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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的存在 21.

[db:作者] 2025-07-21 21:31 5hhhhh 5250 ℃

在去大叔家的路上,宥瑞明顯地放慢速度,車身也平穩了許多,雖然重機的引擎聲還是令人感到不安。

我們沿路都不再說話,一直到我們抵達大叔家為止,他特意停在某一台機車旁,並扶著我翻下車。

「我媽已經回來了。」他瞥了一眼旁邊的那台機車,語帶輕鬆道:「走吧,她在等我們。」

「嗯。」

電梯裡,空間還是很安靜。

與之相反地,我的腦袋裡卻嘈雜得要死,滿腦子都是各種該用什麼表情、什麼對話去開場的假想。

假想著......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他。

「你......表情不要這麼嚴肅嘛,早知道就不先跟你講了。」宥瑞苦笑著,又拉著我的肩晃來晃去,好像這樣就能替我手動充電似的。「不然進去好歹幫我裝一下嘛,不然我媽看到你那張臉又要窮擔心,到時候又害我被罵。」

「知道了,不會讓你為難的。」

雖然這麼說,我還是嘆了一口氣。

十二樓到了。

今天跨出電梯口的腳步比平常來得沉重許多,我深吸了幾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反正只是來教書的,一直把自己跟宥瑞關在一起就沒事了。

他掏出鑰匙插入鎖孔內,連轉了好幾圈。

「......你幹嘛站那麼遠啦,門又不會吃了你。」

我站在離門口兩三步的距離,意識到自己還是下意識躲得很遠很遠。

可以的話,其實現在就想逃走。

逃離這個會使人逐漸深陷的地方。

或許是自己的膽怯表現得太過於明顯,宥瑞最終收起笑容,換上他一貫的臭臉。

「我說過了,這又不是你的錯。」他走向我,一把抓住我的手。「是,你當初是不該跟他上床,但他更不該出去找對象。說到底你就只是很衰碰到他而已,但他得對我媽負起一生的責任,我不管他喜歡男的還是女的,這些都不是他能精神出軌的理由。」

他揑得很用力,甚至感到有點疼。

我卻希望他就這樣把我撕碎算了。

「......你真的這麼害怕見到他的話,你就站在我後面好了。」

早知道就不跟你說了。他嘟囔著,又拉著我回到大門前,並讓我跟在他的身後進門。

但其實,並不是你想得那樣的。我在心底這麼吶喊著。

得寸進尺的是我、不知羞恥的是我、一次又一次求歡於他的......也是我。

他只是如同他所承諾過的諾言,靜靜地陪伴在我身邊而已。

那是劇毒啊。

那樣的溫柔,那樣滲入身體裡的每一吋血肉,使得自己的精神不知不覺間依賴起那份溫柔來。

他只是很衰地碰上了欲求不滿的我而已,對於他溫柔的擁抱、以及耳邊的呢喃始終無法滿足。

錯的人,是我。

然而,我卻恬不知恥地再次站在這裡,並跨進他的家門—--

啪啪啪地連續幾個爆炸聲響,映入眼簾的是漫天飛舞的彩帶散在天上,一絲一絲地飄落在我和宥瑞的頭上。

我怔了半晌,但宥瑞卻一臉稀鬆平常。

「啊、怎麼是你站前面啊?」

令人意外的是:蔡泯浩居然也在這裡?他手上拿著已經使用過的拉炮對著我們,證明了剛剛的鞭炮聲他也參與其中。

「這樣就沒有驚喜了啊!」

「我開門鎖當然是我先進啊,邏輯死了嗎?」宥瑞冷冷地反嗆,然後一隻手拎著我進門。

我還有點狀況外,不明白現在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精心佈置的客廳以及滿桌的佳餚,正中央還擺了一盤色香俱全的蛋糕,上頭還有畫了可愛圖案的巧克力阪。

「平安健康」,上頭插了一小張紙卡,上面這麼寫著的。

「恭喜你出院呀,雖然這個祝賀有點晚了,但一直不為你做點什麼感覺說不過去。」

安太太開心地帶著我走到蛋糕前,讓我好好地注視著它。「而且你幫了我們家宥瑞好大的忙,你真的很厲害!不去當老師真是太可惜了!」

「啊,不會......」

我的腦袋還是一片空白,只是注視著那塊精緻的蛋糕。「...這太費心了......」

「唉呀,你都來我們家多少次了,還這麼見外。」

大叔的語氣聽起來也很高興,但當他的手觸碰到我的肩膀時,當我反應過來時,我卻已經下意識將雙肩又更縮緊了一些。

「我還特地把泯浩請來幫我們的忙呢,幸好他也很樂意給你這個驚喜。」幸好大叔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反應,還不停地說道:「他還真是廚房好幫手,幫了我太太不少忙呢。」

「真的,而且又特別愛笑,要是也把這種愛笑的臉分一點給我們家宥瑞就好了!」

「阿姨過獎了啦,我只是以前常常幫阿嬤的忙而已啦哈哈......」

「等一下不要叫我掃地,每次你們自己爽完都叫我整理......」

「好啦不要又臭著那張臉啦......」

「啊,幫我拿冰箱裡的可樂......」

「對了,還有......」

「......」

「 」

「 」

「......」

「...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眼前的蛋糕只有扇形的一小片,上頭象徵性地插著一根蠟燭,小小的燭火在昏暗的屋內微弱地閃爍著,也如同黑夜裡的星光,在我的眼裡照耀著我。

我依稀記得,八歲的生日是在醫院裡過的,鼻子上還戴著氧氣管,那也同時是我不曉得第幾次在醫院裡度過的夜晚。

病房裡只有爸和一名護士在,他們開心地替我的成長鼓掌,並送給我一份禮物——一個變形金剛的玩具。

「熹熹,許個願。」護士微笑著,那是她給我取的小名。

我開心地扳折著玩具任意變化的四肢,心裡無限聯想。

我希望能變成一隻鳥,可以在空中自由地飛來飛去。

我希望能變成一隻花豹,可以一直跑一直跑,不會累也不會痛。

我希望能變成一隻大鯨魚,游到好深好深的水裡,就可以看到好多好多的尼莫。

小小的身體做不到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腦袋瓜不停地轉著、思考著,想要好好地運用這三個每年難得的珍貴願望。

但想著想著,媽在房間裡哭泣的模樣便漸漸地浮現在腦海裡。

那個時候,我總是會偷偷地躲在門後,窺探著媽捧著那張她珍惜的相片泣不成聲。我知道那張相片裡有那個人——那個和我有著一模一樣的長相、卻又比我成熟高大許多的人。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媽自私,對不起......」

每每在我搞砸事情時,媽都會抱著那張相片偷偷地哭,不管是我考壞了成績的時候、或是我又被送進急診的時候。

「要是沒有把你生回來就好了......」

「我想變成媽媽最喜歡的,那個人的樣子。」

我閉上眼,雙手合十祈禱著:「這樣一來,媽媽就不會再哭了。」

我費勁地吹熄燭火,吹熄了那盞光。

這樣就不會有人看見我偷偷掉下來的一滴眼淚。

是啊,要是沒有被生下來就好了。

不會不停地讓他人失望,也不會墜入無法分辨的泥沼。

到頭來什麼都是失敗的。

想成為的模樣、想得到的歸宿,什麼都是不存在的。

很難過啊,其實。

親情也好,愛情也好,我都已經搞不清楚了。

..... 但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這樣的我......仍然能被人這樣疼愛著呢?

「啊,你怎麼哭了?」

蔡泯浩驚呼,我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早已淚流不止。

「用不著這麼感動吧?唉唷你這樣會害我也想哭耶......」

他慌張地從桌上抽了幾張衛生紙糊在我的臉上,亂抹的方式像在擦玻璃。「不要哭嘛,你這樣嚇到我了啦。」

「予熹,你還好嗎?」

大叔正要伸手關心,卻被宥瑞搶先一步摟住了我的肩膀,同時安慰著我。「沒事吧?不用這麼感動啦,他們兩老就愛搞這種儀式感。你還沒看過我生日那天有多浮誇勒哈哈。」

「什麼嘛,你明明也很愛吃我做的蛋糕,說得好像你多委屈似的!」

「...謝謝......」

好不容易壓抑住那潰堤的情緒,我才終於哽咽著聲音說道:「謝謝......」

蔡泯浩總算停下那快把我的臉撸破皮的手,他將衛生紙捏出尖角拭去我眼角的眼淚,微笑也平淡了許多。

「好啦,你要不要切蛋糕?我好餓。」

「又不是給你吃的。」宥瑞吐槽。

「什麼?我不能吃嗎?我有幫忙攪麵糊耶!」

「好啦,你就象徵性切一刀,剩下的我幫你們平分。也別吃太多,還有其他點心呢。」

大叔放心般輕笑著,並從桌上將塑膠蛋糕刀反向遞給我:「拿去吧。」

我盯著那把刀,伸手緩緩地握住朝向自己的把柄,在不碰觸到他的手的前提下接過那把刀。

「嘿嘿,切漂亮一點。」「你好囉嗦啊。」

蔡泯浩和宥瑞又在一旁吵架。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將刀尖沒入上層的奶油,再來是鬆軟的糕體。

那比想像中簡單多了,即使只是一把塑膠製、看上去又不怎麼鋒利的刀。

它卻依舊能輕易地切開任何脆弱的東西。

用完大餐後,我還是和宥瑞來到他的房間,雖然今天沒有時間給他上課,但事前備好的試題還是有的,我就將之留給他當作這個禮拜的作業。

「你還真是......就不能好心放過我一個禮拜嗎?」

「我在過年的時候就放過你好幾個禮拜了。」我將試題推到他面前,讓他面對現實。「我要是有這麼好心,你哪來的畢業證書可以拿?」

「哇幹,現在會跟我邀功了是吧?那也是老子有天分好不好。」

「既然這麼有天分,這點試題也是小菜一碟吧?」

或許是隔絕了大叔在外頭,現在的心情輕鬆多了,甚至能開玩笑般地哼笑著:「放心啦,專心一點一個小時就做完了。」

「你跟我開玩笑嗎......」

蔡泯浩跟在我身後一起擠進宥瑞的房間裡,在宥瑞還在跟我討價還價的時候,他在一旁參觀著宥瑞的房間,並在那排吉他前佇足了許久。

「你會彈七弦啊?」他突然開口打岔道。

宥瑞一聽,便轉向他說道:「說不上會,就是在練而已。」

「噢......」

他一副問問而已的模樣敷衍了宥瑞的回答,而後繼續研究著那把所謂的七弦。

「怎樣?你會喔?」

「嗯......也是說不上會呢,因為我已經兩三年沒有彈過電吉他了。」

「你會彈喔?」

宥瑞的眼睛亮了起來。「你以前玩過?」

「嗯,高中的時候是熱音社的。」蔡泯浩的眼睛一直盯著那把七弦,然後抬起頭問道:「我可以彈看看嗎?」

「可以啊。」

或許是難得遇到同道中人,宥瑞的情緒明顯高昂起來,頭也不回地把我撇在一旁跑到蔡泯浩旁邊,看著他把玩著自己心愛的吉他。

明明之前我連問一下都懶得跟我介紹......但以前也沒有聽說過蔡泯浩會彈吉他,因此我也好奇地湊上前,看著他的手指一點一點找回原本的感覺。

「你有喜歡的團嗎?」

「嗯......CreepyMAMA吧?以前有表演過他們的歌。」

「哇靠,那個吉他很華麗耶!那你不就超強的嗎?」

「當然是有改過啊,真的彈到那個等級手早就斷了哈哈。」

「真的,但我還真不敢挑戰他們的曲。」

......我忽然感覺到自己好像被排擠了,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但蔡泯浩好像很高興的樣子,手摸上吉他後就一直沒有放下來,按著弦的手指也似乎找回些許的手感,彈奏的模樣看上去順手許多。

「我還真不知道能這樣彈......」

「這裡就是這樣按,點弦的時候會比較不會手忙腳亂,音也會很乾淨......」

不知不覺間,眼前竟然已經變成蔡泯浩在教宥瑞彈吉他了,感覺自己像是看到珍奇百景似的。

原來這傢伙還有吃跟打電動以外的專長啊......

「欸,等一下。」

宥瑞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事情般,他突然打斷蔡泯浩的練習,然後一臉認真地問道:「你後天有沒有空?晚上。」

「我?」蔡泯浩又露出呆臉。「我...應該沒事吧......?我只有白天上課......」

他說著,卻又心虛地望向我:「是吧?」

看我幹嘛?又不是問我的時間。

我的手抱在胸前:「隔天沒有考試跟要交的作業,所以你應該是沒事。」

「太好啦。」宥瑞喜孜孜地拍著蔡泯浩的肩膀。「你來支援我們的團吧,我後天帶你去見我的團員。」

「咦...支援......?」

我聽不太懂,蔡泯浩的臉也是懵的。「支援什麼?」

「我之前不是跟你說嗎?我們的團終於要去表演啦。」宥瑞一臉煩惱地向我說道:「可是原本跟我搭檔的另一個吉他手上禮拜就很衰小被車撞,手都打石膏了,更別提要上來彈吉他了。」

「可是...我已經兩三年沒彈了......」

蔡泯浩明顯地對自己的技能不是那麼有信心。「你應該還有認識其他現在還在玩的人吧?不考慮找他們嗎?」

「是沒錯啦,我家團長是立刻找了一個以前交流過的吉他手,不過我看那傢伙很不順眼,前幾天還揍了他一拳。」

宥瑞兩手一攤,一副對方活該招惹他的臉。「他就玻璃心啊幹一拳就被我打跑了......欸,不像你啊挨了我一拳差點嗝屁了現在還能站在這裡哈哈哈。」

他猖狂地笑著,還輕輕地往我的肩膀搥了一拳。

我還真不知道這種事有什麼好值得拿出來說嘴的。

「所以......你們現在是少了一個人就對了?」蔡泯浩終於釐清思緒,又繼續問道:「不把那個人找回來嗎?」

「蛤?我管他去死。」宥瑞冷哼一聲:「他最好是不要再被我碰到,我一定把他打到下巴歪掉。」

看他一副火又上來的表情,感覺他會真的把那個人的下巴給揍歪。於是蔡泯浩也就不再提及,但他也十分認真地在考慮這件事情。

我望向蔡泯浩,他難得陷入這麼久的沉思,感覺他其實很想答應宥瑞,卻礙於自己的技巧生疏而有所顧忌。

然而,這點似乎也被宥瑞看出來了,他爽朗地笑道:「也不用太有壓力啦,我家團長人很好的。而且我也只是把你推薦給他們,要不要拜託你還是得看我家團長。」

說著,他又愉快地勾搭著蔡泯浩的肩膀,感覺他其實已經非常滿意蔡泯浩的技術了。「不過我覺得我家團長會很喜歡你啦哈哈。」

蔡泯浩猶豫了半晌,才終於點頭答應。「好,那我試看看。」

「耶!不可以反悔哦,男子漢大丈夫。」他搥了搥自己的心口,將約定放在心上。

說著,他便把蔡泯浩手上的那把吉他裝進吉他袋裡,拉上拉鍊遞給他。

「喏,借你拿回去練吧。」宥瑞喜孜孜地說道:「要表現好一點啊,別讓我太難堪。」

「啊,謝謝......」

蔡泯浩的喜悅寫滿臉上,他看起來似乎是真的很高興。「我會努力的。」

「太好啦,至少你比那個王八蛋討喜多了。」

宥瑞開心地勾著他的肩膀,繼續和他絮叨著音樂跟吉他的事,而蔡泯浩也認真地聽著,但視線卻是望向我這裡。

我眨了眨眼,突然意識到自己被盯著看時感到有些不自在,便假裝看起手錶的時間。

不看還好,一看發現時間晚了,再不走就來不及門禁了。

「我們該走了。」我匆忙打斷他們的談話。「時間會來不及的。」

「噢,居然這麼晚了。」蔡泯浩一看時間,也和我一樣匆忙地站起身。他轉向宥瑞欣喜地說道:「謝啦,我會努力練習的。」

「嗯,那到時候再約時間。」

臨走前,安太太又給我們倆打包一些剩下的吃食回宿舍,其中也包括她精心製作的蛋糕。

「每次來都帶大包小包的,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會啦,你們倆住外頭餐費貴,省點飯錢跟點心錢也好。」

安太太的微笑還是那樣地和藹親切,甚至待我如親生般地溫柔。

也因此,一股罪惡感從心裡油然而生。

「我很快就回來。」大叔往安太太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感情甚是甜蜜。

「路上小心。」安太太也同樣一臉滿足,她享受著和諧的家庭、和諧的戀情。

我垂下頭避開那些畫面,不忍去看。

接著,我聽見鐵門帶上的聲音,大叔轉了幾圈的鑰匙,而後轉過身來。

「走吧,該送你們回去了。」

或許是從早幫忙到傍晚的緣故,蔡泯浩在上車沒多久便睡著了,在前面隱約還能聽見他熟睡的鼾聲。我如以往般坐在副駕駛座上,大叔開車也一如既往地穩重,讓人心情也逐漸平穩下來。

「不好意思啊,突然就塞了一個驚喜給你。」他打破那片平穩,微笑著說道:「看你真的很驚恐的樣子,原本還想說是不是讓你感到困擾了。」

「不、不會......沒有這回事。」

我低下頭,撥弄著焦慮的指尖。「只是單純......不太常收到這種驚喜,一時有點不知所措而已。你們這麼精心準備,我已經很感激了。」

「哈哈,別這麼說,我太太當你是家人,不用這麼客氣的。」

家人...嗎......

眼睛盯著指甲不停地刮著指緣,但腦袋裡還是紛亂著的。

「說起這個,想不到泯浩和我太太能這麼投緣,應該早點給他們互相認識的。」他欣慰地說道:「我想或許是不常見到自己母親的緣故吧?我聽說他的母親出家了,也是很辛苦的一位女性。不過多了一個乾兒子我太太也高興,果然還是愛笑的小孩得人疼啊......

——阿予。」

他突然揪住我的手喝止我的動作,我嚇了一跳,身子抖了好大一下。

「別再抓了,會流血的。」他一手控制著方向盤,直到停紅燈時才轉過頭來仔細看著我的指尖。「已經紅起來了,不要再抓了知道嗎?」

我愣愣地望著已經起紅點的指尖,意識到自己的走心。而後,我抽回自己的手,做個樣子撫了撫手指。

大叔嘆氣了。

「你這樣可不是一時的不知所措而已。」他說道:「你是怎麼了?」

「......沒什麼。」

「那你抬起頭看著我。」

我怔了半晌,心虛的臉卻越垂越低,心底想隱瞞的情緒不攻自破。

原來他早就看出來了,我那愚蠢的、自以為能瞞得過他的演技。

車子再次向前,平時這一路上左一句右一句,時間很快就過了,但這次卻覺得這條路實在是太漫長,漫長到讓人不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開慢了。

「......我以為你已經足夠信任我了。」

我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聽見他幽幽的聲音傳到耳邊。「看來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抱歉。」

「沒事,這也不是你的問題,是我還不夠好,不足以讓你對我敞開心胸而已。」

他惋惜地輕笑一聲:「不多努力一點不行呢。」

「——為什麼......?」

「嗯?」

「為什麼要為了我這麼努力呢?」我問道:「明明第一次見面時,我還沒有給你好臉色看。」

我依舊垂著頭,凝視著黑夜裡暗不見底的腳邊,眼睜睜看著它在視野裡一點一滴地吃掉自己,吃掉我的良心、也吃掉我的防備。

大叔沒有立即回答,他愣了一會,又馬上接道:「只是覺得......很心疼你吧?明明是個好孩子,卻把太沉重的心事都壓在心裡一個人擔著,作為大人也想幫點什麼——」

「只有這樣嗎?」

我打斷他的話,輕輕地說著:「只是因為這樣嗎......?」

是啊,只是這樣而已。

我在心裡這麼預想著,預想他會這麼回答我,用以往一樣的溫柔笑聲處決我的煩惱。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一分鐘多左右的時間過去了吧。

然後,我們再也沒有交談了。

車子到校門口了,蔡泯浩還在睡,像是要把早上沒睡飽的份給補回來似的。

「下禮拜六就再麻煩你了,我就在老地方接你。」他打開前座的車燈,掏出錢包開始要算著這個禮拜的工資。「等我一下喔......」

我伸手按住他正在數著鈔票的手,連同他的錢包一起推了回去。

「這個禮拜沒做事,不用給我。」

「怎麼會沒有?你不還是準備了作業嗎?」他笑著,像之前一樣堅持要付錢給我。「準備教材也是勞心勞力啊,而且今天也沒有告訴你只是來吃飯而已......」

「不用,真的不要給我。」我皺起眉,硬是將那筆錢推回去。

大叔愣了愣,卻還是笑笑著掏出剛好的厚度,打算強塞到我手上。「沒關係啦,你不用這麼客氣—--

「誰跟你客氣啊?我就說了我不要!」

我猛地拍掉他手上的錢,鈔票頓時在前座漫天飛舞。

「有事沒事就往我這兒塞錢,你到底求的是什麼?我看起來就這麼愛錢嗎?你現在是當我乞丐還是小三?」

這張嘴啊,情緒來了就特別管不住。

當那些不經大腦的氣話從我的嘴裡傳進耳中、再回傳進自己的腦袋裡讀取之後,我立刻就後悔了。

尤其是看見大叔錯愕的表情時,罪惡感宛如快要從喉嚨滿溢出來的穢物般,噁心得令人作嘔。

他半張著口,似乎是想要解釋。

但我不想再聽他解釋了。

不該屬於我的溫柔,就不要留給我。

「下禮拜宥瑞會來載我,就不用麻煩你了。」我迅速解開安全帶,逃下了車。

......啊,還有那隻豬。

我繞到後座打開車門,粗魯地將那頭耗呆給搖醒,一邊將他拖出車子。「是要睡多久?要趕不上點名了!」

「哈?喔?什麼?」

蔡泯浩猛然一驚,慌張地跳下了車。等他的腳一離開車子,我立刻關上車門,砰地一聲。

「你關太大力了啦......」「少囉嗦,快走了!」

我拉著他的手匆匆地奔進校門,再踏進校門口不久,才終於聽見身後的車子發動引擎,並緩緩地駛離這裡。

隨著他的離去,我的腳步也跟著放慢了下來,從快跑到快走、從快走再到普通的行走。

我停住了,雙腳著了魔般,動也動不了。

明明知道停下來已經沒有意義了。

明明知道回過頭也已經看不見了。

明明......

什麼都不說,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

「這麼快就累啦?你好像老人喔。」

蔡泯浩在一旁苦笑道:「唉時間明明就還早,我們慢慢走啦。」

他反過來牽住我剛才拉著他的手,一步一步地領著我爬著坡。但才剛走幾步,他又突然發作了。

「......啊!」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般,停下腳步大叫了一聲,把我嚇了一大跳。

「你幹嘛?」

「阿姨給我們打包的蛋糕還在車上......」

「那個隨便啦,你要吃我明天再買給你。」

「不行!不能隨便!」他固執地跳腳,像哭鬧的小孩子般任性:「那是我跟阿姨一起做的!」

「那你現在是想怎樣?」

「你幫我打給安叔,他應該還沒開遠吧?」

一聽到大叔,我的臉板了起來。「我不要。」

「幹嘛這麼小氣啊?你就幫我打個電話嘛。」

「要打你不會自己打?為什麼是我打?要吃的是你又不是我。」

「幹嘛這樣說?那也是為你準備的耶!」

「我求過你們幫我準備了嗎?」

蔡泯浩愣了一下,突然氣急敗壞地衝著我吼道:「你很奇怪欸你!大家明明是好心想給你一個驚喜,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糟蹋別人的好意?」

「是啊,我就機掰,糟蹋了你們的好意真是抱歉啊。」我嗤笑一聲:「下次就知道不用為我這種爛人做這種熱臉貼冷屁股的事了。」

「你一定要這樣把別人拒之於外嗎?」

他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強迫我直面他。「你到底怎麼了?你原本就算再冷漠也不是這個樣子啊?」

「不然我該是什麼樣子?你現在告訴我,我演給你看啊!」

我反手揪住他的衣領,扯著嗓子吼回去。「不要擅自認為我是什麼人、又擅自對我好啊!」

蔡泯浩欲言又止,卻又同時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夠了,不要又是那種同情的表情。

我不需要、我也不想要。

我什麼都不要—--

「對你好...不好嗎......?」

一直抓著我的雙臂的雙手逐漸鬆開了力道,反過來輕輕地將我給摟在懷裡。

「一直活在沒有人願意對自己好的世界裡,不是很難過嗎?」

「......」

「我知道那種感覺,真的很難過、很難過,感覺自己爛得一文不值,也覺得自己糟糕到沒有活著的價值。」

他的聲音在我的耳邊發抖,彷彿那些不堪的記憶又再次喚起他的恐懼般。

「我不想要你也變成那樣,所以......就算是我自作主張,我也想要對你好,即使你覺得全世界都討厭你,我還是會一直對你好。」

「......神經病。」

「嗯,我是神經病沒有錯。」

還真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聽見他的親口告白啊,甚至是被一個重度病患反過來說教。

但情緒過了之後,腦袋也跟著冷靜下來,能夠重新好好地思考一切了。

「......對不起。」「嘿嘿,沒關係啦。」

他笑了,就像以往那樣傻傻地笑著:「我再請宥瑞幫我帶來好了,反正後天就又要見面了。......不曉得能不能放到那個時候?」

「應該可以吧......」

「你要一起來嗎?我們再一起帶回來吃。」

「都可以......」

「哈哈,也不要突然變這麼隨和嘛,害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囉嗦。」

他笑了笑,終於鬆開了我的身體,然後再次拉起我的手,一步一步往宿舍的方向前進。

「話說我又餓了,等會路過超商讓我進去買吃的。」

「嗯......」

「你會餓嗎?對了你在做仙都不會餓的,不管我就幫你多買一個飯糰。」

「......隨便你。」

「那我買兩個。」

「......」

「好啦我買一個就好。」

......隨便怎樣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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