迪娜的命令。

「希望你別讓她難做，無禮之徒。」

真矢刻意再壓低聲線擱下一句警告，隨即用力甩開男人的手，然後往不遠處的真晝打了個眼色。

從真晝本人得到示意後，真矢便轉而向克洛迪娜行了個鞠躬禮，向她遞出了手心朝天的右手。

那是個相當標準的邀請，雖然有點讓克洛迪娜始料未及，可是這並不阻礙她讀懂真矢這麼做的意思，尤其她的舉止間格外具有紳士氣息，克洛迪娜不禁勾起嘴角，滿意地覆上示意邀約的手心，任由她引領自己走進舞池。

看著真矢自然而然擺出有模有樣的男步姿勢，克洛迪娜的笑容頓時變得更為清晰可見。

「我怎麼不知道原來真矢你還會跳舞？維也納華爾滋？」

克洛迪娜記得她可沒教過真矢這種東西，可是為什麼她看起來卻很是自信，還能擺著一臉像是要自己放心交給她引導的表情呢。

雖然如此，克洛迪娜還是在看見對方輕輕點頭後配合真矢的動作，隨著輕快的音樂起舞。

真矢沒有說話，只用眼神暗示克洛迪娜再往自己的方向湊近些許，克洛迪娜也不虞有詐，看準一次轉身的時機靠近了真矢。

「那個男人是獵人，對吧。」

果然是因為有些不適合高談闊論的話想跟她說，所以真矢才會讓自己靠近一點。

「是沒錯，但是你不要動什麼主意，我不想在這裡鬧事。」

「跟露崎さん聊天的時候有知道什麼額外情報嗎？」

「這不是你應該管的事，你就別問了。」

就在克洛迪娜剛說完這句話沒多久，真矢就忽然來了個右轉，只顧著與她對話的克洛迪娜差點就沒跟上她突如其來的舞步，幸好對方有注意到這一點，靠著領舞的優勢及時出手給她作個掩護，才不至於出什麼大錯。

「你這是故意的吧？」

克洛迪娜當然不可能沒察覺到真矢是故意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切換舞步，基於自己的回答以及真矢的反應，她輕而易舉便推測出真矢的用意，更是百份百肯定這個答案正確無誤。

畢竟就連犯案的本人都以一抹淡然微笑作為默認，克洛迪娜還能說些什麼呢。

「我能從他的氣場上感覺出來，他不是個可以輕易應付的人。」

剛說完這句話，真矢短暫錯開了本來直視著克洛迪娜的視線，正好可以瞥見她身後的吧台席。

「總之我能解決，你記得你出門前答應過我什麼的。」

她知道真矢這麼說的原因，但是她不會因而改變主意。

見克洛迪娜態度依然如此強硬，真矢稍稍收緊了牽起對方的左手，彷如是在對此表達不滿。

「反倒是你，臨近晚上，身體還好嗎？」

克洛迪娜沒有理會真矢的抗議，甚至轉而移至另一個話題，不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

深知這是克洛迪娜在示警不容繼續討論的意思，儘管內心的擔憂還未消除，真矢也只能老實閉嘴不再談及。

「撇除因為我的聽覺變敏銳了，這裡的吵鬧聲對我來說非常刺耳而讓我不太舒服以外的話，一切還好。」

聽完真矢的答案，克洛迪娜的眉間迅速皺起，表情也變得回為嚴肅。

這可不是什麼好徵兆。

感官變得敏銳、像剛才那樣不費多少力氣就把男人的手抓得讓他臉容扭曲的異常握力，以及對於那人格外強烈的敵意，全都是滿月愈趨接近且她將近化為狼人的前兆。

「…………………趁著夜還沒太深，我們回去吧。」

雖然知道現在還沒到月圓之夜，克洛迪娜還是相當擔心將近滿月的月光對她帶來的負荷，既然要取得的情報已經到手，也大概確認真晝能應付目前狀況，那就應該在夜幕未到最深、月光沒到最強之前盡快回去，以免途中出什麼差錯。

對此，真矢實在沒有駁回的資格與理由，唯有同意克洛迪娜的意見，等待適合的時機離開舞池。

畢竟要是突然中斷舞蹈就未免過於顯眼了——這點常識她們都清晰明白，所以兩人都很有默契地繼續裝作若無其事，順應音樂去選擇下一個舞步。

右轉。

克洛迪娜察覺到樂章似乎即將結束，於是望向領舞的真矢。

——就是現在。

理解到克洛迪娜的暗示，隨著樂章的重音奏出，真矢亦邁出步伐，與懷中舞伴合作做出了無懈可擊的下腰，更不忘等待對方還原基本步後拉起她的手，在其手背上印上一吻以示謝意。

舞蹈宣告結束，兩人便馬上穿過舞池走向餐館後門離開，殊不知外面的月光如此皎潔明亮，只是稍微被照到，真矢就立即感覺到右手傳來一陣刺痛，讓她不禁吃痛得倒抽一口涼氣，也順勢攥起了拳頭。

克洛迪娜先走出外面，她知道真矢本應也該緊隨其後，可是實際回頭查看時卻見那人停在後方，左手更是死命捂著右手手背，似是在抑制，也像是在掩飾什麼。

「真矢？」

「……………不，沒什麼。」

面對克洛迪娜略帶疑惑的呼喚，真矢選擇輕輕搖頭作為回應。

但是這又怎麼可能獲得克洛迪娜的信任呢。

「手拿出來。」

啊啊，完了——聽到克洛迪娜一聲不容違抗的命令，真矢當下只能如此在心底暗自想道。

就算自己有多努力試圖隱瞞，結果終歸躲不過克洛迪娜的觀察，只好聽從她的要求乖乖將藏起的右手放到對方面前。

克洛迪娜捧起真矢遞來的右手低頭端詳，不費多少工夫就即時明白了對方這麼做的原因：一縷縷強烈而詭異的橙光正在突破布料的遮掩，企圖彰顯自身存在。

雖說有著黑色皮革手套阻隔，真矢的手背才沒顯得那麼引人注意，可是不管如何，對於不黯魔法的普通人而言，手上會發光實在未必過於可疑。

然而這並不是克洛迪娜最擔心的事。

每位女巫以及巫師都有著屬於自己的魔力光顏色，克洛迪娜的魔力光正好便是橙色，真矢的手背之所以會亮起橙光，那就說明了她的魔法正在運行。

克洛迪娜在真矢手背上使用過的魔法——或許說是刻印下來的術咒比較貼合事實，只有一個。

那是用以抑制另一種本能與自我的永久烙印，早已化作真矢身體一部份的狼首刺青，亦即狼人鎮壓咒。

鎮壓咒用於壓制狼人化，能夠減慢與抑制被施術者在接近或是月圓當天在月光照射下化成狼人的速度至最大化，同時協助其維持一定理智，盡可能降低對自身和周遭的危害性。

這個咒術並非永久有效，亦不能夠完全防止狼人化，既然開始發揮作用，這就說明月光的魔力已經增強到能夠影響真矢，她們不宜久留在市區。

「會痛嗎？」

克洛迪娜一邊開口詢問，一邊抬頭確認她的狀況。

幸運的是，真矢目前似乎還沒有出現任何異狀，最少看來暫時不會失控——雖然只是暫時。

「不，還好。」

儘管聽起來像是在逞強，克洛迪娜明白就算拿真矢有天大的膽子，時至此刻她也絕對不敢撒任何一句謊言。

克洛迪娜沒有再回話，真矢倒是開始有點不知所措，就怕自己是不是惹怒她了。

畢竟堅持要出來的人是她，如今克洛迪娜打從最初就一直在擔心的事發生了，她會因此生氣實屬正常，可是克洛迪娜的真實反應遠遠與預想中的不同，這讓真矢不由得慌了起來。

「…………那個，克洛迪娜？」

真矢謹慎地呼喚對方，依然沒有回應，只是這次，克洛迪娜突然有了另一個動作——她伸出雙手捧起真矢的右手，將其包覆於手心之內。

她完全沒想到克洛迪娜會忽然這麼做，但是她不敢、也不打算嘗試抽開手。

眼看彼此依然沉默，真矢正打算說點什麼，卻沒想到克洛迪娜冷不防轉而用單手牽起真矢的右手並將其牽到唇前，在手背輕輕印上一吻。

雖然那或許只是錯覺，但是於真矢而言，那一吻彷彿就像是緩和劑一般，為她紓緩手背傳來的陣陣刺痛。

「回家吧。」

克洛迪娜輕聲言道，讓真矢的內心頓時充滿一陣彷彿將要溢出的暖意。

「嗯。」

落下一聲簡短回應，真矢便默默牽起克洛迪娜的手，踏上回歸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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